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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铤而走险

脚步声才一入耳,倏然就消失了,是消失在竹篱外面的,显然来人已停在道观外面了。卜上清刚刚竖起了右手五个指头,表示停在外面的人共有五个,忽地又是一阵极为轻微的脚步声传入了几位老的耳中……那是从道观后面传来的,只有五位老的觉察到了,四个年轻人却半点听不到。卜上清皱了皱眉头,缓缓举起了左手,也竖起了五个指头来。敢情道观后面,也来了五个人!这五个人也没有进入道观,却倏地分散开了,接着便没了声息,大概是埋伏在道观后面了。欧阳不凋目射厉芒,盯了萧翠仙一眼!萧翠仙抿嘴笑了笑,没有开口,对欧阳不凋射过来的两道带着质问性的目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其实她也拿不准到了道观门前的人,是不是自己这方面的人,因为按照原定计划,田尔耕是不会派人接应的。但如果不是的话,这来的又是些什么人呢?是干什么来的呢?萧翠仙姐妹的心中,跟“柳林四圣”等人一样,也极愿立刻就得到答案。

果然,并没有令他们失望,答案马上就有了。只听一个冷硬的声音在道观门前传了进来:“请问四先生在吗?”“四先生?”许天威朝“柳林四圣”望去,满脸都是惊讶之色。“柳林四圣”也是你看我,我看你的互相瞧了一会,最后,柳文佩、柳依娘、卜上清等人的六道眼神,却一齐落在欧阳不凋的脸上。欧阳不凋抬手抓了抓脑袋,脸上也是满布疑云……欧阳乐平兄弟眼看这五位老人家的神情,不由大为不解,忍不住一齐低声问道:“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四先生是谁?”欧阳不凋先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然后右手食指一伸,指着自己的鼻尖。敢情“四先生”就是他!

柳文佩也开了口,低声道:“老四!你在这地区里有老朋友?”欧阳不凋摇头低低的道:“没有,就算有也不会这样称呼的。”柳依娘轻轻一拍桌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莫非是……”话刚出口,却倏地运指如风,闪电般制住了萧翠仙姐妹的睡穴,朝欧阳乐平弟兄一摆头,道:“把她们收到暗间里去藏好。”欧阳乐平弟兄依言分别抱起萧翠仙姐妹,送进右首的暗间里去了。许天威诧道:“柳女侠为什么要这样呢?”柳依娘低声道:“我忽然想起来了,只有在左帅幕中的人才会这样称呼,所以不能让这两个丫头晓得。”欧阳不凋皱眉道:“这就奇怪了,是谁来找我呢?”

这时,那冷硬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而且也提高了一些:“请问四先生在吗?”此际,柳文佩和卜上清也认为柳依娘的判断是对的,四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已然取得了默契。欧阳不凋转脸朝着门外沉声道:“竹篱的门没有闩,是那位朋友?请进。”柳文佩与卜上清则双双一晃身,从后窗穿出去,各自探手搭着屋檐,一拧腰,齐齐翻上瓦面,隐伏不动。四道敛去了光芒的目光,朝竹篱门那边扫去……“吱……呀……!”竹篱笆的那扇木门缓缓推开了,适时,屋中又传出了欧阳不凋的声音,缓缓说道:“很抱歉!兄弟这儿地方不宽,只能招待一位朋友,余下的几位只好委屈一下,暂时在竹篱外面休息了。”

谈话之际,那扇已经被推开了一半的木门就停止不动了,直到话声一落,又过了半晌才继续移动,大门启开了。门框当中站着一条修伟的人影,腰悬长剑,右手按在剑把上,两道冷电般的眼神正缓缓左右移动,打量着这座小道观……半晌,这条人影开始迈动脚步,跨进院门,顺着石砌的小径朝“柳林四圣”他们居住的房舍走去。在由窗纸外映的微弱灯光之下,这条人影渐行渐近,形貌渐渐可以分辨了,只看得隐伏在屋顶上的柳文佩与卜上清心头一震,俱不由暗叫一声:“奇怪!他来干什么?”这条人影,正是奉了钱两仪之命,前来找“柳林四圣”去开谈判的“毒爪狼”孙三山!柳文佩与卜上清曾在左良玉军中作幕,当然认得这位在左帅座前名列第三的特等护卫了。

孙三山行近屋前,在阶下停步,倾听了一下,这才拾级升阶举手在门上轻轻扣了两下,冷冷道:“四先生!兄弟孙三山请见。”屋里欧阳不凋依然是那句话:“门没有上闩,请进。”说话的声调并没有显出惊奇或意外,显然已从窗缝中看清楚了来人是谁了。孙三山说了声“谢谢”,轻轻推开房门,跨进屋中。堂屋中只有欧阳不凋跟柳依娘二人,许天威和欧阳乐平弟兄则躲到暗间里去了。这样布置,一方面是不会让人家一下子就摸清了底细,另一方面,可以预防来人有什么别的花样时可以互相策应。孙三山发现屋中只有柳依娘和欧阳不凋,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过来,一揖到地说:“二姑娘、四先生好!”柳依娘欠了欠身,笑道:“孙护卫好!”欧阳不凋站起身来,拱手还礼道:“孙护卫好!”伸手一让,笑道:“请随便坐,客居不便,简慢得很,请孙护卫海涵。”

孙三山道谢落座,连称岂敢,又寒暄了两句,这才转动目光,四下一扫,似乎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只有二位在座,大先生、三先生跟许镖头呢?”柳依娘跟欧阳不凋听得心头一震!很明显的,这位孙护卫是早已摸清楚了他们的底才来的,那么,他是为了什么而来呢?答案非常简单,柳依娘跟欧阳不凋都是老江湖了,那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但二人的脸上都是丝毫不露,欧阳不凋淡淡答道:“他们有事出去了,大既很快就会回来的。”话声微顿,眼望着孙三山,含笑道:“一别多年,袍泽之间久疏音问,孙护卫谅必较前更为得意了吧?赵护卫他们三位还好吗?”孙三山冷冷地道:“还好,他们三位也不错。”欧阳不凋道:“前些时听说襄阳之围已解,左帅正拟挥兵进攻,军务必定繁忙异常,孙护卫怎还有此闲暇来黄山寻幽探胜?”孙三山乾笑了一声道:“兄弟那有这般福份,乃是随着钱二哥率人来此地训练山地作战的……”话声微顿,接道:“听说诸位游屐将履始信峰,寄寓在这道观中,钱二哥对诸位怀念甚殷,故命兄弟夤夜造访,代致问候之意。”

欧阳不凋诧道:“我们来游黄山并未对任何人谈起,孙护卫是听谁说的呢?”孙三山微微一笑道:“是听令孙女及许镖头的高足说的。”此言一出,柳依娘和欧阳不凋以及躲在暗间里的许天威等人,俱不禁心头大震!欧阳不凋定了定神,故意表现得毫不在乎地问道:“我记得孙护卫好像从未见过小孙女和许老弟的门人吧?”孙三山冷冷道:“以前兄弟确是不曾见过,但不久之前却遇上了。”欧阳不凋“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不知是在什么地方遇上的?”孙三山道:“就在咱们驻紮的营地之中。”欧阳不凋惑然道:“孙护卫又怎知是小孙女跟许老弟的门人呢?”孙三山一笑道:“这是她们对钱二哥说的,同时钱二哥也认出了那位许镖头的高足,所以兄弟才完全确定的。”

欧阳不凋和柳依娘对望了一眼,心中俱是一般的想法,那就是一个“怪”字!柳依娘想想道:“请问孙护卫,她们除了说我们来游黄山之外,不知还说了些什么?”孙三山想想道:“四先生的令孙女倒没有说什么,就是那位许镖头的高足说得多些,大概是关于这次许镖头所保的镖货被劫以及左帅拒谢藏珍的事吧,兄弟站得远,没有完全听见。”欧阳不凋抓了抓脑袋道:“这就怪了,这两个丫头是一直摆在家里没有带出来的呀!怎会跑到这山区来呢?孙护卫可不可以说得详细一些?”孙三山冷冷道:“当然可以。”于是,将如何制住路金花和欧阳乐贞,如何在大营中为她们解开穴道,路金花如何在进食后说出了此行的经过……孙三山只说到二女起身告辞就不再往下说了。

欧阳不凋暗暗松了口气道:“她们走了?”“没有!钱二哥怎肯让两个女孩子三更半夜的在山区里瞎闯?万一又遇上了歹人而吃了亏,怎对得起四先生跟许镖头?”柳依娘和欧阳不凋又对望了一眼,心中都已再无疑问,那就是路金花和欧阳乐贞必然是甫离虎口,又入牢笼了。欧阳不凋勉强笑了笑道:“原来还有这许多曲折,这两个丫头也太大胆了,多亏是遇到了诸位,否则的话真是不堪设想!改日兄弟要好好谢谢诸位才行。”柳依娘也吁了口气道:“这一下我们可放心了!”说着,突然一皱眉道:“可是两个女孩子在军营里面也是很不方便的,孙护卫既然好心来告诉我们,何不顺便将她们送回来呢?”

孙三山冷冷道:“二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只是路小姐没有把诸位的住址说得十分详细,兄弟不便带着她们在山区里瞎摸,另外还有个原因,她们大概是因为很饿的关系,吃得太急太多了,以致害了肚子,走不动,所以钱二哥才派兄弟来拜望诸位并请四先生和许镖头去一趟的。”话说到此地就很明显了,对方采取的手段,与东厂的爪牙是如出一辙,都打的一个算盘。柳依娘心念一转,计上心来,倏然站起身道:“老西陪孙护卫聊聊,我暂时失陪一下。”孙三山以人质在手,根本不惧柳林四圣玩什么花样,一见柳依娘要离开,只是淡淡一笑,微微欠身道:“二姑娘有事请便,兄弟跟四先生谈谈也是一样。”

柳依娘离开座位,转入了右首的暗间里去……许天威见她进来,正要开口,柳依娘突然示意噤声,然后迅速跨到床前,双手倏扬,解开了萧翠仙姐妹的睡穴,却又闪电般制住了她们的软、哑两处穴道。她弄妥之后,又示意许天威好生看守,这才转身走出暗间,回到堂屋坐下,眼望着孙三山,正容说道:“我刚才忽然想起,我们四弟兄姐妹昔年离开军中之时,曾发誓不再踏入左军营地一步,如今虽然老四的孙女跟许老弟的门人落在你们手里,但我们可不好违誓到你们的军营里去看她们的。”孙三山一怔,随即冷然道:“诸位去不去是无所谓,不过那两个女孩子的体质不怎么好,害害肚子倒不要紧,万一转了旁的病就麻烦了!”

欧阳不凋见柳依娘到暗间里转了一转,出来就说了一段谎话,不由心里一怔,但也很明白她这样说一定是另有含意的,于是也跟着信口胡扯道:“孙护卫未免说的太严重了!谁不知道钱两仪钱护卫的医道如神,小孙女跟许老弟的门人无论害了什么病都不要紧的。”孙三山一听,这两个老家伙竟然有撒赖的意思,不由着急起来,冷冷哼了一声,神色凝重的道:“固然钱二哥的医道是不错,但正如二姑娘刚才说的,两个女孩子在军营里是很不方便的,所以兄弟还是希望诸位去接她们回来的好。”柳依娘故作沉吟的道:“话是不错,唔!这样吧!请孙护卫坦白的说,你们远来黄山地区安营紮寨究竟是公事还是私事?”孙三山想想道:“二姑娘的话,兄弟不十分明白,请……”

柳依娘很快的截口道:“很简单,如果是公事,那就是正式属于左帅的军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为了两个女孩子而违背誓言的,如果是私事,那就……”孙三山忙道:“原来如此,二姑娘请放心,绝对是私事。”欧阳不凋哼了一声,道:“什么私事值得这般劳师动众的?”孙三山面有难色道:“私事就是私事,四先生何必问得那么详细呢?”欧阳不凋冷冷道:“你不说明白,我们也不会去的。”孙三山哼了一声,道:“四先生诸位到黄山来干什么?难道当真是来寻幽探胜的吗?咱们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欧阳不凋冷笑道:“原来你们是为了想发财而来的,哼!我看你们要白费心机了。”孙三山冷冷道:“照目前的情势看来,咱们这番心机并没有白费呢!”欧阳不凋哈哈地道:“你找我们有个屁用,藏珍又不在我们身上。”孙三山冷笑道:“可是那份藏珍图是在许镖头身上。”

欧阳不凋冷冷道:“有个屁用,那份图早经天南三煞窜改过了,你们应该去找他们才对。”孙三山神色一整道:“咱们也知道这一点,但钱二哥认为麻烦诸位去找他们比较妥当。”欧阳不凋哂然一笑道:“可是我们根本不晓天南三煞在什么地方,又怎么个找法?”孙三山微笑道:“不要紧,咱们晓得。”欧阳不凋哼了一声,沉声道:“你们既然晓得,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孙三山笑道:“有诸位代劳,咱们又何必费事呢?”欧阳不凋怒哼了一声:“卑鄙!”孙三山奸笑道:“等咱们拿到了藏珍发了财之后,就不会有人说咱们卑鄙了。”欧阳不凋气得直翻白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柳依娘却接口道:“你们的营地在什么地方?”孙三山摇了摇头道:“在什么地方兄弟也说不出来,诸位去了就晓得了。”柳依娘略一沉吟,咬牙道:“好吧!我跟老四同你去走一趟就是。”孙三山摇头道:“钱二哥的意思是请贤昆仲和许镖头一齐去谈谈。”柳依娘道:“你孙护卫是怕我和老四作不了主?”孙三山摇头道:“那倒不是,钱二哥认为大家的事该由大家决定比较好。”欧阳不凋哼了一声,沉声道:“好吧!你就在这儿等好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须防夜长梦多,万一事情发生了变化,我们可不负任何责任。”孙三山想想这话也对,那柳老大卜老三和许天威不在屋中,说不定就是跟踪天南三煞去了,万一让他们先得了手,那时再谈条件就晚了。

想到了这一点,孙三山暗里也同意了,但口中却道:“二姑娘跟四先生去是可以,但二位如有任何承诺,那就是等于代表诸位全体的了,二位必须先考虑一下。”柳依娘沉声道:“我们柳林四圣四位一体,无论那一个说的话就等于四个人的意思,这点你孙护卫尽管放心。”孙三山冷峻地说:“好吧!既然二位能负全责,兄弟就陪同二位回去便了。”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柳依娘一摆手道:“孙护卫请稍待,我还要到房里收拾一下。”孙三山只好重又坐下来,冷冷道:“二姑娘请便。”柳依娘告罪起身,转入右首的暗间里去了……

欧阳不凋心中明白她必然是去交代许天威应该办的事情去了,但口中幻抱歉地笑笑说道:“女人出门总是有些噜嗦,孙护卫请多包涵。”孙三山哈哈地道:“那里那里!兄弟只要能达成任务就行了。”欧阳不凋无话找话说的又问道:“你们的营地离这儿究竟有多远?”孙三山摇摇头道:“兄弟来的时候不是走的直线,因此测不出有多远。”欧阳不凋道:“那么,方向总晓得吧,不然的话,等一下怎么个走法?”孙三山哈哈地道:“四先生用不着拿话套话了,老实说,就算让房间里的人听到了也没用,不是兄弟夸口的话,营地里就是有千军万马也休想攻得进去,哦!二姑娘出来了,咱们走吧!”

柳依娘已从暗间里出来了,她向欧阳不凋递了个眼色,表示一切都妥当了,口里却笑着道:“老四也真是的!孙护卫有职责在身,怎会随便说出来呢?你不是教他为难吗?走吧!”说着,对孙三山一引手,含笑道:“孙护卫请!”孙三山也不客气,当先走出堂屋,身子一转就要往竹篱笆那边行去,柳依娘随后跟到,低叫道:“孙护卫请稍待。”孙三山一皱眉头,停步转头道:“又有什么事?”柳依娘笑道:“没什么。”说时,抬手一指道观后面,笑道:“在那儿乘凉的人请孙护卫下令他们回去暖和暖和吧,春寒料峭,露天里蹲着很不好受的。”孙三山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把埋伏在道观的五名手下撤走……

柳依娘又开口了,她笑笑说道:“其实我是真的为了他们好,如果他们不走,等一下老大他们回来了,万一发现了他们,当然,孙护卫在这儿的话是不会有问题的,但孙护卫不在那就问题大了。”孙三山一听,她的话中显然含有恫吓的意思,但想想也是实情,凭他手下那五块料,怎逃得过柳林四圣的耳目,更谈不上动手了。他心念电转之下,只好接受柳依娘的建议,对着道观后面,撮唇发出一声尖锐的胡哨。柳依娘倾耳听了一下,这才微微颔首,摧手笑道:“谢谢!孙护卫先请。”一行三人出了竹篱门,孙三山一举手,两边暗影里立时跃出四条人影,疾奔过来,转角处也有四条人影飞掠而至,眨眼工夫就到了孙三山面前,一字排开。

柳依娘目光一扫,笑道:“后面只来了四位,还有一位是不是拉肚子去了?”孙三山“哼”了一声,没办法,只得一挥手道:“林彪!去看看周得胜为什么还不来,催他一下,快!”一名大汉应声疾奔道观后面而去,不多一会,便领着一名瘦长汉子回来,孙三山掉头对柳依娘道:“这一下可以动身了吧?”柳依娘含笑颔首道:“孙护卫先请。”孙三山也不客气,一挥手,九名大汉当先开路,他却陪着柳依娘和欧阳不凋,各展轻功身法,随后飞驰……一行人影,瞬即消失在黑暗的山野里!

众人的前脚刚走,堂屋里人影一晃,窜出了许天威,屋顶上柳文佩与卜上清飘身而下,三人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卜上清连连点头,身形一掠,又飞上屋顶去了。许天威突然大喝一声:“见不得人的鼠辈那里逃!”柳文佩故意放重了脚步在院子里急速地一连几个纵跃,许天威两只假手猛地互相一敲发出“当”的一声暴响!许天威脚步重重的踉跄了两下,大喝道:“鼠辈们竟敢倚多为胜,看掌!”喝声中一双假手连连互击,发出一阵“当当铮铮”的金铁交鸣之声,再加上脚步杂沓,倒真的像是一场激烈的搏斗一般。许天威又大喝道:“贼人们扎手,小平小群快出来!”欧阳乐平跟欧阳乐群应声飞掠出来,老老少少四个人就在院子里一阵蹦蹦跳跳的,似乎打得更热闹了。半晌,许天威大喝道:“恶贼休走,留下命来。”他一面喝叫,人已飞纵出竹篱,欧阳乐平弟兄也眼看大呼小叫的飞出篱外,柳文佩捻须一笑,也晃动身形,随后追出。老少的呼喝声逐渐去远,瞬即消失在黑暗的山野里。

萧翠仙和萧桃红两人糊里糊涂的睡着了,又糊里糊涂的醒来了,恰好将堂屋里的宾主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接着又糊里糊涂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又倏然被许天威的大喝声惊醒了。她们从许天威的叱喝声中,猜出柳依娘等人必然是已随着那个什么孙护卫去了,只留下许天威和两个小的看家,此刻正有强敌入侵,双方打起来了……只奇怪那些入侵之人个个都是哑巴,打了半天并无一人开口,不知是什么来路?当然,在她们的希望中,来的最好是东厂的人马。两姐妹正在乱猜,许天威已将欧阳乐平弟兄叫出去助阵,不多一会,入侵的人似乎不敌逃走了,许天威等人追赶的呼喝声很快就远去了。这座小道观里,此时只剩下她们姐妹俩了,要想逃走的话,该是多么好的机会,但可惜的是穴道仍被制住,动弹不得,也叫不出声音来。

两姐妹直急得浑身大汗,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翠仙忽地一蹦而起,口中不由惊“咦”了一声。“软穴”和“哑穴”竟然突地给她挣开了!紧接着萧桃红也跳起身来,怔怔地站在床上,张口结舌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两人赶忙定了定心神,默运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周,觉得经脉畅通并无丝毫异状,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双双窜出屋外,凝目四下打量…小道观内外到处静悄悄地看不见半个人影,许天威等人已不知去向。萧桃红急道:“姐姐!怎么办?”萧翠仙略一沉吟,道:“奇怪!那两个贱婢分明被我们关在密室里的,怎会逃得出来呢?莫非那个什么孙护卫是吹牛的不成?”萧桃红皱眉道:“那个姓孙的是何来路,姐姐可猜得出来吗?”萧翠仙想想道:“根据他们的谈话看来,极可能是左良玉那儿来的,不然的话,绝不会跟﹃柳林四圣﹄如此熟悉,何况那姓柳的老虔婆曾说过什么﹃柳林四圣﹄此生不再踏入左军营地一步的话呢!”

萧桃红失惊道:“如果真的是左良玉派了大军来争夺藏珍,岂不是糟了?”萧翠仙摇头笑道:“那倒不会,你没听那姓孙的说是私事吗?依我看来,十成是左良玉的部下见财起意,私下里带了人马开到黄山地区来,打算发这笔横财是真。”萧桃红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是去追踪他们,还是赶回去报信?”萧翠仙想想道:“现在的﹃柳林四圣﹄已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因为照他们跟那姓孙的谈话看来,他们的确是不知道﹃天南三煞﹄的下落,盯着他们也是白费时间,如果要追踪的话,以我们俩的能耐,追上了反而凶多吉少,我看……还是赶快回去报知田师兄比较妥当。”萧桃红想想也对,就点头道:“事不宜迟,趁许老狗他们追人去了,我们赶快走吧!”说着,转身迈步往竹篱外奔去,萧翠仙在后面跟上,笑道:“刚才摸进来的人不知是些什么人,怎的没听见他们说话?你可猜得出来吗?”萧桃红摇头道:“谁猜得到是些什么人,总之不会是咱们的人就是了。”说话之间,二人已出了竹篱门,站在门外略为辨别了一下方向,齐展身形,如飞而去……卜上清在屋顶上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冷笑一声,长身而起,飞掠出竹篱,展开绝顶轻功,紧跟着二女的后面,悄然追去……

柳依娘、欧阳不凋跟着孙三山,在九条大汉开路之下,奔行于山野之间,由于众人都有着一身绝顶轻功,虽是夜黑如墨,速度仍然疾如奔马,丝毫不受地形的影响。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柳依娘忍不住问道:“孙护卫!你们的营地究竟在什么地方?”孙三山一边举步如飞,一边冷冷答道:“快了!绕过前面那两个山嘴就到了。”欧阳不凋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到黄山地区来的?怎么我们半点都不晓得呢?”孙三山得意地一笑,道:“一支训练有素的劲旅,行动怎么会随便让人知道?”柳依娘接道:“剧才你说已经晓得﹃天南三煞﹄的下落了?”孙三山又是得意地一笑道:“不错!”欧阳不凋忿然地说道:“其实你们就应该直接去把﹃天南三煞﹄围上,逼他们把藏珍掘出来的。”孙三山冷冷道:“这是钱二哥的意思,四先生最好自己去问他。”

欧阳不凋“哼”了一声,道:“我才懒得去问他呢,反正黄山地区目下龙蛇毕集,想打这笔藏珍主意的人多得很,你们的如意算盘恐怕打不通。”孙三山冷冷道:“咱们这算盘打不打得通,那就得看诸位了。”欧阳不凋“呸”的一声道:“我们又不是三头六臂,有什么好看?”孙三山冷笑道:“有诸位去打头阵,总比咱们直接出面的好,这就叫做﹃驱虎吞狼﹄之计,四先生该比兄弟明白得多。”欧阳不凋气呼呼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不打算直接出面,哼哼!恐怕有人却会直接找上你们咧!”孙三山冷冷道:“这个四先生请放心,只要咱们不公开参加夺宝,就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官军,谁又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找官军的麻烦?除非是不想活了!”

话声甫落,前面的暗影里突地响起一阵“嘿嘿嘿嘿”的怪笑!笑声尖锐刺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在前头开路的九名大汉闻声一惊,不约而同霍地停步,排开阵势,个个定睛四下搜视……孙三山一掠上前,沉声道:“什么事?”一名大汉躬身行礼道:“只是一阵怪笑声,尚未看到人现身。”孙三山一皱眉道:“不要理他,戒备着继续前进。”那大汉应了声“是”,一挥手,同着八名大汉就要迈步……“嘿嘿嘿嘿!”那怪笑之声又从黑暗中传来,随着只听一个尖尖的嗓子喝道:“此路是我太爷开,此树是我太爷栽,有人从此过,得留下买路财。”喝声一落,黑暗中飞出两条人影,迎面冉冉而来。

孙三山冷笑喝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强盗,竟打起朝廷官军的主意来了。”另一个尖声尖气的嗓音接口喝道:“若然牙崩半个不字!哼!一刀一个土里埋。”声落,人也停在九名大汉前面一丈多远的地方。九名大汉跟孙三山定睛一看,几几乎都把肺气炸了!原来这两名拦路的强徒,竟是两个乳臭未乾的少年娃娃!这时,有一名大汉已忍不住“呸”的吐了口浓痰,厉喝一声:“小鬼也敢作怪!太爷送你们回姥姥家。”喝声中,人已旋风般扑出去,腰间鬼头刀“呛”地出鞘,一招“横扫千军”,火杂杂地朝那两个拦路的少年砍扫过去。

两个少年屹立不动,直待刀光几将及体之际,这才倏地往左右一分,身法快逾闪电,那名大汉一刀砍了个空,人却止不住前冲之势,竟从两个少年让出来的空隙里直冲而出…一个少年右手一挥,但见银光一闪,“噗”的一声,那名刚刚冲了过去的大汉登时头颅破裂,红的鲜血、白的脑浆往外一冒,惨叫了半声,“砰”的仆倒在一丈多远的地上,一命呜呼!少年这一招毙敌的手法,乾净俐落至极,竟连孙三山也看不出来究竟用的什么兵器?施展的是什么招式?另外的八名大汉,更是目瞪口呆莫名其妙了!两个少年身子一晃,又并肩站在一起,那出手杀人的少年尖声喝道:“还有那个要先去报到的赶快出来!”

须知,这九名大汉的武功虽然算不上一流高手,但既然能够跟着孙三山出来办事的,手底下自然该都不会差到那儿去,他们定过神来,立刻就想出了那名伙伴被宰的原因来了。他们都认为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轻敌躁进,大意失手”八个字!死得真冤!这时候,一听少年又在叫阵,登时就有两名大汉不服这口气,互相一打眼色,双双纵身而出,落在两名少年前面八尺远处,缓缓撤出腰间的鬼头刀,在身前立下了门户,四道眼神,瞬也不瞬地紧紧盯在少年的脸上……那少年眼看他们紧张严重的神态,不由“叹嗤”一笑道:“就凭你两块……”话刚出口,那两名大汉已乘着他失笑疏神的空喷,抓住了这瞬间的机会,两条身形疾欺而上,两鬼头刀骤化“双龙盘柱”,一左一右夹攻过去。

另一个少年“呸”了一声道:“两打一不要脸!给小太爷躺下一个。”说着右手一抖,一条黑忽忽的东西悄没声地飞窜而出,朝右边的那名大汉脚踝上一卷一掀!那名大汉也真听话,“砰”的一声,一条庞大的身子横着仰跌出一丈多远,跌得头昏眼花浑身骨节像散了一般爬不起来了。就在这名大汉倒地的同一时间,另一名大汉的鬼头刀已被那少年扫出的银光缠住,那少年更不怠慢,身子一闪,欺近了对方,左手一抬、一送,一根乌黑发亮的东西已猛地插入了大汉的胸膛。大汉闷哼了一声,身子突然一软,鬼头刀“当”的掉在地上。那少年右腿疾飞,将大汉踢出一丈多远,若无其事地退回原来站立的地方,缓缓把那根乌黑发亮的东西插回腰间。“砰”的一声,大汉仰跌在地上,胸口上直冒血泡,四肢抽搐了一阵,吁出了最后一口气,寂然不动了。举手投足之间,这两个少年又解决了两名大汉,这样一来,剩下的六名大汉才知道刚才的判断,竟是大错特错,这两个乳臭未乾的小家伙,果然是有两手并非全靠侥幸。

孙三山更是惊怒之余,禁不住疑云大起,霍地掉头,狠狠地朝柳依娘跟欧阳不凋望去……柳依娘和欧阳不凋在两个少年现身之际,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是欧阳乐平两小弟兄来了,两个小的既然敢现身阻路,许天威跟柳文佩就一定在附近不远了。两个老的眼看两个小的一举手就宰了三名敌人,手法乾净俐落,毫不拖泥带水,俱不由老怀大慰!几乎忍不住要鼓掌喝采。这时见孙三山拿眼望来,柳依娘笑笑道:“望我们干什么?难道想要我们帮一把?”欧阳不凋嘿嘿笑道:“我早就说过,在这黄山地区目下是龙蛇毕集,想发这笔横财的人多的是,人家找的是你,我们是管不了的。”说话的口气,充满着幸灾乐祸的味道,孙三山听的重重地“哼”了一声,凝目沉声道:“别的话少说,兄弟只想知道,是不是二位预先埋伏在这儿的人?”欧阳不凋笑道:“这就奇了,我们虽然曾经问起过你们的营地在那儿,但你孙护卫并没有说,嘿!你既没有说出来,我们怎知你要走那条路?既然不知,又怎能预先里伏?嘿嘿!孙护卫这话不是问的多余吗?”

孙三山被人反括了一顿,不禁大为冒火,咬了咬牙,便待把火发作出来,柳依娘却笑笑道:“孙护卫且慢火冲脑门,赶快想法子照顾你的弟兄吧,否则的话,他们一个也活不成了。”孙三山忙掉头一看,手下那死剩的六名大汉,正恶狠狠地成半圆形排开,各挺鬼头刀,朝两个少年逼过去……他看了一下,又把头旋过来对柳依娘冷冷说道:“二姑娘请放心,三比一这两个小狗是死定了。”话声甫落,那边的叱喝声已然大起!那六名大汉这一次抱着以多为胜的打算,小心翼翼地将对方围了起来,齐声喝叱之下,各挥兵刃,往当中一合……欧阳乐平跟欧阳乐群一个挥动蟠龙棒,一个左手判官笔,右手亮银鞭,展开家传绝学,奋力迎战!“铮铮铮铮”一阵兵刃交击之声响过之后,六名大汉第一轮攻势竟然无功,给两小挡退了。柳依娘笑笑道:“孙护卫的牛皮好像吹炸了吧!”

孙三山狞笑道:“没有的事,兄弟训练出来的人可不是脓包,二姑娘等着瞧好了。”说完,转对那六名大汉喝道:“摆六合刀阵围上。”那六名大汉齐齐应了一声,刀光阵闪,脚下游走如飞,几个交叉变换方位,突地风雷之声大作,彷佛平地之间涌起了一座刀山,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四面八方朝欧阳乐平兄弟压去。欧阳乐平、乐群两弟兄终是缺少临敌经验,尤其是应付这种联手合击的阵势更是未曾见过,此刻陷身阵中,但见上下四方都是耀眼的刀光,根本就瞧不见敌人的影子,一时间都不禁慌了手脚。无可奈何之下,两小弟兄只好拚命挥舞着兵刃,在身外布成一个光球,严密地守住每一个方位……

这样一来,情况果然好转了一些,但二人心中都十分明白,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时间久了,就算不被对方刀子砍中,也要活活地累死了。欧阳乐群急道:“哥哥!怎么办?”欧阳乐平道:“不要着急,让我想想看……”欧阳乐群已经有些儿气喘的道:“爷爷他们该出来了,为什么还不见动静?”欧阳乐平笑道:“你不要指望爷爷他们了,他们分明是故意整我们的。”欧阳乐群哼了一声道:“整我们?我们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整我们呢?”一声断喝,左手判官笔疾挥,“铮铮”两声金铁交鸣,震开了两柄乘着他说话分神的空隙攻入来的鬼头刀。欧阳乐平道:“这就是磨练啊!哦!有了……”欧阳乐群急道:“有什么?”欧阳乐平低声道:“我们就像刚才那样,装作说话分神的样子,引他们乘隙攻进来,那时可不要用硬的接,要用软鞭或我的蟠龙棒将攻来的兵刃缠住,然后顺着兵刃的方向杀去,只要宰掉一两个就好办了。”欧阳乐群点了点头,两弟兄各自留神等待机会……

阵外,柳依娘跟欧阳不凋眼看两小弟兄似乎只能自保,没有什么办法还攻破阵的样子,心中都不禁有些着急起来。大凡各种联手合击的阵法,无非是靠着位置变换得快与互相密切的呼应配合而已,被困在阵中的人弄得眼花撩乱不知所措,但站在阵外来看,却仍可看得清清楚楚,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缘故。这时,柳依娘见两小弟兄仍是只守无攻,心中虽然焦急,但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毫不关心的样子,冷冷笑道:“孙护卫!贵属下的这个六合刀阵似乎还没有练熟呢!怎么一点作用都没有?”孙三山狞笑道:“不要急!慢慢的来,这两个小狗逃不了的。”说着,话声倏顿,伸手一指,沉声道:“二位请看!”

柳依娘、欧阳不凋顺着手指的方向定睛望去,只见两名大汉,肩并着肩地挺刀直直攻进了两小弟兄的兵刃所展布的光球里去……另外的四名大汉分布在四周,手中鬼头刀舞得刀光霍霍,只等攻进光球里去的两名伙伴将光球捣破一些空隙,四人就立施杀手,一涌而进。柳依娘跟欧阳不凋见状,心中俱不由大吃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就要出手救应……那知︱︱就在这一瞬之间,情势突变!只见那两柄攻进光球里去的鬼头刀,刚刚攻进了大半截,“呛郎”一声巨响,竟然顿住了,紧接着光球一歛,两小弟兄疾扑而出,双手左右一扬,打出两道乌黑光华,直射当面的两名大汉。那两名挺刀攻进光球的大汉方自觉得手中的鬼头刀似乎被什么东西卷住了,由刀上传来的阻力极为强大,使得前冲的身形不禁一顿,紧跟着两道乌黑光华射到,还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觉胸心一凉,浑身的劲力顿时消失殆尽……这两名大汉拚尽最后一口气,惨叫了一声,双双仰跌地上,四肢不住发出阵阵轻微的颤抖……

欧阳乐平弟兄一击得手,乘着前扑之势各自探手将插在那两名大汉胸膛上的判官笔拔出来,虎吼一声!双双猛地旋身,四手齐挥,“铮铮铮铮”架住了四柄疾攻过来的鬼头刀。这一切的变化,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而已,六名大汉又去了两个,六合刀阵自然就摆不成了。柳依娘和欧阳不凋这才放下了紧张的心,欧阳不凋并笑道:“孙护卫六合刀阵不管用,何不再来个四象阵呢?”这时候,那四名大汉猛袭无功,已然抽刀后撤,各占一方,仍然将欧阳乐平弟兄二人围在中间,个个眼中冒火,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将两个小家伙砍成肉酱才甘心的样子!欧阳乐平跟欧阳乐群拚斗了一阵,虽然侥幸得手,但也并不十分好过,两人都是一般的大汗淋漓,呼吸一阵急促,两弟兄心知险境尚未过去,赶忙背靠背地调息一下,四道坚定的眼神,紧紧地监视着四方的敌人,准备迎接下一次的剧斗!

孙三山也不理会欧阳不凋的嘲笑,自顾目不转睛的盯在欧阳乐平身上,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道:“奇怪!奇怪!这个娃娃……”忽的脸色一变,失声叫道:“是他们!”话一出口,人已纵身而起,同时大喝道:“快撤退,回去报告说﹃柳林四圣﹄埋伏截击。”那四名大汉一听,立时采取行动,嗖嗖嗖嗖四个人分朝四个方向倒掠而起,疾逾闪电的飞纵而逃。欧阳乐平弟兄猛喝一声:“那里逃!”双双纵身分头疾追,喝声尚在空中激荡,已然分别截住了一个!另两名大汉心头大喜,以为这条命必可逃脱了,那知︱︱眼前人影一晃,同时感觉一股无形的奇强潜力猛撞过来,两人如受千斤锤一击,齐齐闷吼半声,“砰砰”两声!同时被震得倒飞回来,跌落在原地,撒手归西。

那孙三山方自纵起下令撤退,人还没有飞出两丈,耳听一声沉喝:“退回去!”眼前人影突闪,柳依娘已迎面飞来,随着喝声一掌推出。孙三山怒喝一声:“不见得!”凌空发掌,双掌运足全力,猛然朝柳依娘击去!“砰”的一声暴响,两股内家劈空掌力一接之下,空中彷佛起了一个闷雷,潜劲四荡,狂风大作!孙三山祗觉双肘一阵酸麻,身子被柳依娘的掌力震得倒飞寻丈,坠落地上,踉跄了一步才得站稳。柳依娘的身子在空中也被震得顿了一顿,倒退了几尺,这才迅疾飘落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微笑道:“孙护卫!你就乖乖的认了吧!”孙三山一面调和呼吸,运气行功,一面目光四下一扫,不由心头一紧,暗叫一声:“完了!”只见带来的九名大汉,已然一个不少的躺在地上,那两个少年陪着两个老者大踏步走了过来,认得乃是没有见到面的许天威和柳文佩。欧阳不凋则悠然站在他的背后,堵住了退路。六比一孙三山当然是非叫“完蛋”不可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在那小道观里,“柳林四圣”没有留下他的缘故了,因为那时他带去的九名手下是在观外守候,不易一网打尽,万一走脱了一个,那么,路金花和欧阳乐贞这两个人质就惨了!柳依娘在跟随孙三山离开道观之际,在暗间里交代许天威的也是这一点,她教许天威他们跟踪追来找小道赶到前面,先命欧阳乐平弟兄出来打头阵,以免孙三山警觉情况不妙而下令九名手下分散逃逸,那就无法一网打尽了。总之,只要逃脱一个,后果都不堪设想!孙三山既然想通了对方非要一网打尽的意图之后,也就把心一横,“呛”地撤出长剑,厉喝道:“你们一起上吧!太爷统统都接下了。”柳文佩上前两步,抱拳笑道:“孙护卫久违了!老同事嘛,有话好好商量,何必横眉竖眼的呢?”孙三山怒道:“你们已存了一网打尽之心,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柳文佩笑道:“一网打尽固然是不错,但并非一定要你孙护卫的命呀!阁下又何必穷紧张呢?”孙三山“哼”了一声道:“想要我的命可不简单,何况还有两个贱婢垫背,太爷根本就不在乎。”柳文佩笑道:“这一点你孙护卫就弄错了,目下黄山地区是群雄毕至,龙蛇混集,只要你阁下跟九名部属说不出来,谁知道是我们﹃柳林四圣﹄干的?钱两仪既然不知,当然就不会对两个女孩子怎样,这道理孙护卫应该明白的。”孙三山“嘿”了一声,默然无语。

这个道理,在他认出了欧阳乐平手中的蟠龙棒而联想到两小的来历之时就已想到了,所以才会下令火速撤退,不过仍然没有脱漏一个。柳文佩见孙三山没有开口,于是神色一整,又道:“孙护卫!咱们同事多年,你应知我们都不是嗜杀之人,除非是逼不得已才下手,因此……”孙三山突然“哼”了一声,截口道:“大先生口口声声说不要我的命,到底想要什么?”柳文佩微笑道:“只想听你一句话。”孙三山冷冷道:“什么话那样要紧?”柳文佩道:“当然要紧得很,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拿你的命来换了。”孙三山想想道:“如果我说出来了,是不是可以拍腿走路?”柳文佩摇头笑道:“这就很抱歉了。”孙三山“哼”了一声道:“失去自由,生不如死,我可不干!”柳文佩正色道:“我们并不是要关你一辈子,只等争夺藏珍的事情了结之后,就恢复你的自由。”

孙三山沉思了一阵,缓缓将长剑插回鞘中,抬目道:“好吧!大先生要我说什么?”柳文佩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请问﹃天南三煞﹄在什么地方?”孙三山本以为柳文佩要问的一定是跟两位姑娘有关的话,没料到竟是这个,登时不由一怔道:“大先生问这个干嘛?”柳文佩“呵呵”一笑道:“不晓得他们在什么地方,怎能拿到藏珍呢?”孙三山又是一怔道:“大先生是打算拿到藏珍之后,拿去交换四先生的令孙女跟许镖头的高徒吗?”柳文佩摇头笑道:“那可不一定,世间的事千变万化,谁也无法预先算定的。”孙三山冷笑道:“想不到堂堂﹃柳林四圣﹄竟也会为了钱就不顾亲人的死活了。”柳文佩笑笑道:“你放心!那两个女孩子在钱两仪那里可说是安如磐石,只要咱们不跟那老狐狸朝相,他就绝不敢动她们一根头发的,你还是爽爽快快地说来吧!”孙三山想想道:“他们藏匿的地方,我也说不出是什么地名。”柳文佩笑道:“不要紧,孙护卫可以带咱们去找。”孙三山闻言不由心中暗喜道:“哼!你这老滑头也上当了!”但口中却故作为难地道:“这个……这个……”柳文佩笑道:“不用这个那个了,你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孙三山无可奈何地吁了口气道:“好吧!兄弟带诸位前往就是,但话得先说好,假如诸位被他们发现了而动起手来的话,可要负责兄弟的安全啊!”柳文佩笑道:“那是自然之理,孙护卫不必挂虑。”说着转对欧阳乐平弟兄吩咐道:“快去看看,把那些不曾断气的都收拾了,掘个大坑埋了,咱们好赶路。”欧阳乐平弟兄嘟着嘴应了,到处一看,还有两名大汉还在挣扎,于是伸手点了他们的死穴,跟着利用大汉们丢在地上的鬼头刀,找了个土质松软的地方,一阵猛掘,掘了个数尺深的大坑,把九名大汉的尸体连同兵刃都丢到坑里,推土填平了。柳文佩看着一切弄妥了,这才笑对孙三山道:“孙护卫!请恕老夫得罪了。”话声一落,也不管孙三山是否同意,右手疾扬,隔空点了他三处穴道。孙三山明知躲也是枉然,乾脆大方地动也不动,让柳文佩把自己穴道制住,一咬钢牙,道:“对不起,兄弟要在前面先行了。”说罢,转身当先疾奔而去……柳文佩等人随后而行,迅即消失在黑暗的山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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