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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小屋孤零零地独矗在岛的东端,屋子建得很结实,是用整枝的木条钉入地面而成的,门是厚重的木条拼成的,在外面有一枝大横闩,插进两个大铜环中。

有两个女孩子在门外遥遥地看守着,她们对这所小屋子还有着相当的畏惧,不敢靠近。

加洛琳慢慢地潜到小屋子的附近,还没有被看守者发现,她从窗条中看见玛林娜跪在屋中,对着一个深深的地穴不住地喃喃地祈祷着,加洛琳稍稍地准备了一下,使她的神态又恢复了女神的庄严,然后才轻轻地道:“玛林娜!”

玛林娜忽地警觉,看见加洛琳庄然峙立在侧窗。

她连忙跪下膜拜道:“万能的神啊,我正在祈佑你的慈悲,你的帮助,你果然就来了!”

“神是无所不在的,玛林娜,你对我只要充满信心,我便会时时照料着你……”

玛林娜膜拜更诚,道:“至高无上的神,你的仆人对你的忠心是无与伦比的,我可以为你死上一千次……”

加洛琳冷笑一声道:“我听见你在诅咒着一个姓祁的男人,怪他杀死了天蝎……”

玛林娜惶恐地道:“女神慈悲,是有那回事,不过你的仆人已经杀死了他们夫妇,为你的子民复仇了!”

“玛林娜,你还是大祭司,可是你对我的意旨却一点也不明白,我的教典是:神意每假人手无意而为之……”

“是的!仆人不敢忘记,我知道你是用我的手去杀死那个杀害你子民的人!”

“胡说,你居然会以为那丑恶的东西是我的子民?我问你,自从祁云程杀死天蝎之后,这儿还有遗留吗?”

“没有了,已经绝种了,所以你才必须要降祸给那人。”

“哼!我既是万能的神,我会让人把我的子民绝种吗?”

玛林娜怔住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加洛琳道:“那些毒虫是我加诸给你们族人的惩罚,为的是你们以前对我不知恭敬,后来你们对我已知恭敬,我才假手祁云程收回它们,而且还藉此使你留下了性命,你不知感激,反而去害了他,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玛林娜面无人色道:“是的,玛林娜太愚蠢了,不明白大神的慈悲意旨!”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你自己也不明白,完全是受了满天云的蛊惑,不过你自己也存有私心!”

玛林娜只有跪地低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加洛琳沉声道:“现在我交给你一使命,满天云带着人侵进了地狱谷我的殿堂中……”

“那个恶人,请大神给他惩罚!”

“我当然不会放过他,可是这是我的疏忽,我错用了一个天使,那个薛老头子居然敢对我不敬,跟他勾结在一起,现在我已经把老薛处死了,但是满天云,我却要你去对付他!”

“是的!大神请你吩咐!”

“我本来可以自己做的,但是满天云带走了几十个女孩子,那些人才是我的子民,我不能把她们也一起涉及在内,只是她们轻信邪恶之徒,违背神意……”

“请女神宽恕她们的无知!”

“但她们必须有所表现,才能洗清她们手上的罪恶,现在我要你去号召她们,起来反抗满天云……”

“玛林娜遵照你的吩咐!”

“我知道满天云的力量很大,你们也许不是敌手,不过现在有个机会,康柏尔罕带了一批人去突击地狱谷,你去跟她们会合后,叫那些女孩子里应外合……”

“万能的女神啊,康柏尔罕对我已经很怀疑,她不会跟我合作的!”

加洛琳笑道:“我是神,我叫你去做的事,自然会安排得很妥当,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我都能使它成为可能,现在我要你出去,到祭殿那儿去,等着刘老好,然后由她陪着你一起上地狱谷去!”

玛林娜连忙答应道:“是的,万能的女神,你的仆人永远是听你的吩咐的,可是我能问一声,为什么要刘老好陪我去呢?”

“因为她并不是属于玛尔米乞部的人,可以不受族规的约束,你现在是待罪之身,别的人如果带你去了,那是违背长老会议的行为!”

“万能的神啊,别去理会那些长老,她们对你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的恭敬了!”

加洛琳冷冷一笑:“她们会受到教训的,但是你的罪名没有消除前,我不能去处分她们,连我的仆人都对我不再尊敬了,我怎么能叫我的子民们相信我、尊敬我!”

“女神,我不敢,我对你的尊敬从没有消除过!”

“那你怎么会受了满天云的花言巧语,做出背叛我的事,让满天云侵犯我的地狱谷!”

“女神!那是为了使我更接近你!”

“胡说,满天云不是我的子民,对我毫无敬意,你难道不知道,你明知他是个邪恶的异教徒,还要跟他合作来做坏事,让一个邪恶的人侵入我的禁地!”

玛林娜匍匐在地,不敢开口了。

加洛琳沉声道:“我要刘老好陪你去,是为了康柏尔罕还肯听她的话,她能使康柏尔罕消除对你的成见,跟你合作,你必须好好的尽力,跟她合作,做好这一件事!”

“是的、女神,我一切都接受你的指示!”

“闭上眼睛,把我的教条从头背上一遍,背完后,就立刻回到殿堂去等候刘老好来!”

“女神!门还关着,外面还有人守着!”

“玛林娜,你又要多话了,又对我的话表示不信任了,神会叫你做能力做不到的事吗?”

玛林娜再度低首伏拜,果然喃喃地开始背着教条,加洛琳看见事机已经差不多了,悄悄退开,找了两块石块,以极快的手法抛出去。

两个守卫的女孩子对小屋那边本就怀着恐惧,听见玛林娜传来鬼哭神号般的祈祷声,更使她们惊慌。

玛林娜的声音很大,她们听得出是在与人对答,但加洛琳的声音则很低,她们一无所闻。

因此她们听出玛林娜是在跟神说话,以为她正在跟冥冥中的神明交道,心中充满了懔惧,连头都不敢望向后面一下。两块石头先后击到,她们都吭了一声,就被击昏倒地了。

加洛琳很快地抽去了木闩,又很快地离开了。玛林娜祈祷完毕,爬起身来,用手一推厚重的木门,门已豁然而开,她看见了两个昏倒在地的守卫者,心中对神的敬畏更为强烈,但也十分地兴奋与虔敬,她的神毕竟是万能的,是无所不能的。

匆匆地赶到了殿堂,只见加洛琳站在湖畔的水中,那水是很深的,至少有一个多人深,但是女神却只有双膝没入水中,就好像站在什么东西上似的!

玛林娜再度跪在地上膜拜,女神微微一笑道:“玛林娜,我在这儿等你,就是要问你一句,你还怀疑我吗?”

“女神!至上的宇宙主宰,仆人再也不敢怀疑了!”

“我要到地狱谷去,监视那些邪恶的人,也要看看那些女孩子们是否肯听你的话,是否对我忠心不变,假如有人敢再生背叛我的心,我要她们死得很惨很惨……”

一面说着话,一面缓缓地向前滑动,可是她的身子却完全不动,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载着她,移向湖心,没入了湖水之中。

这景象使得玛林娜呆了。

对于水,她不像别的族人那么畏惧,她也知道人只要经过学习,是可以在水中行动的,但是必须要运动手脚,才能够维持在水中不沉,而且至少要大半个身子在水里面,才能够藉着水的浮力,支持着在水面上。

女神在深可过人的水中,只有两条膝盖以下的小腿入水,即已端立不动,那是神才能做到的!

身子不动,却能徐徐向前移动,这是神才能达到的境界,徐徐地没入水中,良久不见踪影,也只有神才能做得到,这种种的事迹,使得玛林娜对这位万能的女神坚信之心,到了无人能移的地步。

她呆呆地跪在湖边,良久都没有起来。

但是祁连山这边却是相当辛苦的,他跟苗银花两个人,站在湖底下,两人高举着一只手,托住了加洛琳的脚,使她能以优美的姿势,立于湖面之上!

然后他们再一步步地走向湖水更深的地方,使得加洛琳的身子在湖上渐渐地移动,慢慢地沉下去。

一直到加洛琳的身子整个没入了水中,他们才放开,三个人在水底潜行,到达预先选好的一块巨石后面,才冒出头来,苗银花首先长长地吐了口气:“我的妈呀,这下子可把我给憋惨了,要是再撑一下,我的胸口非爆开不可!”

加洛琳歉然道:“对不起,银花姐,都是我这个主意害你吃苦了!”

苗银花又大口地呼吸了一阵,使自己舒服了才道:“也没什么,这是为了大家,不是为了你一个人,少爷,你怎么样,看样子你比我从容多了!”

祁连山道:“我是比你从容一点,再耽上个把钟头,大概还没问题。”

这下子连加洛琳都不信了:“山!别骗人,你能够在水底下耽这么久?那是不可能的。”

祁连山笑道:“绝对可能,因为我能够换气。”

“在水底换气,哪来的气呢。”

祁连山道:“在水里面的,你们都看过水中的鱼,它们肚子里的鱼鳔中充满了气,那是从水中吸来的,人呼吸时所要的是空气中的氧气,鱼在水中呼吸的也是这种氧气,它们的腮能将水中的氧气提出来,供呼吸之用。”

苗银花道:“少爷,我没念过书,可不懂得这些,但是我知道人不是鱼,没办法把什么氧气从水中提出来吧。”

祁连山道:“有办法的,你含进半口水,默运内力,使这半口水在嘴里含热了,有一点水气上腾,那里面还有一点氧气!”

“那能够作呼吸之用吗?”

“平常的人是绝对不够了,但是练过内功的人,使身体消耗的氧气减到最少的程度,也能将就够了,在内典中有所谓龟息之法,就是使人像冬眠的乌龟,静止不动,每隔很久才心跳一次,维持住生机不绝,而且使身体各部门的消耗都减至最少,因此有人能深埋地下,或是密不透风的盒子里,十几天仍然不死,就是这种功夫的作用!”

加洛琳瞪大了眼睛道:“这个我好像听老薛说过,而且我还要他教我,他说我练的吐纳之法,就是入门的功夫!”

祁连山点头道:“不错,所以你的体能超过常人,你的水性这样精,也都是靠着吐纳的基础。”

苗银花苦笑道:“你们两位都好,都练过内功,只苦了我这没练过的,差点没有硬憋死在水底下!”

祁连山微笑道:“你也不错,要不然别人也不会叫你小水蛇了,你也不是没练过内功,只是没有一个正确的方法,进度不多而已,只要稍加指点,改正了方法,你就会进步很快的!”

苗银花道:“我知道,但是谁肯指点呢,这要真正的名家才行,现在懂得这些的人已经不多了!”

祁连山道:“我不是名家,但是我的方法传自先父,大概还算正确,如果你肯学,我可以指点你一下。”

苗银花喜出望外地道:“少爷!您肯传给我?”

“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少爷,您可说得轻松,江湖上把这种功夫当作不传之秘,除了自己的儿子之外,谁都不肯教,怕的是功夫外传,绝学外泄!”

祁连山轻叹道:“我承认过去是有这种观念,可是年头儿不同了,这套功夫已经没什么希奇了,因为他既耗时日,又不易有成,内功并不是武功,只是一种打基础的功夫,使人的精神旺盛,体力充沛,体能超常。练好了基础,再去学外门武功,可以进步加速,进入较高的境界,可是现在大家对拳脚工夫都不太熟悉了,谁还愿意花十几年的苦功来扎基础呢?”

他的神色一庄道:“但是银花,对你,倒是颇有点好处的,你的内外两途都打过底了,而且下过苦功,只要稍微改正一些错误,就可以使你登上一个更高的境界,如果你是像以前的样子,我绝不会教你的,那使你更加深了为恶的本事,但是现在,我很乐意教你,因为你的武功高了,可以成为除恶的助力了!”

苗银花也肃然地道:“是的!少爷,谢谢您的教诲,我能够迷途回头,改邪归正,受您的指示感召很多,您放心好了,我学得多一点,也只是为了能多为您尽点力,绝不会为非作歹的!”

祁连山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就不敢当了,我是觉得你这一身好功夫,加上你的智慧,江湖阅历,还可以有很多的作为,并不是要你帮助我,而是要你去帮助许多需要帮助的人,创一番你自己的事业!”

苗银花道:“少爷,你要我去闯江湖,成为一个锄奸打抱不平的女侠客!”

祁连山道:“是的,我想叫你安安稳稳的定下来,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你是不会习惯的,因此你只有走这条路,才可以合你的性情!”

苗银花苦笑道:“少爷,您是了解我的,要我去嫁个人,种田,做针线,下厨房去做个女人份内的事,我是没法子了,因为我一窍不通,也没这份耐性子,但是要我去行侠仗义,流浪天涯,我也不是那份材料。”

“不须你那么做的,而且现在也不再行那一套了,现在的法律执行得严了,杀人后放手一走,为法令所不许!”

加洛琳立刻道:“为什么,我们已经杀了很多人,也没人来治我们的罪?”

“这儿是在草原上,而且我们杀死的都是一些无恶不作的匪徒,所以才没人来干涉,这是个法律够不到的地方!”

加洛琳道:“所以这儿才需要有人来执行法外之法,像我们将要去对付满天云一样。”

祁连山点点头道:“是的,也只有在这些地方,才需要一些有武功而不畏强暴、有正义感的人出来主持正义,惩罚奸邪;银花,我要你从事的也是指此而言!”

苗银花道:“少爷,这儿不错是有麻烦,可是满天云消灭了,就没有麻烦了,要是维吾尔人自己相互起了冲突,那可不关咱们的事!”

“那当然,而且想管也管不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不希望外人插手,多少年来,他们在草原上争得头破血流,尸积如山,官方从未加以干涉过,我说的不是这些,满天云垮了,还有白狼大寨,若以祸害而言,白狼更甚于满天云,因为满天云只是祸害草原,白狼却扼着祁连山,成为西南一带无数老百姓的祸患!”

苗银花道:“少爷放心好了,我既然决心投靠了您,绝对不为您带了麻烦去,白狼大寨的问题,我一定会解决的,不让他们找上牧场来!”

祁连山微笑道:“你这是说气话,还是在说笑话!”

“我说的是真心的老实话!”

“你跟小娥两个人早就有心要脱离白狼大寨了,只是畏忌你姐姐的势力太盛,没处投奔才未敢轻动,你们之所以投靠我,是因为天风牧场能给你们庇护,对吗?”

“当时我们是这样想,可是看了少爷最近一连串的作为后,我才深深明白,人手多并不是表示势力强,您以一两个人的力量,照样把满天云的手下打得落花流水,而满天云的手下比起白狼大寨的人不知狠上多少倍,我觉得一个人的勇气跟智慧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我对白狼大寨已丝毫无畏忌了,我相信凭着我跟娥姐两个人,照样也能闹它个天翻地覆!”

祁连山点点头道:“你有这种想法是对的,江湖上的争斗并不在乎人多少,有时人多固然可以略略占点优势,但是人多必然多意乱,难以齐心,反而会成为漏洞与缺点。只是,你说不给我惹麻烦就错了!”

“怎么会错了呢?本来我对您一直在自己冒险拼命感到很不明白,您只要把牧场上的人手集中,什么问题都能很轻易地解决了,犯不着要自己来拼命!”

祁连山笑笑道:“你明白是为了什么呢?”

“您只是不愿意拖累别人,不愿意让别人来为你冒一点儿险,不管人家跟您的交情有多深,但是,都没有为您拼命的义务,就算人家心里是千万个愿意,可是您总不能先存那个打算!”

祁连山点点头道:“不错,说得已经很有道理了,这是一个原因,可是真正的原因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你还没有说到,我也一直没有说出来过!”

苗银花一怔道:“那又是什么呢?”

祁连山道:“天风牧场上的八个人都是忠肝义胆,这话是可以说的,但是我不敢说他们个个都是安份的!”

苗银花笑道:“这当然了,牧场上的生活也是充满了惊险的,胆小老实的人,根本就招架不了!”

祁连山道:“因此他们也有个缺点,就是逞勇好斗,天风牧场的声名之所以这么大,也是他们打出来的,我父亲带着这批人创设牧场时,也曾跟很多人拼过命,把盗贼多如牛毛的草原慢慢地清理出来!”

“这些我都知道,小股的人都清除了,只剩下了满天云与白狼两股,因为人多势众,祁大爷也不愿意轻易地惹起争端,而他们也顾忌着天风牧场,不敢惹上一点麻烦,才维持个表面上相安无事,假如天风牧场全是一群真正的安份良民,恐怕早就被他们吞掉了!”

祁连山叹了口气:“我父亲跟我说过,他说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两股人为害地方,也不是无法消灭他们,而是不愿意那么做,假如叫牧场上的人起来全力对付两处的人,一定个个都兴高采烈,奋勇争先,可是把这两批对头消灭了之后,局面就很难再维持了!”

“这是怎么说?”

“因为草原上没有了豺狼时,家里的狗就会变成狼了,那些人在草原上所向无敌后,趾高气扬,就会以沙漠上的主人自居,变得无法无天了!”

苗银花一怔道:“这……不至于吧?”

祁连山道:“也许他们不会抢,不会胡乱地杀人,在我父亲的管束下,会稍稍收敛一点,但是他们仗着势力,对别人总要处处占先,总是难免的!”

苗银花想了一下道:“那是必然的,现在天风牧场上的人,也已经很跋扈了,像我在刘家集开店的时候,天风牧场上的人一到,一定把好的席位全占了,即使席位上有人,也得给他们让出来!”

祁连山肃容道:“你也知道有这种情形,那就明白我的用心了,这绝不是一个现象与行为!”

苗银花笑道:“其实这也是很通常的事儿,没什么奇怪的,在江湖上,有本事的人处处都要占点便宜,大家也都习惯了,事实上也用不着他们赶,人家看见他们,自动就会把上座挪出来,躲到一边儿去了。”

祁连山叹道:“你只是在这一带转,还较为习惯,在内地早已看不见什么江湖人了,可是有些人习性养成,到哪儿都改不了,很容易引起许多冲突,再者就是牧场上的人,我看他们骄横暴戾之气,已日渐加深,深深感到忧虑,长此发展下去,他们除了不抢不掠之外,行为也不会比白狼大寨跟满天云好多少。”

苗银花不禁点头,她也知道,江湖上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勇喜斗,要他们不打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祁连山继续道:“所以我除非万不得已,绝不想动用牧场上的人手,将来你去对付白狼时,我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会参加的,最多也只是我们现在的几个人……”

苗银花笑道:“少爷!您不希望牧场上的人参加战斗,自己却去找人拼命,这是怎么说呢?”

祁连山道:“我不是喜欢找人拼命,而是不得已,我要禁止牧场上的人放弃武力,规规矩矩的养马做生意,就得使他们生活平安,没有威胁,当然也必须要他们先扫除一切足以引起他们不安的条件……”

苗银花道:“您是牧场的东家,只要说一声,禁止大家闹事不就行了吗?何必还要费那么大的事?”

祁连山道:“不是那么说,他们现在对我服从,只是因为我是祁云程的儿子,基于先父的一点尊敬,因此我对他们的约束,并没有太大的力量,假如我要求得太多,他们反而会认为我怯懦怕事,弱了我先父的名头,像这一次,几位叔叔要带着人,横扫沙漠,把凶手逼出来替我父母报仇,是我一再劝阻,最后差一点没吵架,才算把他们安抚下来,所以我必须要做出一点事情来,让他们明白我不是怕事,更不是怕死,我的要求才会被他们接受!”

加洛琳不明白,苗银花却是明白的,江湖人佩服的是本事,有本事的人,说出来的话才有份量,江湖是非公理固然不会离谱太远,但是一个人如果没有真才实学,没有一番轰轰烈烈的事迹,即使所持的完全没错的道理,也未必能叫人相信。因此她笑笑道:“少爷,只要有您带着头,甭说是一个白狼大寨,就是上京里去抓皇帝下来打板子,我也敢去!”

祁连山笑笑道:“其实现在上京里去打皇帝的板子倒还比荡平白狼大寨容易多了,因为皇上早就逊了位,虽然还有个不理事的小朝廷,却没有那些御林军了!”

这对加洛琳来说又是一个新闻,怎么皇帝下了台,还能有个朝廷,但是她知道这时候不适合问这些,催着他们道:“好了,我们可不能说闲话了,要赶快出去,别让玛林娜碰上了,我这个女神可就要降为凡人了!”

祁连山笑道:“我知道,刚才为了捧你的场,把银花儿给憋惨了,我是利用说话的机会,让她喘口气,现在大概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于是三个人再度潜入水中,泅向对岸而去,在岸边他们找到了沙妮,也找到了那个被苗银花制服的汉子,因为有贺小娥在一起,那汉子还以为贺小娥是自己人,向她表露了身份,并且也透露了自己到这儿来的工作!

祁连山听贺小娥说过,知道那汉子是白狼大寨的奸细,也知道在满天云的手下之中,可能还有其他隐蔽着的奸细,所以,他没有对那汉子作任何处置,只吩咐贺小娥和沙妮立刻去前面准备,包括人员和武器等等。

为了不让加洛琳的“女神”身份暴露,祁连山只带着银花儿跟她仍旧由隐密的道路出山。

途中,苗银花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道:“少爷,你听八婶儿说过了,康柏尔罕,那妮子根本不想做女汗,她自己有意要嫁给你回天风牧场去,对这件事,少爷,你的意思究竟准备怎么办呢?”

祁连山耸耸肩:“不去理她就行了。”

“少爷。”苗银花接着又道:“就算你不想娶她,也应该想个法,也应刻想个办法婉转地拒绝,那妮子是个火爆性子,一个处理不好,可能真闹出大事来。”

“有什么办法好想呢?”

“少爷!您是不是真心地不想要她了?”

苗银花问得很认真,祁连山也不能不慎重地考虑了!他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等康柏尔罕开了口,再加以拒绝,那又是场大麻烦。

康柏尔罕人虽聪明,但是生长在这种环境中,思想行为,多少总带点原始成分,感情上的打击,连带影响到她的尊严的受损,那后果真是难以预料的,她又带着一大批的女孩子,说不定就会领着那些娘子军,向牧场挑战,掀起战斗的行为,这场仗就打得太没意思了。

因此他想了半天才道:“现在作决定还言之过早!”

“不早,少爷,说不定一碰头,她就会向您开口提出要求,而您也必须立刻作答覆的。”

“你准知道她会向我提出吗?”

“当然拿不准,但是八九不离十会如此的!因为她向刘大娘、向小娥姐,都作过明白的表示了。”

“向她们作过表示没有用,要向我直接表示才算数!”

“那当然,可是她表示之后,就不容拒绝了,您如果决心不想要地,最好现在就走,别跟她见面!”

“那怎么行,我要去对付满天云,这是我应尽的责任,也是我必须做的事,我不能为这么点小事而放弃!”

苗银花知道这句话就是愿意考虑的意思,因此一笑道:“您有这句话就行了!”

可是祁连山接着又道:“不过这种事并不是一方愿意就行了,总得要双方都同意!”

苗银花笑笑道:“少爷,说句老实话,那边依我看来是没问题了,至于您这边儿,倒不由得您不同意!”

“为什么,难道我不同意,还非得接受她不可吗?”

“那当然也不见得,只要您狠得下心来,当她跟您过不去的时候,发动牧场上的人来个迎头痛击,打得她们不敢前来,问题也解决了!”

祁连山摇头笑道:“胡闹,哪有这种做法的!”

“假如您存心拒绝她,恐怕就得准备这种做法,我虽然不是维吾尔人,但是在沙漠里也住过了几年,听他们谈起的故事也不少,两个族为了求婚不遂而引起战争的事太多了,目前他们互相间已经很少为别的事起冲突了!”

加洛琳忍不住道:“康柏尔罕那么美,那么聪明,又那么能干,别人求都求不到,你为什么不要呢?”

祁连山叹口气道:“加洛琳,话不是这么说,并不能因为她美丽聪明能干,我就非娶她为妻子不可,而且我做事最不受人威胁强迫!”

加洛琳道:“那么你喜欢什么呢,我记得我父亲以前说过,一个男人有美女喜欢是最值得骄傲的事,他从来也没有拒绝过美丽的女人!”

祁连山有点啼笑皆非地道:“你父亲是你父亲,我是我,我们不是一个人,对事情的看法也不会一致!”

加洛琳道:“那还有一个办法,交给我好了!”

“你又打算如何处理呢?”

“很简单,我找她决斗杀了她,你就没有麻烦了,你喜欢那一个女人,如果对方不肯,我抢也替你抢了来,你讨厌那一个女人,而对方又死缠住你的时候,我就替你杀了她!”

“那更胡闹了!”

苗银花笑道:“少爷!这不是胡闹,而且是你避免麻烦的最好方法,加洛琳有权利这样做,在维吾尔族中,两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时,也经常采用这个解决的法子!”

“我的事我自己来解决,不要谁来帮忙,你们都别管。”

加洛琳还要说,苗银花轻轻地拉了她一下,把她拖到一边去,不让她跟祁连山辩下去。

加洛琳不解道:“银花姐,你把我拉开做什么?”

苗银花笑道:“加洛琳,说句良心话,你对康柏尔罕的印象如何?”

“很好,我倒是很喜欢她,可是山不喜欢,我也没办法,在我的心目中,山比任何人都重要!”

苗银花轻叹道:“加洛琳,你实在是个很难得、很可爱的女孩子,不过这件事,我们不必再管了,让少爷自己去应付吧,他并不是不喜欢康柏尔罕,只是不喜欢她的那种方式,似乎强迫他要接受似的!”

加洛琳道:“可是康柏尔罕自己并没有这么说呀,目前只是别人的揣测而已!”

“所以我叫你不要再管了,等他们自己见了面之后自己解决去,我想少爷也是这个意思,他要等见到了康柏尔罕后,看对方如何表示,如果她是采用强硬的方法,我想少爷一定会拒绝的,他也是个无法威胁的男人。”

“那该怎么办?我是否该悄悄地告诉康柏尔罕一声,叫她在山的面前放温柔一点。”

“不……不可以,少爷叫我们不要管,我们就不能管,而且这不止是少爷一个人的问题,更关系着你的幸福。”

“怎么会跟我有关系?”

“假如她是个很小气的女孩子,可能就不会容忍下你。”

“我能容下她,为什么她会容不下我呢?”

“这个我很难说,因为我对康柏尔罕为人并不清楚,只希望她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但如果她是那种自私而小气的女人,我就根本不考虑跟她进一步的交往!”

加洛琳笑道:“这点我可以保证绝对不可能!”

“你又怎么知道她的为人呢?”

“我知道玛尔米乞部的女人没有一个是会嫉妒的,因为她们的心中很少有那种一个男人只属于一个女人的看法。也就产生不起那种心来!”

苗银花道:“她们不也经常为了争男人而决斗吗?”

加洛琳道:“那是为了她们的荣誉而斗,为了不欢迎别个女人进来分享她们的丈夫而斗,可是她们斗过后,败的一方,必甘心情愿的把男人让出去,毫无怨言,这可见她们决斗的原因,绝不是为了嫉妒,女人到了嫉妒的时候,别说是决斗中输了,就是要拼掉性命也不肯罢休的!”

祁连山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加洛琳,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

“老薛教我的,他打算把我造成统治天山的女神,自然要把天山下各个部族的情形说给我听啊,告诉我将来怎么样去处理他们的纠纷与问题!”

苗银花笑道:“你倒是很适合做玛尔米乞部的女汗呀,这些管理人的方法你懂得还真不少!”

加洛琳道:“我是天山的女神,是各邦之王,玛尔米乞部只是一个部属,我放弃了各邦之王的尊严,还会去做一个部族的女汗吗?”

他们这儿笑着、谈着,前面的贺小娥跟沙妮则率领了二十多个少女,驾着木制的车子,车上拖着九架水联珠,连范五、李光祖他们也都成了个临时的领队了。

祁连山一面留人等候刘老好,一面领着这支奇特的队伍出了玛尔米乞部居住的山谷,他必须及时追上康柏尔罕,以免她们冒昧的行动而陷入危险。

刚离开前山第一道防线不久,祁连山突然抬头望了天际一眼,立刻下令停止前进,并且把人员分散埋伏起来。

苗银花诧异地道:“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祁连山用手指着道:“你看,天空中有近百头食人鹰在盘旋,前面那一大片草丛中一定发生了事故,走!咱们去查看一下。”

苗银花和加洛琳也看出事情的确有些不寻常,尤其前面那一片草丛,草长过人,显得十分凶险。

他们缓缓向前移近,不多久,果然发现了异状。

在一块草丛略见稀少的空地上,赫然躺着许多尸体,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短装的男尸,也有几具是少女的尸体。

空中鹰群盘旋,旷野寂静无声,死尸横陈,这情景充满了诡密和恐怖。

祁连山低声道:“加洛琳,你去查看一下,要多加小心。”

“好!”加洛琳答应着,轻轻一提马缰,向前行去。

她不但表现得很顺从,而且也显得很轻松,在马上又回头向祁连山笑了笑道:“我猜,那些死人八成都是满天云的手下,他们想去偷袭复仇女神的地狱谷,已经遭到神的惩罚了。”

这个判断应该是正确的,因为那些短装的男尸,除了满天云的手下外,再也不会有别的人了!

加洛琳已经走到他们前面十来尺处,而且很慎重地下了马,采取着戒备的姿态,慢慢地步行而进。

苗银花与祁连山也下了马,找了一个适当的地形伏倒,枪上红膛,枪口瞄准了前面,加紧戒备着。

苗银花低声道:“少爷,您叫加洛琳去是否恰当,她的身手虽然了得,可是经验太欠缺,像这种工作应该是我或者娥姐前去比较适合,我们都经历过。”

祁连山凝重地道:“我看过她突袭老薛他们的表现,这部份的经验并不缺欠,而她还有个最好的身份,假如是魔教下的教民,她是他们的女神,假如是满天云的人,也一定希望能活捉她,所以她不会有生命的危险!”

说着,加洛琳已经走进了尸体堆中,她先看了一下附近的两具少女的尸体,翻动了一阵后又站了起来,朝后面做了个手势,那表示这些尸体是真的,而且是被枪杀死的,接着她又向前去察看另外一堆的男尸了。

她是空着手去的,可是她腰间的皮带上,却插了一排飞刀,这次她很慎重,已经先把飞刀摘了两枝,分握在手中,走到尸体前面时,她先弯腰举起手中的短刀用劲地向着一具尸体刺下去。

那具尸体突然活了,很快地滚向一边,同时旁边的两具尸体也动了起来,一动就很快,几乎是同时向着加洛琳扑过去。

苗银花急叫道:“加洛琳,小心后面!”

其实这一叫是多余的,在森林中长大的加洛琳,五官的感觉都较常人灵敏,虽然那些人躺在地下装死,但是瞒不过加洛琳的,她几乎是凭直接的感觉就能判别一个人是否真的死亡,所以她拔出刀来,就是作了攻击的准备。

后面扑来的两个人,她自然知道的,她的反应也是出人意料的,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是会躲开的,但是加洛琳却猛地反身,在两个人快要抓到她的时候,她的身子才向后倒去。

这个动作使得两个捉她的人放松了戒心,他们以为这个女的是吓昏了倒下去的,跟着弯腰去抓她,才看到眼前两道寒光亮闪,那是加洛琳手中的飞刀,脱手掷了出来,夺夺两声,飞刀没入了两人的咽喉。

在这种距离、这种状态下,是绝对无法躲开的,何况加洛琳的手劲也是令人难以想像的,手劲造成了异常的速度,两个人扑成了一团,抱持着不放,紧相纠缠着。

这倒不是他们两个人舍不得放手,而是他们咽喉上突然插进的那支飞刀,早已使他们的耳目神智都失去了聪明,变得混淆不清,剩余的一点气力是在戾气的支持下发出的,手中捞着什么,就全力抓紧着不放了。

加洛琳冲向地面后,很快地滚向一边,她行动之快也是令人难以想像的,居然在同时又扣了两柄飞刀,因此最先被她吓得滚身避开的那个汉子,见到同伴们在她手中那么轻易地被解决了,心中更为吃惊,惊呼一声,站起来没命地朝一片荒草丛中奔去。

在快要到达草丛的时候,他双手朝上一伸,人就向前扑去,就差尺许的距离已能进入草丛了,可也就是这一点距离,是他这一辈子永远无法达到的旅程了。

在他的后腰上插着一柄飞刀,位置极巧,恰好在两片骨头的中间,刺进了肾盂,这个部位虽是绝对致命的要害,然而被刺中的可能性不大,天然的就在绝佳的保护中,可是加洛琳却用一支飞刀遥控击中了!

苗银花在远处看着,忍不住钦佩地道:“乖乖!这位姑奶奶真够得上心狠手辣。她要杀起人来,不留丝毫余地,而且一击就中!”

祁连山也低声道:“她是在树林中与群兽为伍长大的,所以她的行为也受着自然法则的影响。平时,她爱好和平,不愿去侵犯别人,但是在她受到了侵害时,她的自卫反击手段也十分澈底而有效,所以你看她的出手好了,没有一招是浪费的,也没有什么跟人切磋比赛的虚式,完全是致命的攻击,跟她动手,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苗银花一伸舌头道:“我可不敢跟她动手!”

那边的加洛琳在放倒那个汉子后,又滚到两具尸体之间,那是一男一女,每个人的胸前都插着一柄刀,看来是真死了,她把尸体拖了过来,拔出了尸体上的刀。然后叫道:“这儿附近是没有活人了,可是在草丛中还藏着一大群,约莫有五六十个之多。”

这使得苗银花一怔:“居然还有这么多?”

祁连山道:“跟我的估计也差不多,假如不是有这么多的人,天上那近百头的食尸鹰也不至于回旋不下了,它们的最好的前哨,判断情况最正确,如果它们吃得掉的,它们会齐力猛扑,它们估计着吃不掉的,就耐心地在空中慢慢地回翔,等候着机会。”

苗银花道:“只是不知道草丛中藏着的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已经由加洛琳答覆了,她把拔出来的刀看了一下,高声问道:“银花姐,刀柄上刻着有一个狼的头,是不是白狼大寨的人?”

苗银花不禁一震道:“八十一灰狼?”

祁连山微愕道:“什么是八十一灰狼?”

“八十一灰狼是我姐姐金花的心腹,也是白狼大寨中最凶悍的一股子人,她们个个都穿灰衣服,由我姊姊亲自指挥带领,看来我姊姊也来了!”

加洛琳的一句银花姐,使得草丛中也起了回应,一个低沉而柔媚的女子声音由草丛中传出来:“银花!原来是你啊,为什么不早说明是自己人呢,这个女娃儿是你新找的帮手啊,可真泼得厉害!”

听了那声音,苗银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可见这声音给她的恐惧。

祁连山道:“是你的姊姊苗金花?”

苗银花点点头,然后也鼓起勇气道:“姐姐,别把我再称成自己人,我、小娥姐、范五、还有瘦麻杆儿,我们都脱离了白狼大寨,弃邪归正了!”

苗金花在远处格格地笑起来:“银花,别开玩笑了,这儿都是自己人,你就摆明了也没关系!”

苗银花大声道:“姐姐,我是明白地告诉你,也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们都决心脱离白狼大寨!”

一阵沉默,然后只听得一阵草响,一个女子从草丛中慢慢地走了出来,苗银花手一抬就要开枪,祁连山用手压住了道:“银花,不可以,这就是你姐姐了?”

“是的,少爷,你不知道她有多阴险,趁着这个机会把她宰掉算了!”

祁连山道:“她敢现身出来,自然是有恃而无恐!”

“有什么所持的也威胁不到我;但是只要杀了她,一切问题全都好解决了!”

祁连山道:“我想没这么简单,你姐姐本事再大,也只是一个人,组不起一个白狼大寨的,你就算杀了她,最多换个人出来领头而已!”

“那就不会像我那姐姐那么凶狠残酷了!”

“一样的,也许还会变本加厉,更凶一点,占山立窑的山大王,那有一个是善心的,要想太平,只有澈底消除这些人,那绝不是除掉一两个人就行的。”

苗银花这才不说话了,那个妇人娉娉地走到空地上,跟加洛琳相对丈许,祁连山看得较为清楚了,却又忍不住怀疑地道:“这是你的姐姐?”

苗银花点点头道:“不错,恶名满祁连的金花大娘,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吃人不吐骨的老虎苗金花!”

“她今年几岁了?”

“四十三,整整大出我十五岁去!”

祁连山道:“看起来真不像,她倒像是你的妹妹!”

苗银花道:“她是比我生得美,而且她也懂得保养,每天都是用鸡蛋白洗脸,珍珠粉是一日不断,早晚一匙,才把皮肤保养得这么嫩,眼上没有一道皱纹,也是靠着她这一付容貌,才能把一些人哄得死心塌地的……”

苗金花不但人美,而且声音也美,她笑笑道:“小妹妹,我想你一定是在地狱谷里,被老薛养大的那个俄国女娃娃吧,你长得真美,难怪那些维吾尔人要把你当神明了!”

加洛琳似乎也为她的美貌所炫,毫无敌意地站了起来,道:“你是苗金花,是银花姐的姐姐。”

苗金花一笑道:“这叫起来多琐碎,银花是我的妹妹,你叫她银花姐,我就是你的金花姐,小妹妹,你叫什么?”

“我叫加洛琳。”

“好美!名字美,但是人更美,小妹妹,你怎么会离开地狱谷的呢?我是听说满天云占了地狱谷,带了人特地赶来帮助你的。”

“谢谢你的好心,我早就离开地狱谷了!”

“那就好,像你这么美的女孩子,如果落在满天云手里,叫那些畜生糟蹋了,那才叫作孽呢!”

加洛琳笑道:“我听人说过,满天云是你的男人,你怎么会那样子说他呢?”

苗金花笑道:“那怎么可能呢?我是有丈夫的人,我的丈夫白狼,是西北道儿上鼎鼎有名的总瓢把子,我怎么会要满天云那种男人呢?”

“可是别人都那么说,连你的妹妹银花姐也都承认有这么回事!”

苗金花笑道:“那是人情应酬,有时为了我们自己的弟兄要在草原上走动,不得不对他客气一下,可是这家伙太过份了,我就饶不了他,这不是带了人来对付他了吗?!”

加洛琳道:“好极了,我们也是去对付他的。”

苗金花道:“所以我看清楚之后,才没叫弟兄们开火,否则你这小美人早就成了个血美人了!”

加洛琳道:“没有的事,我刚才所在的位子,你的弟兄在草丛里是打不到的,除非他们站起来,才可以看到我,但是只要他们的头一冒顶,我就有把握叫他们再缩回去,而且永远都伸不出来了!”

金花爽朗地笑了起来:“小妹妹好傲的性子,好大的口气,不过我相信你的话,你是有那个本事,刚才你眨眼之间就杀了我三个手下弟兄,干净俐落,的确是值得钦佩,女儿家有你这份身手的实在不多……”

加洛琳瞪着眼道:“你是不是要替他们报仇?”

苗金花笑道:“我这个人你可能还没有听说过,不过在后面的银花可以证明这件事,我从不为谁报仇,我也最反对这两个字,那最无聊了,就以眼前的事来说吧,我就是杀了你,也不能叫那三个人再活过来,而我要杀你,很可能还会自己赔上一条命去,那不是太傻了吗?”

加洛琳愕了一愕,觉得她的话虽然听起来不为无理,但不像是出自一个绿林女枭的口!

因此她怀疑地道:“你的人就这么白死了不成,你的其他弟兄们也不为他们的同伴报仇?”

苗金花道:“不会,我的弟兄们都是看我的态度而决定如何行事的,没有我的命令,他们绝不会轻举妄动!”

“那你又如何向他们交代呢?”

“我不必作什么交代,那三个人是在决斗中被杀死的,而且是死在你一个人的手里,技不如人,只有认命,闯江湖的人都必须承认这一个道理,接受这个事实!”

“你倒是很能看得开,也很大方!”

苗金花格格地笑道:“我也不是大方,是会打算,我虽然折去了三个手下,却得到了一个好手,我的弟兄们虽然损失了三个同伴,却得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伙伴,他们比我更高兴、更乐呢!”

“你说的是谁呀?”

“自然是小妹妹你了。”

加洛琳愠然地道:“苗金花,你别弄错了,我并没有说过要加入到你那一边去。”

“你虽然没说过,但是非加入不可,你使我损失了三个人,自然应该赔给我一个。”

“我看你是在做梦,银花姐她们就是因为不愿意在白狼大寨中混下去,才不顾一切地离开了,我怎么还会……”

苗金花不等她说完就道:“她们是一时的糊涂,立刻就会回来的,白狼大寨的人是只有进来,没有出去的。”

苗银花忍不住叫道:“姐姐!你的确是在做梦,告诉你,我们绝不会回头!”

苗金花冷笑道:“妹妹,你别把话说得太满,除非你是活得不耐烦,否则你非乖乖回头不可!”

苗银花砰的一声放了一枪,枪弹从苗金花的脚下飞过,激起了一蓬泥沙,苗金花也真够稳的,居然一动都不动,冷冷地道:“妹妹,你别做糊涂事,要是再有一枪,你就会后悔了,你知道我有多少个弟兄吗?”

“最了不起把你的八十一灰狼全带了来!”

苗金花笑道:“没有八十一灰狼了,原先的一阵硬拼,我折了十五个人,刚才又折了三个,现在只有六十三名,但是六十三个人就是六十三枝枪,你有多少人能挺的?”

苗银花道:“没有,但是我至少可以放倒你!”

“放倒我?妹妹,你忍心吗?别忘了是我从小把你带大了的,你这一手枪法是我教的,你居然想恩将仇报,要把我放倒下来?没有良心的丫头!”

苗银花怒声叫道:“你把我带大是不错的,可是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在强盗窝里,跟一批畜生们一起长大的,我更记得翠花二姐是被你活活处死的。”

“那没办法,我要带着整个山寨的人,总不能因为我的妹妹而乱了规矩,谁叫翠花要偷跑的,你虽然也偷跑了,我倒可以原谅你,因为你并不是跑掉,而是跑来替我对付满天云来了,要不是为了追你,我还不知道满天云那王八蛋会这么快的采取行动,所以你可以将功折罪。”

苗银花给她的答覆是另一声枪声。

这一次的枪弹已经提高了很多,枪子儿是擦着她的身边过去的,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苗金花情不自禁地用手一掩耳朵,居然抹了一手的血,枪子儿是擦过了她的耳垂,擦破了她的一片浮皮!

苗金花的神色还是那样镇定,笑笑道:“妹妹,你还真狠得下心,对我这老姐姐开火呀?”

苗银花叫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也别以为我下不了手,刚才我那一枪是对准了你的半边脸的,我要把你打破了相,使你变得又凶又丑……”

“干吗呢,妹妹,我又没抢了你的汉子,你这么恨我!”

苗银花大声道:“我恨你就给你心口上了一枪了,但是恨你的人太多,我不能一个人占去了大家雪恨的机会,所以我才要使你的脸破相,叫你无法再去迷人,叫你那些心腹不再为你卖命,叫你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然后才让你一个人自己去应付那些要找你报复的人!”

这一个办法可能真的吓着了苗金花,她再也不敢去讽刺苗银花了,堆下了一付无可奈何的笑脸,朝加洛琳道:“小妹妹,你看看,这是我的亲妹子,我的手足同胞,也是你的银花姐,她居然这样子对我!”

加洛琳道:“银花姐是个很善心的人,一定是你很伤了她的心,她才会这个样子!”

苗金花笑道:“怎么会伤她的心啊,她根本是在怪我不该把她带进白狼大寨。”

“那也不能怪她呀,你是她的姐姐,该教你的妹妹学好走正路,你却把她往盗贼窝里送!”

“我虽然把她放在贼窝里,我可没叫她学坏呀,是她自己不肯学好,像你小妹妹,你跟老薛在一起,老薛那个家伙可以说是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一个混蛋,可是你还不是很好吗?”

她一面笑着说话,一面靠近加洛琳,苗银花看见了又要发枪,被祁连山压住道:“不要开枪。”

“少爷,你可不能再拦住,我姐姐的为人,我最清楚,她跟加洛琳接近,绝没怀好意的。”

“我知道,她一定是另怀鬼胎!”

“那你还让她去接近!”

祁连山笑道:“你们要是把加洛琳当作了全无心眼的小孩子,那可大错特错了,她虽然一片天真,对人全无心机,但只是对那些没有敌意的人如此,谁若是想口蜜腹剑算计她,准会保栽个大跟头……”

正说着,那边的苗金花突然有了行动,她的一双手扣住了加洛琳的右腕,用力扭转,把加洛琳反翦着挡在自己的身前。加洛琳叫道:“你这是做什么?”

苗金花笑道:“没什么,小妹妹,我只是想跟我妹妹谈谈条件,她对我这个姐姐很不放在心上,对你却关心得很呀,她的枪法很准,一连两枪,都不敢杀死我,没有别的原因,她是怕你受了牵连,我只要一死,我手下的人会把你打成了马蜂窝,所以现在我要用你来跟她谈谈,小妹妹,你乖乖的,我不会伤你的!”

她的另一只手在加洛琳的腰上一顶,又笑道:“小妹妹,你感觉得到的,这是一枝枪,如果你不合作、不安份,这儿就会钻进一颗小铅丸了!”

苗银花看看祁连山,看见他居然带着笑低声道:“别为加洛琳担心,假如她不是故意,你想谁能这样制住她,回头吃亏的一定是你姐姐,不过为了使她容易得到机会,你还是不妨跟你姐姐谈谈,分分她的心!”

苗银花叫道:“姐姐!你扣住了加洛琳想干什么?”

苗金花笑道:“我扣住的人多着呢,除了这个罗刹女娃娃外,还有几十个玛尔米乞的女孩子跟她们一个叫康柏尔罕的小汗,你信不信?”

苗银花一怔道:“胡说!我绝不相信!”

苗金花笑道:“我也知道很难叫你相信,不过为了证实起见,我可以让你看一看!”

她摆了一摆手,草丛中有两个汉子架着一个少女站了起来,的确是康柏尔罕,这倒使得苗银花大为吃惊,连忙问道:“还有其他的人呢?”

苗金花道:“我放过去了,这个丫头很狡猾,她好像也很懂得行军之道,大概是学过所谓的兵法,把全队分成了三四批,一段段的通行,她自己留在最后押队,有了动静,她就能赶过去调派指挥。可是这丫头不管如何刁滑似鬼,也免不了要喝老娘的洗脚水,老娘看清楚,那些人里面没有她,就按兵不动,放了她们过去,直等最后一队,才把她给截了下来!”

加洛琳忍不住道:“你截下她的代价很不小呀,我数过这地上,你的人被她们杀死的,好像还不少!”

苗金花笑道:“可不是吗,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看来娇滴滴的女孩子,居然如此的凶泼法,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拼不过她们,最后还是靠着我的神枪,才把她们一个个地放倒下来,也才使这个倔强的丫头放弃了抵抗,乖乖地受缚,我才留下了一半,否则我只有一个个全放倒下来了!”

苗银花叫道:“姐姐!你究竟抓住了她们多少个?”

苗金花道:“连康柏尔罕在内,一共是十六个,死了十四个,她们这一队是三十个人,不过我也可以说是俘虏了八十六个,前面过去的七十个人,在康柏尔罕的命令下,一定会乖乖的投降的!”

加洛琳道:“康柏尔罕答应命令她们投降吗?”

苗金花道:“目前还没有,不过现在我想她会考虑了,因为她已经没指望了。”

苗银花咬咬牙齿,低声问道:“少爷,这下子可怎么办,现在您总该尝到我姐姐的手段了吧?”

祁连山道:“她的目的究竟是想干什么?”

苗银花道:“她很少留下俘虏活命的,留下一个活口,都一定有目的,只是不知道她要开出什么条件。”

“问问她,看她要什么?”

苗银花放大了嗓门叫道:“你要什么条件?”

苗金花哈哈大笑道:“好妹妹,你是最了解老姐姐的心意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提出这句话的。”

“少废话,你究竟想干什么,快说出来好了!”

“妹妹!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始终不是当家的材料,先前我是跟你敷衍着,怕你们不明白利害,浑天黑地的乱来一通,现在我不但制住了康柏尔罕,而且也制住了这个叫加洛琳的洋妞儿,你也该叫正主儿出头跟我谈判了!”

苗银花一怔道:“正主儿是谁?”

苗金花笑道:“不就是天风牧场的那位少东家,祁连山,祁少爷吗?以前我是消息不灵通,把他当作个花花大少,没有去注意他,有失恭敬,后来才知道这位少爷敢情是深藏不露,单枪匹马,很干了几件漂亮的事儿,连满天云那么精的人,都被唬过了,否则他一定会拼了全力,来对付这位少爷的,祁大少爷,你可以站出来了!”

苗银花立刻道:“少爷!您可不能出去!”

苗金花却在远处笑道:“祁少爷,这个加洛琳是你的妻子,我手里抓住了你两个妻子,总能请得动你的大驾了吧?”

祁连山想了一下,毅然站了起来。苗银花大吃一惊,正要阻拦,祁连山摆摆手道:“别急,她知道我也好,我相信她反而不敢乱来,因为她要考虑一下,是否惹得起天风牧场!”

苗银花道:“可是她制住了您,可就叫我们缚手缚脚了!”

祁连山一笑道:“银花,那是一定的,不过你大可不必理会,那样反而会造成对我有利的局势……”

他又低声对苗银花吩咐了一阵,才走出去了!

一直走到苗金花的附近,苗金花把加洛琳推前了一步,道:“好了!祁少爷,我知道你从令尊大人那儿把功夫全学会了,而且还青出于蓝,比令尊大人更为了得,你就站在那儿吧,别太靠近了!”

祁连山笑道:“白大娘子太过奖了!”

苗金花笑道:“不是过奖,是事实,也许你不知道,我是跟在你后面到的沙漠,那知道一到刘家寨子,才领教到你的高明,上那儿一打听,你竟把我的暗樁连根儿都拔了,不但如此,连母夜叉也叫你给摆平了,使满天云断了线,否则他不会对你的来到如此疏忽的,我比他领先一着,就是知道了你这位大少爷的底细。”

祁连山笑笑道:“听说满天云跟你白大娘子都是好脚色,不过由此看来,你的确比他稍强一点!”

苗金花道:“祁少爷,你也许是听到一些闲话,说我跟满天云如何如何,心中怀着戒意……”

祁连山道:“我想那不是闲话,因为母夜叉一口咬定说是你们两个串通一气,不过令妹又说不可能!”

“那么少爷你相信是那一种说法呢?”

祁连山道:“我两种说法都信,母夜叉是满天云最忠心的爪牙,她说的是你们的机密,银花是你的妹妹,她说的是根据你的为人,因此我认为你的确是跟满天云有过一手,不过你们是互为利用而已,大家都没有真心。”

苗金花笑道:“到底是我亲妹子对我比较清楚,只是你们对满天云还不够了解,那个家伙一肚子的坏水,连我都自惭不如,我们互相斗来斗去,我真叫他给耍了,所以他在这边儿捣鬼,先下手为强,我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不过我们两个人的坏点子合起来,还是比不上我那当家的,白狼闷声不响,在满天云的身边安下了线,才听到了他的动静,我们赶了来,总算没太晚!”

祁连山道:“尊夫白大头领也来了?”

“不错!他来了,现在他正在做一件重要的事儿,无法前来相见,不过没关系,山寨上的事儿,一向是我出面谈判的,所以咱们的谈话准能作数!”

祁连山略一沉思道:“白大头领的确是不简单,他不但在满天云的身边安了伏线,而且还把线安到玛尔米乞部里去了,我相信前面过去的那两队人中,一定有你们的细作在内,而白大头领一定借此机会,假传了康柏尔罕的命令,会同那七十个女孩子,直扑地狱谷,突袭满天云去了!”

苗金花微现惊色道:“祁少爷,你真不错呀,居然料事如神,你是怎么知道的?”

祁连山道:“猜都猜得到,第一是你对我们的情况太了解了,而满天云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有我这个人,我出玉门的时候,他倒是派了两个人盯着我,可是那两个饭桶,在沙漠上看到了我的马匹,还以为我被大水冲走了!”

苗金花笑道:“你真了不起,满天云的确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根本没想到这种种发生的事有你在里面,连我也没想到,我在刘家寨子之后,也断了消息,还以为你们被那一阵热风给卷走了呢,哪知道你们的命真长,居然能摸到地狱谷的禁区里去了!”

祁连山道:“这的确是我自己都难以预料到的,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判断你们一定是在玛尔米乞部有了内应,否则你们绝不可能知道我这个人!”

“嗯!佩服!佩服!祁少爷,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我猜得也差不多,那一定是康柏尔罕身边的贴近侍女之一,那个叫沙妮的跟我们在一起,另一个叫金妮的就有最大的嫌疑了!”

苗金花先是怔了一怔,继而大笑:“高明!高明!祁少爷你实在太高明了!”

祁连山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有这两个女孩子跟着康柏尔罕私行出去过一趟,到过兰州,才会被你们搭上线,而且也只有她们才会知道我的名字,更只有她们才能假传康柏尔罕的命令,哄得那些女孩子糊里糊涂地向前去,否则她们一定会派人回头来找康柏尔罕联系了!”

苗金花一笑道:“祁少爷,我跟满天云加起来,比不上我家汉子,可是两个白狼,也抵不上一个祁少爷你,我们对你一无所知,叫你给瞒得好苦,而你却能凭着猜测把我们料得一清二楚,看来这漠上,还将是你们祁家的天下,天风牧场还有得风光一阵子呢!”

祁连山笑道:“白大娘子太客气了,其实我是个很平凡的人,一切事情都是挤出来的,我对行侠仗义没兴趣,对坐霸一方更没胃口,天风牧场是先父的事业,我不能叫它散了,但是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做生意……”

苗金花笑道:“祁少爷,这话别人或许会信,因为你一直就在内地,一直就在表示讨厌沙漠草原,连你们牧场上的人都是这么地想!”

“这本来就是事实嘛,要不是为了奔丧,我还不回来!”

苗金花一笑道:“可是只有我不相信。”

“为什么,你的看法比别人特别?”

“是的,因为我的妹妹死心塌地的跟了你,对这位妹子,我也很明白,她是很难对人死心塌地的,她肯跟你,一定是你有叫她死心塌地的地方!而对我这个妹子,只有真正的本事,才能叫她心服口服!”

祁连山轻轻一叹道:“白大娘子,恐怕你对令妹还不够了解,她之愿意脱离大寨弃邪归正,绝不是你说的理由,你也明白,她本身就是把好手,我就是强过她也有限!”

苗金花笑道:“哦!那是什么吸引她呢,总不会是因为你长得俊吧!”

祁连山摇头道:“你对银花太侮辱了!”

苗金花道:“我绝没有这个意思,虽然你是天风牧场的少东,虽然你是个小白脸,但是光凭这两项,我那宝贝妹子绝对不会瞧得上眼,你可别以为我是不爱惜她,把她放在刘家寨子干那个贱活儿,我可是替她打算过,在打箭炉,我给她找了个小土司,人家不但有钱有势,而且那小伙子还长得唇红齿白,比个娘儿们更俊,更难得的是一见了她就喜欢得不得了,说死说活的要娶她,哪知她连正眼都不肯瞧人一眼,所以我知道银花心中,英俊、财势都不足以打动地,她的江湖味儿比我还足,只有一个具有真才实学的江湖人才能打动她!”

苗银花忍不住探出头来叫道:“姐姐!你说的不错,祁少爷的一切令我心折,只是你还没想到一点,人家祁少爷为什么要我跟在身边,他既不是要我的人,也不会贪图我们什么……”

苗金花道:“是啊!这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以前我以为是看中了你们的姿色,凭心而论,你跟贺小娥都还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可是我想想又不对,人家祁少爷在内地,什么好样儿的没见过,你们只能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瞧得过去,搬到内地,给人当个丫头都嫌笨!

他却要拼着惹起很多麻烦来收留你们,这个问题我到现在还想不透!”

苗银花道:“你这辈子也不会想得透,他收留我们就是因为有向上求进之心,我们在困难中需要帮助,所以他不避危险,帮助了我们,也就是这一片侠义之心,感动了我们,使我跟小娥姐不顾一切地跟着他!”

苗金花笑道:“声势壮人胆,他要不是有着天风牧场撑腰,有这个胆子敢收容你们吗?”

祁连山笑笑道:“白大娘子,到现在为止,我可曾动用过一个牧场上的人手?”

苗金花道:“你用不用是一回事,反正你身后有着那么大的势力,别人对你总要另眼相看。”

祁连山道:“可是天风牧场四个字,并没有吓住你的大娘子,更没有吓住满天云!”

苗金花道:“我们不同,因为我们本身也有势力,而且尽力想扩展,天风牧场对我们而言,具有很大的威胁,限制了我们很多的行动,不客气的说,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如何去扳倒天风牧场,只是天风牧场太强了,我们的能力无法碰它,所以满天云才会想法子暗算你的父亲,他以为天风收场失去了令尊的领导之后,失了凭据,必然会不攻自乱,这是他的消息失灵,不知道天风牧场还有一位英明果决的小东家,行事较之老的更为干练……”

祁连山一直很平静地观察着这个女人,并没有很留心去听她的说话,但也没有疏漏过一句,他感到迷惑,对这个女人的深沉,感到很大的震惊和困扰,因为到现在为止,仍然看不出她的意图何在!

她把自己叫出来,自然是有目的的,但这目的何在呢?她不作丝毫的透露,却一直绕圈子说些废话,这其中必然还有着她更深的用意,也许是她在观察,看看她现在手中控制着的人质,对祁连山有多大的威胁及影响,然后才好斟酌着作多少的勒索!

祁连山沉思了片刻,他看见了加洛琳在对他示眼色,知道加洛琳已经作了一番挣扎的试探,表示她有足够的把握挣脱苗金花的控制,或者给她一下更有力的反击。

祁连山相信加洛琳的估计不会错,因为每一个人对加洛琳的估计都太低,即使他们的劲力身手优于加洛琳,但是由于估计过低而造成的疏忽,也足以抵消了那种优势。

只有祁连山明白加洛琳真正的实力有多强,在男人中也不容易找到几个可与匹敌的,在女人中,自然更难找到能超过她的,所以祁连山决心一试。

他为了要促使加洛琳的反击成功,觉得不妨先让苗金花高兴一下,于是装成烦燥不安的样子道:“白大娘子,我们别再说废话了,说你究竟想做什么吧!”

苗金花笑着道:“祁少爷,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吗,你有天风牧场那么大的实力为后援,谁敢要你做什么!”

祁连山表现得更为暴燥地道:“白大娘子你这就不漂亮了,我已经放出话来了,你还装什么糊涂呢?说,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人?”

“放人,放什么人?”

“她!还有那个康柏尔罕!”

他手指指加洛琳,然后又指指远处草丛中的。苗金花笑了起来道:“祁少爷,原来你真还对这两个女孩子认了真,我起初还以为是他们瞎扯淡呢,她们虽然都说是你的老婆,我想你祁少爷家大业大,眼界又高,在内地读过洋书,见过大世面的,哪里会要她们,最多是逢场作戏,跟她们逗逗乐子而已!……”

她还是在说废话,观察着祁连山的反应,好决定开价。祁连山沉声道:“白大娘子,我现在只是问你,要什么代价才肯放人?其他的问题与你没关系!”

他口中说得似是轻松,其实却显得极为慎重。苗金花更为得意了,笑着道:“既然是你祁少爷关心的人,我怎么敢说要什么条件呢,冲着你祁少爷,我什么都不要了!”

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却在祁连山的意料之中,他渐渐已可摸索到苗金花的一点性向了。

她是个很高明的谈生意能手,漫天讨价时,还能做足人情,仿佛是费了极大的交情似的,叫人无从还价。

因此祁连山继续给她高兴的机会,装出万分骇异的样子道:“什么,你不要任何条件就放人?”

“当然了,祁少爷,你是个很上路的人,咱们交个朋友,对朋友,怎么还能谈什么条件呢,何况这次我带人来是为了要对付满天云,而你祁少爷也要找他报仇,咱们同仇敌忾,更不应该那么见外呀,你说是不是?”

祁连山一拱手道:“是!是!那我就先谢了,就请白大娘子把人放过来吧!”

苗金花笑道:“人是一定会放的,只是有点误会有待澄清,先前我不知道有你祁少爷在一伙,多方得罪,杀死了几个玛尔米乞部的女孩子!”

“没关系,战阵上生死由天,何况你也损失了好几个弟兄,大家算是扯平了!”

“祁少爷宽宏大量,只是不知道康柏尔罕是不是也这样想呢,我得问问清楚,别的事儿好办,有价钱就好商量,只有人命无价,要我赔我也赔不起!”

祁连山知道她在一步步地开出条件来,他也故作不觉地迎上去,因此笑道:“那就更好了,满天云本人狡猾无比,他的手下也都是久经风浪的老手,我带着这些没有战斗经验的年轻女孩子去跟他们作战,实在是件很冒险的事,白大娘子如果肯拔刀相助,实在太好了!”

苗金花笑得更开心了:“谁叫我们找上了同一个点子呢,不过,祁少爷,满天云可比白狼大寨阔多了,他的手下弟兄全是长管马枪,地势又好,居高临下,我这些弟兄们都只有短枪,要是硬拼的话,恐怕在山坡下面就给人全打得趴下了!”

祁连山笑道:“这倒也是!不过你白大娘子是出了名的女豪杰,既然来了,一定就想好了对付的方法!”

苗金花笑道:“我那有什么法子,还不是来碰运气,看情形再说,哪知道我的运气还真不赖,在半路上碰到了你们,这下子大概是满天云的气数尽了!”

“哦!白大娘子碰到了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我们这儿还不是要靠你帮忙!”

苗金花道:“人手是我多,经验也是我的弟兄们强,就只有一点,我们这儿的火力太弱,我听说玛尔米乞部买了好几挺水联珠,全在你们手里带来了,要是有了那几挺玩意的,在山下一架,对方一伸头,就给他来个迎头痛击,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我的弟兄在火力掩护下,一哄而上,轻而易举可以把他们给吃了!”

祁连山总算摸清了她的意思,敢情是在打着那几架水联珠机枪的主意,因此一笑道:“白大娘子,这个玩意儿虽好,却不长眼睛的,也不会拐弯,对方躲在掩蔽后面,就打不到了,倒是你的人往上爬的时候会碰上去……”

“这个我自会想办法,祁少爷不必操心了!”

祁连山道:“我不会去操心的,因为那些水联珠另有用途,绝不会借给谁,我又操个什么心?”

苗金花的面色一变,道:“这么说祁少爷是不答应了?”

祁连山道:“是的,因为水联珠的威力很强,要是给了你,打完了满天云,又掉过来打我们,那可惨了!”

“祁少爷,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我不得不这么想,因为你白大娘子心狠手辣是有名的,不讲信用,不顾道义也是有名的!”

苗金花道:“祁少爷!我敢跟你来这一手吗,你有着天风牧场的人手做后援,谁也不敢惹你!”

祁连山笑道:“要是有了十挺水联珠,你能把天风牧场都吃掉,人再多也经不起你一阵横扫!”

苗金花脸色一沉道:“祁少爷!你考虑过不答应的后果了吗?”

祁连山笑道:“我早就考虑过了,最了不起你下个命令,杀死人质,可是我也提出句警告,要是杀了人质,你的那些人一个也别想溜!”

苗金花冷笑道:“笑话,祁少爷,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的弟兄有那么好对付的?”

祁连山淡然道:“你最不该是叫他们藏身草丛中!”

苗金花道:“草丛中有什么不好,草又深又长,在底下怎么动,外面都瞧不见!”

祁连山道:“可是我只要一把火,就可以把你们全部都烧在里面,然后我再用水联珠封住四周围可以叫你的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

苗金花的神色动了一动,这的确是很厉害的一着,可是她笑了一笑道:“祁少爷,你的办法倒是挺恶毒的,可惜你用不上,首先你得找人来放火,而且要从我们的后面放起来才能阻遏我们的退路,你找谁去放呢?”

祁连山笑笑道:“李光祖,就是你们叫他瘦麻杆儿的,他是你安在银花跟小娥身边的暗樁,对你的行事部署也很了解,所以我叫他想法子截你的后路,应该没问题。”

苗金花忍不住朝后望了一望,祁连山笑道:“你别再望了,我绝不是虚言恫吓,如果你不信,我就先放一把火给你瞧瞧,光祖,朝有人的地方,射一支火箭。”

话才说完,一处斜坡后面果然射出了一支火箭,呼啸着落进了草丛,大部干黄的草叶立刻燃烧了起来,但很快被人扑熄了。

祁连山笑道:“如何,我不是骗人吧?”

苗金花的脸色开始变得很难看,也不再那么美丽了,咬着牙齿狰狞地道:“小子,你……你好卑鄙,居然乘我在跟你说话的时候,偷偷地布置……”

祁连山在起身出来前,吩咐了苗银花一番话,他走后苗银花立刻把李光祖跟范五、贺小娥、沙妮等人叫了来,要他们分头去着手进行安排了。

本来这种行动是很难瞒得过老江湖的。可是对方的注意力全被加洛琳跟祁连山吸引了过去。

尤其是祁连山的表情与态度,并不如他们传闻中那么精明,使得大家又放松了戒心,何况祁连山站了出来,在他们枪火的范围下,他们就更不会想到对方有所异动了,那一支火箭使得苗金花的手下也大起恐慌,草丛中有了波动,那是有人在向旁边撤动。

祁连山道:“白大娘子,最好告诉你的弟兄不要乱动,老老实实地呆在草丛里,否则我就要用水联珠对付了!”

苗金花见波动的方向是向旁边延展,把横面拉宽,万一真有了战斗驳火时,有一条很安全的退路,心中颇为得意地道:“祁少爷,人没有不惜命的,我的弟兄平时还肯听我两句,这时候他们顾命要紧,我的话未必有效,倒不如拿事实出来镇住他们来得好,江湖人最服气的就是实力,大吃小,强吃弱,吃定了没话说。”

祁连山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好!给他们送上点小礼,每一挺水联珠,击扣二十连发!”

第二度挥手,两侧就热闹了,火舌直喷,劈拍声,咻咻声,加上草丛中传来的痛叫声,交织成一片,火舌是从两侧的高地隙口中喷出的,显见得那儿已经安架好了水联珠,而且每边都安放了三挺。

祁连山道:“我们带了九挺水联珠,左右三挺,中间三挺,都已经架好了,那足够把你们每一个人都扫出来的,白大娘子,你这下子可以叫他们安份点了!”

苗金花的眼中也在喷火,厉声叫道:“姓祁的小子,老娘在闯江湖的时候,你还没投胎呢,今天居然敢来威胁老娘?别做梦了,老娘才不吃这一套。”

祁连山道:“你吃那一套呢?”

苗金花怒道:“那一套都不吃,告诉你,小子,你乖乖的叫他们把水联珠留下走人,老娘这儿也放人,否则的话,老娘就连你也留下。”

祁连山一笑道:“这话该我说才对,因为现在是我占上风,条件也该我开,我只要一挥手,就可以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回,白大娘子,你想清楚了没有?”

苗金花居然又笑了:“想清楚了!只是有一点,祁少爷,有三条很重要的人命握在我们手中。”

祁连山突然地道:“康柏尔罕虽然被你们控制了,但是她会谅解的,如果把水联珠给了你们,你也不会放人,只有把我们也拖进去,因此,她绝不会要我们放弃优势,何况她的性命跟你们是拴在一块儿了,只要她有点伤损,你们付的代价更大,所以我反过来要告诉躲在草堆里的那些人,你们给我听着,把人质好好地照顾着,你们才能活下去……”

苗金花嗤的一声笑道:“祁少爷,你怎么不替自己想想,你跟这个洋妞儿也在我的手里呢!”

祁连山道:“我可是应你的邀请,出来谈判的,并没有落在你的手里,你把我算在里面就不对了,那可是违背了江湖规矩,战和一句话,但是总得让我回去……”

苗金花格格地媚笑起来,显出十分风情地道:“祁少爷,你实在太嫩了,你几时听说过我苗金花讲究过什么江湖规矩,我认为那些个死规矩太没意思了,除了叫人吃亏上当外,简直没有任何别的用处,就以现在说吧,你是相信江湖规矩可以保护你,所以你大胆放心地来了,可是我这儿一翻了脸,你不就把自己活活给坑了吗?”

祁连山脸上泛起了怒色,道:“白大娘子,我并没有因为你是个女流之辈而轻视你,可是你若是如此不自爱,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苗金花笑得更为得意了:“祁少爷,多少吹胡子瞪眼的凶像我都见过了,还在乎你这张小白脸上抹点儿胭脂吗?得了吧,我的少爷,你再生气也吓不到人的,何苦把脸涨得跟落汤虾公似的,简直就像关老爷了,别恼,别恼,消消气,咱们好好儿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白大娘子,幸亏我也防着你一手,预先把一切都部署好了,现在我命令你立刻放人!”

“笑话!我苗金花这一辈子只命令别人,从没听过谁的命令,小子,你居然敢对我说这种话!”

“不错!白大娘子,假如你以前没听过人的命令,那今天你就开始学着听了,我再说一遍,立刻放人,否则我就挥挥手,枪火齐施,你们这些人就甭想活了!”

说完了他回头就走,苗金花连忙喝道:“站住!”

祁连山冷笑道:“你手中虽然有枪,但是你敢开火吗,只要你敢扣一下枪机,你的那些人就死定了!”

说着他转身后行,根本不理苗金花的叱责,苗金花连叫几声,祁连山都不理会,使她反倒没了主意,祁连山把她料死了,她还真不敢开枪!

祁连山已经走出一丈多远了,只要再走前几步,就可以滚到尸体后面,那就任何威胁都不受了!

苗金花一急,把握着短枪的手伸出来,比在祁连山的后腿:“姓祁的小子听着,如果你再不停步,老娘就一枪打断你的腿!”

加洛琳还被她抓在手中,一直在等待着机会,但是因为苗金花很机警,一直把枪比在她的腰上,使她不敢轻动,现在苗金花的枪口离开了腰,也是她一直在等待着的机会,把早已运聚的劲力,配合着动作一起施放了出去。

首先是一掌劈下,劈在苗金花的手腕上,就像是一柄刀似的,只差锋缘不如刃般的利而已,但苗金花已经够瞧的了,痛得出声尖叫,短枪自然是抛开了。

加洛琳的第二下动作也是接着而发的,掌劈之后,跟着就是一拳,击在苗金花的小肚子上。

这一拳的劲道更足,苗金花刚放开了抓住加洛琳的手,立刻又抱住了肚子,加洛琳的第三下动作是飞起一脚踢在苗金花的下颔上,把她踢得人都像飞起来的,倒仰着向后跌去,砰然一声坠地,还在地上翻了两个身。

不过,这个婆娘也够凶悍的,挨了三下重击后,方寸未乱,她在滚动时,居然有意地滚向她丢在地上的短枪,到了附近,正好伸手攫去。

她的手才摸到短枪,只要再有一寸不到的距离,就可以把枪捞到手中了,可是事情偏不能如愿,砰砰两声枪响,子弹很准确地击在短枪上,把那柄躺在地上的短枪推得滑了开去,而且还发出了叮然之声。

从发枪的部位,苗金花已经知道是谁发的枪了,只有一个人可以射得如此之准,因此她忍不住骂了开来:“银花,你这吃里扒外的烂婊子,贱货!你居然对我使这种促狭手腕,对你嫡亲的同胞姐姐起这种狠心!”

苗银花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冷得却像是由天山顶上雪峰深处吹来的寒风:“姐姐,你别跟我谈什么手足之情,你不配,我没有你这个同胞手足,只有一个叫翠花的姐姐,却是被你剥光了衣服,活生生扔进了狼窑里喂了狼,到现在为止,我还记得她哭着叫姐姐饶命,姐姐饶命!我也记得你当时脸上带着笑,眉头都不皱一下,此起来,我对你已经仁慈多了!”

苗金花已经像是发了野性,口中不住地乱骂,而且跳起了身子吼道:“臭婊子,贱货,老娘活活撕了你!”

她作势要往苗银花藏身之处扑去,然而才跑了几步,就被加洛琳挡住了,那女郎笑着道:“苗金花,你要找人拼命,可以来找我,我们空手对空手!”

苗金花吼了一声,伸手朝她脸上抓去,像是个撒泼的疯婆子,加洛琳用手一格,苗金花的手势突然一变,抓住了她的脉门,用手一扭,又把她像刚才那样反扭住了,狠声道:“小蹄子,刚才老娘没防备,叫你滑脱了手去,还打了我两下,踢了我一脚,你当老娘是好吃的了,这会儿老娘也要你尝尝我的厉害了!走!”

她的近身肉搏技术实在很不错,用加洛琳挡在自己身体的正前方,使得苗银花的枪无法再威胁她,另一只手已迅速地在加洛琳的腰间拔出一支飞刀,抵在她的腰眼上。

局面瞬息千变,很快又是主客易势,祁连山要上去解围,苗金花用刀子往前紧了一紧道:“姓祁的小子,你敢再上前一步,老娘先铳了这小蹄子!”

她所比的部位的确是人体要害,那柄飞刀虽然不长,但是足够要了加洛琳的命,祁连山倒是不敢上前莽撞行动了,苗金花也知道在这个地方僵持着对她不利,一面在手上使劲,使加洛琳无法反抗,一面把她拖着向后退,要退到草丛中去。

祁连山道:“白大娘子,你就算扣住两个人质,对你又有什么用处,你还是逃不掉的!”

苗金花冷笑道:“老娘倒不信,大家泡下去好了,你要是不在乎这小蹄子跟康柏尔罕两条命,尽管放火开枪,我们认命了,反正总有两条命作抵押,亏不到哪儿去!”

祁连山冷笑这:“你那儿有几十条命呢!”

苗金花道:“这时候可不是以多少来计较的,我们就扣住了这两个人,你们就不敢动蛮的。”

祁连山道:“白大娘子,我们主要的对象是满天云,可不是你们,所以我不想多事杀伤人命,你放人走路,咱们河水不犯井水。”

“说得比唱得好听,老娘偏不吃这一套,要放人就留下水联珠,否则咱们就标下去。”

祁连山道:“白大娘子,你是聪明人,别做糊涂事,要我们留下水联珠是万无可能的。这倒不是我们把枪火看得比人命重,而是你得到了水联珠,反过来会吃死我们了!”

“那我们就耗着吧,老娘认了。”

祁连山道:“白大娘子,你认了,你手下的这些弟兄却未必肯跟你一样认了吧,他们犯不上把命留在这儿。”

他转向草丛中喊道:“里面的朋友听着,我们无意跟大家过不去,只要你们把人放了,我担保你们安全上路。”

草丛中一阵默然,没人回答。苗金花笑道:“小子,我这些弟兄忠心耿耿,除了我之外,不会听别人话的!”

祁连山不理她,继续道:“朋友们,想想清楚!”

草丛中还是没有回应。祁连山道:“好!这可是你们自己执迷不悟,我们只好放弃人质了,康柏尔罕,相信你能谅解的,不是我们不管你,而是管不了,如果我们把水联珠给了他们,不但救不了你,只有把我们也赔上,现在我要下令放火了,你能够保住命最好,否则也有那么多人给你抵命,相信你死也瞑目了!放火!”

两边的火箭飕飕连发,引着了干草,很快就蔓烧起来,草丛中这才着慌了,有人叫道:“慢着,姓祁的,我们放了人,你准能担保我们安全离开吗?”

祁连山道:“我绝对担保,而且准你们带着家伙,押着人质出来,其余的人先离开,只要一两个人押着人质,最后才走,这样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苗金花变色道:“王二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擅自作主了!”

草丛中道:“大娘,咱们落在下风,看样子只有低头了,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我们总不能在这儿等死……”

苗金花拖着加洛琳,急急地退向草丛,大概是想去阻止这件事,可是她的身子才动,加洛琳也及时发作了,她曲起空着的右手,利用肘拐猛力地后击,一下子撞在苗金花的心口上,这一击很重,苗金花痛叫着倒下去,也拖着加洛琳倒下去,两个人都翻进了草丛,祁连山连忙跟上,却看见加洛琳已经站了起来,手上拿着一柄血淋淋的短刀,腰上被利刀划破了一道口子,血还在汩汩地冒着。

他连忙扶住她道:“加洛琳!你怎么了?”

加洛琳笑了一笑:“没什么,她错估了我,我也错估了她,所以我的腰上挨了一刀!”

“她呢?你怎么挣脱她的手的?”

加洛琳道:“她抓得很紧,我一直等割断了她的喉管,才把左手脱开,但是已没用多大用了,她扭断了我的手!”

她的左手软垂在肩上,祁连山要去检查,加洛琳忙道:“不能碰,我的骨头没断,只是脱了臼,她再也没想到我会拼着断臂之痛而用另外一只手去拔刀的,所以倒下去的时候,她拼命扭我的胳臂,想要制住我,等到我在她喉头刺了一刀,她才想起用手中的刀子,已经不够劲儿了!”

火势已慢慢延展到中间,草丛中的人耽不住了,尤其是他们藏在草中的马,受了火势的惊吓,纷纷乱窜出来,人也跟着出来,差不多有六七十个,两个人架着康柏尔罕,还是被紧紧地绑着。

有人从草丛中拖出了苗金花的尸体,她的喉管被割断了,瞪着一双眼睛,似乎是死不瞑目,但是这付形相却一点都不美,也不能再颠倒众生了!

她的死,使她那些手下的人都失去了斗志,有些人连手中的枪械都缴出了。康柏尔罕的绑松开了,人却昏迷不醒,一个汉子道:“她太凶泼,被抓住了还是不能就范,乱踢乱咬,两个人都被她咬伤了,实在没办法,只好灌了她一袋子烈酒,她只是醉了过去!”

李光祖是认得那汉子的,因此问道:“王二虎,苗金花作的孽太多了,跟着她绝没好结果的,我劝你们还是散了吧,黑道上也混不出名堂来!”

王二虎叹了口气:“谁不想散,你以为我们喜欢跟着她作孽,那是没办法,苗金花跟白狼两口子太厉害了,他们故意不和,分成两帮,使我们跟大寨里的人磨擦生事,然后又压着大寨里的人向我们低头,看起来似乎我们是占着上风,其实我们吃的亏才大呢,出来仇家多,在大寨里的人更是恨死了我们,除了跟定她工作,我们没有容身之处,想要离开,又逃不过她的眼线,现在她一死,大寨里的人绝不会要我们回去,往后还不知道日子怎么过呢!”

祁连山道:“除了落草之外,难道就不能过安份日子?”

王二虎苦笑道:“祁少爷,我们是在内地犯了事逃出来的,家是回不去了,跑到寨外,又怎么个安身法?”

祁连山道:“怎么没办法呢,寨外有的是荒地,有些地方土壤肥沃,是上佳的良田,只要肯努力,很快就能辟出一片田园……”

王二虎道:“祁少爷!我们多半是庄稼汉,只要有田种,就不怕饿死,只是上哪儿找土地呢?”

祁连山想了一下道:“王朋友,如果你们真心想弃邪归正,安份过日子,我不但可以提供你们土地,而且还可以帮助你们每个人成家立业!”

王二虎道:“祁少爷,没有一个人是生来情愿走黑道的,大家都是逼不得已,尤其像我们过的这种日子整天拼命,得到的不过是一餐饱饭而已,谁都过厌倦了,每次出来,谁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日子并不好过,所以再要有一次机会,吃多大的苦,我们都肯干!”

那些汉子都七嘴八舌地附合着,王二虎叹了口气:“祁少爷!我们也知道天风牧场在西南地方的名头够响亮,您少爷出来讲句话,官府多少要卖点帐,但是我们的家乡却都不在西南,有人是逃亡几千里地来的,身上也都背着重案子,有的哥儿们犯的事儿虽然不大,可是得罪的人却是家乡当地的有头有脸的人家,所以要想把我们的案子一一摆平,恐怕还不容易!”

祁连山摇摇头道:“各位弄错了,我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也可不能跟官府去交涉,赦免各位以前的案子!”

“那……少爷,又怎么帮我们成家立业呢?”

“我说的就是在塞外草原上,这儿的维吾尔族是特准允许自治,所以官府的注意力不会太认真,何况各位犯的事也都不在此地,各位的底细也都没人清楚,要想重新开始生活,也只有在这儿从新扎根!”

“这儿,祁少爷您别开玩笑,这儿是一片荒野,除了牧草之外,什么都无法生长,虽然说过草原上也有可以种庄稼的绿地,大家都叫做绿洲的,可是那些地方,已经有主的,很多维吾尔的王公都已经请领为私地,不让旁人去耕种!”

“我知道有一片土地,比哪儿都好,还有草原上最难得的树林子,范围之广,足够给你们每个人安身立业。”

王二虎也明白了,道:“祁少爷,您说的是地狱谷。”

“不错!我进去过,知道那儿的情况,那真是一片世外桃源,水草丰美,土壤肥沃,足够上千人开发一个大村落,而且还最难得的是那儿四周有山峰,挡住了沙漠上的强风,天气温暖得像三月的江南。”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王二虎道:“少爷!真有这么好?”

祁连山笑道:“当然,我何必骗你们呢?”

王二虎道:“成!就为了这片土地,我们也值得拼了命去从满天云手里夺过来!”

祁连山叹了口气:“王兄,如果你真的想从此安身立业过生活,最好是改一下你的这种思想跟看法,抢夺绝不是一种正常的手段。”

王二虎低头道:“是的,少爷,我是说习惯了,可是现在地方叫满天云给占了,我们总要去收回来吧!”

祁连山道:“那是一片无主的荒地,不是谁的地方,加洛琳还勉强说是半个主人,可是她不想耽在那儿,那片地方谁都可以耽,满天云也有权利住进去的,只是他不是要开发那块地方,而是要用那儿做他的巢穴,继续在草原上从事他的劫掠盗贼生涯,这是破坏草原上的和平,是绝不允许存在的事,所以我们才要赶走他!”

王二虎点头道:“是!少爷!您怎么说怎么是!”

祁连山庄容道:“王兄,一样是去攻击,我为什么要坚持第二种说法,这是很重要的,这让大家明白,我们是为什么而战的,这不是我祁连山订的法则,我们维持和平,保护每一个安份生活的人,驱除强梁,以后谁破坏了这份和平,我们就会合力对付谁!”

每个人都憬然地点点头,他们都明白了祁连山话中的真意,因为他们是经历过受迫害滋味的人。

王二虎道:“少爷您说得对。老实说,我们大多数的人,犯罪都是为了不得已,像我,本来在家乡种了一点田,冬天打点猎,日子过得很好,直到我妹子十八岁,叫地主李绝户的儿子看上了,才起了变卦。”

“李绝户?真有人起这个名字的?”

王二虎道:“不,那是别人给他起的浑名儿,因为这位地主老爷做人最刻薄,放高利贷、青苗债、吃人不吐骨头,借他的钱,只要是三五年还不出来,利上滚利,这一辈子带上子孙三代都得替他做牛马也偿不了。所以人家背后叫他老绝户,把他那个独种儿子叫小绝户,小绝户更是无法无天,又凶又狠又好色。附近庄稼人家的女儿,几乎没一个他没沾上的,只有我妹子,因为我从不欠他家的钱,他还不敢动,却一直不死心,有一天我去打猎,他带了几个人上我家来,要强暴我妹子,我妹子已经许了婆家,眼看着就要出阁了,若是叫他给糟塌了,这一辈子就完了,抵死不从,被逼得跳了井,他们怕我回来查知了,又把我老娘砍了两刀,等我回来,老娘居然还留下了一口气,告诉我是谁行的凶,我听了一声不响,从井里捞出了妹子,跟老娘一起收殓了,然后就袖着一把斧头,连夜上李家活劈了小绝户!”

加洛琳在旁道:“杀得好,这种人该杀!”

祁连山道:“这可不是办法,你难道不能去报官!”

“我家住在山坳子里,老娘死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旁,她指控的话也只有我一个人听见,我去报了官,也告诉他们行凶的人,但李家的人情早用到了,说是没有证据,不准我诬告,说是歹人所为,慢慢帮我查凶!”

“这倒也是,本来就该要证据,人证、物证……”

“祁少爷,我家就是老娘跟妹子两个女流,一起叫他们给逼死杀死了,那儿还有人证,何况我们那儿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相处,除了李绝户,没有第二家人敢那么暴戾,最重要的是老娘临断气前告诉了我,我绝没冤枉他!”

祁连山不禁默然,他知道这种情形的确使人有无可奈何之感。王二虎道:“我明知道凶手是谁,官府都无法为我申冤,我不能叫我妹子老娘含冤地下,只有靠自己的手来报仇了,犯了事,我才逃亡出来,这是我的错吗?”

祁连山沉思片刻才道:“也许你们第一次的犯罪都不是你们的错,是为人所逼的,你们都受了欺凌,受了压迫,你们都知道家破人亡的痛苦,可是你们却投进了白狼大寨制造成更多人的家破人亡,你们受了迫害,还能靠自己的手报仇雪恨,可是你们结成一个大的恶势力集团,使得那些被你们搅散了家的人,想报仇都没机会,难道在你们身上就是痛苦,在人家身上就是快乐了吗?”

大家都低下了头,没有话说了,原本是义愤填膺,满腹不平的,在祁连山的正言责问下,他们才了解到自己以往所未尝想到的错误!

最后还是王二虎道:“祁少爷,谢谢您的开导,我们以前只知道在黑道中不对,但没想到造下的罪孽会如此之深,所以我们以后绝不会再犯了,而且也绝不再容许别的恶霸强梁来欺凌善良的人!”

祁连山道:“这正是我对你们的希望,等我们把满天云赶出地狱谷,你们在那儿安顿下来,玛尔米乞部有一批女孩子,要脱离本部而自谋生活,你们刚好可以跟她们合作,建立起新的生活。”

康柏尔罕已经清醒了,在沙妮的扶持下,参加了他们的谈话,这时才笑着道:“祁大哥,你真行,我带了那些女孩子出来,答应们另谋新的生活,可是她们又提另一个要求,就是大家不分开,要住在一起而各自生活,我正在发愁,到了你手中,就轻易地解决了!”

这的确是很理想的解决办法,那一批女孩子的要求也不过份,她们虽然个个勇健活泼美丽,但是却不习惯一般女子们的工作,她们所能的是打斗搏杀,个个都有一身好气力,在那片森林里伐木为居,耘地耕稼,必要时还得从事狩猎捕马为生,牧放、自卫,这些工作本是属于男人们的,她们一样胜任,所以这个解决的方法太好了。

沙妮笑道:“这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距离我们的故乡玛尔米乞不太远,有事还可以互相照应。”

康柏尔罕道:“也照应不了多少年,我相信那边的人看到这边的生活后,也会想到从事一下改变的,我们要保持祖先的传统,但不是毫无选择,盲目的保持,而要加一番选择,好的留下来,坏的就改掉!”

沙妮点头道:“对,假如那几个老顽固坚持不变的话,我们干脆把别的人都接出来,让她们守着那一片老窝去!”

康柏尔罕轻轻一叹,没有说话,她虽然为着族人下一代的幸福,毅然脱离了旧部,带了人出来从事新的生活,但是对于旧的一切,仍然有着一份眷恋的!

苗银花独自一个人在挖坑,埋葬她死去的姐姐苗金花的尸体,加洛琳充满歉意地过去道:“银花姐,很对不起,我是不得已,我若是不杀死她,她就要杀死我……”

苗银花涩然地苦笑一声:“没什么,我绝不怪你,我这个姐姐是人间祸害,连我都想杀死她,你除去了她,等于是为人间除害,不过她死了,总还是我的姐姐,总不能叫她暴尸荒郊!”

王二虎带了人去埋葬他们死去的伙伴,沙妮也率人去收殓殉难的族人,虽然事情过去了,说不上什么仇恨,但每个人的心情,多少是沉重的。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沙妮道:“奇怪,怎么没发现察木儿的尸体,小汗,她不是跟着你的吗?”

康柏尔罕脸色一变咬咬牙道:“这个叛徒,我们就是给她出卖了才中了埋伏。”

王二虎道:“那个女孩子跟白狼大寨,跟满天云都有联系,本来她是帮金花的,小汗被捉住时,还由她跟两个女孩子看守着的,金花一死,她们看情形不对,可能先溜了,没关系,她们没马匹,也跑不远的。”

康柏尔罕变色道:“不好!她们虽然没马匹,可是前面还有大批的人马,不知道她们已经叛变,如果她们把人带着去送给了满天云,那就糟了!”

祁连山皱眉道:“对呀!这是很严重的事,我们得快点追上去,刚才一闹一乱,大家忘记了这件事!”

加洛琳道:“我跟山两个人追上去好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马快。”

康柏尔罕道:“大队下去不会超过二十里的,等不到后面的人,她们就不再会前进,我们耽误下来,将近有一个时辰了,她们凭着两条腿也走出二十里了,找上了大队,然后假传我的话,领着大队先走了,又怎么追得上呢?”

加洛琳道:“绝对没问题,我们这两匹马是草原上最好的,绝对可以在大队没到达地狱谷前追上她们。”

康柏尔罕笑道:“可是你受了伤,还能赶急路吗,加洛琳,把你的马借给我追上去好吗?”

加洛琳笑道:“我这点伤算什么,擦上了药,现在已经不痛了,就像没受伤一样!”

康柏尔罕道:“可是伤口一剧烈震动,又会裂开的!”

“我是在森林中长大的,没那么娇贵,跟森林中的野兽一样,抵抗力比一般人强得多,而且老薛的药也很灵,伤口绝不会破裂的;即使裂了口也没关系,再搽点药包好就行!”

“那就不容易收口了,以后留个疤多难看!”

加洛琳指指腰间,道:“这儿有道疤又有什么关系,以后我要穿衣服,就算添条疤,也会被衣服挡起来!”

康柏尔罕歉然道:“加洛琳,为了我的族人,怎么能这样子麻烦你呢,你把马借给我就行了!”

祁连山道:“借给你也没用,那头白马除了加洛琳之外,不肯让别人骑的,但是你也得一起去,因为那三个人赶上大队之后,别人一定听她们的,我们追上去,只怕还会引起冲突呢,所以……”

加洛琳笑道:“所以我们两个人都得要去,康柏尔罕,你是非去不可,但是为了要利用我的白马追踪,我也非去不可,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骑一匹马,我带着你去!”

康柏尔罕还在犹豫。祁连山道:“只有这样子了,你们快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动身!”

康柏尔罕要了一枝长枪跟一排子弹,道:“走吧,我没有什么好准备的,立刻就可以动身了!”

祁连山召来了黑茉莉,后面固定的跟着加洛琳的白马,加洛琳刚带着康柏尔罕上了马背,它已滑开四蹄,泼风似的奔了出去,祁连山眼看着她们在沙漠上很快地消失了,笑笑道:“银花儿,你也跟我骑一匹马去追她们吧!”

苗银花怔了一怔才道:“少爷,我也要去?”

“是的,追上去难保不遇上点意外,要是遭遇到什么情况,你的神射可以具有极大的威力!”

“少爷,您的枪法比我准得多了!”

祁连山摇摇头道:“打死的靶我或许比你准,但是用活人做靶,我就不如你,因为我不能当机立断,往往在最重要的当儿犹豫不决而误事,所以我希望你一起去,有你在场,我就尽量不用枪,少了点心理的负担!”

这番话给苗银花的感动是很大的,苗金花的死,也没使她落一滴眼泪,可是现在她却有泫然欲泣的感觉,哽咽着道:“少爷,我另外骑一匹马去好了!”

祁连山道:“不行,那一匹马也赶不上这两匹,否则康柏尔罕也用不着跟加洛琳共骑了,这一追下去就不能停,还不知道要追多久,别的马没有这么长的脚力,带着反而误事,来吧,别再耽误了,检点一下行囊,把食水、干粮、子弹跟应用的急救药物也带齐了,那两个人也是毛燥鬼,就这么空着身子,什么都不带地上路了!”

那些东西都是现成包扎好的,苗银花找了个大袋子抗在肩上,登在祁连山的马后,也飞快的追下去了。

黑茉莉的速度快,耐力足,一切的条件都在小白龙之上,但是他们追出了很久,还没有追上康柏尔罕跟加洛琳,沙上有时还有看见清晰的蹄印,证明那两人一骑是超前通过去了。

祁连山摇摇头道:“这两个人如此狂奔法,会把马匹累倒的……唉!不对!”

说着他勒住了马,而且很快地跳了下来。苗银花也跟着下来道:“少爷,又是哪儿不对了?”

“我们这一口气跑下来有多远了?”

苗银花稍稍估计了一下,道:“我想少说也有七八十里了!”

“差不多,跑下这么远都还没追上,一定是方向错了。”

“不会吧,这蹄印是对的,小白龙也是一头神驹,即使比这头黑姑娘差一点儿,可是她们出发得比我们早了有半个钟头,假如一直不停的话,应该跑出很远了,追不上也是很平常的事!”

祁连山摇头道:“我知道小白龙在前面,我说的也不是加洛琳她们!”

“不是她们,那少爷说的是谁呢?”

“另外三个逃走的女孩子,我们主要的目的就是追上她们去,免得被她们骗了大队,送到满天云手中,她们三个人是步行逃走的,要是找不到马匹,我们早就该追上了,可是到现在还不见影子,这不是邪门儿吗?”

苗银花也有同感道:“也许是在路上错过了……少爷,您在看什么呢?”

祁连山蹲在地上,用手指点着沙地,研究着一些陷下的圆形小凹痕,口中回答道:“蹄印,马蹄印。”

苗银花不禁说道:“马蹄印怎么会是这样子的?”

祁连山道:“你看惯了上了掌的马蹄,以为马蹄印都是有个半圆形条纹的?其实马蹄应该是一个圆的才对,半圆形的蹄印只是人们给马儿上了蹄铁后的印子。”

苗银花笑笑道:“少爷,还真亏您解释,早先我还以为马蹄上天生就是长了块铁掌的,后来虽然知道蹄铁是钉上去的,可是我没看过不装蹄铁的马,自然也不会想到马蹄印会是另外的一个样子,少爷,这会儿您在看着的这些蹄印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祁连山道:“是些没装蹄铁的。”

“这个我知道,那又是什么值得看的呢?”

“现在连一般的维吾尔人也懂得在马蹄上钉铁掌了,因为在沙漠上,马蹄很容易磨损,钉上了铁掌后,马匹能跑更远的路,只有一些没人驯养的野马跟一些不太开化的部族,还是骑着不上掌的马匹,玛尔米乞就是其中之一。”

“她们不算不开化呀,而且比一般回回更进步。”

“可是她们居住在深谷之中,用不着长途游牧,而且又跟外人不大接触,所以她们用不着上马蹄。”

“我懂了,少爷认为这是玛尔米乞部的人留下的。”

“绝对是,有四匹马从岔路上过去,可见是有四个人走回头,那多半是康柏尔罕派出的前部,为了久候她不到,又着人回头来探询究竟。”

“那怎么又走上了岔路呢?”

“她们并不认得路,走岔了也是常事,其实在沙漠中也无所谓什么路,走得通的就是路。”

苗银花也蹲下来细心地看了一会儿才道:“少爷!您怎么就认定是她们留下的马蹄印呢?也许是野马留下的。”

“不会,野马经过,都是零乱成列,不会是这么两两成对而行的,所以我相信这一定是玛尔米乞部的人留下的。”

“那又怎么呢?她们走岔了,我们总不能去追回来吧!”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什么?少爷,我们真要去追?我们的事急得很,哪有时间去帮她们找三两个失落的人!”

祁连山摇摇头道:“不是去找失散的人,而是去追那三个叛离的人,那三个人没有马匹,步行着逃走的,我们一路上急赶而来却没有遇上,多半是她们由别处找到马匹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四匹马!”

“少爷!您只是猜测,那可作不了准的!”

“虽然不能作准,但是我的判断也差不了多少,玛尔米乞部的人虽然不认识路,可是她们辨方向行路,也不会差太多,四骑过去更是一个很大的目标,不可能看不见,所以我认为有尽速追去一看究竟的必要!”

“可是少爷,加洛琳她们已经在前面了!”

“不能管她们了,如果我们能追上那三个逃走的女孩子,慢一点跟她们会合也没有关系!”

苗银花在祁连山面前一向是没有意见的,她见祁连山决定了,就更不会反对了,两个人上了黑茉莉的背,这匹马实在好,完全不用人驱策,它已能循着马迹向前探索,而且靠着它那灵敏的嗅觉,在飞奔中也不会摸错方向。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迎面一片长草,黑茉莉的步伐突慢,祁连山知道它已有所发现,连忙跳下了马,苗银花也端好了枪,跟着要下来,祁连山摇手道:“你不要下来,就在马上,远远地跟着,为我掠阵,注意着远处的动静!”

“少爷!那太危险了,让我来好了!”

“你来比我更危险,至少我的耳目比你灵敏,若是有人埋伏在草丛中,我会比你先发现!”

苗银花的脸上现出了尊敬的神色,到这个时候,才分得出一个侠客与一个盗贼之间有什么差别。

这的确是事实,苗银花也就不争了,祁连山在前弓着腰,慢慢地搜索着前进,苗银花在后面三丈远近处,手控枪机,小心地监视着。

祁连山走了一阵后,腰就伸直了起来,因为他凭着灵敏的耳中感觉,已经确知附近没有人。

不,应该说是没有了活人才对,他的鼻子里则已嗅到一股血腥味,很重的血腥气,而且是由人身上发出的!

拨开了乱草,祁连山看见了一副景象,一幅令人发指的景象,四个少女凌乱地趴在地上,鲜血流得到处都是,显然的,这些人都死了,而且都是被割断了喉管而死的,没有经过打斗,所以每个死者的脸上都显出了惊容,在她们生命消失的时候,她们还是没想到会遭受到同伴们无情的袭击的,她们瞪大的眼珠都鼓着,像是在问着一个相同的问题:“为什么?”

祁连山的脸上现出了一阵真正的怒色,使得苗银花看着也吓了一跳,自从他们开始见面以来,她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祁连山发怒。

“那三个凶手实在该死,不被我抓到就罢了,被我抓到了,我绝对饶不了她们!”

苗银花为了冲淡一下气氛,故意笑道:“少爷,那三个也是娇滴滴的女孩子,你下得了手吗?”

“为什么下不了手,对这种灭绝了人性的凶手,我绝不会客气的,我心中根本不把她们当人看待了,她们出卖了幼主,残杀自己的同族,这些行为已失去了做人的资格,尤其是她们的动机,只是为了人欲之私……”

“少爷,你怎么能肯定她们是为了什么呢?”

“玛尔米乞部的女人不会为别的原因而叛变的,她们心中没有金钱的观念,也不知道金钱的价值,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男人……”

苗银花也知道是这个原因,不禁为之默然,半晌才道:“捉到了她们,交给康柏尔罕吧,您难道也要在她们的喉管上割一刀!”

“那当然不会!否则我岂不是跟她们一样地该杀了。不过我一定要好好地打她们一顿,用鞭子着着实实地抽她们一顿,来作为对她们的惩罚!”

苗银花忍不住笑了,祁连山所谓的不客气,只是抽一顿鞭子而已。祁连山看见了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少爷您,嘴里说得那么凶,我以为您要抽她们的筋,剥她们的皮呢,原来只是抽顿鞭子!”

祁连山庄容道:“银花儿,这已经够了,我们并不是执法者,没有权利去判人家的罪的,只是在沙漠上,法律的力量难以达到,我们不得不做一些维护法律的行动,但也是有限度的,我们无权去杀死别人!”

“可是,少爷,我们以前也杀死了好些人了!”

祁连山道:“是的,但那都是我们在被逼得自卫下才杀人的,只要我们的生命没有被威胁时,我从没有杀死过谁,处在草原上这个复杂的环境里,我们必须要在内心里有着这份约束,才不会成为一个滥杀的凶手!”

她把枪插回马鞍上道:“那三个凶手夺得了马匹,已经走得很远了,我们是不是还要追?”

祁连山看看草丛中的脚印道:“可以追,但不必太急,她们逃不远的,因为她们没有食水!”

“少爷!您怎么知道的呢?”

“这三个人并没有走沙漠的经验,不知道食水的重要,你看那边还搁着个皮袋,袋子已经空了,想必是里面的水被喝空了后,就丢掉了,她们以为夺到了马匹就可以逃走了,却不知道在沙漠上,水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一个袋子搁在地上,她们却夺去了四匹马,说不定还有三袋子水呢?”

“没有了,就是这一袋,因为这是个很大的袋子,不是一个人用的,而是四个人合用的,你要知道,这四个人是回头来找康柏尔罕的,并没有打算长途远行,所以不会携带太多的水。”

苗银花道:“那我们是不是要把死人埋葬了。”

祁连山道:“我们有时间做这件事,然后再循着脚印追上去,那三个凶手跑不了太远的,她们以为人喝饱了,可以支持很久,却没想到马匹更需要水,没水就难寸步行了。”

“她们也是在草原上生活的,怎么连这点知识都没有?”

祁连山轻叹一声道:“银花,你总算摸索到问题的重心了,知识是经验的堆积,不像那些天赋的本能,鸡生下来就会走,鸭子天生就能浮水,人却笨得很,每一件事都要学的,那三个女凶手虽是生长在天山,得天独厚,用不着放牧营生,所以根本就不懂得照顾马匹,她们有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却不事生产,反叫男人去为她们做奴工,这些女孩子除了战斗之外,别无他种求生的本事,老一辈的怕年轻人跑掉,不肯告诉她们如何在沙漠上长行的知识,这样的一个部族,能够支持生存到现在,实在很奇怪……”

苗银花笑道:“少爷,您忘了一件事,她们是女人,而且个个都是很美丽的女人。”

“那又有什么原因,人不能靠着美丽而生活的!”

“这倒不见得,一个女人长得好看,就是天生的本钱,您也不是没看过,以我原先住的刘家寨子来说,几乎全是靠着姿色跟女人天赋的本钱为生的,谁都不必做苦工,只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自然就会有人把银子送上门来!”

祁连山苦笑道:“那不同,在玛尔米乞部里全是女人!”

苗银花道:“不是,她们那个地方的水土使得生下来的女儿较多,但也有人生男儿的,只是她们的规矩是把初生的男婴沉水溺死,只留下女孩子而已,创立这个规矩的人的确很聪明,自小在那儿长大的男人司空见惯,不会对她们感到新奇有吸引力,可是外面的男人却不一样,有很多男人是心甘情愿地自己跑上门去做奴才的,因为在那儿可以随心所欲地挑女人来相好!”

“那也不值得用替人家做奴才来换取呀!”

苗银花笑了一笑道:“少爷!您生在一个豪富的家里,有着花不完的银子,自然可以这么说……”

“我就是个穷光蛋,我也会这么说的,这是一个做人尊严的问题,人不能没有尊严而活的。”

苗银花笑道:“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尊严,我只知道在西南西北一带,女人比男人少得多,有些人辛苦了一生一世还混不到一个老婆的多得很,尽管大家都重男轻女,可是一个男人想娶个老婆,先得拿出一大笔聘礼来,这一着就憋死了许多光棍儿!”

祁连山不说话了,苗银花说的是事实。

苗银花笑着道:“在维吾尔人中,女人也没有太多的地位,可是不管哪一个族里,都是女人缺少得厉害,十个男人有五个讨不到老婆,一个丑八怪都会被看成天仙化人!”

“他们的审美观念跟我们不一样!”

“也不见得,他们喜欢胖一点的女人,只是一种说法而已,主要的是因为她们的女人容易发胖,只要一到中年,生过孩子后,就开始胖得像尊泥菩萨,可是那些小伙子拼命追求的,还是那些苗条的少女!”

祁连山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银花儿,看不出你对这些事儿居然还下过一番功夫研究。”

“我为了要在沙漠里混,必须注意这种事,正因为沙漠里的女人少,所以男人们才比较喜欢胖一点的女人,抱在怀里肉嘟嘟的像个女人,就像那些难得吃次肉的穷人们,偶而买次肉,一定是买肥的多,为的是给肚子里多添点油水,较为能解馋。”

祁连山听得连连点头,树起个大拇指:“了不起,银花儿,多少有学问的大学教授都说不出你这番理论。”

苗银花不好意思地道:“我可不知道是什么叫大学教授,我只是说我自己的经验跟体会,在刘家寨子,有许多人辛苦了大半年,冒着风沙,跑一趟沙漠赚了几个钱,情愿在三五天里全花在女人身上,然后再去吃苦,正因为有这种贱男人,刘家寨子的女人们才能一个个捞足赚够,玛尔米乞部也是一样,她们只凭着天赋的本钱,就不怕找不到男人去替她们卖力气卖命。”

祁连山道:“好了!咱们不谈那些了,上马吧,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追上她们了!”

两人再度上马,听任黑茉莉循着气息跟蹄迹追踪,走了一阵后,方向又兜了回去,而且行进的路多是在草丛中。

祁连山道:“我猜得不错,她们是往地狱谷去的,而且她们心怀鬼胎,怕撞上大队,所以拣有草丛的地方走,这一来更好,我们可以更快地追上她们!”

苗银花道:“奇怪了,她们又没有到过地狱谷,怎么会认得路呢?”

祁连山笑道:“草原上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叫做路的,他们只有一个方向,甚至于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早上看太阳,晚上看月亮上升的地方为主,或者是以北斗星为准,辨明大方向,然后再记住沙漠中一些恒久不移的石山河川为标记来走路!”

“那样子会很精确吗?”

“自然不会,所以她们没事很少走动,成天跟着牛羊、骑着马匹,很少会有互通往还的事,也就用不着出远门,赶长路了!”

两个人是骑在马上边走边谈的,祁连山在前,苗银花在后面,双手揽住了他的腰。

黑茉莉虽然载得起两个人,但马背上的地位毕竟有限,他们两个人必须靠得很紧才能坐得下。

马匹走得很稳,可是地下却是高低不平,沙石杂合的土面,颠摇在所不免,后座的人必须双手抱紧前面的人,才不会掉下来。

就这么走着,聊着,渐渐地,后面的苗银花的回答含糊了,而且祁连山感觉到她的脸渐贴在背上,倒是那两条胳臂,慢慢地松了,她居然瞌睡着了!

祁连山不禁内心中涌起一些怜惜,这个女人实在太累了,自从在玛尔米乞部的前哨把他们从老薛手中救出后,就是她没有停歇过,刘老好跟贺小娥神智未复前,她要照顾那两个病人,还要侍候他。有事情,更要跟着他跑东跑西。人不是铁打的,何况就是铁人也该疲倦了,而她,却到这个时候才倦得支持不住。祁连山轻轻地揽住了马,停了一会儿,使背后的苗银花睡得更熟。

然后他轻轻地托着她的手,使她不因为骤失依凭而掉下来,然后他再轻巧地下了马,慢慢地把苗银花抱了下来,苗银花大概是太累了,居然一直没有醒。

他托着苗银花,找了个草丛很厚的地方,把草踩倒下去,成了一张很舒适的草床,才把苗银花放下去。

再从马包中取出了毯子,要为她盖上,但是那阵倦意似乎有传染性,他自己也连续地打了两个呵欠!

看看天色,已近黄昏,祁连山才知道是累倦了,这两天忙这忙那,长程泅水、肉搏拼斗,一直在紧张中,几乎一直没闭过眼,难怪苗银花会支撑不住了,他自己虽然有那么好的内功底子,这时候不也同样的感到倦意袭人吗?估计一下前面那四匹马的行程,祁连山认为有时间可以小睡片刻,于是他也歪在苗银花旁边,两个人盖着一张毯子,沉沉地睡了。

他很放心,因为他知道他忠心的伙伴黑茉莉会为他守卫的。也不知睡了多久,但夜已深了,沙漠上的夜晚凉意很重,一床薄薄的毯子挡不住那浓重的寒意,自然而然地,苗银花向他的身上靠过来,他也自然地拥着苗银花,用彼此的体热去温暖对方,这一来果然使得寒意减轻了很多,也使得睡意更浓了。

天还没有亮,两个人却同时醒了,也同时睁开了眼,天上残月虽淡,星光仍亮,祁连山看见了苗银花的一对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地明亮。

他是面对面抱着苗银花的,手臂还伸在她的颈下给她挽着,因此使得两个人的距离非常的近!

苗银花不安地动了一动,随即像吃惊似的停住了,因为她隐隐感觉到祁连山紧靠着她的下体上有着些微的不同,她是个遍历沧桑的女人,自然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现象。

尽管她阅人多矣,但此刻不知怎的,她居然心中扑扑直跳,像是个初次与男人接近的少女。

祁连山也有感觉了,可是他的神情却很坦然,笑了一笑道:“昨夜我们都太累了,一倒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像是毫无意义,但是苗银花是个练过功夫的,深深地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人都是一样,有七情六欲,当然也与常人相同,有着天赋的生理本能,尤其到了成年之后,这种生理的冲突是发自体内,源自不知不觉之间。

武功是精气神为内涵,筋骨皮为外赋,两者相依相成,互为影响,外情固可激动内欲,而内在的欲思也能形之于外,练武的人,就是用意志去压制这些内欲外情,使精气神全部发挥在体能上。

所谓定力,就是这种自制功夫!

练武务早,天色未明即行吐纳最佳,实际上,那段时间是一种人最难自我抑制的时间,因为人在睡眠中,精神就处在放松状态下,也是情欲刺激不受压制的时刻。

所以有人说一句俏皮的俗谚:“寡妇的黄昏夜深,光棍儿的黎明清晨。”

这是指人最难挨的一段时间,寡妇的黄昏夜深是外情,那段时间在她未守寡前,应该正是跟丈夫恩爱缠绵之际,而今突然少了个伴儿,形只影单,触景伤神而生寂寞之感,也可能因为静处独思而撩起记忆,引动邪思。

而光棍儿的黎明清晨,则是一股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最普遍的生理激动时刻;在疲劳得到了充分休息后,体内又充满了活力,被抑制着的情欲也开始掀动了。

祁连山说他太累了,就是这个意思。

平时,他用闭目静息,也能达到休息的目的,但他的意识却一直在警觉中,使得每一分体能力量都用于他途,昨夜因为过份疲倦,他放松了自己的警觉,恣意于睡眠了,而且又抱着一个成熟的、丰满的女人,彼此之间异性的吸引力在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勾动了情欲。

而且到了这股欲潮高涨到无以抑制的程度,才把他们从沉睡中惊醒过来,或许这种情欲的激动,早已在她们的意识中活动了很久,而且把他们都导入了一个绮梦!

由绮梦中惊醒时,往往是情欲到了奔放不能急收的程度了,祁连山并没有感到什么羞耻或不好意思,所以他笑了一笑道:“银花儿,这不算什么,抱着你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娇娘,如果还能无动于衷,就不是个男人了!”

银花的脸热得像烧了火,贴在祁连山的胸膛上低声道:“少爷!我是个残破的身子!”

祁连山叹了口气道:“银花!你怎么还是这么想,这么说呢,我几时对你有过一丝轻视的感觉……”

“是我瞧不起我自己!”

祁连山笑道:“假如我现在提出要你,你会答应吗?”

“少爷!您何必问这个呢?我已经说过,这一辈子都跟着您,侍候您定了,我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但是这句话可以对着天地……”

祁连山道:“好吧!现在就是上有天,下有地,让天地为证,我把你收在身边,银花,你要明白一件事,我说收你在身边而不说娶你,是因为我已经先向加洛琳求过亲了,我不能把那句话收回来,虽然她对婚姻这件事的看法跟我们不一样,但越是如此,我就越发地不能……”

苗银花连忙道:“我懂,我全明白,少爷,能够跟着您,侍候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还敢奢望别的吗?”

她贴得更紧了,在男女欢爱这件事上,她是个老手,所以他们很快地就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中。

祁连山的男性魅力,也激起了苗银花的情焰,虽然她以前不知有过多少男人,但只有这一次,她是真正地把自己也投入进去。

热得像一团火,温顺得如一泓浅流,柔软得像一块丝绵,她在奉献自己中,也同时得到了自我的满足!

两个人紧缠着,贴着,终于祁连山叹了口气:“银花,幸亏我认识你较晚,否则我绝对练不成这身武功!”

苗银花娇笑道:“少爷!这是怎么说呢?”

祁连山道:“现在我才知道天生尤物四个字的真意,你也够得上那四个字,哪一个男人能不为你着迷,那人一定是块木头。”

这是句恭维话,但听在苗银花的耳中却是另一种滋味,她也明白祁连山是对她真心的赞美,但是这种赞美,却不是她所期望的,更不是一个决心向上的女人所喜欢听见的,因此她只能笑了一下道:“能够侍候得少爷您满意,我就算尽到力了!”

祁连山这才听出她语中的不悦,正色地道:“银花儿,你必须要改变你的想法,像我们刚才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出于两情的喜悦,我也是真心真意地对你……”

“是的!我知道,可是我想到这些使您快乐的技巧却是我在下贱的行当中学来的,我就会感到惭愧!”

祁连山笑笑道:“你也为了帮助我或救我,杀死了好些人,你是不是也为那个感到惭愧呢!”

“那自然不会,而且我还感到骄傲,我至少能为您真正地出点力,尽到心,不是一块废料!”

“杀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杀坏人就不同了,像我们去对付满天云,那是一种除害的义行,每个人都会为此感谢我们的!”

祁连山道:“这就对了,任何一件事都没有好坏之分,只看做那件事的动机跟用心,你在刘家寨子,龙八婶儿也在那儿,跟您操着一样的行业,可是她却得到我最大的敬意,因为她是为了天风牧场而做那些事!”

“她是值得敬佩,我却不同,我是为了白狼大寨……”

“没什么不同,至少你不是心甘情愿地做那些事,何况你已经脱离了白狼大寨,不再做那些事了!所以我们刚才的一切,完全是为了我们自己互相喜悦,互相需要,我从你那儿能够得到很大的快乐,而你,也好像没有什么勉强的心情,是不是?”

苗银花也笑了起来,而且还低着头道:“是的,这一次我不但心甘情愿,而且还紧张得很,连我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我第一次叫人破身子的时候,才只十五岁,那个家伙是把我灌醉了才糟蹋了我,等我清醒过来,我一枪就轰碎了他的脑袋,那也是我第一次杀人……”

“现在你不会想拿枪轰我吧!”

“怎么会呢,少爷,为了您,我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让人损害您一根汗毛……”

“我也看得出,在我们互相欢爱时,你也很快乐。”

苗银花的脸更红了,但是她仍然点点头,笑着道:“是的!我起时只想如何才能使您高兴快乐,可是在这段时间内,我自己也像是腾云驾雾一样,感到这一辈子从没有那样快乐过。”

“这就是了,你以前没有满足过吗?”

苗银花又沉思片刻才道:“当然也有过,不过不是这种情形,那时我只是为了自己的需要,拼命挤着对方来使我满足,这是很下贱的……”

“不,你错了,这是很正当的,饮食男女,是人与生俱来的六欲,渴了要饮,饥了要食,情欲激发时要发泄,要满足,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并没有什么可羞耻的!只是我们人跟禽兽不一样,是人多了一种内心的感受,男女欢爱,要以情为桥梁,才能使得这种欢乐更为完美!”

“少爷!您对我不会有情吧!”

祁连山笑道:“别先问我,问你自己!”

“我!我怎么说好呢,我根本就没往那儿想……”

“你只是没有想到要嫁给我,可是你愿意终身跟我在一起,愿意为我做任何事,这不会只是口中说说吧!”

“少爷!您不能冤枉我,我这辈子也许说过不少假话,可是我说那些话时,是掬着心说的!”

“我知道,你没有说谎的必要,所以我才敢向你提出要求,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为了发泄而随便找个女人的那种人,就算我一时疏忽,使得情欲激动了,但是我还有随时随地把它克制住的定力!”

苗银花默不作声,在她的心中,还体会不到那种高远心情的境界。但是她却能明白祁连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只是口中说不上来,而她也不用说出来,在风尘中打了多年的滚,她至少学会了看男人的本事。

有些男人喜欢浪言浪语,打情骂俏,有些男人却是文文静静的,说上一车子的话,也不如默默含情地看他一眼更能叫他神魂颠倒。

祁连山显然是处于后者的,苗银花虽然没有叫他神魂颠倒的本事,但是她却明白如何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的缺点,两个人又相拥依依了一阵,在天色渐曙中,苗银花起来道:“少爷,您再睡会儿,我来料理上路。”

她很熟练地在马包中取出了炒米、肉脯,然后捡了些枯草把子,烧了一吊子沸水,用手巾把子沾了热水,先让祁连山擦了把热腾腾的脸,然后替祁连山泡上了一碗茶,才侍候着祁连山穿衣服起身。

祁连山倒是很自然,虽然他自己也会做,但是他一向被人侍候惯了,有人侍候他时,他绝不会客气。

以前在路上,多半是小金铃儿干这个工作的,小金铃儿死了,就由贺小娥接替了两天,苗银花向来是最懒的,经常她自己的一切都还要贺小娥替她整理,可是今天她做起来不仅十分熟练,而且还十分专心。

祁连山笑着道:“银花儿,你倒像个新娘子似的!”

朝阳的彩光射在她身上,把她那套平凡的衣服点缀得璀璨辉煌,而且在她的发丝上溅着几点水珠,也发出了四射的光芒,加上她红得像山茶红般的脸,看起来的确像新娘子。

苗银花也娇羞地道:“我自己也有这个感觉,就像是脱了一层皮换了个人似的!”

喝过了茶,用过了干粮,苗银花又用带着的麦子跟豆子泡上了酒,喂好了黑茉莉。

一切都弄舒齐了,他们再度上路,走了一阵之后,他们在一处草丛中停下,那儿倒着一匹马尸。看样子是被刀子杀死的,而且还割去了一大块的肉。

祁连山下马去看了一阵,道:“还好我们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她们昨天是在这儿过夜的,刚走不到两个钟头,我们如果加紧赶,在中午前就可以追上她们!”

苗银花也看了一下道:“这三个丫头饿疯了,居然把马匹都宰来吃掉了!”

祁连山道:“她们没有了食物,又没有食水,只有吃马肉喝马血了!而且她们又从草根里嚼了一点水,将就着对付了,这只能救急,却不能支持多久,最重要的是马匹没有足够的水供应,就无法疾行,所以我想可以追上她们!”

事实上祁连山还是多估了,他们追下去两个小时,就已经追上了,当眼前出现了三点骑影时,祁连山就猛然地策马急追而上,前面的三个女子先听见马蹄声,还死命地鞭马狂奔,可是跑了一阵后,马力就不济了,而且她们发现追上来只有一骑时,居然停了下来,布好阵势,每个人都执着一柄亮幌幌的短匕!

苗银花到了临近才不经意地笑道:“少爷,看样子她们还想跟我们对抗一下。乖乖的把刀子丢下,要不我一人一枪,轰穿你们的脑袋!”

她从马身上的枪筒中抽出了长枪,横架在身上,可是那三个女的竟无惧色,也没有屈服的意思,三个人六只眼睛既没有看她的枪,也没有看祁连山,只盯着马身上的那一个鼓鼓的大水囊,目中射出了野性的光。

除了水之外,她们似乎什么都看不见,苗银花厉声道:“我说的话你们听见了没有?”

然后其中一个用手擦了一下嘴唇道:“我叫金帕尔!”

苗银花道:“你就是那个出卖族人的叛徒!”

金帕尔笑笑道:“如果你们是玛尔米乞部的人,还可以那么说,可是你们是汉人,这与你们全无关系!”

苗银花道:“怎么没关系,我们已经救出了康柏尔罕,现在就是帮她们来抓你们的!”

金帕尔笑了一笑,望着祁连山道:“你叫祁连山,就是康柏尔罕要去嫁的那个男人,对吗?”

祁连山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金帕尔却很快地道:“你别看康柏尔罕长得美,她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妻子,你在兰州开设着牧场,又有着那么多的人手,那么多的财富,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要那么一个女人干吗?”

祁连山简直有啼笑皆非的感觉,而金帕尔却以为祁连山已经被地说动了,娇笑一声道:“你是个很英俊的男人,每个女孩子看到了你,都会喜欢你的,你到玛尔米乞部来,不就是为了找女人吗?”

祁连山倒是一怔,忙问道:“谁说的?”

“自然是康柏尔罕,她说你是为了向她求亲而来的,而你的牧场上还有着许多少年汉家郎,希望能娶到一个玛尔米乞部的妻子,她还保证每一个女孩子都可以单独地拥有一个丈夫。”

祁连山道:“汉人盛行一夫一妻,每一个男人只拥有一个妻子,每一个女人也只能忠于一个丈夫,这是人人所必须遵守的规矩。”

金帕尔叹了口气道:“这是个多么好的规矩,在玛尔米乞部,只有女汗才能拥有一个丈夫,别的女人都不准去争夺,而这几年来,男人越来越少,有时十几二十个女人合有一个丈夫……”

“那是你们的传统规矩不好!”

金帕尔道:“所以我们才要打破这个传统,我们出来追寻我们自己的生活,这难道不应该吗?”

祁连山为之语塞,他无法否认别人追求生活上幸福的权利,因此,反而被金帕尔问住了!

苗银花道:“你们出来追寻幸福是对的,可是你们不该背叛你们的族人!”

“既然离开了玛尔米乞,大家就不是一个族的人了,这怎么能够算是背叛?”

苗银花道:“好!就算你们不背叛,可是你们也不应该出卖同伴,跟白狼大寨的人勾结,倒过来打自己的同伴,这种行为就违反了道义!”

金帕尔道:“我不知道什么叫道义,我只知道康柏尔罕虽然带我们出来,却仍然要我们听她的、服从她的命令,接受她为我们所选的丈夫,不让我们自己选择。”

祁连山道:“那是为你们好,你们对世事的认识不深,自己不知道如何分辨善恶,更不知道选什么样的对象。”

“笑话,我们不懂得,谁才懂得选,康柏尔罕自己还是个处女,一个没有跟男人接近过的女孩子,怎么会知道男人的好坏?”

“选择丈夫是从人品上去择取的,你们必须要找一个可以信赖的男人,尊敬你们,爱护你们,才能够共同地幸福过活,白头到老。”

金帕尔摇头道:“这是你的看法,我们却知道我们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们要的是能使我们快乐的男人,能够征服我们的男人,金花大娘那儿就有着这样的男人,一个男人不够,她可给我们第二个男人。而且她自己还能教我们很多的方法,使我们在男人身上得到更多的快乐,这么美丽的事,我们怎么能放弃呢?”

“那是利用你们,玩弄你们!”

金帕尔笑了道:“这就怪了,利用我们的人能使我们得到真正无比的快乐,而所谓为我们好,给我们幸福的人,却不一定能使我们满足!”

祁连山忍不住怒声道:“一个人活着并不是为着男女欢爱,应该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

金帕尔道:“我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但是我以为这就是最重要的了,可是我们要到白狼大寨去,康柏尔罕一定不肯答应的,我们只好采取手段对付她!”

祁连山又被驳得没话说了,他不是道理上被折服,而是发现跟这些女孩子没有道理可说!

苗银花道:“少爷!这女孩子是天生的下贱,您跟她说道理是说不通的!”

祁连山道:“不能怪她,闭塞的生活,毫无道德廉耻规范的传统,养成了她这种观念!”

“或许吧,但是在她们还没有改变之前,我们不能以这个制裁她们!”

“少爷,您的意思是怎么样呢?”

“没怎么样,既然我们无权制裁她们,又不能杀了她们,自然只有置之不理,让她们走了!”

“我们眼巴巴地追了下来,为的是什么呢?”

祁连山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没有想得这么多,也没有听过她们的答辩理由,草率作了决定,以后行事我还应该深思而行!”

“少爷!我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样一个人!”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银花儿,道理是到哪儿都讲得通的,我也是个尊重别人生存权利的人!”

苗银花想了一下,才苦笑道:“我不懂您的话,不过我也很高兴您是这样的一个人,否则在刘家寨子,您也会杀了我跟娥姐,不容我们表白心迹、活到现在了;所以我相信您的决定是对的!”

她回身召来了黑茉莉,准备请祁连山上马;金帕尔看见马身上的水囊与干粮,眼中放出了光,而且对他们回头要离去,也感到意外,忙叫道:“祁连山,你不要再抓我们回去了?”

祁连山道:“不错!我不是玛尔米乞部的人,无法治你们叛变、出卖同伴、杀死同伴的罪,但是,康柏尔罕跟其他的族人,却有足够的理由惩处你们,所以你们的处境并不安全,还是赶快逃吧!”

金帕尔赶了上来,拦住了马头,道:“我们当然会逃生,不会在这儿等死的,可是我们需要水!”

祁连山道:“我们携带的水也不多,分不出来给你们了,非常抱歉!”

“怎么不多,你们两个人,却有着三大袋子的水!”

祁连山道:“两袋子是准备给马饮的,一袋子是人喝的,这点存量,只够我们支持到下一处水源!”

“可是我们一滴水都没有了!”

“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金帕尔急了,道:“祁连山,由此地向回走,只有一天的路就可回到玛尔米乞,你们就可以补充水了!”

“你们也可以的,虽然马匹已经很累了,可是它们会从草绿中取得一点微少的水,支持着回去的!”

“我们不能回去送死,你回去却没有关系,因此你可以把水分给我们一袋!”

“我们不想回去,我们要急赶到地狱谷去对付满天云,已经为你们耽误了不少工夫了,不能再耽误了!”

“祁连山,你给我们一袋水,我们三个人可以陪你在这儿快乐,我敢保证,你不会找到比我们更好的女人了,你不妨看看我们的胸,我们的腰,我们的皮肤……”

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另外两个女孩子脱下衣服来,她们的衣服本就穿得很少,脱下来很容易,祁连山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她们已经脱得赤条条地了。

她们的身材的确是够诱人的,高耸的胸乳,细细的腰,修长的腿,细腻而结实的肌肤,平坦的小腹……充满了一种野性的,性爱的诱惑。

苗银花也忍不住笑了道:“看你们的年纪虽轻,对男人的经验倒是很丰富了,每个人至少也有过上百次的经验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哈哈……小姑娘,你们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就不会奇怪了,还是把衣服穿起来吧,我们少爷不是这种人,他既不缺女人,也不会对你们这种女人有胃口的。”

金帕尔从祁连山的脸上看不出激动,才感到很失望地道:“也许你是真的看不上我们,别的男人只要我们脱掉衣服,就会像发疯样地扑上来。”

祁连山叹了口气:“你们见到的男人太少了,在白狼大寨,在满天云那儿,你们都是遇上了一些跟禽兽差不多的人,所以才造成你们这种看法和想法,如果有机会换个环境,你们就知道自己的错误了……”

金帕尔见他们又要走,忙叫道:“把水留下来。”

祁连山道:“不行!我说过了,我要赶到地狱谷去会合其他的人,进攻地狱谷,那要两天之后,才能取得水源的补充,这点水仅够维持而已。”

金帕尔自己也脱掉了衣服,摇摆着走向了祁连山,还故意显示她那些女性的性征道:“祁连山,你真的忍心看我们一个个都渴死在这儿!”

她用手搓着自己的前胸,又以昵声道:“祁连山,你在汉人中能找到我们这样的女人吗?你可以跟我们任何一个试一试,包让你从来也没有尝过这种快乐!”

祁连山只感到万分的恶心,忍不住朝苗银花道:“银花,不是我要诅咒一个死去的人,我认为你姐姐实在该死,她教给这些女孩子的究竟是什么?”

苗银花苦笑道:“少爷,我不是为我姐姐辩护,但是像她们这种女人,也只能教给她们这一套,因为她并没有打算把这些女人带到中原去,放在这儿陪着那些禽兽一样的男人,也只有用这一套!”

祁连山道:“我不懂,就是在强盗窝里,也不见得每个人都会喜欢这样子的女人吧!”

苗银花神色微黯道:“那是您没在强盗窝里耽过,那些人简直不是人,比畜生还要野蛮,他们发起性子来,就跟公狗一样,抓住一个女人,当着人就能按在地下扯破衣裳干事儿,然后其他的人就在旁边看着笑……”

祁连山摇头道:“真有这回事儿?”

“怎么没有,我就是为了受不了这种畜生似的生活,情愿出来当婊子也不愿意呆在山寨里,不过您也别为这些女孩子难过,她们也是一样的,在玛尔米乞部是以女人为主,她们抓住一个男人回去,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所以这三个女孩子毫不知羞耻,事实上,在玛尔米乞部,一切都以女人为主,她们对付男人的态度,就像男人进窑子玩儿女人,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祁连山听得一皱眉道:“这些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沙妮!一路上我们谈得很多。”

“可是八婶儿跟女汗都没有跟我谈到这个!”

“她们未必知道!”

“啊!八婶儿不知道还可说,女汗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是她们的族长汗主,怎么会连自己族里的情形都不知道?”

金帕尔笑道:“女汗的确不知道,她虽然可以单独享有一个男人,但是她跟我们是分开的,她一个人住在岛上,从来也不管我们的生活,尤其是这一个女汗,她好像不是玛尔米乞部的人,你的父亲跟她闹翻了之后,她一直在怀念着你父亲,以后虽然又有了个丈夫,但是并没有跟那个男人好过,连康柏尔罕也不是她亲生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康柏尔罕是玛林娜在别处给她抱回来的女儿,当她开始装成怀孕的时候,她就把那个男人给杀了,所以,我们背叛了康柏尔罕并不犯上,她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小汗!”

祁连山叹了口气:“我不想管你们的这笔帐了,你把衣服穿好,别做出这份丑相来!”

金帕尔呆了一呆道:“这是丑相,祁连山,你到底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祁连山连话都懒得回了,金帕尔又拦在他的前面道:“没有一个男人见了我这个样子不动心的,你是第一个,这使我很难相信,你把衣服脱掉,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男人!”

祁连山的脸上涌起了怒色:“滚开,我懒得跟你这种人废话,我放过了你们已经够客气了,你别惹得我火上了,对你不客气!”

金帕尔看他真的生气了,倒是呆了一呆才道:“也许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们,你身边的女人都很好看……”

苗银花道:“金帕尔,听我说句话,你们见过的男人太少了,而且我姐姐是想利用你们,才告诉你这些不正确的观念,你所遇上的那些男人,也都是江湖上的败类,以致于你认为男人都是那样子!如果你能多见些世面,就会知道你的行为比一条母狗更丑恶!”

金帕尔笑笑道:“什么叫江湖人!”

苗银花也懒得跟她多噜苏了,金帕尔见祁连山始终没有给她们留下泉水的意思,忙又叫道:“祁连山,你给我们一袋水,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祁连山道:“我对你任何秘密都不感兴趣!”

“不见得,玛尔米乞部藏金的秘密,你也不感兴趣吗?”

祁连山道:“不感兴趣,我不是满天云,对掠夺别人的财富感兴趣,我到玛尔米乞部来不是为了藏金,而且那不是我的财富,我也不想得到它!”

金帕尔沉下脸来道:“祁连山,我知道你的势力很大,满天云跟白狼大寨都很怕你,所以不敢怎么样你,我本来也不想伤害你,以见得罪了天风牧场,可是你不把水留下来,我就顾不得许多了!”

祁连山淡然道:“你们想动手抢!”

金帕尔笑道:“我早就有这个意思了,没有水,我们反正也是死,那倒不如先杀了你,维持住活命,慢慢地再去想法子对付天风牧场。”

苗银花一笑道:“我也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如果不是我手里端着枪,你们早就动手了!”

金帕尔道:“不错,你姊姊说你的枪法很准,我们先前也看过你的枪法,的确是准,所以我们才想拖延一下,把你的枪夺下来!”

苗银花道:“现在你怎么又不怕了呢?”

“不是不怕,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拼着运气试试看,现在我们手里都有着刀子。”

“我看见了。这三把短刀会比我的枪更快吗?”

“假如距离远,你的枪可以压住我们!”

“距离近更好,我闭上眼睛也能打中你们!”

金帕尔沉声道:“不错!可是我们的刀掷出来也能够到你了,我们三个人都是很快的飞刀手!”

“我知道,玛尔米乞部的女孩子个个都能玩一手快刀!”

“我们是其中最好的,你一枪只能击中一个人,而我们三把刀一起对着你的时候,我们就占了优势,你对准谁开枪,谁就自认倒楣,但其余两个人却能杀了你!”

苗银花笑道:“原来你们噜苏了半天,只是为了怕我手里这柄枪!”

“是的,我们好容易才逃出来,自然都不想死,可是非死不可时,我们只好凭运气了!”

她的手中短刀对着苗银花,而其他两个女孩子也都站好了位置,分成三个方向,刀尖也对准了苗银花,看样子她们对战术的运用并不笨!

苗银花笑道:“我也正想找出个理由杀了你们,只是少爷不忍心,我不能跟少爷作对,既然你们这样想,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我把枪放下来!”

祁连山连忙制止道:“银花儿,别胡闹!”

可是苗银花这次并没有听祁连山的话,把她枪往远远的草丛中一抛,金帕尔也一怔,似乎难以相信地望着她。

苗银花笑道:“现在我手中没有枪了!”

祁连山皱眉道:“银花儿,你要干什么?”

苗银花道:“少爷!除非您肯分给她们一袋水,否则她们绝不肯罢休的!”

金帕尔笑道:“岂止一袋水,我要你们全部的水,还加上那匹马!”

祁连山道:“你要全部的水,还要我们的马,难道叫我们走路回去?”

金帕尔大笑道:“你别做梦了,你知道了我们的行踪还想回去,再带大队来抓我们?”

祁连山道:“我如果要抓你们,刚才就动手了,还会跟你们说这些废话!”

金帕尔道:“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既然碰上我们,你们就死定了!”

这个女人变得真快,脸上立刻涌起了一片得色,笑道:“祁连山,你该在见到我们时,老远就开枪的,你却放弃了这个机会,等你靠近了我们后,你又放弃了一次好机会!”

祁连山道:“我倒想明白一下是什么好机会?”

金帕尔笑道:“如果你不拒绝我们,虽然还是不见一死,但可以死得快乐些,说不定你使我们很快乐后,我们会考虑带着你一起走而不杀死你的……”

祁连山简直啼笑皆非地看看苗银花,苗银花笑道:“少爷,若是像这样的人,您还认为她们该留下,咱们也不必去对付什么满天云了,满天云只是要钱而已,她们却是要人的命,比满天云还要坏上几分!”

祁连山苦笑道:“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人见了毒蛇一定要打死除掉,因为它们一定是害人的,你若是不先下手的话,就会被它咬上一口!”

苗银花道:“世上有不吃人的老虎,却没有不咬人的毒蛇,少爷,您可以从一个坏人身上看出他的好处来,这点我不如您,可是我却能看出一个真正的坏人来,那是一种天生的坏种,绝对无法成为好人的……”

金帕尔笑道:“苗银花,你尽管在口头上得意好了。我不会气得拿刀子过来杀你而给你机会的,我知道你的拳脚工夫不错,而且还擅长于空手入白刃,所以你敢大方地把枪丢开,想以空手来捉住我们,我们不会上这个当的,所以这次你是聪明过了度,打错主意了。”

苗银花微微一怔道:“真看不出,你还是挺有心计的。”

金帕尔笑道:“当然了,玛尔米乞部中全是女人,光靠能打斗不见得能维持住这么久,所以我们的心计也不算差到哪儿去,你别以为你们汉人聪明,把别人都看成了傻瓜,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姊姊苗金花,还有那个满天云,对我们都没怀着好意,想利用我们,你以为我们完全不知道吗,只可惜你活不久了,否则你就知道是谁利用谁了。”

这下子连祁连山都吃惊了。金帕尔得意地道:“玛尔米乞部里有些傻女人,像跟着康柏尔罕的那些女孩子,想出来另外谋求生活,才都是傻蛋,对汉人根本就不了解、女人在汉人中根本没地位。”

祁连山忙道:“这话我反对,女人怎么没地位呢?”

金帕尔冷笑:“有什么地位?整天做牛做马,从早忙到晚,替男人做奴才、煮饭、洗衣服、还要养小孩、带孩子,把时间精力全消耗在厨房里……”

祁连山道:“这些本来就是女人的本份!”

金帕尔道:“谁规定女人一定要做这些的?”

“虽然没有人作明文规定,但这是自然的定则,男人比女人强壮,适合担任一些粗重的工作,像耕作、狩猎、伐木等等,女人在家里担任那些精巧的工作,大家分工,共同维持生活。”

金帕尔冷笑道:“这话太没道理了,第一、男人不见得比女人强壮,牛马比人更强壮,也可以做很多粗工,假如只从强壮上着眼,女人就不要丈夫,只养一群牛马就够了!”

虽然又是歪理,但不能不说她的辩才敏捷,使得祁连山无以为词。只得道:“跟你讲这些是讲不通的,你在玛尔米乞部里长大,思想早已受你们传统的影响,无法接受外面的生活环境了……”

金帕尔傲然道:“当然了,玛尔米乞人,永远都是玛尔米乞的人,多少年来,我们就是以女人为主,征服了男人,把男人踏在脚底下过生活的,在玛尔米乞,男人只有一个用处,就是供给女人快乐……”

祁连山愤然道:“你既然还是存有这种思想,又何必要跑出来,留在玛尔米乞部里,继续过你女权至上的生活好了!”

金帕尔笑道:“康柏尔罕把族里的年轻女孩子都带走了,剩下一些老太婆,已经无法吸引男人了,所以我才要出来,不过我还是要回去的,回去接管我的玛尔米乞部,那时我将是新的汗主了!”

“你能当汗主?”

“为什么不能,我有武功,有人拥护我就行了!”

“谁会拥护你,那些人都恨不得杀了你!”

“在满天云那儿还有好几十个人,她们会拥护我的,而且当我带着那些女人回到玛尔米乞的时候,还有满天云的人支持我,那康柏尔罕能否活着就很难说了……”

“满天云会支持你吗?”

“他一定会的,除非他不想要玛尔米乞的藏金了,那些藏金的下落,知道的人不多,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你这话叫人太难懂了!”

金帕尔高兴地大笑道:“那是你太笨,这话一点都不难懂,目前知道藏金下落的连我在内,一共是五个人,可是我在离开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叫她们把另外的四个人都设法灭口……”

“你……实在太狠毒了!”

金帕尔格格地一笑道:“我不是狠毒,而是有决断,一个身为汗主的人,必须要有决断力,才能领导族人,维持部族的生存,否则就只有灭亡了……”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向前缓缓地逼近,苗银花却沉着以对!

金帕尔道:“苗银花,我知道你了得,可是你若是以为凭着徒手能胜过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苗银花冷冷地道:“那要试试才知道的!”

金帕尔笑道:“不用试,我已经肯定了,否则我就不会告诉你们那么多的秘密了!”

祁连山忽然道:“金帕尔,你说的藏金的秘密,女汗知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是我们玛尔米乞最大机密,她是族中地位最高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么,你要谋杀的对象,也包括女汗在内了!”

“是的,而且她是必须除去的一个,否则我又怎么能够代她为汗呢,玛尔米乞的传统规矩是族无二主,必须要等前一任汗主死亡或逊位,新汗才能执掌权位,我是很重视传统的人!”

祁连山奋然而出,道:“银花儿,让我来对付她,这个女人太可恶了!”

苗银花这才笑笑道:“少爷,交给我好了,我准保叫她舒服不了,我早就认为她该杀了!”

金帕尔却似乎怕祁连山也搅进来,呼啸一声,指示两个女子向苗银花扑上,她自己则由正面抢进!

苗银花这时才发挥出她真正的威力,拳风猎猎,腿风呼呼,跟三个人打成一团,仍然是占尽了上风。

祁连山看看插不进手,就站在一边不管了,而且也用不着他上去,似乎就能把问题解决了。

酣战了一段时间,苗银花奋起神威,突出一拳,击在金帕尔的头上,金帕尔叫着跌出去,却一直扑向苗银花抛在地上的长枪,苗银花跟着追过去,却已比她迟了一步,不过金帕尔还是十分细心,她夺到枪后,很熟练地拉开了枪机,看清弹仓里还有子弹,这才回过身来,对准了苗银花,冷笑道:“苗银花,一定要论拳脚,我不会输给你,可是我没有这么多的精力跟你死拼,这样子省力多了!”

苗银花张大了嘴,半晌才恨恨地道:“卑鄙的东西,我早知你如此狡诈,就该给你一枪的!”

金帕尔笑道:“在前面我们匆匆地逃走,来不及带支枪走。在半路上截杀了四个人,又是没带枪的,我正在动脑筋,怎么样才能弄杆儿枪到手,你就给我送了来,这实在太好了!有这样一枪在手,谁都拦不住我了!”

苗银花眼中喷火,祁连山腰中虽也别着一枝手枪,却不敢去掏了,苗银花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腕一翻,由袖底探出一枝匕首道:“金帕尔,我这一条命绝不会白丢的,至少都能拉着你做个同伴!”

金帕尔毫不在乎地笑道:“你的刀能比我的枪快吗?”

“慢不到哪儿去,只要你的枪不是第一发就打中我的要害,我总能把这枝刀送进你的心窝里!”

金帕尔道:“你不必赌运气,乖乖地让我给你一枪,还能落个全尸,如果你想赌赌运气乱来,我就朝你的脑袋开枪了,这么近的距离下,一枪可以轰碎你的脑袋!”

苗银花沉思片刻,突然冲了上去,手中的匕首以毒蛇出洞的架式,尽力猛搠。金帕尔也够狠的,枪口微抬,对准苗银花的脑袋扣了下扳机。

她用枪的技术很熟练,在这刹那之间,她击发,退壳,上膛,再发,一连发了三枪,枪口也喷了三次火,声音大得吓死人。可是仍然没有阻住苗银花的冲势,那枝匕首,牢牢地钉紧了她的心部。

苗银花放了手,顺手把枪从她的手中取了回来,拉开了弹仓,把里面没有发火的五枚子弹都倒了出来,然后才向金帕尔道:“你看清楚了没有,这些子弹都是空包弹,没有弹壳的,你已经看过我姊姊是怎么死的,就应该明白,从别人手里夺枪是最笨的事!”

金帕尔瞪大的眼睛,看着苗银花,充满了不相信的神色。苗银花又道:“你这种人实在该死,因为你活下去除了给人添麻烦、害人之外,没有别的用处了,我也早就想除掉你,但是我家少爷是个讲仁道的人,他也知道你该死,却因为你们赤手空拳,不能就这样杀死你,打算把你押送给你的族人们去处置,可是我怕麻烦,押着你这样的人也太麻烦了,因此我扭掉了枪膛里的子弹头,故意把枪抛开,让你去得手,才能有理由杀死你!”

金帕尔咬咬牙道:“你这是谋杀……”

苗银花道:“不错!这是谋杀,可是我心安理得,尤其你对我连发三枪之后,如果那是实弹,我就会被你打得稀烂了,对一个冷血的凶手,没什么好客气的!”

金帕尔还想说什么,可是她的胸口上已开始冒出大量的鲜血,也泄尽了她体内的活力,摇晃了一下,倒了下去!

另外两个女孩子似乎是依赖着金帕尔为主的,金帕尔就像是她们的灵魂,金帕尔一死,她们也都傻了,呆呆地站着,不知要做什么才好。

苗银花从腰间的皮带上取了几颗子弹,填进了弹仓,把枪口对向她们,两个女孩却如同未觉。这样的情形使得苗银花也扣不下枪机了,沉吟片刻,她一狠心,正想压紧手指,忽然祁连山把她的枪口推偏了,砰的一响,子弹打在地上,那两个女孩子仍是呆立着。

苗银花叹了口气:“少爷,我知道不该杀死她们,可是把她们放在这儿,她们也活不下去!”

祁连山道:“我们带着她们走!”

苗银花一怔:“带着走?少爷,怎么带,我们两个人也只有一匹马,可驮不动四个人!”

“她们自己有马匹!”

“她们的马匹已经渴得站都站不起来了,还能走吗?”

“能!我们带着水,只要牲口们喝下去,他们就有劲儿了,然后我们就上路!”

“少爷!您是怎么了,我们的水只够一匹马喝,怎么能分给四匹马呢,那会使大家都渴死在沙漠上!”

祁连山道:“不会,我们可以先到玛尔米乞部去,那只要一天的路程,我们带的水勉强够支持了!”

“回玛尔米乞部去,不去追她们了!”

“随后再去,我们把金帕尔的尸体带回玛尔米乞,让那些心存反叛的人看见了,中止反叛的意图……”

“恐怕来不及了,她们早已下手了!”

祁连山摇头道:“不可能的,玛尔米乞部的族规很严,汗主的废立,不是轻率就能决定的,虽然金帕尔有意反叛,也有很多人支持她,但也必须要有个明确的交接,但必须要得到旧有的汗主首肯之后,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汗主,所以她们最多只把女汗软禁起来,还不会杀死她!”

苗银花道:“照这种说法。如果旧汗一直不点头,任何人也取代不了她的地位?”

“应该是这样,这是部族中人民对汗位的崇敬。”

“那就不可能有叛变的事情发生了,旧汗只要把持住权位不交……谁也夺不走她的位置。”

祁连山笑笑道:“看起来是如此,可是还有另一种补救的状况,如果有那种状况,可以召开全族大会,只要有三分之二的族人赞同,就可以废除旧汗而另立新汗。”

“那汗主不是仍然没有多大权位吗?”

“这倒不尽然,一个统治者在失去了三分之二人民的拥护后,根本也失去了统治的资格,你要明白,一个统治者是出来替人民谋求福利,引导人民走向安康之途,而不是来管理人、压迫人的,所以维吾尔人不成文的规例,也是对汗主的一种监察!”

“那么女汗现在一定还没有死了?”

“我的想法是如此,但事实究竟如何,谁也无法预料,只是我认为无论如何,都必须先去看看,金帕尔死了,把她的尸体运回去,也可以消除那些原先支持她的人的野心,使玛尔米乞部安定下来。”

苗银花道:“在那儿有很多人支持金帕尔吗?”

“会有一些人,但不可能很多,绝不会超过三分之二,否则金帕尔就不必要倚仗外人的势力来夺权了!”

“既然如此,女汗的地位就很稳定,我们就不必去!”

“地位稳定跟安全不一样,不管她的地位有多稳定,但是只要身边留有一个叛徒,生命就会有危险!”

苗银花总算弄清楚了,笑笑道:“少爷!您对玛尔米乞部好像有着很深厚的感情,是不是为着……”

祁连山笑道:“什么都不为,根本我对她们那些不近人情的规定是坚决反对的,但是我必须要支持她们,这总比落入满天云那种人手里好一点!”

苗银花一向是很少问东问西的,自从她跟祁连山有了进一层的亲密关系后,她才变得话多一点,但不是聒噪,她是从问中求知,想多知道一些应该知道的事,这种向上的、积极的态度,自然是因为祁连山而激起的,因为她自己又体会到自己的存在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地自卑了。

而且她做事也勤快了,显得特别有劲,把黑茉莉背上的水袋取了下来,按照定量,喂了另外三匹马,也给了那两个维吾尔女孩子几口水!

那两个人已渐渐地清醒过来,但情绪一直在惶恐与茫然之中,她们不知道何适何从才好!

祁连山温语道:“你们别怕,金帕尔已经死了,你们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她的唆使而已,回到族里去后,族人会原谅你们的!”

两个女孩都惊惶地摇头道:“不!我们不回去。”

祁连山道:“为什么呢?”

“我们回去只有死,女汗饶不过我们……”

祁连山道:“这个我可以为你们求情,首恶已惩,你们只是从者。”

两个女孩仍是摇头。祁连山道:“我保证你们绝不会受到太多的责难跟处分的。”

“祁……少爷,女汗为人心地仁厚,有你求情,是可以原谅我们的,可是另外有些人却不会原谅我们!”

“是谁?是那些支持金帕尔的人?”

“是的!她们的势力很大,金帕尔只是她们支持出来的一个人而已,虽然没有成功,可是她们还会再支持一个人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放过我们。”

“那……是那些人,你先指出来不就成了吗?”

“我们只知道一两个,这一两个人其实不指也知道的,还有的人我们根本不知道,而且那些人都很有力量。”

“你们根本不知道是谁,怎么会有危险呢?”

“我们不知道,那些人却以为我们知道,怕我们泄露出来,一定会设法杀死我们灭口的!”

祁连山沉吟道:“玛尔米乞部的情形如此糟吗?”

“本来就是,每个人都看得出,这种情形不可能维持多久,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打算!”

祁连山道:“好吧,你们跟我一起回到女汗那里,我一定设法保护你们的安全,把事情做个澈底的解决,然后再看情形,如果必要,我再带你们离开好了!”

经他这样保证,两个女孩才勉强地答应了,于是她们从新回头走,幸亏祁连山在出来时带了备份的食水,还够支持的!

在他们接近了玛尔米乞部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尘头冲天,苗银花立刻戒备地端枪作势,祁连山道:“别慌,好像是小娥跟范五他们!”

冲前的两匹马,果然是范五跟贺小娥,再后面却是刘老好跟一个像貌清秀的中年人。

他们飞骑上来,见到了祁连山,那中年人跳下了马,就肃立恭身道:“少爷!龙八接应来迟,害少爷受惊了!”

敢情这中年人正是天风八骏中的老八龙骏,也正是他常说的八叔!

祁连山也激动地跳了下来,双手抱住了他,高兴地道:“八叔!你怎么来了,八叔!您别这么称呼,那叫侄儿怎么当得起?”

龙八肃然道:“这是应该的,在名份上你是少主,在牧场而言,你是少东,就是老主人在世时也是一样,他虽然视我们如兄弟,可是我们一直把他当作主人的!”

祁连山道:“八叔,您各位跟爹怎么称呼是一回事,我却是从小就叫各位叔叔的!”

龙八道:“以前是你还小,我们也就胡乱应着,现在你已经长大了,而且哥儿们听了少主在草原上的一些作为之后,兴奋得不得了,老主人后继有人……”

说到这儿,龙八的声音有点哽咽,眼睛也红红的,可是他又转为兴奋地道:“少主,你实在了不起,强爷胜祖,别说我们这些老废物不如,就是老主人在世,也没有这么轰动过,所以少主,我们是更不敢僭越了!”

祁连山倔强地道:“八叔!您这是在存心挤我,不让我在草原上耽下去,硬逼着我上内地去?”

龙八一怔道:“这是怎么说?龙八不敢,小山儿,你可千万不能这么着,否则我的那些老哥儿们会活剥了我,对于这次我力主放你一个人出塞,我已经落尽了埋怨,有一阵子你断了讯息,我就受够了数落……”

祁连山笑笑道:“八叔!您一急,就把以前的称呼急出来了,小山儿三个字,听起来多顺耳,多自然亲切!”

“那是你小的时候,大家胡乱叫着的,现在……”

“现在还是一样。八叔,您跟我好久没在一块儿,可能已经不太了解我了,不过您可以问问八婶儿,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您若是这样子对我,是在叫我走人……”

刘老好上前含笑道:“八爷!少爷是个顶随和不过的人,最没架子,可是也挺别扭的,您还是顺着他一点儿吧!”

龙八苦笑道:“谁敢不顺呢,连老主人对他都没办法,我们还敢拧他吗?”

苗银花在旁道:“八爷!我叫苗银花……”

龙八一拱手道:“是!是!二姑娘,我已经听阿好说了有关于你的事儿,对你是又感激、又佩服,你可实在了不起,尤其是少爷,得你的照顾与帮助太多了!”

苗银花笑道:“八爷的大名,我们是闻之已久,可是见了面,倒感到您不如传说中那么豪放了,尽说些客套话,我很放肆,您可别见怪,我觉得人与人相处,全在一片心、一片情,凡事都是顺乎自然的好,要是一客气,反而别扭了!”

“说的是,二姑娘,我是最不喜欢客套的人,相处久了,你就会明白……”

“八爷,不必相处久,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够了,以您对我的称呼来说吧,每个人都叫我银花儿,您偏偏要叫一声二姑娘,这是客套呢?还是讽刺呢?”

“这怎么会有讽刺的意思呢?”

“我是二姑娘,我那个姊姊苗金花就是大姑娘了,您是不是要提醒我,有着那么一个姊姊呢?”

“天地良心,我绝没这个意思!”

祁连山笑道:“八叔!您看看,凡事一做作,会造成多少的别扭跟误会,所以您对我也千万别来那一套了,少爷两个字多刺耳难听。您叫着不觉得碍舌头吗?”

龙八终于笑着道:“好!好!小山儿,我认错,我只是想表示对你的尊敬!”

苗银花抢着道:“少爷的一切作为是值得尊敬,那可不是您一个人有这心意,不过这也不争在称呼上表现!”

龙八只有笑道:“说的是,银花儿,姑奶奶,阿好说你不但人漂亮,而且枪法准,可没说你的口才伶俐,我可是领教了,佩服!佩服!”

苗银花笑道:“不敢当,这句话您还是一半儿捧一半儿损,可是我听着却比前先舒服多了!”

“八叔!您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自从你在草原上突然失去消息,牧场上就慌了,大伙儿都吵着出动全体人员来找你,我记住了你的吩咐,一力拦了下来,结果是要我带了一百个弟兄出塞来,一路上打听你的消息,总算找到这儿,遇到了阿好跟一些人……”

祁连山也道:“对了,八婶儿,你不是跟玛林娜在一起,到地狱谷去会合吗?怎么会落了单,又跟八叔碰上了往回赶呢?有没有碰到加洛琳她们?”

刘老好叹了口气道:“我是出来要找少爷的,部族里出了事,玛林娜还没有离山就叫人给暗杀了!”

“啊!果然有这种事!”

“怎么?少爷,您早就知道了?”

“不!我只是在中途遇到了金帕尔,知道了在本部里会有变动,所以赶回来瞧瞧究竟……”

“我跟玛林娜才到了谷口,不知那儿冒出了一根天蝎毒刺,玛林娜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倒了下去,接着谷里又死了几个长老,乱成一团,我要去见我大姊,结果也没见着,我看看情形不对,就悄悄地出来,追上了小娥跟范五他们,也知道了你跟加洛琳她们遇上了苗金花……”

龙八又忍不住插嘴道:“小山,这一仗打得真漂亮,我真忍不住想见见那个加洛琳,还有这位银花儿,怎么草原上尽出你们这些女豪杰呢?”

他见到苗银花的神色一暗,忙又道:“银花儿,不是你姊姊死了我还要说她的坏话,实在是她的行为太糟了,在西北道上,不知有多少人家毁在她手里……”

苗银花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们的家就是一个例子,她连自己的家都能拆了,还会在乎人家吗?”

祁连山道:“八叔,今天我觉得你真有点婆婆妈妈,没有往日的豪气了,尽在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上扯个没完。”

龙八哈哈大笑道:“好!好!不说了,八叔可不像你进过大学,喝过洋墨水儿有学问,知道那些重要,那些话没说头,我只是想到就说,说过就忘……”

祁连山忙问道:“玛尔米乞部那边究竟如何?”

刘老好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是有几个长老叛变,掌握了实力,我就是出来拉人回去援救的,结果先碰上了小娥他们,知道你们跟白狼大寨先打过了一场,现在是沙妮带了一拨人去追康柏尔罕跟少爷您的,我因为又遇上了八爷,所以就先回头了!”

“怎么沙妮听了这个消息,不急着回去解救?”

刘老好道:“她们年轻的一代根本就不关心,沙妮说她追上了康柏尔罕,只能把事情告诉她,却不敢担保她们一定肯回来,这一群年轻人好像对自己的家园出生地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祁连山轻叹道:“这也难怪,除了部族之外,她们没有家,没有父母亲情,没有一点可以依恋的东西,也没有一点留住她们的东西,她们怎么会不向外跑呢!”

“可是玛尔米乞部已经流传了几百年了,也没有因此而绝种,那又是怎么说呢?”

“从前交通闭塞,到塞上来的人少,她们对外面的情形完全隔膜,以为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生活的,现在她们知道了在外面有更好的世界,自然要出来了!”

刘老好也不禁默然。龙八笑道:“阿好,你别说人家了,你自己就是从那儿长大的,可是你对那儿有多少好感?要不是为了小山儿,你愿意再回去吗?”

“我不同,我根本就不是那一族的人,只是寄居在那儿,而且我很早就离开了!但多少我还是关心的!”

“你因为离开得早,所以还有一点关心,如果你在那儿呆得久了,你就会毫无恋惜!”

说话的是个叫金妮的女孩子,也是祁连山带回来的两个女俘之一。祁连山道:“你们也讨厌那种生活?”

“是的,每个人都讨厌!”

“那你们有了离开的机会,为什么还要跟金帕尔一起叛变,继续留在谷中,拥护她做女汗呢?”

“生活在那儿都是一样的,只要改变那些规矩就行了,金帕尔说她做了女汗,就可以保证我们坐在家里享福,有数不尽的男人送上门来,带来了食物、衣服、珠宝,我们不必做任何工作,就能够享受到这些……”

祁连山道:“胡说,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

苗银花却笑着道:“少爷!有的,我姊姊神通广大,她真能做到这一点的!”

祁连山不相信地道:“她能做到这一点,怎么做?”

苗银花道:“很简单,把玛尔米乞部变成像刘家寨子一样就行了!”

“啊!你是说的这个方法?”

“这个方法既简单又方便,这儿的女孩子既多又美,以前因为她们的规矩太严,抓住男人当奴隶,而且到死不准离开,所以大家都视为畏途,如果更改掉这个规矩,就可以吸引大批的人前来了!”

祁连山摇头道:“银花儿,刘家寨子是途经沙漠中的一个休憩站,来往的商队必须经过那儿,补充水粮,所以那个地方才能有生意,玛尔米乞部深闭在天山里,谁会有那么大的兴致,万里迢迢上这儿来找乐子!”

苗银花道:“有人的,而且会有很多的人,我在路上跟金妮同骑,谈了一阵,才知道一个秘密,玛尔米乞部有一条秘密的通路,可以打通天山南北路,只要化费很少的人工,就能把那条路开出来,这样一来,由南天山到北天山,只要四五天的路程,比起以前要走上一两个月,不知近了多少路,这条路开出来,还怕没人走吗?”

“真有这回事儿?”

金妮道:“我不知道是否像银花说的,我只知道有一条秘密的山道,出去后四五天,就可以到噶尔……”

祁连山道:“那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发现,这就难怪白狼大寨跟满天云要动这个脑筋了,他们只要占住这条路,收收买路钱也能发足了财!”

龙八道:“小山儿,这可不能轻易视之了,咱们得趁这个机会,把这条路开出来,那对整个回疆的方便都太大了,就是咱们自己的马匹,也不必绕过天山再赶回兰州,不知省了多少事!”

祁连山道:“八叔,通路对回疆固然重要,但那是人家玛尔米乞部的地方,谁也不能擅自作主开发!”

“这可是为了大家的方便!”

“是的,我知道,以我们设在兰州城内的会馆来说,占着一全进。自前街通到后街,别人从前街到后街,要绕上一个大圈子,我们却只要对直穿越过道就行了,咱们把门户整天敞开着让走路的人穿来穿去吗?”

“那自然不行,可是这不一样!”

祁连山庄重地道:“不!一样的。一个家,一个部族,甚至一个国家,都有保护他生存所在地的完整、不受人侵犯的权利,除非是玛尔米乞人自己愿意,否则我们还是应该尊重她们的意志。”

“若不是我们去解困,已经没有玛尔米乞部了,白狼大寨,满天云,都在动脑筋……”

“是的,他们是土匪,盗贼,所以他们能那么做,但我们可不行,我们是帮助玛尔米乞部人自卫驱除外侮,若是我们也存了占领之心,与盗贼又有什么区别?”

龙八叹了口气道:“小山儿,难怪老主人上次内地回来,一改以前的态度,对你满口称赞,说你比他强得多,当时我们还不信,现在我可是真信了,你读了那些书,想的就比我们多,道理也比我们清楚,像眼前开路这件事,在我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叫你一说,竟是错了!”

祁连山笑道:“您也没错,因为您的用心是为了大家,不是为了自己,只是有很多事不能光看一面,必须面面俱到,才能作一个公平的裁决!”

刘老好笑道:“好了!等你们二位慢慢把道理说通,可能玛尔米乞部里已经另立新汗了!”

祁连山道:“还不至于吧,那些人捧出金帕尔为新汗,自然是等金帕尔去了才能作决定的!”

“可是她们已经在展开屠杀的行动!”

“我知道,那是为了另一个原因而杀人灭口,不过对女汗,她们还不可能立刻采取行动的!”说着,又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为了有满天云跟白狼大寨插手,这件事咱们是不该管的,因为这是她们内部的纷争,现在内情转为复杂了,我们只有尽点心了!”

他先去跟龙八带来的那一百名马师及牧人们打过招呼,然后才率着人,领先在头里进发。

苗银花跟贺小娥各揹着一枝枪,跟在他后面,又像是他的护卫,又像是他的从人侍儿!

龙八又落后了,跟刘老好并骑,看着祁连山的影子,龙八一阵激动,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哽咽着道:“小山儿终于长大了,不但能自己站立起来,而且比老主人更有出息,眼看着天风牧场在他手中,会更加繁荣扩大,他在大漠上的名头,也会更盖过老主人……”

刘老好奇怪道:“八爷,你是条铁汉子,连我告诉你小金铃儿的死讯,你都没掉一滴眼泪,怎么这会儿倒是……”

龙八擦擦眼睛道:“男人不为伤心而流泪,我是为了高兴,高兴这孩子终于成了个男人了!”

“难道以前他就不是个男人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现在成了一条汉子,不像以前那么软绵绵、温吞吞的!”

刘老好道:“八爷,我从来也没跟您唱过反调,这一次却要跟您抬抬杠子了,我以前也没见过祁少爷,可是我绝不相信他以前是个软绵绵、温吞水儿似的男人……”

“嘻!那是你没跟他在一起过,他……”

“我不必跟他在一起也可以知道,他说话的时候,低声细气,脸上常带着笑,心肠很软,见不得流血杀人……”

“对了!就是那付样子,真叫人难以相信他是天马行空祁云程的儿子,祁大哥一提起他就摇头叹气!”

刘老好笑道:“八爷!那可不是祁少爷娘娘腔,而是你们太粗鲁了,瞧不惯别人斯文,祁少爷到现在还是没什么改变,对人温和,心地善良,从不对人大声吼叫,可是他却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你说的汉子气是表现在外的,认为一定要像莽张飞似的才是男人!”

龙八笑道:“阿好,这一点我不跟你抬杠,我也承认我们都没有看准,不过我还是比较懂得他的,知道他外和内刚,要是叫我那些哥儿们看来,就没有一个认为他是个男子汉!”

刘老好笑道:“八爷,我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你那几位兄长全是些大草包,除了吹胡子瞪眼,掳袖子打架外,有那一个是真正能办事儿的……”

龙八轻叹道:“我知道,祁大哥全是受着我们的累,虽说牧场是他创办的,大部份的股子也是他的,可是以他的情况,大可以收手不做,到内地去真正享福去了,犯不上再撑在兰州,操这份心了,可是他要是一走,这个牧场谁也接不下来,在塞外,马匹的来源一半是靠捕野马,另一半则是向维吾尔人买,这两者也都靠着祁大哥才勉强撑着,结果把自己的命都赔进去了,大哥遭难时,大伙儿又急又燥,恨不得立刻就出手擒凶报仇!”

刘老好道:“听说您把大家拦住了!”

龙八道:“也不是我,是大哥自己,他那次由内地回来,显然很高兴,告诉大家说,他终于有了儿子了,将来很可能比他还有出息,请大家多多照顾!”

刘老好一时没听懂道:“他难道另外还有儿子?”

龙八笑道:“没有,只是他对小山儿一直很失望,认为小山儿传不了他的代,上次在内地父子相聚了一段日子,祁大哥总算看出了儿子不平凡之处,可是他那句话说出来,大伙儿跟你一样,一时也没听懂,没几天,大哥大嫂就遭了难,我忽然想起了大哥的话,拦住了大家,说应该等小山儿回来作个决定,当时马四哥还跟我顶上了,说那个娘娘腔似的毛孩子,能决定什么!”

“这未免太过份了,无论如何也不该说这个话。”

龙八道:“就是这话,我对马四哥一向很尊重,就是那一次我发了脾气,说小山儿再怎么没出息,总是大哥唯一的亲骨肉,大哥大嫂为大伙丢了性命,尸骨未寒,我们就打算不认他的儿子了,这种事我做不出,也不容人如此,谁要敢这么做,我就跟他拼刀子。”

刘老好道:“八爷,你也过份了一点。”

龙八笑道:“我知道,可是我必须如此,因为大伙儿的意思都跟马四哥差不多,经过我那么一来,他们才感到不妥,在大哥的灵前跪下磕头认错,这才等到小山儿回来。”

“听说你们跟他也冲突了一场。”

龙八笑道:“那倒还好,没有像跟我那么严重,等他守满七之后,大家旧话重提,他一力反对,而且拿出了少主的身份,硬压着大家在牧场内务守本份,查凶报仇的事,是他为人子的责任,他要一个人去做!”

“大家肯听他的吗?”

“就事论事,连我都不以为然,可是先有我的话,大伙儿不好意思跟他再顶上,再者,那时他的表现,看来已跟从前有所不同,讲话虽然还是文文弱弱的,但是语气坚决,好像不容人打折扣似的,大家有一半是为他的气势所慑,倒是乖乖的听了他的话,直到他一去个把月没消息,大家才着了急,派我出来探听一下消息……”

刘老好轻叹道:“你带了人来,自然是更好了,可是对这位少爷,我真不知怎么说才好!”

龙八的眼中闪着泪光道:“是的,我听了贺姑娘她说的种种情形后,才知道这小子是真了不起,比祁大哥强多了,祁大哥一生创下了赫赫盛名,敬佩感激他的人固然多,但恨他的人也不少,而小山儿,却几乎没有人恨他,最难得的就是他结交收容的一些人,祁大哥一辈子交了我们八个弟兄,生死以之,那没话说,因为我们是他的手下部属,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一直在他的照顾下,这一份恩情也应该我们拿出性命来报答,而小山儿却是从敌人的窝里挖出来的人,同样地肯为他舍死忘生,这才是真正的仁侠精神,但愿我们的儿子,将来能有他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刘老好一怔道:“我们的儿子?”

“是啊,阿好,天风牧场有了这么一个英明有为的新主人,我肩上的担子轻得多了,可以安定下来,为我自己的事打算了,第一件事就是跟你成婚,然后当然就是生儿子,生他十个八个的,越多越好!”

刘老好居然也会红了脸,道:“八爷!您也不想想,我们都是什么年纪了!”

龙八笑道:“年纪不大呀,我才四十多,你不过四十快靠边,我出来的时候,秦二嫂的肚子又大了,她都已经四十八岁了,我们就算一年一个吧,你到她的年纪,不是有了八九个儿子了!”

刘老好道:“这要靠命,哪有这么理想,想要几个就几个的!再说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儿子吧!”

龙八笑道:“我这辈子没作过亏心事,老天爷不该叫我绝后,虽然我娶亲迟了些,但是我会相人,在千百人中看准了你这块良田,照你的身段骨架看,该是多子宜男之相,虽说耽误了一段日子,但是只要努力耕耘,相信会很快就有结果的,至于生什么,我倒无所谓,小子固然好,丫头更为佳,只要多就行!”

刘老好红着脸轻啐了一声:“八爷!您怎么这样没正经,叫人听了算什么?”

想了一想,她忍不住又问道:“八爷,您说丫头更为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喜欢女儿?”

龙八笑道:“自己生的,男女一样欢迎,只是儿子是天定的,生下来是这么付德性,我们都得收着,想换都换不了,女孩就不同了,咱们可以睁大了眼睛挑,还可能选着个像小山儿那样的好样儿的女婿。”

刘老好笑笑道:“哪有这么理想,也许咱们的丫头是个丑八怪,送给人都没人要,还让你去挑女婿吗?”

“那也好,可以一直养着她送我们的终,免得我们老来孤苦,不过我想凭你我这两付相貌,咱们的女儿绝丑不到哪儿去!”

刘老好开心地笑了,这一对中年人的爱情虽然不像年轻人那么缠绵,但是内心的甜蜜却有以过之。

终于在一阵急驰下,玛尔米乞的第一道哨线又在望了。祁连山老远就停了下来,而且也把大队停了下来!

龙八快马赶了上来,道:“小山儿!怎么不前进了!”

“八叔,情形不太对劲儿!”

“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昨天阿好他们才离开那儿,虽然里面有点变故,但是不过才几十个老婆子,没什么可怕的!”

祁连山道:“八叔,你看看这地下!”

沙土地下平平的,什么都没有。龙八道:“看不出什么呀,连一个马蹄印子都没有!”

“就是这点奇怪,八婶儿她们昨天才离开,一行人数也不少,地下应该有零乱的马迹才对!”

“这个……沙漠上随时都有风,一阵风过就掩盖了一切!”

“不是这么说,这块地上不常有风,而且沙地上有些地方已经很结实,马蹄印上去,浮沙也未必掩得了,我一路都看着蹄印过来的,到了这儿,忽然又没有了!”

“难道满天云又回来了,他不是到地狱谷去了吗?”

祁连山道:“那只是听见说说而已,谁也不能确知他上哪儿去了,说不定他是做个幌子,假装离开上地狱谷去,然后又悄悄地回来,展开突袭!”

“要是如此的话,他又何必走呢?他早先不是已经深入山谷了吗?”

祁连山摇头道:“没有,玛尔米乞女汗已经看出他的野心,早已对他作了戒备,把他的人严拒在山谷之外,再者那时候谷中的人很多,大部份都是拥戴女汗母女,他要想侵占玛尔米乞还真不容易,这家伙狡猾异常,一定是利用机会,放出空气,说他上地狱谷去了,他知道我们一定会追踪前去的,他却躲在一边……”

苗银花接口道:“少爷说的是,很可能我姊姊那批白狼大寨的人,也是他引来的,要不然,白狼大寨的人从未深入天山,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就等着了康柏尔罕她们呢?”

龙八看看前方道:“那只是你们的猜测之词。”

祁连山道:“这地上被扫去的马蹄印子使我可以作个大胆的判断,应该不会错,而且这是第一道哨口,已经交由玛尔米乞部自己把守了,如果没有变化,应该有人前来问讯才是,八叔,您的看法如何呢?”

龙八想想道:“小山儿,我承认你判断得很正确,我提出那些问题,只是想知道你是胡乱猜测,还是真正地在作正确的判断,现在晓得你不是胡乱猜测,我很高兴,这证明你已经真正的成长,接得下老东家那付担子了!”

祁连山无可奈何地笑笑道:“八叔,您真是的,这个时候来考我这些,您还真有闲情!”

“不趁这个时候,见不出你的真本事。这玩意儿可不是你们背书,能滚瓜烂熟的,一定要临机应变,现在你已经比八叔强了,该怎么做,我一切听你!”

祁连山道:“怎么听我的?八叔,我就是来请您拿个主意,看应该怎么办的?”

龙八笑道:“别向我要主意,因为讲究地形,你比我强,讲对满天云的了解,你比我深,现在你已经断定上面有埋伏,可是你已经突袭得手过一次,说什么也比我行,所以这个主帅非你莫属!”

祁连山还要说话,龙八道:“你别再推,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还跟我客气不成,要是你的计划不妥,或是措置不当,我不会眼看着你把人送去找死的,自然也会阻止你。”

祁连山想了一下道:“好!八叔,既然要我全权负责,我就接下了,您可得全力支持!”

“这是什么话,你是牧场上的东家,大家自然要听你的,其余的人都是你自己约来的,他们当然更听你的!”

祁连山很快地就把人马作了一番部署,分发停当后,龙八道:“把人分散两侧是必须的,但是用不着这么多吧。有着三五个人足够了,你怎么每边派了五十个?”

祁连山一笑道:“这是为了作掩护用的,五十个人分为五轮,每边每轮十人,集中火力,向上密集射击,打得上面不敢露头,这样才方便正面的人冲上去!”

“哦!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那倒是很正确的,行!这正面冲锋的工作我来担任了,有十个人就行了!”

祁连山道:“八叔,没有十个人,只有两个人!”

“什么,只有两个人,那怎么够呢?”

“这不是人多少的问题,而是管不管用的问题,坡下只有两个地方可容掩护蔽身接近,慢慢地翻上去,若是去的人多了,叫人家一排枪打得人仰马翻的就不上算了!”

龙八看了一下笑道:“行!小山儿,你倒是越来越老练了,两个人就两个人吧,我再挑个枪法准的去!”

“不必挑了,这里面论枪法,谁也比不上银花儿!”

“嗯!我是久闻其名了,今天正好见识一下,银花儿,到时候你可得招呼着我一点儿!”

苗银花笑道:“八爷,说这话就太客气见外了,谁不知道天风八骏,以岁数是顺着排,论功夫却是倒着数,龙八爷的双枪威震天山,应该是你招呼我才对!”

龙八高兴地道:“哪里,哪里,客气,客气!”

祁连山笑道:“八叔!这可不是客气,你可真要费点心,招呼我们两个人!”

“你们两个人,难道你要去抢攻登峰?”

“是的,我对地形熟,而且有过一次经验,上次我攻上来的时候,摸到上面了,那儿的人还不知道,因此再也没人比我更安全!”

“你说只有两个人,银花儿去了一个,你再去了一个!”

“是的,我们两个就已经够了!”

龙八叫了起来:“那怎么行,你们把我撇下……”

祁连山笑道:“没有撇下,相反的八叔要负的责任更大,您得跟着到那株小树后面,那个地方可以左右兼顾,却又只容一人藏身,因此这个人选就非您八叔莫属了,也只有您的双枪,才可以随时压住对方!”

“两边各有五十枝枪,还怕压不住?”

祁连山道:“人多只能壮声势,却不见得真能伤得了人,尤其是我们快接近的时候,只要有人从隙缝中伸只手出来,都能要了我们的命,所以才要八叔压阵,连这伸手的机会都不给他们有!”

龙八顿了一顿才道:“小山儿,你早已计算好了,你把我安到那儿只是一着闲棋,根本没什么大用!”

“八叔,不是这样说,也许您一枪不发,我们就到了上面,但是如果在需要动手时,却不能出一点错!”

“好了!小山儿,八叔等在那儿就是,你是主帅,我说过要听你调度的,自然没话说,咱们行动吧!”

祁连山又把事情逐个交代清楚了,才下令行动,首先发动的是天风牧场的一百健儿,他们骑术精,枪只好,马也快,攻势如同波涛般的,汹涌惊人,而且枪声不断,十分准确,每一枪都打在山坡上的角边上。

那不但是防御性的警告,也含有示威的作用,告诉上面的伏兵,只要敢冒出一点儿身形,底下的子弹就先来打招呼了。这两波人,声势汹汹的攻进到两侧指定的地方后不再深进,随即下马,卧进一边的浅坡后。

然后再分成十人一组,轮流交替着向山头上放枪,乱枪声中夹着子弹的呼啸以及飞蹦的石层、沙尘,不断地在坡上绽开花朵般的蓬雾,那情景煞是热闹,但也非常惊人。果然使坡上的人连头都不敢冒了。

龙八藏身在那簇小树丛后,探出半边头去,盯紧了山坡上,双手握枪,显得特别紧张,这使他自己都难以理解,几十年的江湖闯荡,大大小小,身经百战,对于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像这种场面,也司空见惯了。

可是他今天居然特别紧张,频频用袖子拭去额上的汗水,而且不时还要用眼角的余光去找两个抢登的人。

他也无法否认自己有私心,对祁连山的注意总是要比对银花儿多一点,而且他的紧张,也是为了祁连山而生的,毕竟,这个年轻人的份量,在他心目中的比重太重了。

先还可以看见两条身影蛇行兔伏的姿势,在沙土中转动,不知怎么一眨眼,祁连山已不见了踪迹,这使得龙八吓了一跳,极目搜索,还是看不见影子,他心中略略宽慰,至少地上没见人,明显不是被人暗算而受了伤,想来一定是翻上了山坡。

龙八唯恐自己人的乱枪会伤及已上去的祁连山,忙挥动着握枪的手叫道:“停!停!不必浪费子弹了!”

两侧枪声乍停,却苦了苗银花,因为她正好要上坡,掩护的枪一停,她就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威胁下了,因此,她显得很狼狈的样子。好在离山坡顶还有四五步了,银花干脆双手儿端着长枪,一个急跃跟着一个美妙的急滚,漂亮无比地上了山坡。

人在动,眼睛可没闲,电也似的扫向了每一个角落,然后手中的枪也跟着喷出了火光。

砰!砰!砰!枪声不断地响,山坡上传来不断的惨叫声,证明上面的确是有埋伏的,只是那些人被两侧的排枪压得不敢冒头,待排枪停顿,他们透了口气,正想慢慢抬起头来看看底下的情形,就在这个时候,苗银花翻了上来,因为她对这儿的地形很熟悉,那些地方可以藏人,早已一清二楚了,人到了上面,眼睛就扫向了那几个地方。

伏兵才抬头,她已先发制人,一枪一发,拉栓退膛,再上膛射击,多少还需要一点时间。

可是苗银花就有这么快法,那些子弹,就像是从她的身上射出来似的,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动作的。

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一面移动身形,一面在找目标射击,八发子弹,照顾了八个伏击者,弹无虚发,打完枪膛中最后一发,她的人已经滚进一个安全的地方,又再度地装填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在半腰中负责监视掩护的龙八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忍不住叫了一声:“好,银花儿,真有你的,这几下子别说天风牧场里没有一个能赶上你的,恐怕在整个大漠上,也没人能比你更强了!”

后面跟上来的贺小娥恰好接口道:“不!八爷,眼下就有一个比银花更高明的!”

“谁!我不相信还有更强的!”

“祁少爷!他的一手更为漂亮俐落!”

龙八显然很感意外地道:“哦,还有这一回事儿,我听说小山儿的身手不错,心中还不太相信,因为以前他对练功夫并不太感兴趣,我祁大哥就是为那件事儿担心,难道说他到内地去念书,反倒念出一身功夫来了!”

贺小娥道:“据少爷自己说,他早年对练功夫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对那些踢腿练身架的练法不感兴趣,他说那些办法太死了!”

“怎么太死了呢,真功夫不能取巧,全是死方法上练出来的,多少年来,古人只想出这一套方法!”

贺小娥笑道:“那只是练姿势而已,其实真正奠基的是内家的吐纳功夫,我们只蒙祁少爷传授,练了四五天就感到不相同了,祁少爷说这才是打基础的方法,只要把基础打好了。再去练招式,无不得手应心……”

龙八轻叹一声道:“以前人家跟我这么说,我非抬死杠抬到底,但是看了小山儿的一切,我也只有认了……啊!不好!”

那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隐坡后冒出了两枝枪管,也只是两枝枪管,却没见到人,枪口先是朝天向上冒出来,然后才慢慢地往下放平,对着苗银花。

这是个用枪高手的瞄准法,只要等枪口移到目标中心的时候,人才很快地现身,略略把枪口修正击发,不动声色,却又很少落空,最难得的是本身还绝不会有危险!

龙八也很慎重地把枪对着那两枝枪管,只等那家伙一冒影就先给他一枪。

苗银花却不知道自己的危险,在上面四下看了一遍,然后朝山下笑着叫道:“你们可以上来了,这上面的人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屋子里恐怕还有几个,那可得集中火力才能把他们轰出来……”

砰!砰!两声枪响,苗银花怔住了,龙八也怔住了。苗银花怔的是枪响之后,那块隐蔽的石头后传出了两声惊呼,接着有人抱着血淋淋的手滚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够小心了,想不到还漏了两个准备要偷袭她的人,两声枪响却是从房子那边发出的,那儿本该是对方的阵地,自然不会有人发枪帮助她。

可是这两枪都是射中在暗袭者的手上,发枪极准,自然也不可能是误发,这是使得苗银花发怔的原因!

底下怔着的龙八也是同一原因,他实在想不透这两枪是谁发的,不过很快就有了答案。

一边传出祁连山的声音:“屋子里的朋友,放下兵器出来。否则我这枝枪就一个个地点你们出来了,我不希望杀人,但是为了使你们不伤人,势必要给你们一点痛苦,像外面两位朋友一样,伤了手,那可是一辈子的残废!”

苗银花惊叹地叫道:“少爷!你已经进去了!”

祁连山没有答话,继续道:“屋子里的七位朋友,我说话的位置你们已经听出来了,在我这个地方可以招呼到你们每一个人,而你们却打不倒我;那位窗子下的朋友别动,你想换个位置可不行……”

砰,又是一声枪响,想必是那家伙不肯听话,祁连山给了他一枪,这一枪只是警告性质,没有伤到人。

因为没听见有人发出叫声,倒是祁连山的语声又起:“朋友!这一枪我很客气,只打掉你的帽子,下一枪我就不客气了,你若是再不听话,下半辈子就只有一只手了!”

屋中一阵沉默,祁连山沉声道:“你们一共七个人,我全看得清清楚楚的!还有什么好犹疑的,难道满天云还值得你们拿性命去巴结不成,现在我从一数到十,再窝在那儿不丢枪的,我就绝不宽贷了!”

不知道是他的气势还是他的枪法,才数到五,已经有三个人高举着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只有一个似乎还不死心地问道:“朋友,你一个人把咱们七个人都吃了,总得留个名字吧!”

“我姓祁,祁连山,从兰州来的!”

“你是天风牧场的小东家!”

“天风牧场有先父的股份,我只承受了先父的一股而已,其余还有八位东家呢!”

另外的两个人也都抛枪起立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就是被祁连山打掉帽子的那一个,他一面走一面道:“行了!栽在天风牧场的小东家手里,咱们也不算丢人了,虽然以前阁下不怎么有名,但最近这一阵子,阁下可真了不起,匹马单枪,横卷了大漠,比起令尊天马行空祁老爷子当年的英雄犹过几分,咱们还算得了什么!”

这边的人出来,底下的大队人马也都在龙八的指挥下卷了上来,他们已经没事儿干了,一共才十几个人,全叫苗银花跟祁连山两个给摆平了。

投降的俘虏早有牧场中的人绑着押下去了,龙八这才拍拍祁连山的肩膀道:“行!小山儿,八叔这下子可服了,没话说,英雄就是英雄,先前听了你的事迹,我还是半信半疑,这会儿可是亲眼看见的……”

他又有点伤感地道:“只是小山儿,你为什么不早点把你的能耐亮两手呢?那样一来,满天云也不敢向咱们探爪子,我祁大哥跟大嫂也不会遭受暗算了!”

祁连山苦笑一声:“八叔,以满天云的力量,动得了咱们天风牧场吗?他的能耐敢跟我爹一决上下吗?”

“他再借八个胆子来也不敢,他只是一只没种的耗子,只会施暗算、耍阴谋,根本就不是个玩意儿。”

“这就是了,他根本就不敢正面来侵犯,我有多大的能耐也遏止不了他,说不定他在施展阴谋时,还会把我也带上一个,正因为他先前没把我看在眼里,所以我单人匹马入沙漠,才能很快地发现他的阴谋,如果我大张旗鼓,带着人出来寻仇,恐怕连谁是真凶都找不出来,这里面内情的曲折复杂是出人意料、难以想像的。”

苗银花也道:“是的,八叔,玛尔米乞部是块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除了满天云之外,还有白狼大寨,再加上老薛以及玛尔米乞部里本身的人,头绪之乱,只有少爷才能把它清理出来,所幸是大家都没注意少爷,否则的话,恐怕他就出不了玉门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管一个人多英雄了得,总是很难对付暗中的敌人。”

龙八一怔道:“这么说来,小山儿以后倒是很危险了。”

苗银花道:“如果有人再向天风牧场动歪脑筋,自然是第一个想要扳倒少爷,不过我想把满天云翦除之后,大概不会再有什么人了!”

龙八道:“为什么,难道从此就没人再在大漠中聚啸为寇了,只要有人在大漠上立了脚,慢慢地壮大,就会感到天风牧场是他们的碍脚石!”

祁连山道:“所以,只要有天风牧场存在一天,就不允许再有江湖人在大漠立足!”

龙八微微一怔道:“小山儿,这是有违江湖规矩的,你会因此得罪很多的江湖人。”

祁连山傲然道:“我不怕,我不是江湖人,我也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可是我认为江湖人应该是一群除暴安良专打不平的侠士,江湖规矩如果只保护坏人为非作歹,这个规矩就不是好规矩,我一定要推翻它。”

龙八苦笑道:“小山儿,江湖自来就分黑白两道,一直都是在对立中,但是谁也没把握澈底灭了根,几百年来都是如此,你一个人就想改变它!”

“是的,中国有皇帝几千年了,还不是说推翻就推翻了,世事没有一成不变的,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也许无法把天下的黑道江湖都清除掉,但至少在天风牧场的经营范围内,我不许任何一股绿林势力在此生根,目前先拔掉满天云,回到祁连山,我还要拔掉白狼大寨!”

龙八刚要说话,祁连山已经飞快地道:“八叔!你是长辈,你的话我应该听,可是这件事我很抱歉,我是铁定了心,非做不可,而且我不要牧场的人帮忙,更不会打着牧场的招牌去跟他们拼,完全是我私人的行动,这样子就不会为牧场招来麻烦了!”

龙八苦笑道:“小山儿,你这不是骂人吗?虽然祁大哥有话交待,牧场是大伙儿的,但是我们弟兄八个人,谁也没敢自居是牧场的股东,我们都还是伙计,你是名正言顺的东家,你怎么说,我们当然是怎么做。”

祁连山摇头道:“不!不是这么说,对八位叔叔,我是不敢惊动,对牧场其他的人,我是没理由叫大家去冒险,天风牧场出的工钱,是叫大家来捕马、驯马、赶马的,可不包括叫人拼命,人的性命何等珍贵,也不是钱能买到的,所以我不能要大家去冒险。”

龙八道:“就算大家是愿意自动帮忙的!”

“怎么能就算,这种事必须自动地愿意,否则谁都不能勉强他们,所以先前我只要大家在远处找好掩蔽,发枪为我们掩护一下,没有半点危险……”

龙八道:“小山儿,你可弄错了,我带出来的这一百名弟兄,个个都是光杆儿,没有家室之累,而且他们都是自动地要求前来,没人强迫他们!”

祁连山道:“那就最好,现在我们就趁着胜利的余威,飞快地向前推进,攻他个措手不及。”

龙八笑道:“你是东家,我们一切听你的就是了!”

祁连山也不推辞了,把人马重新集中,组合起来,分配任务定当后,才又下令起程。

就因为第一哨拔得很容易,以后的几道卡子都撤空了,可见满天云也是很有心机的,他所领的人员不多,好手更少,在第一卡上已经损失了十几个,外势太强,这些哨卡也许可以挡挡那些配备不足,还多半是靠刀箭作战的维吾尔人,对付作战经验丰富,配备精良,火力强大的天风牧场,就毫无用处了,他不愿作零星的消耗,所以把人员都撤回到谷里去作最后一道防线的坚守了!

祁连山率着人马冲杀到谷外时!被上面密密层层的排枪阻住了,幸好他在离开时,叫沙妮把剩余的水联珠都带走了,否则还真会吃上大亏!

而且这一手也是满天云所没有想到的,他留下了那几挺水联珠,原期万无一失,因为他拆下了最重要的零件,收藏了起来,别人拿去是一大堆废铁,他自己回来,只要起出零件,装上就可以使用。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在他的人员中有了苗金花派来的细作,那家伙又错把苗银花当作苗金花派来的人,把埋藏零件的秘密地点泄露了出来,使得康柏尔罕能够把所有的水联珠都装配妥善带走了。

满天云自恃聪明,却没想到留下一手败着,反而把自己给陷了进来,他准备用来拒敌的水联珠反而到了对方手中,只得下令坚守了!

不过那山谷的地形实在好,十几杆枪,守住了夹道,千军万马也攻不进去,但是他也受了地形的限制,别人守住了谷口,他想突围也很难!

这山谷就像个大肚子细口的瓶子,放东西进去固然不容易,但是装进去的东西也很难一下子倒出来!

双方都列下了阵势后,祁连山不禁伤了脑筋,道:“我们必须想个办法攻进去才是,这样下去,我们可不上算!”

龙八道:“怎么不上算,他在里面被堵死了,我们只要守紧谷口,就能活活地困死他!”

祁连山一叹道:“八叔!我知道,可是谷中水源不缺,食粮充份,他可以守上一两年,我们难道也跟他这样对峙着,那不是太吃亏了吗?”

龙八想了一下道:“也没关系,我们牧场中有的是人,经常分批轮派来守着,不怕接替不上!”

祁连山道:“八叔,你算过没有,我们在这儿有多少人,好在是水源还充足,但是口粮的供应,也是一件大问题,总不能经常由内地万里迢迢地运了来,何况中间还要穿过几百里长的沙漠,玛尔米乞部就是仗着这自然的险阻,才能离世而独立,维持了几百年,我们不能对挺的!”

“不挺又怎么办,难道就此撤退不成?”

祁连山也没辙了,撤退自然不行,如果就此一退,不但前功尽弃,而且还得防着满天云钉在后面追击。

苗银花道:“我有个办法,倒是一劳永逸,但是少爷不会赞成的!”

“什么办法,你不妨说来看看!”

“在谷口埋上几百斤炸药,引火一炸,把谷口封死了,根本不必去进攻,自然而然就把他们全困在里面了!”

龙八道:“这个办法不行,太歹毒了,别说满天云的手下不全该死,谷中还有两三百玛尔米乞的族人呢,不能把他们也生葬在里面。”

但祁连山想了一下却道:“这个办法可以行。”

连苗银花都难以相信地道:“少爷!您赞成这个办法?”

祁连山微微一笑道:“不错!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也是唯一把满天云逼出来的办法!”

“可是,少爷,这么做不是太伤天和了吗?何况女汗也在他们手里,您这么做,康柏尔罕肯答应吗?”

祁连山道:“所以要趁她还没有来之前赶快做。”

他表现的很坚决,说完之后,立刻就吩咐人,在谷口能掩蔽的地方,开始挖掘深壕,凿穿两边的山壁。

龙八还要反对,刘老好拉了他一下,低声道:“八爷,您想想,少爷会是那种不顾他人性命的人吗?”

“正因为他不是,我才觉得奇怪,他要是满天云那种畜生,我倒是不以为怪了!”

“既然您相信他不是这种人,就不必去怀疑他,相信他的作法好了,他一定有他的打算。”

龙八苦笑道:“也只好相信他了,不过我实在弄不懂。”

天风牧场的人手齐全,炸药倒是带得很多。祁连山拿了一包,在靠壁的一个洞里塞进去,牵上引线,然后毫不犹豫地点上了火,龙八看见他点火,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引线上一溜火花窜进洞中,然后像天崩地裂似的,发出一声巨响,把山壁炸开了一个可容人的大洞。

碎石如雨,半天才停下来,祁连山大声叫道:“行,就这样办,只要再来上四五下,就可以把他们活埋在里面了…”

然后又忙着指挥那些人更形深入,靠着山部,凿上一长排的洞,过了不久,果然里面传出一个深沉的喉咙吼叫道:“姓祁的小子,你想干什么!”

在祁连山身边的苗银花立刻道:“这是满天云。”

祁连山笑笑道:“我知道他一定憋不住,会出来的。”

也放大了喉咙叫道:“满天云,你不是瞎子,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你以为躲在里面,我就拿你无可奈何了?”

“你这样做是犯江湖大忌的!”

“为了报亲仇,任何手段我都不惜施用,这比起你阴谋暗算我的父母来,并不为过。”

“你要知道女汗还在我的手里,你打算连她一起活埋?”

“我知道,她对我父母之死,感到十分内疚,因为事情是假着她的名义而为的,她虽然没有参与阴谋,却也有责任,因此她向我表示过,情愿一死以赎前愆。”

满天云顿了一顿,又叫道:“康柏尔罕,难道你也要看着你的母亲、你的族人、你的属地一起毁在这儿?”

“康柏尔罕不在,她被你引开到地狱谷去了,你以调虎离山之计,把她们骗开了,才进占了山谷,自以为很聪明,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下子正好把你驱入了绝境,这是你作孽太多,天意要绝你……”

谷中传来了隆隆的声音,有人惊呼道:“不好了!后面山峰上的雪崩下来了……”

满天云急叫道:“祁连山,你听见没有,你的炸药把后面天山绝峰的积雪震松了,开始往下崩了……”

祁连山心中微惊,但仍是沉住气道:“那太好了,只要再来上几下,里外夹攻,很快就可从把你们全埋进去。”

“祁连山,你不怕作孽,这是多少条人命?”

“我跟别人无怨无仇,主要目的是你,但是那些人都愿意跟你共生死,我也没办法,现在如果有人愿意出来,高举双手,不带武器,我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至于你,我想不必说了,你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因此你是不会出来的,我也不指望你出来!”

说完不再搭理,退下去催促那些人加紧凿洞,又过了片刻,谷中走出了一个人,空着双手。

苗银花身子一阵轻抖,颤声道:“瞧,那就是满天云。”

满天云是个中年汉子,长得很俊秀,而且身材魁梧。

看起来,他的确不像个大盗贼头子,他慢慢地走了出来,走到了一个适当的距离道:“祁连山,我出来了,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把问题解决,别牵连无辜的人。”

祁连山想了一下,毅然地朝外走去。苗银花忙拉住了道:“少爷,他狡猾的很,别上他的当,咱们现在是占上风的时候,何必跟他对面摆道儿,我去把他绑过来不就成了?”

祁连山摇摇头道:“不!我要他死得口服心服,他已经站了出来,我就不能叫别人去对付他,那会惹人笑话的!”

推开了苗银花的手,也向外走去。两个人走到相距半丈处才站定对看着,片刻后,满天云才先开口道:“真想不到,把白狼大寨跟满天云一脚踢的英雄人物,居然是你这么一个嫩丝丝的小后生,真叫人难以心服。”

祁连山淡淡地道:“满天云,我并没有踢掉谁,这是你们自己的行为招致天怒人怨,把自己整垮下来的。”

满天云笑道:“小子,别太得意,你还没有真正胜利,现在我就可以要你们的人退出十里之外,缴下枪械……”

“哦,凭什么?”

“凭我现在掌握住了他们少东家的生死!”

“我的生死又怎么会让你来掌握呢?”

满天云伸出一只手,看上去是没什么,可是他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道:“这里是两枝天蝎毒针,我只要手指一弹,就可以送你上路,跟你的父母作伴去了!这玩意儿的厉害不用我说了,你是不是认栽了!”

“满天云,你这卑鄙的畜生!”

在他的背后传来一声尖锐女子的叫声,满天云震惊地回顾,身子一跳,就慢慢地倒了下来,喉头上插着一枝亮针,正是他所说要用来威胁祁连山的天蝎毒针。

康柏尔罕从山谷里出来,对着还在翻眼的满天云道:“你以为把我骗出来就得计了,你忘记一个古老的民族,总有很多自保的方法的,而我是将要继统的小汗,自然也有几条无人得知的秘密通道,随时都可以回来收拾你的……”

满天云的眼闭上了,这次他是真正的认输了!

(全书完,漫天云校对,笑看补齐缺文,古龙武侠网独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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