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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暗箭难防

出城数里,她们来到了一个小镇上,两匹马不知怎地,都不大肯走了,连经鞭策,牠们仍是懒洋洋的不肯快跑。欧阳乐贞气得直骂道:“这两头畜生,养了两天,居然养懒了,才走几里路,就这样阴死阳活的,我非揍得牠服贴不可。”路金花下来看了一下道:“怪不得牠们,是我们自己大意了,临走时没检查一下牠们的蹄铁,都已经磨平了,牠们怎么走呢?”欧阳乐贞下来一看,果然她的那头坐骑蹄铁已经磨穿了,只剩一圈铁边,蹄掌心处已经磨出了血,才歉然道:“我倒是错怪牠们了,没想到畜生也这么娇贵。”路金花笑笑道:“这就是我们处事经验不足,本来在动身前就应该将一切都检点完妥的,我们光顾自己,竟忽略牠们了。”欧阳乐贞道:“我家里有头拉车的老马,从来不安蹄铁,也走得好好的,怎么牠们不穿鞋就一步都不能走了。”路金花笑笑道:“马跟人一样的,牠们是娇生惯养的,自然时时要人照料,你武功虽好,叫你光着脚在石子路上走,你同样受不了,可是乡下种田的人家,经常赤着脚,走在钉子上也不怕扎脚……”欧阳乐贞嘟着嘴道:“现在该怎么办呢?”路金花道:“到前面村子里,瞧瞧有没有骡马行,找人换上蹄铁。”

两个人只好牵着马进了村子,这座村子倒还不小,约摸有百来户人家,也有一条小街,开了几家店舖。但都是卖米盐杂货的,要不就是吃食店,就是没有骡马行,她们问了几家,都是摇头作答,最后找到一家铁匠舖,掌柜师父是个老头子,一个哑巴学徒,倒是条黑黝黝的壮汉,路金花上前问他会不会换蹄铁,老头子摇头道:“姑娘!咱们这个小村落,没人有马,那儿会换呢?”路金花道:“我看见路上有很多马蹄印,应该有不少马匹经过。”老头儿笑笑道:“那都是过路的,县城离这儿不过才十来里,这儿叫茅家村,都是茅大户的佃户,茅大户家里倒是有十几头马,也有专门的马房,姑娘不妨上那儿问问去。”由于在胡正群家里吃了亏,她们都有了戒心。路金花问道:“茅大户是什么样的人家?”老头儿轻叹道:“茅大户是这儿的业主,茅老太爷是个善人,怜老恤贫,这儿百来户的人,都种着他的田,收租少,年成不好的时候,老太爷还倒过来周济佃户,只可惜好人不长寿,前年就归天了,留下了一个老太太,现在由老太太的娘家侄儿在管家,可就刻薄多了……”

路金花道:“茅家没后人吗?”老头儿道:“可不是吗?茅老太爷那么好的人,竟没给他留条根,偌大的家业,都落在那个马信雄手里了。”路金花问道:“马信雄又是谁?”“就是茅老太太的侄子,年纪轻轻的不学好,花天酒地,花银子跟淌水一样,对佃户却薄透顶……”路金花懒得听他噜嗦,只是问道:“茅大户家能换蹄铁吗?”老头儿道:“那是一定的,因为他们家养了十几头马,都是为了马信雄一个人骑,每年要到我们这儿来打造几十副蹄铁呢。”路金花道:“那你也给我们打两副好了。”老头儿道:“打是可以,但没有人会换上也是白费,钉蹄铁是一项手艺,钉子长短很难捉摸,长了会伤到马掌,短了又黏不住,一定得行家才行,二位姑娘不妨去问一问,肯不肯就难说了,把我这个哑巴伙计带去。”欧阳乐贞道:“带他去干嘛?”“如果马信雄答应了就叫他在那儿现打两副,这玩意儿跟人穿鞋一样,得配合脚掌大小才合适。”欧阳乐贞不耐烦道:“真麻烦,早知如此,我宁可走路的好。”老头儿笑道:“姑娘说的是,人有两条腿,走路多自在,养了这玩意儿,又费钱又费事,既要喂好草料,又……”

路金花定是怕听他噜嗦,忙道:“老人家,那就麻烦贵伙计量好大小,先打造两副,到那儿去找人钉上就是了,我想他们应该答应的。”老头儿道:“姑娘又说外行话了,蹄铁要趁热钉上的,烧红的铁掌稍凉一凉就安上去才能钉得牢,那儿有现成的家伙,现打现装快得多了。”说着朝那个哑巴伙计比了一阵手势,哑巴啊啊地应了,出来牵着她们的马匹,就往村里走去。两个女孩子跟在后面,欧阳乐贞道:“路姑姑,会不会又是跟胡正群家里一样?”路金花道:“我看不至于吧,那个马信雄最多只是个花花公子,咱们跟他好好商量一下,回头谢他一声就完了。”欧阳乐贞道:“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那个老头儿就邪里邪气,这个哑巴更怪,壮得像座山,怎么会干铁匠呢?”路金花笑道:“你也太多疑了,当铁匠自然要壮一点,否则那有劲儿呢,他是哑巴,不用脑筋,自然又结实一点。”欧阳乐贞道:“虽然开了春,天气还很冷,他只穿了一件单背心,光着膀,竟然还直淌汗,分明练过武功。”路金花一笑道:“使力气的人总是不怕冷的,尤其是铁匠,终年要干活儿,习惯上不多穿衣服,否则行动也不方便,在金陵镖局里有个铁匠叫王二呆子,下雪天他还打赤膊呢,你别多疑了,但我们小心点倒也该的。”

欧阳乐贞总是觉得不对动儿,虽然她没有检查过蹄铁,但两天前还是好好的,怎么才走了十里路就不行了呢?照蹄铁磨损的情形来看,早就该换了,这两匹马是从天南三煞的别院中抢出来,天南三煞就是老江湖,早该把一切准备好,像这种事,绝不会疏忽的,尤其是他们有急务在身,马匹的照料,更会时时注意才对。但是她只把这些疑题放在心里,假如这两匹马的蹄铁是被人动过手脚,则证明她们的行踪已落入人家的注意中。来到这里,马匹开始不能行,也是有人计算好的,一定在这儿安排好陷阱,等着陷害她们。不管这批人是属于天南三煞的,或是胡正群的家人,都是她深恶痛绝的一批,她要给他们一个癣惩。而目前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装糊涂,使对方以为她们还浑然无觉,紧要关头暴起发,难反而可以占到便宜。在胡宅重创胡正群,她就是采取这个策略,现在她仍然准备依法泡制,来出出胸中那口恶气。

茅大户的家在村子后面,是一所很有气派的庄院,白粉砖墙围着一大片楼房,占地极广。到了门前有个老头儿见了就问道:“哑巴!你上那儿牵了两匹马来了?”哑巴比手划脚半天,仍然弄不清楚,路金花上前道:“老管家,我们是过路的镖客,因为临时马蹄铁磨平了,一时无法赶路,想借府上的人手帮个忙。”老门头眯着老眼瞧了半天才道:“原来是两个女镖客,请问在那方得意?”路金花因为自己身上带着兵刃,怕引人起疑,乾脆说明是镖客的身份,听他问起,乃坦承道:“我们是金陵天威镖局的。”老门头哦了一声道:“金陵可是大地方,本朝早年就建都在金陵,二位女英雄一定是了不起的女侠士,请进!请进。”路金花道:“管家不要先向贵东家去通报一声吗?”老门头笑道:“不必了,我们侄少爷最钦慕江湖英雄,他跟城里的七星镖局的镖头都是朋友,对二位一定是欢迎的。”

路金花听说马信雄喜欢结交镖行朋友,心里也有点犯疑了,因为这证明他也是个练武的。但一般世家公子,自命侠少,会几式花拳绣腿,经常跟镖局结交以自抬身价,七星镖局没没无闻,其中的镖头想来也不会高明,何况她们急需换上蹄铁赶路,因此想了一下,就坦然地进去了。老管家一面叫哑巴把马牵到马廊中去换蹄铁,一面将她们引进到一所敞厅中坐下,然后才道:“侄少爷正在跟几个朋友斗牌,老汉去通报一声。”路金花与欧阳乐贞坐下,因为上过一次当,对送来的茶也没喝,打量一下四周,看出这倒是一个书香人家。陈设布置都极具斯文气派,不像胡正群的冒充风雅,设置得不伦不类,路金花又较为放心地道:“看来这里还像个样子。”欧阳乐贞的书比路金花读得多,她见四壁的书画都是名家手笔而且富贵气极重,因此微微一笑道:“倒不像是冒充斯文,但也不像个庄户财主。”路金花道:“有钱的人家总是要叫子弟读书的,像胡正群那种大盗,有了钱,也知道附庸风雅一番。”

欧阳乐贞手指一幅对联道:“这幅对联是主人自己书写的,看他的口气似乎不仅是个土财主,还做过朝廷的大官呢。”路金花看去,那是一副廿四字的联句:“半生岁月逐浮沉,方悔功名苦一片闲心赏花雪,乃觉夕阳红”落款是田舍翁六十自书。路金花道:“这说的是什么呢?”欺阳栾贞道:“这可能真那位茅老太爷解职归来后,过了几天舒服日子,才知道以前为了名利,虚耗壮年……”路金花道:“这是种很高雅的胸怀呀!不管怎么说,至少证明了这一家的确是规规矩矩的人家,不会再是江湖人了。”欧阳乐贞还没有答话,厅外已走来一个锦衣的年轻人,身材很高,却长得很文弱的样子,一进门就拱手道:“失迎!失迎!原来是两位女镖头侠驾光临。”路金花起立福了一福道:“是马公子吗?我们来得太冒昧了。”那年轻人忙笑道:“不敢当,在下马信雄,自从家姑丈弃世后,家姑母体弱多病,召在下来主理一下家务,跟二位一样,也不能算是主人……”

路金花见他谈吐很客气,再看他也不像那个老头子所说的刻薄样子,心中略略袪除了疑惑,笑道:“我们为了赶路,没想到坐骑疏于检视……”马信雄笑道:“别客气,那是常有的事,我已经叫人赶紧为二位替换了,在下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对武林英雄都是十分景仰的,能够为二位效劳,感到十分荣幸,换蹄铁还有一会儿功夫,二位如不嫌简薄,请到后园略进一杯水酒如何?”路金花忙道:“那不敢打扰了,我们刚从城里用了饭来的。”马信雄笑道:“在下有几个朋友,都是城里七星镖局的镖师,刚好都在舍间,听说来了两个金陵的镖行女英雄,十分景仰,无论如何都要叫在下转请二位到后园去,一仰丰采,二位请赏在下一个薄面,让在下也沾点光辉……”路金花皱眉道:“这……不太方便吧?”马信雄笑道:“二位莫不是嫌这个请求太冒昧了一点,以常情而言,这个请求是有失恭敬,但二位是个巾帼女杰,仗剑护镖,扬威千里之外,自然不会为俗礼所拘,所以在下才敢斗胆作此不情之请。”

路金花还待推托,欧阳乐贞却道:“既然马公子这么说,我们倒是不便再拒绝了,何况我们身为镖客,也讲究不到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马信雄兴奋地道:“对!还是这位姑娘豪爽,请教……”欧阳乐贞道:“我叫欧阳乐贞,家祖父欧阳不凋,人称长青柳,是柳林四圣之一,这是我师姑路金花,外号叫玉罗刹。”马信雄拱手道:“久仰!久仰!在下是个读书人,对于武林英雄较为生疏,但我那些镖行的朋友一定是知道的。”欧阳乐贞道:“我与路师姑不大出门,可能没人知道,但是我爷爷跟路师姑的师尊无敌神槊许天威许爷爷,他们在镖行里混,一定会有个耳闻,否则就不配作个江湖人了。”她的口风突然变得异常倨傲,完全是一派目中无人的态度,路金花正觉奇怪,马信雄却笑道:“姑娘说的是,二位技出名家,更应该让我那些朋友们瞻仰一番,也好让他们知道舍间光临的是什么贵客。”

说着连连邀请,路金花来不及推辞,欧阳乐贞却拖着走了,马信雄一面引路,一面笑道:“我们正闲着无事斗小牌玩,听说来了两位贵宾,连忙搁下了,重新整理地方,如有简慢之处,还望二位见谅。”欧阳乐贞笑道:“那里!那里!打扰了各位的雅兴,才真抱歉呢。”马信雄连称不敢,路金花皱眉低声道:“小贞!你这是做什么?”欧阳乐贞也低声道:“如果是一批无聊的江湖人,亮出爷爷跟许爷爷的名头来压压他们,省了许多麻烦不是更好吗?”路金花道:“万一是……”欧阳乐贞笑道:“不管是什么,反正让他们知道我们有柳林四圣在背后撑腰,说他们也不敢耍出什么鬼花样来。”路金花皱眉无语,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后花园里,亭台阁榭,建造得十分讲究,园中积雪未化,梅花正艳。马信雄指着一座暖阁道:“大家都在那边暖阁里赏雪。”欧阳乐贞笑道:“赏雪斗牌,各位倒是风雅得很了。”马信雄大概也听出欧阳乐贞的讥讽之言,讪然道:“我那般朋友都是闯江湖的豪杰,舞刀弄剑或许还有兴致,要他们斯斯文文的赏雪,恐怕他们都不耐烦了,只好陪他们斗个小牌玩玩。”欧阳乐贞道:“那我们一去就更扫兴了,我们既不懂赏雪,又不会斗脾,而且刚吃过饭,连酒都喝不下……”马信雄忙笑道:“姑娘说那里话来,对二位巾帼女杰,怎敢以那些俗事来冒犯?只求二位赏光,已是三生有幸。”

说着走进了暖阁,那是一座极为轩敞的厅房,阁中生着火,薄帘遮着长窗,蒙着轻纱,仍然可以看一见外面的梅花如锦,微香暗透,果然是赏雪的好地方,几个丫环使女正忙着撤去残席,舖上新的桌布。阁里有着三个汉子,都是衣饰鲜明,另外还有两个绮装少妇,满头朱翠,长得妖里妖气。一个捧着琵琶,一个手执三弦,站立一边,大概是乐伎之流,他们一进门,三个汉子们站了起来。马信雄一一介绍道:“这位是翻天豹伍金奎,铁背苍狼刘元甲,西天笑童子西门泰,都是本城七星镖局的镖头。”路金花点点头作礼,欧阳乐贞却特别注意那个西天笑童子西门泰,因为此人生具异相。年龄快三十出头了,唇间长着疏疏的几茎胡须,那张脸却又红又嫩,像个小孩子,嘴里挂着笑容,看来阴恻恻的,可是那对眼睛却精光毕露,一望而知为内家高手,绝不会是籍籍无名的小城镖师。

马信雄又为她们介绍了,那三个镖头都拱手,摆出一副肃然起敬的神色,尤其是那个西门泰,嘻开嘴笑道:“幸会!幸会!两位姑娘虽是陌生,但欧阳前辈与许前辈的盛名却是如雷贯耳,不知什么风把二位吹来了。”欧阳乐贞道:“我们是跟爷爷出来办事的,因为事情耽搁,我们落下了一阵,还要赶紧追上去呢。”西门泰道:“原来长青柳老爷子也来了,真是遗憾未能一诣。”欧阳乐贞道:“不仅是我爷爷,柳爷爷他们四位老人家都一起走过去了,把我跟路姑姑搁在后面,偏偏马又不争气……”马信雄笑道:“没关系,前面只有一处宿站,再过去八九十里,都是荒凉的山道,他们一定会在宿站等候的。”伍金奎笑道:“柳林四圣名满江湖,听说已经息隐多年了……”欧阳乐贞道:“这次是受许爷爷之托办一件事,把他们都邀了出来,连我也扯上算是许爷爷局里的镖头了,其实我一天镖都没保过。”

刘元甲忙问道:“许老英雄是镖行的老前辈了,凭他一杆神槊,举世无敌,天下那里去不得,怎么还要拉上柳林四圣呢?”西门泰触了他一下道:“老刘!你这不是废话吗?许老英雄一定是保了支重镖,唯恐有意外,才邀几个老朋友黧帮忙,同行不问行里事,你怎么连规矩都不懂。”刘元甲讪然道:“是我失言了,我们技疏艺浅,只能在小地方落脚,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红货来委托我们,因此对镖行的规矩都生疏了!”路金花却笑笑道:“刘镖头说得太客气了,各位的穿着比敝局那些镖师阔气多了,想来收入一定很好的。”西门泰连忙道:“这都是马公子慷慨,经常帮衬我们,如果光是靠敝局那点保镖的酬劳,恐怕连买靴子穿都不够……”马信雄笑道:“西门兄言重了,朋友有通财之义,这算得了什么。”说着招呼大家坐下,桌子也重新摆好了。

马信雄还把那两个女子招了过来道:“这是城里的小桃红、小翠仙两位姑娘,她们的琵琶跟三弦都弹得好极了,二位如果有兴趣,不妨听她们献奏一回。”路金花虽然洒脱,但是对这种场合还不习愤,摇摇头正待拒绝,欧阳乐贞却兴致勃勃地道:“好极了,我很想见识见识。”那个捧琵琵的小桃红上前请了个安,掏出一个小本子道:“请姑娘点曲。”欧阳乐贞不知道有这个规矩,马信雄忙道:“欧阳姑娘到我这儿,是我的客人,怎么能要她点呢?把本子递给我,由我来点好了。”路金花略知道一些名乐伎的规矩,忙道:“小贞!是你要听,还是你点好了。”马信雄忙道:“没有这个道理,怎能要二位破费。”欧阳乐贞这才知道点曲子是要钱的,笑笑道:“自然是该我们付。”

说着抢过小本子,翻开看了一遍道:“你叫小桃红,就奏一曲小桃红吧。”小桃红应了一声,开始拨弦弹起过门,小翠仙则奏起三弦,这曲本上还附有唱词,两个女子弹了过门,曼声轻唱起来,歌喉十分美妙,欧阳乐贞听得有趣,也就看着唱词,一页页地连看带听。一曲唱罢,满座鼓掌叫好,路金花掏出银票,赏了一张十两银子的小票,放在桌上道:“拿去买花戴吧。”两个女子都行礼谢赏,西门泰笑道:“到底是大地方的镖头,出手不凡……”路金花脸上一红道:“西门镖头,我们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不知道规矩,是不是给得太少了,你可得包涵指点指点……”西门泰连忙道:“那里!那里,只是把规矩抬高了,我们以后可不敢再叫她们了,平常我们最多只是一两银子……”小桃红飘了一个媚眼道:“西门爷!路姑娘是可怜我们多赏了一点,那儿能天天遇上这么阔的财神呀,往后还得靠您各位多照顾呢。”

欧阳乐贞听得有兴,忙道:“我们是偶一为之,不能太委屈人家,你们再唱一曲,我不知道什么好听,随你们唱吧。”小桃红笑了一笑道:“谢谢姑娘,那我们姊妹再献一曲如梦令吧,在第十七页上,那是李清照写的词,听说她是个女才子呢。”欧阳乐贞笑道:“这首词我知道。”路金花道:“我对词上生疏,把音本给我瞧瞧。”欧阳乐贞把小本子递了过去,路金花翻到十七页上。两个女子又弄弦唱了起来。易安居士不愧为一代女词人,解意缠绵,她一共填了三首如梦令,第二首尤为婉约感人。“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廉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路金花听得如痴如醉,一曲已罢,她犹在发呆。欧阳乐贞道:“路姑姑,你别发呆,给赏银呀。”路金花这才惊醒,连忙放下本子,又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忽然眉头一皱,朝欧阳乐贞道:“不对,我的手指好像有点发麻了。”欧阳乐贞也怔然道:“是啊!我也觉得不舒服,怎么回事?”

刘元甲、伍金奎与西门泰却各自冷笑一声分别站起把守住四周,马信雄与小桃红、小翠仙也各站一方。看样子连这两个歌妓都具有相当的武功底子,而路金花与欧阳乐贞又一次的落入了人家的圈套,这次的圈套远较上一次高明,因为她们吃过亏之后,已经极度谨慎,连茶水都没有沾一口。唯一触及的就是那本点唱的本子,有问题的也一定是这本册子,在封面与册页上涂了毒药,一种能使人麻痹的毒药。路金花望望欧阳乐贞,苦笑一声道:“小贞!咱们又栽了。”欧阳乐贞的态度变得很冷静,坐在椅上道:“路姑姑,江湖的路实在太险恶了,处处都是陷阱,一步都不能走错,一点都不能疏忽。”马信雄哈哈一笑道:“二位说对了,江湖的路实在不是你们这个女孩子适宜走的,但在我巧妙的设计下,别说是你们,即使是柳林四圣,想不着道儿也是不可能的,因此你们不必自怨自艾,事实上你们能从胡正群的手里逃出来,已经很难得了。”

路金花沉着地问道:“你们是胡正群一伙的了?”马信雄哈哈一笑道:“凭他也配,胡正群只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土豪暗盗而已,那天你们就是自己不脱困,也不会讫亏的。”两个女孩子又是微微一怔。马信雄继续笑道:“从你们到达黄山后,就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中,你们与四圣脱了节,就等于落入了我们的手中……”路金花道:“原来你们是天南三煞的手下。”欧阳乐贞道:“不!天南三煞好心放我们出来,怎会又设计来陷住我们呢,照我的估计,这些人必然是大内的鹰犬。”马信雄哈哈一笑道:“到底是这位小妹妹聪明,一猜就猜准了,只是你把我们的身份估计得太低,在下是东厂的驻黄山负责人,这几位则是东厂领班田尔耕大人的手下五杰,我发觉柳林四圣在黄山出现,觉得事情颇有蹊跷,连忙请他们各位前来……”

欧阳乐贞问道:“东厂又是什么个玩意儿?”路金花不齿地道:“东厂与西厂一样,都是魏忠贤手下的走狗,不过东厂是归魏忠贤直接主持,西厂则有一大半是奉圣夫人容氏那老妖妇的势力而已。”马信雄微微一笑道:“路女侠对京中的事务倒也很清楚,在下也不必隐瞒了,为了藏珍图的事,西厂一手包办了想独占功劳,东厂岂甘后人,他们自以为很有把握,却叫天南三煞耍得昏天暗地,我们不动声色,却大有收获。”路金花冷冷地道:“你们意欲何为呢?”马信雄笑道:“自然是请二位帮忙,将惠文藏珍弄到手。”路金花沉思片刻才道:“你们找错人了,藏珍图根本不在我们身上。”马信雄笑道:“这个我知道,藏珍图已入天南三煞之手,但柳林四圣也摸到了确讯钉牢他们不放,看来藏珍必在黄山。”“那你不该找我们,该钉紧天南三煞去才对。”马信雄笑道:“不必!目前天南三煞已经知道为柳林四圣钉住,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把二位陷住之后,目的在阻碍柳林四圣的行动,又偷偷地溜走了,那知柳林四圣不肯上当,宁可弃下你们不顾,继续钉住他们……”

路金花这才明白为什么在三煞秘庄脱困之后,一直找不到柳林四圣,原来他们追蹑天南三煞去了。因此冷冷地道:“柳林四圣是何等人物,岂会因私而废公。”欧阳乐贞更是冷冷地道:“你们既然神通广大,该钉牢他们两批人才对。”马信雄倒是很坦白,微微一笑道:“那时候我只有一个人,实在看不住他们,等到东厂五杰赶来支援时,已经找不到他们了,我只好在二位身上下功夫,在店中悄悄卸下你们的蹄铁,算准你们的行动,等你们自投上门,不是更简单吗?”欧阳乐贞道:“你困住我们有什么用呢?”马信雄笑道:“怎么会没有用,天南三煞虽狡猾,最后一定斗不过柳林四圣,等他们从三煞手上取得藏珍后,再拿二位去向四圣交换藏珍,岂不是省事。”路金花冷笑道:“你这不是在做梦,柳林四圣明知我们失陷,也不肯放松对三煞的追踪,岂会用藏珍来交换我们……”马信雄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四圣明知三煞陷住你们是为了要摆脱监视,自然不肯上当,因为他们知道三煞的武功不足与敌,料定三煞不敢伤害你们,大可放心行动,落到我们手中就不同了,四圣本事再大,也不如东厂人多势众,再说魏公公大权在握,谅四圣也不敢公然为敌,落得做个人情。”

路金花冷笑道:“你做梦,四圣如果畏惧魏忠贤的势力,还会插手藏珍之事吗?既然敢管了,就是没把魏奸放在心上。”马信雄笑道:“也许可以这么说吧,但藏珍到了手,情形又不同了,目前这批藏珍是要移作左良玉的军饷,可是到了那个时候,襄阳之围已解,左良玉的部除也得到了充足的粮饷,他还敢接受这笔惠文藏珍吗?要知道这笔财富是属于叛道的私藏,除了交给朝廷,谁都不准私有,左良玉到底是朝廷的将帅,他甘冒叛逆之罪而接受它吗?”欧阳乐贞道:“为什么不敢,他得不到朝廷的接济……”马信雄笑道:“你想得太天真了,以前他是没办法,但最近他已得到朝廷的接济,李自成也开始退兵了,他还要这批炙手的财富干嘛?除非他想造反,就算他有此心,他的部属也不会赞同的,他好容易爬到今天的地位,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路金花一怔道:“我不信,李自成不会退兵的。”马信雄一笑道:“李自成会不会退兵你比我清楚,那个牛天星不是跟你们说得明明白白吗,他与左良玉之间的情势十分微妙,左良玉革粮不继,他才敢对峙一下,现在湖广督抚都已奉到魏公公的指示,着令全力支援左帅用兵,他还敢碰吗?”路金花愕然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马信雄哈哈一笑道:“左帅幕下,李闯军中,九千岁都有人在,何事不知,魏公公能有今天,岂是容易的事吗?说句老实话,李自成、左良玉,根本都在九千岁掌握之中,要他们战就战,要他们停就停。”路金花一愕道:“你是说魏忠贤可以控制流寇了?”“当然了,否则李闯张献忠之流不过是一群乱名与亡命江湖的乌合之众,在朝廷大军镇压之下,岂能生存到今天?当然九千岁不会和他们串通一气,但确有控制他们的能力,放之生则生,欲其死则死,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路金花道:“这是为什么呢?”“为了抑制那些骄兵之将呀,他们有了兵权,就想不听指挥了,九千岁根本不必直接对付他们,只要扣紧他们的军饷,其军自乱,流贼就可以乘隙而蹈了,左良玉就是一个例子,现在他嚐到了厉害,乖乖地向九千岁表示屈服,于是粮饷也足了,战局也转危为安了,九千岁还准备晋升他的爵位,你们想他会跟九千岁作对吗?”路金花一叹道:“国事如此,夫复何言。”神情十分萧索,马信雄笑道:“路姑娘,今天我告诉你这些话,就是劝你们看明白点朝廷政事,不是你们江湖人所能了解的,你们多个什么事呢。”两个女孩子都垂头不语,马信雄又道:“就是你们把藏珍交给左帅,他也不敢私藏下的,何不放漂亮点,做个人情,交给我们好了。”路金花沉声道:“既然魏贼只手遮天,为什么不从左良玉手中取得呢?”马信雄一笑道:“那一来大家就没好处了,藏珍入了国库,九千岁虽一样能动用,但就差多了,至少不能用在我们身上,东厂的人是靠着九千岁私下津贴的,光靠朝廷那点俸银,我们还值得卖命吗?”

路金花怒道:“这么说来,藏珍要纳入魏贼私囊了。”马信雄笑了道:“也不尽然,九千岁无儿无女,积财千万,也带不进土去,他老人家要钱干嘛?也是为国事尽忠而已,再说九千岁派田大人暗中进行此事,多少也是向西厂别别苗头,他悬下了赏格,那一边得到藏珍,就可以分一半的奖金,奉圣夫人也作同样的宣布,东厂西厂,谁肯放手呢?”欧阳乐贞冷笑道:“狗咬狗,一嘴毛。”马信雄毫不为忤,仍然笑道:“藏珍落入三煞手中,他们很可能昧了下来,但落到四圣手中,交既交不出去,自己也吞不下去,用来涣回二位的安全,倒是最适合了,二位想想身份多高呢。”路金花与欧阳乐贞对看一眼,心下都有了计划,如果马信雄所言属实,柳林四圣一气之下,灰心之余,很可能会放弃藏珍,撒手不管了,但她们却不甘作此想,这批藏珍既已失去原有的用途,就是无主之物,大可用来作为复社的基金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这批奸徒之下。

欧阳乐贞首先一笑道:“你的算计倒好,但西厂的人肯放松吗?他们的领袖洪承德是绝顶高手,田尔耕斗得过他吗?”马信雄傲然一笑道:“笑话,田大人是衡山黑煞派的一等高手,黑煞掌门人黑煞老神仙还活在世上,真要请动了他老人家,连柳林四圣都不是敌手,还会怕一个洪承德吗?”路金花道:“藏珍真是在天南三煞手里,迟早也会被你们得去的,我们以前是不明内情,才瞎起劲了一阵,现在既然知道了,还忙个什么劲呢,乾脆你把柳林四圣的下落告诉我们,由我们前去禀告四位老人家抽手算了。”马信雄一笑道:“可没那么容易,西厂的人被天南三煞调开了,目前只有柳林四圣缀住了他们,我们何必费事呢?等四圣取得藏珍后,再拿二位去交换,落得轻松,二位还是委屈一下吧,到时候自然会放二位回去的。”

欧阳乐贞道:“你们不知用了什么鬼计,弄得我与路姑姑四肢发麻,功力全失,如果我们无法恢复的话,柳爷爷肯饶你们才怪。”马信雄一笑道:“二位放心好了,你们中的是黑煞散,翠桃二位是黑煞门下,与田大人是同门师妹,她们有的是独门解药,绝不会使两位变成残废的。”欧阳乐贞道:“小桃红,你究竟用什么方法把毒药用在我们身上的?”马信雄微笑道:“她们二位都不姓小,只是谐音而已,她们本姓是潇,萧何之萧,名字倒没有改,路女侠,你既然耳目聪广,怎么会连东厂五杰中最毒者的黑煞双姝都没听过呢?她们的黑煞散是夹在曲本上的……”路金花道:“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呢?”马信雄笑道:“惑觉是有一点的,可是二位为红姑娘的歌声所迷,一时出神,才疏忽了过去,这个主意可是在下出的。”萧桃红得意地笑道:“黑煞散是我掌门师尊黑煞真人的小玩意儿,本来没什么了不起,如果一开始就有了警觉,立刻闭住了气脉,最多只有接触的部位失敏而已,但你们的江湖经验太差了,居然使药性遍及四肢,早知如此,真还不必费这么大的事。”

欧阳乐贞道:“快把解药拿来,我现在连舌头都硬了,讲话都不顺了。”说到后来,她果然有点含糊不清,路金花忙道:“贞姑娘是四圣中长青柳欧阳不凋的爱孙,如果她有了失闪,小心你们这几颗狗头,还不快给她解毒。”萧翠仙微怔道:“没这么严重吧。”马信雄却道:“也许是你的药性下得太重了,翠姑娘,这两个人是我们交换藏珍的人质,可不能受损伤……”萧桃红道:“我得看看,照药性而言,不会如此严重。”欧阳乐贞已经坐不住了,将头垂在桌上,萧桃红上前扳起她的头来,但见口角直流黏涎,再翻开眼珠看看,连瞳孔都放大了,不由愕然道:“翠仙,你的药性下了几分?”萧翠仙道:“才六分,最多只能麻及四肢而已……”路金花道:“她在三煞那儿受了暗伤,功力大减……”

萧翠仙上前一把脉象笑道:“不得了,三煞是怎么作践你们的,怎么把这小姑娘的身子都给破了,难怪她经受不起了。”路金花脸现变色道:“少废话,藏珍送给你们都没关系,快把她的毒给解了,我们发誓要手刃天南三煞,所以武功一定不能散失。”萧桃红不怀好意地笑道:“翠仙!三煞居然这么作践长青柳的孙女儿,大概是不想活了,咱们可别耽误她雪辱的机会,给她解了吧。”说着过去一把路金花的脉,笑笑道:“连你也没放过呀,只是你年纪大一点,还能顶得住,但元气也伤得厉害,是那个家伙这么狠心。”路金花怒瞪她一眼道:“你少噜嗦。”

萧桃红摸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大妹子,如果你肯跟我学几套功夫,再找到那个家伙,管保叫把死在你的肚子上,那才叫真正的雪恨出气呢。”路金花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勉强忍住了。刘元甲道:“桃姑娘,人家是侠义门下,对贞操看得比生命还重,受了这样大的侮辱,已经很难过了,你可别再刺激她们了。”萧翠仙也道:“桃红,你口头留点德,小心以后人家找你拚命。”萧桃红一笑道:“我才不怕呢,我倒是想打听一下,是那个家伙把她们摆布成这个样子,凭她们一身的武功底子,倒是真不容易,如果有机会,我得找他较量一下。”马信雄一笑道:“红姑娘春心动矣,可要我们一效棉薄。”萧桃红横了他一眼笑道:“算了吧,凭你们这三块料,还不够姑奶奶解馋的,你要是不怕死,回头就试试看,我不吸尽你的骨髓才怪。”马信雄一拱手道:“这个在下甘拜下风,姑娘在大内是风月教主奉圣夫人治下的高徒,在下怎敢当你的雌威。”

西门泰却狎笑道:“桃姑娘,听说奉圣夫人已是四十高龄,望去却如二十许人,柔媚之巧,举世无双,可是真的吗?”萧桃红笑道:“当然是的,这老狐狸真有一套,她是官家的乳母,却能把个二十多岁的皇帝摆布得如醉如痴,把六宫六院,佳丽三千都抛开了,一心一意地念着她,当然有几套,她是从崂山一位异人处学来的采补之术,每夜非十个壮男不饱,回京后要不要我为你安排一下嗜嗜滋味。”马信雄道:“姑娘如能方便,也给我一亲芳泽如何。”萧桃红笑道:“你呀!连我都招架不了,还想去沾她,三两下就断了你的根,真要想去巴结,还得跟我练练道行才够格。”马信雄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刘元甲人比较正派,听不下他的风言浪语,皱眉道:“二位姑娘快点解毒要紧,如果取不到藏珍,我们回去连脑袋都保不住了,还有心思谈这些。”萧桃红一笑道:“刘兄最煞风景了,面对佳人,不谈风月谈什么,别说我们是私下闲谈了,京里在朝廷上还大谈风月呢。”马信雄笑道:“红姑娘真会开玩笑,朝廷理政之时,怎能谈及燕好之私呢,虽说皇上以太平天子自许……”萧桃红道:“你以为我在骗你,那只怪你太孤陋寡闻了,在朝廷上除了风月简直无别话可谈,因为皇上对别的事都不感兴趣,要谈国事,自有九千岁主理一切,多半在九千岁的私邸中决定,要发牢骚,则可以到东林党去。”马信雄问道:“东林党又是怎么一个组织?”萧桃红笑笑道:“东林党就是一批书獃子的组织,他们自命为清流,评议朝政,个个牢骚满腹,以杨涟左光斗等人为首,专门跟九千岁捣蛋唱反调,左光斗还上奏章,要求皇上诛九千岁以谢天下呢。”

马信雄愕然道:“这几个人在民间很得人望呀,怎么会如此不通时务呢,皇上看了他的奏疏,作何处置呢?”萧桃红一笑道:“还能怎么样,皇上当众把奏疏交给九千岁,九千岁看后笑了一笑,纳在袖里,回奏一句道:容臣斟酌而行。”“就这么算了?”“当然就这么算了,九千岁度量何等之宽,还好意思跟书獃子一般见识,下朝后把奏疏还给左光斗,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左大人这本奏疏写作俱佳,宜付国史馆流传千古,请大人回去再用心誊录一份。气得他当时吐血……”她还要谈论下去,萧翠仙道:“桃红!算了吧,再耽误下去,这小姑娘可真的没救了。”萧桃红这才由身边取出一个小瓷瓶,倾出两颗药丸。马信雄忙道:“红姑娘,她们的武功不弱,你可得小心。”萧桃红哈哈一笑道:“还要你来提醒,我连这点都不晓得,岂能在东厂替田师兄办事吗?解药分两种,这是内服的,外敷的在翠仙身上,必须双管齐下,才能解得清毒,光用一半只能保住她们的性命,仍然无法行动。”

说着把药丸丢了一颗给萧翠仙,她接住后,打开欧阳乐贞的嘴塞了进去,不想小姑娘忽地一伸手,扣住了她的脉门。欧阳乐贞动作快捷俐落,萧翠仙正待挣扎,欧阳乐贞飞快地一扭手,将她的胳膊反翦过来,膝盖抵住后腰道:“你敢动一下,我就震碎你的腰子。”萧翠仙觉得她的劲力沉厚,果然不敢轻动。欧阳乐贞又喝道:“把你的另一种外用药拿出来,给路姑姑抹上。”萧翠仙苦笑了一声道:“小妹子,你还真能装,居然把我给唬过了。”萧桃红大感意外道:“翠仙,你还拿过她的脉,怎么会不知道她在装蒜呢?”萧翠仙道:“黑煞散只是麻痹肌肤,对脉象毫无关系,何况她装得太像,连脉息都闭弱了,你不是也没发现。”萧桃红道:“我就不会这么大意,路金花不是被我制得乖乖的。”

一言甫毕,路金花腾的一脚,踢在她的小腹上,劲道很足,痛得她立时弯腰滚跌而出。路金花抽刀起立,冷笑道:“见你的大头鬼,本姑娘岂有这么好欺负的。”欧阳乐贞见状大喜道:“路姑姑,原来你也没有着了道儿?”路金花笑笑道:“那有这么容易,我一开始摸到了本子就感到不对劲,因为怕你没注意才隐忍住没敢发作,那晓得你也……”欧阳乐贞大笑道:“这真有意思,你为了我,我为了你,结果都白操心了一场,早知如此也用不着听她们那些脏话了。”萧桃红的小腹上挨了一脚,痛得脸色发青,跳起来叫道:“你们还呆看什么,快上去宰了这两个小蹄子。”那四个男的都手执兵没,却因为萧翠仙在欧阳乐贞的控制下,不敢上前,萧桃红又跳脚叫道:“别管翠仙,谁叫她自己不小心的,叫人宰了活该。”尽管她如此催促,那四个男的仍然不敢有所动作。

尔翠仙哼了一声道:“你们别神气,姑奶奶阴沟里翻船,叫你们给唬了,但你们手指沾上了黑煞散,仍然在我掌握中,除了我的独门解药外,谁也救不了你们,那十个手指头一辈子麻木永远也复不了原。”路金花握刀的手指仍然感到发麻,忙问欧阳乐贞道:“小贞!你怎么样?”欧阳乐贞道:“我的手指也在发麻,只能勉强动作而已。”萧翠仙冷笑道:“这只是刚开始,虽然你们见机得早,闭住了气穴,但总不能一辈子闷住吧,只要你们一松劲……”路金花沉声问道:“会怎么样呢?”萧翠仙冷冷地道:“也不怎么样,由手指上向全身延伸,一点点麻木上去,到了内脏里面,就成了个不能行动的废物。”

欧阳乐贞冷笑道:“你别骗人了,我不信有这么厉害。”萧翠仙道:“信不信曲你,黑煞散是我们衡山派的独门研制,大内多少高手都栽在这上面,你以为是简单的。”欧阳乐贞一笑道:“我相信这玩意儿是有点鬼门道,因为我手指到现在还在发麻,但不会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路金花道:“对啊!刚才我们已经服下了内用药,抵制药性内侵是没问题了,最多是手指上不舒服而已。”萧翠仙白了萧桃红一眼,似乎怪她多嘴,恨恨地道:“那也够你们受的,手指不灵活,你们想逃得出去吗?”路金花笑道:“你身上不是有外用的消毒药吗?快拿出来。”萧翠仙冷冷地道:“你别做梦,姑奶奶拚了一死也不会给你们的。”欧阳乐贞笑道:“你不拿出来,我们自己会去拿!路姑姑!你来搜搜看。”

路金花上前在她身边摸出了三四个小药瓶,俱是一样大小,打开看看后,里面都是差不多的药散,乃问道:“是那一种?”萧翠仙冷笑道:“不知道,有种你自己辨认去。”欧阳乐贞道:“管它呢,总有一种是的,每样都试一下好了。”路金花道:“那怎么行,万一弄错了,又沾上别的毒药怎么办?”欧阳乐贞笑道:“我们拿她来试验,每种在她脸上洒一点。”路金花正待施为,萧翠仙这才急急道:“别乱来,那里面有碰上就致死的毒药……”欧阳乐贞道:“你怕死了!这可是你自己找的。”萧翠仙叹了一口气道:“姑奶奶落在你手里,也只好认了,绿的那一瓶,倾出一小撮,化在酒里,将手指洗抹一遍就行了。”

路金花果然挑出一个绿瓷瓶,倾出一点粉末,就着桌上的酒,化在杯中,正待用手指去洗时,欧阳乐贞叫道:“等一下,先给她来上一点。”路金花指住萧翠仙的下巴,就想给她灌下去。萧翠仙失声惊叫道:“这是外用药,不能内服的。”欧阳乐贞冷笑道:“这也有道理,路姑姑!你就滴在她脸上吧。”萧翠仙脸色大变,叹了一声道:“小姑娘,我服了你了,用红的那一瓶吧。”欧阳乐贞怒道:“原来你还是在捣鬼想害人。”萧翠仙苦着脸道:“这次是真的了。”路金花将红色药瓶中的药粉化入酒中后,又在萧翠仙脸上滴了几滴,这次她毫无抗拒地接受了。路金花见她没有抗拒,又看她脸上也没有变化,才准备自己去洗手指,欧阳乐贞却冷冷地道:“路姑姑!再等一下,你先把这几个药瓶收了起来。”路金花一怔道:“为什么?”欧阳乐贞冷笑道:“我觉得她还是在捣鬼。”萧翠仙忙道:“没有捣鬼,我自己都试过了。”

欧阳乐贞冷笑道:“你以为可以瞒得了我,你在接受涂药时,脉搏突然加速了,肌肉也紧张起来,可见其中有鬼。”路金花怔了一怔,随即把桌上的药瓶都收了起来,然后又拿起酒杯,在萧翠仙的头上淋了下去。剩下的余滴,则忽地往她目中洒去。萧翠仙痛叫一声,身子猛地一挣,但听得咯勒一响,那是欧汤乐贞紧抓不放,虽然强不过她的冲劲被她挣脱了出去,但将她的臂骨扭断了。萧翠仙顾不得疼痛,垂着一只手,冲到萧桃红的身边道:“桃红,快替我把毒解一解。”边说边抢起旁边的一壶茶,对准眼睛淋下来。萧桃红忙问道:“你中的是什么毒?”萧翠仙叫道:“红瓶子里的是什么难道你不晓得?”萧桃红顿了一顿才道:“翠仙,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先天有一种怪疾,在月事来的几天里,眼睛无法辨色,看东西都是灰的。”萧翠仙不禁一怔,萧桃红又道:“所以我身边的药瓶都用的白色的,而且都贴上标纸,你笑我的脑筋笨,连几个瓶子都记不清,那知我的苦呢?”

萧翠仙愕了一愕道:“难怪我们在衡山学艺时,有几天你会把鞋都穿错了。”萧桃红苦笑道:“是啊,为了这个暗疾,我不知吃了多少亏,又不敢告诉人,所以到后来,我乾脆穿一色的桃红衣裤鞋袜,还为了掩饰,特别把名字改成桃红,表示喜欢这个颜色,其实全不是那回事。”萧翠仙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把九连散的解药给我。”萧桃红一惊道:“九连散,那可不是玩儿的,弄不好会送命的。”萧翠仙苦笑道:“怪不得人,只怪我轻估了这两个丫头,那晓得她们一个比一个刁,把解药给我,回头再找她们算帐。”路金花冷笑道:“谁叫你存心不良,想害人呢,这下子可作法自毙了。”

萧翠仙一面吞服解药,一面怒声道:“你别得意,那几个瓶子里的玩意儿我不说,谁都认不出来,你们去碰运气好了,碰得不对可有你们受的。”欧阳乐贞道:“路姑姑,你早告诉我一声就好了,我也可以防着点不被她溜走了,现在怎么知道那瓶是解药呢?”路金花一笑道:“我知道。”萧翠仙冷笑道:“你会知道?你能找出来,我就把脑袋输给你。”路金花微笑道:“你想不给也不行!但是我不相信你肯认输割下脑袋,我也不要你如此就死,我要用双手慢慢地剐了你。”欧阳乐贞道:“路姑姑,既然你知道,快点把解药找出来吧,我监视着这几个家伙,不让他们上前捣蛋……”萧翠仙已经脱围,马信雄等人已跃踵欲动,听见那话后,更是按捺不住,意图冲上来,阻挠她们解毒。

萧翠仙喝道:“等一下好了,让她们先解毒,我倒要赌一下,看看这位玉罗刹是否真有本事把解药给找出来。”路金花微笑道:“不必找,解药我们已经服下去了。”欧阳乐贞愕然道:“服下去了,就是刚才那一种吗?那是内用的。”路金花道:“就是那一种,没有第二种了。”欧阳乐贞道:“可是那姓马的问她时,她说有两种的。”路金花笑笑道:“那是骗人的。”“骗人的,骗我们还可以,何必骗自己人呢?”“就是为了骗我们,她是准备解了我们的黑煞散后,再用另一种较为缓慢的毒药困住我们,但我没有你装得像,还能开口说话,神智也还清楚,她怕我们不肯上当,才用那番话来说给我听。”欧阳乐贞道:“那就直接用缓慢的对付我们好了,何必又费一道事呢?”路金花微笑道:“我检查过那几瓶毒药了,都有一股怪味道,容易被我们发现,只有黑煞散无色无味,但药性较烈,她们志在困住我们以换取藏珍,暂时还不想杀死我们,所以得手后就得换一种缓性的。”萧翠仙脸色微变道:“你真有那么大的把握吗?”路金花道:“不错!我有绝对把握,黑煞散又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玩意儿,何必要将解药藏在两个人身上呢。”

欧阳乐贞见萧翠仙脸现懊丧之色,相信此事非假。不禁对路金花十分佩服笑道:“路姑姑,还是你行,你怎么知道的呢?”路金花一笑道:“本来我也不知道,但我在试探时,你说萧翠仙的脉搏加速,你的手指已经麻木了,怎会发觉呢,因此我知道你的毒已经解了,而我自己的麻木之感也消失了,当然知道无须再解毒了。”萧翠仙怒道:“这次算你见机,但你留神着好了,姑奶奶自有办法对付你们。”路金花拍拍口袋笑道:“那你只能靠真本事了,你害人的玩意儿全被我搜来了,要小心的是你,说不定我会用来对付你呢。”萧翠仙脸色又变了,萧桃红叫道:“胡说,我们的毒药多得很呢,还有更厉害的在我身边。”路金花一笑道:“你身边的全是解药,可没有毒药了,如果你不服气的话,随便拿一瓶出来,要吃要抹,我全不考虑。”萧桃红不禁道:“你怎么知道的?”“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胡说,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路金花哈哈一笑道:“刚才你自己招认身有暗疾,每个月总有几天月不辨色,既然有这种缺陷,你自然不敢把毒药放在身边,说不定会一个不小心害了自己,因此只好保管那些无关紧要的解药才较为安全。”萧桃红道:“我可以贴标纸来识别。”路金花笑道:“制炼毒药还能贴上标记吗?那不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毒药了,天下没有这么笨的人。”萧桃红脸色如灰,萧翠仙冷笑道:“桃红!你还是少开口吧,为了你这张碎嘴皮子,不知泄了多少秘密,给田师兄招来了多少麻烦。要不是我们衡山派的牌子硬,早就被你拖垮了,东厂一直就被西厂压着出不了头,你要负一半的责任。”萧桃红急急道:“怎么能怪我呢,如果你不是大意,把药都丢了,自己还被人制住了,我也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萧翠仙怒声道:“现在你总可以闭上你那张臭嘴了吧,你上下两张口都是一样的烂,没一张是靠得住的。”

萧桃红可能受她的积压已深,虽是如此申斥却连嘴都不敢回,把满腔怒气都发到两个对头身上,怒骂道:“你们这两个浪蹄子,老娘拚着不要藏珍也要宰了你们。”马信雄连忙道:“红姑娘,那可使不得。”萧桃红怒道:“使不得你就拿出主意来。”马信雄道:“对两个女孩子,咱们就是凭真功夫也不见得输给她们,尤其是五位,号称东厂五杰。”萧桃红道:“东厂五杰都是以杀手着称,要宰人倒容易,擒拿活口可没有这耐心,否则也不会用你的鬼计了,偷难不着蚀把米。”马信雄笑道:“在下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萧桃红冷笑道:“那就是我们太差劲了……”刘元甲忙道:“桃红姑娘,这时候斗口有什么用呢?事情办砸了,大家都有责任,虽说你们是衡山门下,一切有老神仙扛着,但得不到藏珍,九千岁那儿也交代不过去,还是大家齐心合力,办好这件差事。”

萧翠仙道:“刘大哥说得对,但怎么样才能擒下这两个雌儿呢,我们的武功都是以狠毒见长,出手就没命了。”伍金奎道:“是啊!这两个雌儿也不含糊,不用全力还罩不住她们,跑了更麻烦,用了杀手,只怕难以留活口。”马信雄道:“那只好大家费点事,一个个地上了,手头招呼着点,让她们带点伤搁下都行,只是千万别叫她们跑了,否则我在这儿的身份泄了出去,以后办事就难了,连西厂的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萧翠仙点点头道:“也只好这么办了,实在不行,撂倒了都在所不惜,再想别的办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知道东厂插手在办这件事,否则第一个西厂就会排挤我们,奉圣夫人对九千岁当面交代过,要责成西厂来经手的。”西门泰一笑道:“老狐狸也在动藏珍的主意吗?”萧翠仙道:“谁不想呢,这是一笔大财,老狐狸的财源没有九千岁宽,所以摆下脸来要这笔东西。”西门泰道:“九千岁为什么要让他呢?”萧桃红道:“你懂什么!九千岁虽然势力雄厚,但朝中清议也不能不顾,所以必须捧着那个傀儡皇上,但要摆布得皇上言听计从,还是奉圣夫人的神通大些,所以在有些地方,只好明里让着她一点,暗底下较劲。”

西门泰道:“这就是了,现在该怎么办呢?”萧翠仙道:“我们的黑煞掌一出手必无活命,所以刚才我明明有毙敌之力也不敢发作,害得我废了一条胳臂。”西门泰一笑道:“这没关系,只是断了臂骨而已,姑娘留神别刺破皮肉,回头用白獭髓一敷接上,保证不会残废。”萧翠仙冷笑道:“这个不劳费心,我自己会料理,你少打歪主意,我不像桃红,只要是男人就好,生张熟魏,来者不拒……”西门泰陪笑道:“姑娘言重了,你是有名的冷面仙子,我怎么敢存那种心呢,我只是想为姑娘稍尽棉薄而已。”萧翠仙冷笑道:“你少讨好,你存的什么心打量我不知道,我也不是什么贞节烈女,既然出来混,就讲不得那一套,只是我要的男人还得挑一挑,我看不上眼的人,连碰我一下我都嫌脏,你以后放明白些。”

刘元甲怕西门泰脸上难看,在一旁微笑解释道:“翠姑娘,西门兄是一片好意,他的外科医道还不错。”萧翠仙道:“如果你刘兄说那句话,我只有感激,但出自西门泰的口,我就认为是侮辱,他是什么块料我太清楚了。”西门泰脸上感到很下不了台,但也不敢发作,讪然道:“翠姑娘误会太深了,为了表明心迹起见,我擒下这两个雌儿,交给你发落,让你出口气如何?”萧翠仙冷冷地道:“你真要办到了,我就在田师兄面前记上你一功。”西门泰一笑道:“那倒不必,功劳还是你的,只要你以后对我客气一点就行了。”说着慢慢向两个女孩逼近了去。

路金花提刀欲出,欧阳乐贞道:“姑姑,这家伙就交给我好了,你给我掠阵,照顾着别让他弄鬼,我看他一脸邪气,必定打着什么鬼主意呢。”西门泰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东厂五杰名噪京都,对付你们两个女孩子还用得着玩花样,本老爷一出手就够你们受的了。”欧阳乐贞夷然道:“你少吹牛,只有穷途末路的二流武师,才会到大内去当鹰犬,你如果有一点真才实学,就不会当这份差了。”这番话倒也是实情,江湖人都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绝不入身公门,以维持超然的身份,第一等的江湖人自然是名噪四海的侠义英雄,像柳林四圣,再有就是各大门派的宗师宿耆。第二等人则是如许天威等镖局的总镖头,至于绿林道中的顶尖人物,虽具一流的身手,等级已经差了。侧身公门则为等而下之,多半是人所不屑的,所以欧阳乐贞的话,触中了西门泰的心病,使他恼羞成怒叫道:“放屁!你的祖师柳林四圣也曾为左良玉的幕客……”

欧阳乐贞道:“那不同,他们是不为名不为利,抱爱国济民之心去协助左帅练军剿贼,地位十分超然,与左帅平起平坐,而且稍有不合就可拂袖而退,绝不影响他们的声望呢,你们呢,投身魏阉门下已经够丢人了,何况还是做奴才走狗,叫你们往东,你们不敢往西,为了几两银子,把身子都责了,有何气节可言……”西门泰那里听得进去,脸色一变,正待进攻。萧桃红犹不知进退地道:“你们昧于时势,现在的江湖已不同往昔,大家都以进身官府为唯一的出路,像我田师兄那样是何等风光……”欧阳乐贞冷笑道:“那只是你们自我解嘲的说法而已,如果你们的地位真是清高的话,黑煞老怪自己为什么不到大内去……”

萧桃红为之语塞,欧阳乐贞尖刻地道:“我相信魏忠贤不是没敦请过,老妖怪还有点羞恶之心,不好意思去,才拿你们去巴结魏贼……”萧桃红想了一下道:“我师父是因为目前大内的一批人身份地位不够与他老人家并列才不便前去,只要我们去就够了!真有我们摆不平的事,他老人家自会出头的。”欧阳乐贞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那老妖怪利欲薰心,连自己都出卖了。”萧翠仙瞪了萧桃红一眼,沉声道:“叫你少说话你偏不听,出口就自讨没趣。”然后又冷笑道:“小丫头,你说的话不错,在大内的江湖人是为江湖同道所不齿,但他们渐渐就会改变看法了,等我们取得藏珍后,大家都会刮目相看,知道厉害了,西门泰,你到底敢不敢出手,不敢出手就退下来换别人上去。”西门泰道:“怎么不敢呢,因为红姑娘在找她说话……”萧翠仙冷冷地道:“桃红只会放屁,你也拿她当个正经。”萧桃红忍不住道:“翠仙,我们是同时进门拜师,一起艺成才离门的,因为你比我精明点,我才处处听你的,但你也不能这样说我。”

萧翠仙怒道:“还要我怎么说你,要不是念在同门之谊,田师兄早就处置你了,你的行为简直丢尽了衡山的脸。”萧桃红道:“我什么地方替门户丢人了?”萧翠仙怒道:“你丢的脸还不够,我们是堂堂正正的门派,靠的是武功争来的地位,用不着卖色相去巴结别人,师父是不知道,否则不活活劈了你才怪。”萧桃红不服气的道:“那是田师兄的指示,叫我到奉圣夫人那边去刺探消息的,我才拜在她门下做乾女儿,自然要配合她的行动。”萧翠仙怒道:“可是你探听到什么,除了那老妖狐每天陪几个男人睡觉的秽事外,屁的消息都没有,倒是我们这边的事被你泄漏了不少,这次本来不要你出来的,就是怕你那张嘴靠不住,泄漏了我们的行踪,才只得把你也拖着。”萧桃红低下头道:“其实东厂的事我根本不清楚,能泄得了什么?”“你要是靠得住自然会知道一点,你行吗?田师兄已经有了吩咐,如果这件事办不行,就把你遣送回衡山去另外换个得力的人来。”

萧桃红低头不敢作声了,西门泰这时已逼近欧阳乐贞,一剑挑出十分轻慢,因为他估计这个小姑娘没什么的。那知这时却看走了眼,欧阳乐贞虽然是女孩子,却是震天剑柳依娘精心传授,震天剑不仅势强,也以力猛胜。欧阳乐贞回手一挑,当的一声,差点没将西门泰的剑击脱了,还亏他经验老到,及时抓紧了,人被震退了两步。萧翠仙冷冷地道:“西门泰!你是怎么了,昨天晚上你对桃红太报效了吧,竟连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可别替东厂丢人。”西门泰红着脸道:“你放心籽了,我是没留神,更没想到这小姑娘会全力出手,我才用了两成劲,下一招就不会了。”萧翠仙冷笑滇:“你别害臊,人家也是轻飘飘的一挥剑,也许还不到两成呢,假如真用了全力,你就轻松了,不用骑马乘船了,那一震就可以把你送回京师去。”西门泰失着脸红,不能巧辩,只得咬着牙,再度挥剑攻上,这次却有了戒心,以全力出击。欧阳乐贞仍是意态从容,应付裕如,西门泰位列东厂五杰,手底下的确不含糊,而且他说东厂的人出手即凶,也不是夸口,他的剑招十分凶厉,出手狠毒刁钻阴险,撩上一剑,不死也得重伤。可是他偏偏遇上了克星,欧阳乐贞的震天剑式,不仅以快速见长,腕力更是十分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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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盈白雪仍然在飘呀飘,楚雪衣的一颗心却已在发热。一股暖流绕遍他全身,就像一个快要冻僵了的人,忽然得到了热腾腾的佳肴美食,烫热的醇酒和火光熊熊的炭炉。只是,他现在看见的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一顶斗笠下的脸庞。这张脸庞他是见过的,但每一次的样貌都不相同。第一次,这张脸庞虬髯如针。第二次,却变得又黑又脏。但无论怎样,楚雪衣还是忘不了这人的一对眼睛。这一对眼睛,足以使他一辈子念念不忘。也正为了这一对眼睛,他心里在想:“除了世间上最漂亮的姑娘,谁配拥有如此美目?”然而,这人初次出现时,身份是“容二”,是方紫秀的长兄。第二次出现,这人的身份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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