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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诡计多端

略事计议后,两个女孩子仍然回到秘密的下处,吕四海则到海公馆去转了一转,以海明瑞的身分出来,一脚回到了侍卫营。

在那儿跟一些同僚聊了几句,大约个把时辰后,端王弘晖来了,进入了签押房后立刻召见海领班。

海明瑞到了签押房,一看弘晖的脸色,吕四海心中已经了然,笑笑道:“五叔,侄儿该告假了。”

弘晖连忙道:“海贤侄,这是从何说起?怎么好好的会想到不干了呢?”

吕四海笑道:“但侄儿知道您进宫去碰了个钉子!”

弘晖苦笑道:“碰钉子的是我,我告老和一状,说他私纵王伦,这一状可没告准,官家说这是他的指示,杀王伦万不可于此时此地行之,以防激起民变,一定要除此人也只有把他赶回山东去,步步地紧逼,等他有造反的事实后,再擒而诛之,那样子影响小一点。所以官家说老和放得对,否则就算真的把他抓住了,也得安排让他逃走。”

吕四海心中原也是这个计划,他单人独剑前往和相邸,本是为了救王伦而去的,同时也不禁暗暗佩服,乾隆做事相当有眼光、有魄力,有算计。

弘晖叹了口气道:“原来是想告和坤的,那知反而为和坤引来了一番夸奖,官家一个劲儿的说他能办事,识大局,不失为谋国之才。”

吕四海笑笑道:“皇上这话也有相当道理,王伦如果于此时就擒的确牵连很大,因为有许多故臣遗老也为了祭崇祯而来京,让他们知道了王伦反而成了英雄,倒不如逼他紧一点,让他在山东地面上纠众闹了起来,名正言顺,一举而就诛,牵连也不多。”

弘晖吁了口气道:“贤侄,你能有这种认识,我就好过多了,我最怕就是对你不好解释。”

吕四海笑了一笑:“其余的事儿呢?”

弘晖又兴奋起来了:“官家听说你不但击败了战氏四杰,而且还击败了国师法王,觉得高兴极了,对你的武功也更为激赏,因此对你特旨嘉奖。”

吕四海一笑道:“天意难测,小侄倒又不懂了,这等于是自己人内哄,圣上为什么要嘉奖呢?”

弘晖道:“因为战氏四杰在朝自视过高,引起了其他人的反感,但又不敢去惹他们,所以你把天池门下击败了,只有大快人心,至于法王那边则更好了,第一他们太跋扈,皇上又不便过于计较,但是有个腹案,认为红教掌权太久,应该换上黄教来掌理一阵子了。朝廷自然不能明里支持黄教起来更代,你把红派法王击败了,的确是大功一件,省了朝廷许多麻烦。”

吕四海苦笑道:“朝廷省了麻烦,小侄可就麻烦了!那两拨人都找到京里来,小侄可就好玩了!”

弘晖道:“我谈到这个问题了,圣上说叫你放心,朝廷不便干预私斗,但会全力支持你,大内所有的高手,由你自己调用作为帮手。”

吕四海苦笑道:“他们真要帮得了忙,就不必受战氏四杰的气了,靠他们是没有用的!”

弘晖笑道:“圣驾也知道你看不起那些人,不过叫你放心,你真到应付不了时,圣上自然会叫真正的高手出来支援你,断不至叫你吃亏。”

吕四海心里有数,知道所谓高手,一定是指姚广亮而言,但却有意挤他一下,取出一纸名单道:“这是在王伦密巢中搜得的清水教余党的名单,五叔看一看,进宫去请示一下,看是否要采取行动?”

弘晖道:“当然要了,皇上的意思是只要走一个王伦,却不能纵容其他的人在京师潜伏,你照抓好了。”

吕四海道:“照抓恐怕有困难,五叔是在场目睹的,那些人都相当顽强,宁死也不肯就擒。”

“那就当场格杀勿论,你放手去做,我绝对支持你。”

吕四海道:“五叔还是去请示一下的好,圣上对清水教已在掌握之中,很可能有些人是圣上所遣的密探,如果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加以诛戮,圣上虽不便怪罪,至少也不大好,五叔以为如何?”

端王想了一下才道:“‘有道理,还是你这孩子细心,那我明天就进宫一趟,你等我回来再作处理。”

吕四海想想道:“还有一件事,侄儿不能长此分身为两个人,这个海明瑞的身分也该有个交代了。”

端王笑道:“这个不劳你费心,官家已经有了指示,明天就会发出上谕,海明瑞平贼有功,赏二品顶戴,即放乌里雅苏台总镇。那位花花公子倒是沾足了你的光,平白拣了个大便宜,你去跟海老商量一下,看如何安排上任吧?”

吕四海一怔道:“那可不是坑了他了?一下子放得这么远,而且是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叫他怎么受得了?”

弘晖道:“那也没办法,只有放得远一点,才不会拆穿你冒充的把戏。他平白拣了个二品将军,也算是异数了。好好去磨练个一两年,我再设法调他回来。贤侄,这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自三藩乱后,汉人都是在文途上求进,放将军的只此一例,是圣上特地用这个来报答你的。我设法为他乞假三个月,让他好好学学,出去用心干吧!”

吕四海知道这是无可挽回的事,而且朝廷简放二品武职给一个汉人,也的确是天大的面子;苦只苦在那个被海中堂密禁在姑苏老家的那个真正的海明瑞,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不知是否能担起这担子?”

那只好去跟海中堂商量了。

于是他把名单呈给了端王,就告辞而出,立即到海公馆,刚好高朋也在那儿。

吕四海说了朝廷的决定,海大人倒是非常感激地道:“贤侄,老夫兄弟两人,仅此一子,幼时不免纵容一点,自己已功名无望,那知你竟帮他挣到这么一份前程,真要谢谢你了。自从你替他之后,老夫把他禁在姑苏老家里,由高侠士转托神龙帮中几位老师父守着教他练武功,倒也颇有成绩,到边塞去磨两年,对他大有好处。”

高朋也道:“那位海老弟人很聪明,也很肯学,只是玩心重了一点。这一年来,他的确很有进境,汉人得掌兵权,是很不容易的事,如果不是吕老弟在侍卫营混了一阵,放出去也不好干,有了侍卫营这一段资历,而且又算是端王的门生,前途大有可为,混个两三年再内调,一品有望,我再派几个干练的人让他带去,应该没问题。”

海大人自是连连称谢,接着就安排如何真假交替易位的事,有高朋居间处理,倒是没问题了。

海大人要修书叫他的侄儿,那真正的海明瑞秘密来京接事赴任,吕四海与高朋则去到武维娘下处,跟那些女孩子们会晤,谈起今天在和珅宅中的事,吕四海道:“我把姚广亮的名字也添在名单中,看看端王禀报大内后,就知道此人的身分了,不过我相信我的判断不会错。”

高朋笑道:“老弟,若论鬼计多端,实在无人能出你之右,这一着也亏你想出来。”

吕四海却苦笑道:“高兄,多承谬赞,但是真要说到谋略,小弟自觉尚逊王伦一筹,他才是真正的高明。从开始到现在,我跟他斗,确是一直占上风,也一直受他的利用,本来一个分崩离析的清水教,变成全部在他的控制中,那些被杀死或除去的人,也全是他要杀死的人。”

众人不禁为之默然。

高朋道:“那也不尽然,至少有些是他想不到的,像云女侠与萧九前辈的脱离清水教,就是他的失败。再说清水教的实力越来越弱,我们的力量越来越大,也是我们的成功。还有这一次……”

吕四海苦笑道:“这一次也是我们彻底的失败,王伦在事败后,躲到和珅那儿,是很厉害的一着,因为他原可不必去的,而他偏偏去了,又为我树下了天池叟与喇嘛教两个强敌,假如姚广亮真是大内的密探,他就更成功了,因为他给我树下了一个更强的敌人!”

李文英愤然道:“难道官家也要对付我们?”

吕四海苦笑道:“事实确是如此,否则姚广亮没理由要这样对我,在朝廷的想法,汉人永远是汉人,是他们爱新觉罗氏的心腹之患。”

高朋想了一下道:“老弟,你的想法太偏激了,朝廷这种做法并没有错,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们不可能成为大清朝的顺民,我们之所以全力对付清水教,不是为保清廷的江山而是在保我大汉的子民。”

武维娘道:“师弟,你好像认为朝廷如此对付吕侠士是件可喜的事?”

高朋道:“是的,假如弘历没有这份认识与看法,就证明他是个糊涂虫,天下掌握在一个糊涂虫手里是件很危险的事,人君没有主见,就会受到小人的播弄,其结果将使千万的黎民受害。乾隆帝能够英明有为,至少不会做出糊涂事,又何尝不是汉家子民之福?”

这番话精辟深远,使得每个人都为之憬然而悟。高朋又道:“清高宗雍正帝独重李侯,藉他的力量与仁侠,粉碎了日月同盟祸国之谋,保全了无数生灵,现在的乾隆又利用吕老弟来打击清水教,都是很聪明的一着,我们明知被利用,而必须被他利用,就只有认了。”

众人俱皆默然。

武维娘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乾隆在位之年,我们是无望河山重光了?”

高朋苦笑道:“恐怕是如此,而且乾隆之后,机会也不多,因为已册定的太子十五阿哥也是个精明的人,而且颇有贤名,他现在就跟和珅作对,处处跟和珅过不去,在朝满汉重臣对他都有佳评。”

武维娘道:“那要等到哪一天呢?”

高朋庄容道:“这一天总会有的,只要大家不忌讳我们是华夏子孙,不为富贵利禄所驱,总有一天神州会重归我华夏的。”

这番话对每一个人都有一番振奋的作用,但每一个人的心头仍是很沉重,复社的宗旨就是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可是生不能见九洲同,毕竟是件遗憾的事。

第二天,邸抄下来了,果然是有关海明瑞的,发表了他乌里雅苏台的缺,并给假三月回里省亲,假满克日赴任。

这使得吕四海必须再打起精神,应付了几天的酬酢。好在海明瑞是端王的门生,每次拜客都由端王带着,减少了许多麻烦。忙了几天,好容易才摆脱开一切,离京回里,吕四海总算喘了口气。

当然他又悄悄回到北京,这次是名正言顺的副统领吕四海了,于是他着手清除清水教余孽的活动,因为有了几天的耽误,已经跑掉了几个。

事实上吕四海对这件事并不热心,因为这些人毕竟是自己的同胞,不忍予以诛绝,所以实际上有些是他叫云飘飘邢玉春李文英等人先去通了信,叫他们跑的。

奇怪的是宫中并没有把姚广亮这个名字删除,吕四海倒是不明白这家伙的真正身分,带了一大批人由端王率同,跑到和绅家里去抓人时,和坤说姚广亮早已潜逃无踪,而且已向大内报备,请旨擒拿,他出示了乾隆帝所批的手谕,一点不假。

端王爷气冲冲地回到侍卫营,直怪皇上不够意思,为什么不早点将名单批示下来,以致跑掉一个重犯。

吕四海却在肚里苦笑,乾隆皇帝比他想象中聪明,姚广亮在和坤家里做得太明显,这个人必须消失了。

姚广亮这个名字消失了,但这个人还是在北京,只是以另一副面目,另一个名字出现而已。

京师已行文通缉王伦,却没有说他是清水教的教主,只说这个人匿藏京师,意图不轨。

正因为没有把王伦跟清水教的关系点出,清水教仍然在山东地方公然活动。

可是吕四海却没有精神到山东去找清水教的麻烦,因为他自己的麻烦更大。

战氏四杰只剩一个战志豪逃回到了长白,天池叟勃然大怒,率了门人远自长白赶来,下了战书,在居庸关外约斗吕四海。

约斗的地点在关外,而且是以江湖的身分约斗,朝廷乐得不理,而且还假惺惺地降下口谕,托端王转告,允许吕四海调用侍卫营的人手去应战,说朝廷不便正面干预,只能用这个方法表示支持。

吕四海苦笑着谢绝了,他知道侍卫营中那些活宝,只会几下花拳绣腿,根本就帮不上忙,带了去只会误事。

第二个麻烦是来自喇嘛教,呼拉法王受创,无颜留在京师,扬言离京返藏,却没有真正地离开,只是迁出大内,而且下了一封战书,由藏中邀来了两个上代高手,一个叫扎布喜、一个叫察哈,据说都是呼拉的师叔,为密宗的上代高手,潜修多年,都是百龄左右的高僧。

吕四海接获战书后,痛快地答应了,而且把决斗日期定在天池叟约斗的同一天、同一地点。

李文英大急道:“四哥,你疯了!一面就够受了,你居然同时接受两面的挑战!”

吕四海叹道:“真要讲起来,哪一方面我都打不过,倒不如放在一起,设法叫他们也火拚一下,或许可以从中拣点便宜,因为喇嘛教跟天池门下也有过节。”

云飘飘道:“可是他们双方都找上了你,万一到时候他们坚持要找你又怎么办?”

吕四海笑笑道:“那我就应战,不过,总有点机会的,你一定听过二桃杀三士的故事,我只有一条命,给了一边,就会使另一边失望。”

李文英道:“那还是太危险了,我们也应该多作点准备,最好能把爷爷请来。”

吕四海摇头苦笑道:“决斗的日期在十天之后,时间上是来不及了,何况我们出来时,老人家已经当面交代过,一切要靠我们自己,牧场里绝不会再派出一个人来支援。”

“那是对清水教,现在情况不同,我们可以向双方要求延期,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吕四海凝重地道:“不必,我们惹出来的麻烦,必须自己解决。从事这种私斗是最没意义的事,我是推辞不掉,可千万不能再把老人家拖进去。”

见他如此坚持,李文英也没办法了。

居庸关离京师并不远,他们在决斗的前两天就开始出发,马行一天,就赶到镇远城停下。

吕四海为了应付后天的决斗,一个人独居静室,养神练剑,大家都知此战关系重大,不去打扰他。

同行的除了他们十虎将外,只有高朋与武维娘一起来帮忙,因为参与决斗的双方都是高手,武功差的,来了也帮不上忙。

云飘飘、李文英、邢玉春、江雪雪四个女孩子对这次决斗最为关切,因为她们的终身已付托给吕四海,绝不肯让他受一点损伤。

她们四个人另有一番计议,四人中论武功修为是李文英最高,但论鬼主意,则是邢玉春最多。

碧眼狐狸自从到了李氏牧场后,尽力向上,想做一个规规矩矩的人,可是这一次她不得不把昔日那一套又用出来。

入夜之后,四个人分成了两组,悄悄地溜了出来,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才又分别回到客邸,四人见面都会心一笑,显然的,她们办的事都很顺利。

到了正式决斗的日子,十二骑骏马飞驰居庸关,风声似乎早已传了出去,关前本来还有几个卖茶水吃食的摊子,今天都收了起来,几家小店铺门关得紧紧的,寂无行人,大概在前面就被截住了,禁止来往出入。

关口站岗的兵士都穿上了重甲,而城堞上居然站满了执戈的军卒,强弓长箭以及铜炮机弩,都摆得整整齐齐。

吕四海看得有点冒火,在关口勒马驻足,沉声喝问道:“守关的是什么人?”

城楼上立刻下来一名武官,垂手行礼道:“卑职明见副统领。”

吕四海看了一下,才认出这家伙是侍卫营的,也是自己以海明瑞的身分新引进的侍卫,更知道这家伙是端王的亲信,不禁皱皱眉道:“明月,你这是干什么?”

明月踏前一步道:“启禀副统领,卑职是奉王爷之命,来给您打接应。王爷怕您吃亏,下令营里的弟兄都来了,乔装为兵卒,站在城头上为您押阵。王爷自己也来了,不便出来相见,在城楼上坐镇。”

吕四海心中很感动,因此笑了一笑道:“你这简直是胡闹,这个忙不是你们帮得了的,请代我上覆王爷,说我谢谢他的好意,但千万不可插手。”

明月道:“只要对方是规规矩矩公平决斗,王爷绝不干涉,就怕他们捣鬼,王爷才预防一二。王爷说他很抱歉,您这些麻烦都是为官家而惹来的,现在官家推开不管了,王爷说什么也得为您尽点心。”

吕四海道:“这样子太招摇了,请上覆王爷,说我心领,我能解决得了的。”

说完就驱马出关去了,其余的人忙在后面跟着,来到关外一片平原上。

但见那儿已经摆开了一列人,居然架起了天棚,而且用布围起了场子。

吕四海驱马来到了场前,战志豪肃然而立,一拱手道:“吕大侠来了,家师鹄候多时。”

吕四海微微一笑道:“那倒很失礼,不过,我并没有迟到,离约定的时刻还有半个时辰。”

战志豪道:“早来了也可以休息一下,免得旅途劳顿,影响了体力。”

吕四海微微一笑道:“这么一点路就累了,还决斗个什么?请转告令师,这就开始吧,不必等了。”

战志豪道:“吕大侠既然如此说,在下就和家师立即开始,因为我们还有与喇嘛另一笔帐要算。”

吕四海道:“贵派还另外约了人吗?”

战志豪淡淡地道:“人是吕大侠约的。”

吕四海道:“原来是喇嘛教的扎布喜。不错,是我约的,因为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命来跟他们作另一场决斗,而且那天结怨时也是三家会面,今天也应该是三头六面,把是非曲直交代个清楚。”

战志豪冷笑道:“吕大侠好算计,不过你就是把喇嘛教拖了来,天池门下也没放在心上,照样接得下。”

吕四海也冷竽道:“不错,我是这个打算,因为那天你们联手找我的麻烦,我也没说一个不字。”

战志豪愠然道:“胡说,我们几时联手了?”

吕四海道:“我进入到听雨榭时,你们双方都在,布下了陷阱在等我入伏,否则我怎么会听你们的摆布?”

战志豪忍不住道:“你分明有了准备,在桥上作了手脚,把我们都摔下水池去。”

吕四海微微一笑:“那只是我脱身自救的一点小安排,我总不能束手待毙吧?何况我的安排并不伤到你们,只是为了脱身而已。你们若不紧追不舍,后来的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这能怪我吗?自始至终,我没有作对的意思。”

战志豪道:“我们是为了上命所遣。”

吕四海一沉脸道:“上命?是谁的命令?你们任职大内供奉,除了圣上的谕旨,你们根本不必听谁的,你们为了讨好和珅,才惹来这场灾祸,和珅却并没有为你们出头,归根结底,你们该找和珅才对,为什么要找上我呢?”

战志豪不禁语塞,长叹无语。

众人来到场中,一个须眉皆白的高大老者傲然徐步而出,看了一眼,才冷冷地开口道:“你是侍卫营副统领吕四海?”

吕四海也傲然地道:“飘泊英雄吕四海。在下今天是以江湖身分应约,其他那些头衔可以不提,尊驾是天池叟?”

天池叟怒道:“狂妄小儿,这三个字又是你叫得了?就是李韶庭来了,对老夫也不敢如此无礼!”

吕四海笑道:“尊驾如果不想要我叫这三个字,应该自己把姓名报出来,否则我只知道这三个字。”

天池叟冷哼一声道:“你不配问老夫的姓名。”

吕四海一笑道:“我还懒得问,称阁下一声天池叟还算客气的,相骂无好口,你别招出我更难听的。”

天池叟暴怒喝道:“小辈你闯江湖也有几年了,难道连一点礼貌都没学会?”

吕四海笑笑道:“我叫你一声前辈事情可以善了吗?”

天池叟道:“不行,长白天池门下弟子血债血还已经成了规条,你必须为我三个徒儿偿命了。”

吕四海道:“这就是了,中原武林道上,前辈两个字不是随便出口的,做前辈的人就要有前辈的样子,尊驾离那个标准还差得远了,大家都省点精神吧。”

天池叟勃然暴怒,几乎要跳起来,还是战志豪趋前低语了一阵,才把他稳下来,一看吕四海身后诸人,又从鼻孔冒出一声冷哼:“你们就是这几个人?”

吕四海微笑道:“是的,已经不少了。上次在和珅的家里,我们的人更少,也没吃亏到哪里去。”

天池叟冷笑一声道:“很好,现在让你狂去,回头老夫再收拾你。云飘飘是哪一个?”

云飘飘挺身而出:“本姑娘在此!”

天池叟打量了她一下,仰天发出一声狂笑,道:“好!上次我两个徒儿死在你的七星蝶形镖下,今天该你偿命了。你留下,其余的人到旁边去。”

他话毕拂袖后退,只吩咐战志豪道:“叫倩儿出来收拾她,而且一定要她死两次。”

武维娘实在忍不住了,厉声喝道:“天池叟老儿,站住!”

吕四海也没想到武维娘会突然出头,连忙上前低声道:“前辈,这是我们的事,到不行的时候再请您帮忙。”

武维娘沉声道:“海哥儿,你不要管,天池叟老儿把眼睛长在额顶上,老身非要教训他不可。”

天池叟淡淡地问道:“你是谁?”

武维娘道:“老奶奶武维娘,鹰爪门元老,现任凤尾帮主武威扬是我娃儿。天池老儿,论江湖资格,武林辈份,你都差了一截,你少在老奶奶面前发狂。”

天池叟冷冷地道:“鹰爪门?老夫没听过。”

这句话一出,旁立的战志豪脸色就是一变,因为凤尾帮势力遍及大江南北,已是江南最具势力的一大帮派,而帮中弟子多半为鹰爪门中人,论实力已凌驾于五大门派之上,天池叟这句话一出,等于是侮辱了整个凤尾帮,因此连吕四海都无法缓颊了。

武维娘倒是冷静了下来,微微一笑道:“天池老儿,你没听过鹰爪门不足为奇,因为你孤悬关外,见闻本来就简陋得很,井蛙窥天,老奶奶不会跟你一般见识。不过空口说白话没什么用,老奶奶既然出来了,自然要告诉你一下,让你知道鹰爪门的武学是什么样子的,是你自己下来,还是先叫个徒儿下来试试?”

天池叟依旧冷冷地道:“倩儿,出来领教一下。”

陈列中出来一个二十四五的白衣女子,手持双剑,倒是很有礼貌,一躬身道:“晚辈聂倩儿候教。”

武维娘看了她一眼道:“姑娘是天池门下弟子?”

聂倩儿又躬身道:“晚辈是家师门下第七弟子。”

“天池老儿要你出来迎战云女侠,为战氏兄弟报仇,大概你的武功比他们强一点?”

聂倩儿道:“天池门下弟子虽多,但折损也多,晚辈之上,只有一位二师姊还活着。”

这表示她入门比战氏四杰还早,武维娘对这女孩子倒是印象很好,轻轻一叹道:“姑娘能够在天池派中居第七位,想来很不容易,今日之战,老身倒希望能平和一点。”

聂倩儿淡然道:“天池一派能够在短期内崛起关外,别无他故,主要就是敝派从不知和平二字,交手后非生即死,江湖上非友即敌,请前辈出手时也不必容情。晚辈一出手就是杀招,门规如此,请前辈原谅。”

武维娘长叹一声道:“老身候教了。”

聂倩儿说了一句得罪,双剑展开攻势,直逼而前,天池剑法本已辛辣狠毒,在这女子手中便来,更见凌厉,她的剑法并不凶,但却是一种拚命的战法,虽然使着双剑,用的却全是单剑的招式,有攻无守,后一剑紧接着前一剑,根本不管本身的安危。

这种战法很厉害,除非也遇上一个不怕死的人,否则造诣再高,也非吃亏不可。

因为这是一种违背常理的战法,任何人想攻进一招很容易,避开她一招就很难。所以武维娘一连几式急攻,都被逼得临时抽手撤招。

幸好她用的龙头钢拐,比聂倩儿的双剑长了将近两倍,在必要时,还能勉强撤招自保。

交手二十招之后,武维娘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之下,根本无法回攻了,看得群侠都为之皱眉。

每个人都了解武维娘的功力技艺都优于对方,但不想跟对方拚命,就拿她毫无办法。

聂倩儿则是越战越勇,霍霍的剑光,逼得武维娘不住后退,云飘飘几乎想冲上去代替应战,但高朋却十分冷静地道:“云女侠放心好了,敝师姊如果只有这点本事,鹰爪门也不会有今日了。天池门下这种奋不顾身的战法迹近无赖,师姊是存心要教训她一次。”

云飘飘听了这话才忍住未出去。

两人又交手约十招,武维娘好像一个疏失,长拐抡空,砸向地上,而聂倩儿双剑如电,毫不放松,在空隙中分先后急砍而至。眼看若武维娘就将丧命剑下,忽而她双手一松,居然放弃了手中的拐杖,分开十指,反击了上去。

聂倩儿是因为节节顺利,放松了戒备,把武维娘的退后当作了不敢硬拚,遂放手进招,根本没考虑到对方的反击,现在见武维娘突然放弃了兵器,改以徒手反扑,心中一着慌,手中双剑进势为之一缓。

这就是武维娘等候的机会,在漫天剑影中找到了空隙,空手欺了进去,一下子扣在她右手的脉门上带着往上一举,呛然一响,右手中的剑迎向了继续挑入的左手剑,震得两枝剑都脱了手,接着另一只手也被武维娘扣住了,连人拖走了两步,才冷冷地道:“姑娘,你的年纪还轻,犯不着跟我老婆子拚死拚活,回去吧!”

真力微透,把聂倩儿推开,聂倩儿几个踉跄,好容易才站稳身子,脸色如土呆立在原地做声不得。天池叟已经回到棚下去了,他似乎已认准自己门下必胜,万不料有此变化,脸色不禁微变,连忙站了起来。

武维娘已用脚尖挑起拐杖,冷冷地道:“天池老儿,你已经见过鹰爪门的武功了,老身在这枝拐杖上浸淫了廿年,未必就不如你徒儿的双剑,但为了叫你开开眼界,特地让你见识一下鹰爪能手的绝学,以后说话时,可得多多慎重,别再说没听过鹰爪门了。”

说着,挟起拐杖向后走去。

天池叟大喝一声道:“老婆子慢走,你胜了我徒儿,那有如此轻松就想溜了?”

武维娘冷冷地道:“天池老儿,你想干什么?”

天池叟飞身猛扑而出道:“没有人能伤了老夫的弟子还能走掉的,你给我留下命来!”

武维娘笑笑道:“论打老奶奶并不怕你,只是事有先来后到,你已经有三个弟子伤在四哥儿与云姑娘的手下,你先把那个问题解决了,再来找老奶奶不迟。”

天池叟不禁怔住了,道理上他是应该先把吕四海与云飘飘击败了才能找武维娘算帐,因此忍气吞声怒瞪了一眼道:“好,老夫自会一个个解决。”

脸又转向吕四海喝道:“小辈,先从你开始!”

武维娘走到吕四海身边低声道:“吕哥儿,老身不是怯敌,实在是不愿意为门户中引来麻烦,鹰爪门的名誉不能不顾。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拚全力作此无谓之争,所以请你原谅。”

吕四海当然明白,武维娘在鹰爪门中的辈份很高,既然来了,就不能不表示一番,尤其是天池叟对鹰爪门一字不提,她要是不争一下,对鹰爪门的声誉折损太大,所以她必须争着一战。

但武维娘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更不能使凤尾帮卷入这种无谓的意气之争,所以见好即收。

因此吕四海对武维娘道:“前辈休息好了,底下由我们来应付。前辈等一下能够走,就离开好了,今天前辈对我们的帮助已经够大,至少让我们知道了天池门下的战法,使他们有个腹案,对以后的战局也容易应付了。”

武维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默然退后,天池叟却盯着发怔的聂倩儿冷冷地道:“倩儿,你还在等什么?”

聂倩儿身子震了一震,才似乎醒过来:“师父,您老人家可是要弟子自裁?”

天池叟沉声道:“这是天池门中的规矩,天池门下,从没有被击败的弟子。”

聂倩儿惨然道:“弟子已尽全力,功力与技艺不如人,这不是弟子的错。”

天池叟道:“我没有说你错了,只是催你执行门规。”

聂倩儿长叹一声道:“师父,我一心要杀死对方,可是对方却留下了我的性命,我全力来效忠师门而师门却要我的命!您有没有发现本门的弟子越来越少,最近两三年,根本就没有新的门人要求投入,那就是因为我们的这条门规太残酷了!”

天池叟勃然震怒道:“畜生!你居然敢批评门规?”

聂倩儿一昂头,鼓起勇气道:“是的,弟子不但要批评门规,而且也要批评您老人家太过偏激,这个门规是您订的,最初您只是用来激励门下弟子的斗志,可是到了后来,您只是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威,不论对手强弱,失败了就非死不可。”

天池叟怒极而笑:“好,倩儿,你居然敢对我说这种话,你知道本门忤逆犯上是什么处分吗?”

聂倩儿冷冷地道:“知道,凌迟碎剐。反正都是一死,弟子还在乎什么死的方式,只是弟子现在还不甘心一死。”

天池叟叱了一声,聂倩儿道:“因为门规是对门下弟子的约束,却没有包括您老人家在内。”

天池叟怒道:“规矩是我订的,我当然要率先遵行。”

聂倩儿道:“您从来没尝到失败的滋味,自然说得响亮,弟子也是一样,直到弟子被击败后,才发现这种死法太冤枉,太没价值,因此弟子要求将这死期暂延到今日战后,如果您胜了,自然没话说,弟子只有甘心受制裁,如果您也败了,弟子请您再考虑一下。”

天池叟道:“没有考虚的必要,老夫如果被人击败了,没有第二句话,自裁。”

聂倩儿道:“您以天下第一自许,可是天池一派,局处关外,您自己更不肯入关一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天池叟一怔,没有回答,聂倩儿苦笑道:“那是因为您知道关内能人太多,您没有必胜的把握,您也怕尝到失败的滋味。”

天池叟嘿嘿厉笑道:“说得好,再说下去。”

聂倩儿道:“我们来到居庸关附近好几天了,您没有立刻邀战,一再打听对方的情形,尤其是要查明李韶庭是否已来到,一直到确信后,您才发出战书。”

天池叟脸色一沉道:“你说我怕李韶庭?”

聂倩儿道:“徒儿没有说您怕他,但您怕失败,因为您并没有一定能胜过他的把握,最好是避免跟他碰头。”

天池叟微微一笑道:“不错,倩儿,你是长白门下最聪明的一个,因此你也该明白,我不是妄自尊大,我还是很有分寸的。我怕失败,是因为我订的门规中不许有失败,由此也见得我是会遵守这些规矩的,否则我大可不必理会,放心地入关发展了。”

聂倩儿叹道:“师父,您老人家的确是很慎重,但也只是您一个人慎重而已。您没有给我们一个机会去挑选对手,您怕受到失败的制裁,我们却必须服从命令,不管对手的强弱,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我们不像是您的弟子,只是您训练的一批杀手。”

天池叟淡淡地道:“倩儿,说得对,可是你别忘了,投入天池门都是自愿的,我强迫过谁没有?”

聂倩儿顿了一顿才道:“没有。”

“入门之先,我把规条说清楚没有,叫你们慎重考虑过没有?”

天池叟的神色一转为庄严。

聂倩儿无以为答,天池叟再沉声道:“这些年来,我潜居天池,很少下山走动,有没有为我个人的名利叫你们去对付谁?我从门下弟子身上得过什么好处?”

聂倩儿黯然无语,天池叟这才,伤感地道:“多少年来,麻烦都是你们去惹来的,遇上了强敌,只有我下山出头去拚命,以维持天池一派的盛誉。长白天池一派在关外雄镇一方,天池门人走到那里都没有人敢轻易冒犯,不是靠着我的武功,而是本门弟子那种有仇必报、和不畏死的奋战精神,而这些精神之所寄,就是我所订严密的门规激发出来的。我虽是一门之长,但门户的尊严荣誉却是每一个门人的,你们每一个人付出的都比我少,得到的都比我多,没有你们这些门人,凭我的武功我仍然可以创下盛名,因此我创立这个门派,订下这些规矩,有没有自私的成份,是不是只为了我自己?”

聂倩儿怔了片刻,忽然跪了下来道:“是,弟子愚昧,弟子该死,冒犯了您老人家。”

天池叟道:“我轻易不入关是有所畏忌,因为我知道本门的武学可以称霸一方,不足以横扫天下。论武学之精,但在武功一道,却始终轮不到满人占先,我这么做,只是想为我女真一族也争口气,在武林中也有我超然的地位,所以天池门下最严格的一条规定,就是不收汉人。在武功的钻研上,我们是后人一步,所以我们必须以勇武的精神来弥补,倩儿,现在你是否还认为我太自私?”

聂倩儿垂下了头,没有反应,天池叟又问了一声,聂倩儿的口中向下滴了鲜血。

战志豪连忙上前推推她,聂倩儿的身子应手而倒,口中掉下一段血红的肉块,战志豪一惊,朝天池叟跪下肃然道:“启禀师尊,聂师姊已经嚼舌自裁了!”

天池叟冷冷地道:“死了也好,她虽有犯上之举,但姑念其未明本门立派之精义,既死免究,也免了她逐出门户及凌迟之罪,准以本门弟子身分,葬于天池之侧。同时再问问其他的人是否有想退出的?”

战志豪看看周围站的那些弟子,只见他们一个个脸色肃穆,乃再度跪下道:“师尊。门人都已深明立派之宗旨,誓与门户共生死,维护我天池之荣誉。”

天池叟哈哈一笑道:“好!好!中原武学虽精,但谁有我们这种视死如归的壮烈精神?战阵在气在勇,只要人人不怕死,谁又敢撄我之锋?单璇,把你师妹的遗体搬回棚里去,然后好好地拚一场,今天就是我天池一派进军中原的开始!”

帐中出来一个中年女子,后面还带了四个侍女,抬着一具板床,把聂倩儿的尸体放了上去,盖上白布,抬到后面去了。

天池叟冷冷地一看吕四海道:“吕四海你怎么说?今天这一战你准备如何个打法?”

吕四海十分冷静地道:“贵门下有多少人?”

天池叟傲然地道:“老夫一共收了七十二名弟子,历年来死伤过半,现在还有廿九人全部都在此,人人都有必死之心,也接受你任何方式的挑战。”

吕四海道:“我们一共来了十二个人,但武前辈与高前辈是鹰爪门中元老,来此只是监场性质。”

天池叟道:“武老婆子已杀了本门一个弟子!”

吕四海道:“武前辈并无伤人之心,令徒是自裁的。”

天池叟沉声道:“天池门规如此,杀不杀都是一样,武老婆子在强行出头之前,就该考虑到后果,所以我们鹰爪门的仇是结定了。”

吕四海道:“那等改天再由鹰爪门跟贵派解决吧,今天武前辈不会再战了。”

天池叟冷冷地道:“没关系,凤尾帮龙头帮全是她的子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吕四海冷冷地道:“今日战后,贵派能够去找麻烦的人不会太多了,因为我们出手绝不容情了。”

天池叟哈哈大笑道:“天池一派的实力,又岂是你们所能想得到的?在天池,学艺的弟子虽然只剩廿九人,但老夫在奉天、热河、吉林三地,另外训练了三批门下,总数在五百人左右,够你们应付的。”

吕四海心中一动,表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地道:“武林争胜不是仗的人多,也不是靠着嘴皮子,要靠手底下真功夫定高下,阁下还是提出个具体的办法来,是单打独斗车轮战,是群殴,还是仅你我二人一决高下。”

天池叟冷笑道:“如果是李韶庭说这个话,老夫还可以考虑,你吕四海还不够这个资格,等你跟我门下交手过后,再看看你份量如何吧!”

吕四海道:“那阁下是准备群殴了?”

天池叟道:“要群殴又何必约定而战呢?天池在关外也是堂堂正正的门派,老夫岂能做这种事?”

云飘飘忍不住道:“在和坤的家里,令高足就是以三对一,他们也是把天池两个字顶在头上的。”

天池叟淡淡地道:“那时他们是为了公务,自然无须遵守什么江湖规矩,现在情形不同了,大家既以江湖身分见面,自然以江湖规矩为主。”

吕四海道:“很好,我们出战的是十个人,听任阁下安排好了,单打群殴,我们都准备接下就是。”

天池叟淡淡地道:“我们今天要的就是三个人,你、云飘飘与李文英,本门一向恩怨分明。”

江雪雪忍不住道:“你倒说得好听,你们恩怨分明,挟全派的人力而来,却想限制我们只以三个人应战。”

天池叟笑笑道:“老夫只说对象是三个人,并没有限制别人帮忙,你们只要认为值得跟天池一派结怨而插手的话,尽管插进来好了。”

江雪雪冷笑道:“一个天池派吓不倒人,我们这儿十个人是结义兄姐妹,誓同生死,只要你伤了我们任何一人,就有你们受的,我是金蛊门的门人,吕四海是天山传人,文英姐是李氏牧场的,这三个地方就跟你们天池派没有完了,事情如果再闹大了,别的不说,凤尾帮与鹰爪门是找定你们了,全真七子中还有四位跟吕四哥已化仇为友,也不会放过你们去,江南八侠武林双奇,每一个都跟我们关系密切,全都会跟你们同仇敌忾的!”

吕四海一皱眉道:“雪雪,你扯上这些干吗?”

江雪雪道:“我不是要抬这些人出来壮胆,而是告诉他一个后果,叫他别仗着一块天池招牌唬人。”

这一着还真有用,天池叟不禁紧皱眉头,想了半天道:“好,今日一决,我不想牵涉太多,以三场为准,我们各派三个人,胜负生死,尽此一决,恩怨仇德,到此为止。”

吕四海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连忙道:“当真?”

天池叟苦笑道:“当然是真的,天池派虽然不怕你们后台硬,但是老夫也要打打算盘,跟你们全力相拚的结果是否上算?你们的力量太强,我也不能把门下弟子硬往死路上推,只好退而求其次,以技艺一决了!”

吕四海道:“那我们就是你们要找的三个人。”

江雪雪道:“天池老儿,话说清楚,这到此为止究竟是今天为止,还是永远的为止?”

天池叟道:“当然是永久性的,否则老夫此刻人手比你们多,大可以把你们全部留下来,老夫觉得江湖冤冤相报永无已时,所以才不愿把事态扩大。”

江雪雪冷笑道:“如果我们今天三战全胜,岂不是跟你们的规条违背了?你肯不再追究吗?”

天池叟怒道:“本门的规条不会改变,但也要看情形,以往本门从未与人正式约斗所以至死方休,今天是正式以武论高下,一切都依江湖规矩行事,宿怨都在今天了断,除非是另结新怨,自当别论。”

吕四海道:“好,我们就此说定了。”

天池叟道:“老夫要回去商酌一下,看看派谁出战,你们第一场派的是谁?”

云飘飘道:“是我,你斟酌一下吧!”

天池叟道:“老夫原拟以小徒聂倩儿来对付你的,现在的确需要斟酌一下人选。”

说着率众退到棚中,吕四海等人也到一边开始密谈。

江雪雪把吕四海与云飘飘李文英三人叫到一边,低声道:“四哥,你是否觉得这天池叟有点怪?”

吕四海道:“我是第一次才见此老,虽然觉得有点不太正常,却也看不出什么怪的地方。”

江雪雪道:“不太正常就是怪,四哥以为不正常的地方在哪里?”

吕四海道:“有点出尔反尔,以天池一派的门规而言,他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今天的表现却似乎特别谨慎,不过这或许是他的门徒聂倩儿临死前的那番话,使他感到必须改变一下,才不致众叛亲离。”

江云雪点点头,又问云飘飘道:“大姐,你对天池叟这个人有没有特别的印象?”

云飘飘见问一怔道:“没有呀,天池叟是个很神秘的人,今天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江雪雪道:“假如你不把他想成是天池叟,是否会有另一个印象,觉得似曾相识?”

云飘飘想了一下道:“给你这一提倒想起来了,他的脸貌我不认识,可是他的声音我却好像听过,只是记不起什么时候了。”

李文英道:“不错,我也有这个感觉。”

吕四海嗯了一声:“你们这一谈,我也有点印象,这个人说话的声音是很熟,以前好像听过。”

江雪雪道:“大姐跟四哥行走江湖日久,接触过的人很多,或许难以记忆,但英姐也有印象,这必是最近的事,你们不妨在近日接触过的人中想一想。”

三人都沉思了一阵,然后几乎同声地道:“姚广亮!”

江雪雪笑道:“那就差不多了,跟我的猜测也吻合了。”

云飘飘忙道:“五妹,你怎么会想到这一点?”

江雪雪道:“我对他的印象是十五年前,那时我还在苗疆,跟我姨婆在一起,有苗疆另一宗派化身教主聂锋来访,说动我姨婆效忠朝廷,他已是清宫的特史,而且他来时还带了一个女儿,正是今天的聂倩儿。”

事隔十五年,那时我才六岁,他们以为我已忘记了,但我对聂锋的印象特深,因此我认出这个天池叟,就是当年的化身教主聂锋。”

吕四海道:“这倒真是想不到。”

江雪雪道:“当时我姨婆推说江湖门派不想跟官府发生联系,而加以拒绝,聂锋就以势相侵,惹怒我姨婆,挺身约斗,把他击落在高黎贡山悬崖之下,从此化身教主也在苗疆绝了迹。想不到他摇身一变去创下这天池门!”

吕四海道:“天池一派崛起关外已经有二十年了,时间上算起来,似乎不太可能。”

江雪雪道:“化身教在苗疆也是个神秘的宗派,他们擅长易容乔装之术,化身千万,聂锋可能早已先创下了天池一派,化身教主只是他另一个身分而已。”

吕四海点点头道:“有道理,这家伙的真正身分是大内密使不会错,他所创的天池派,根本就是为大内训练杀手的机关,所以他除了天池一地外,又在热河、奉天、黑河等地,另外又设了分会,专门训练满洲青年武士,充作杀手,天池一派的武学,没有特殊的招式,却综合了各大门派剑技的精华,加上奋不顾身,与敌偕亡的战斗精神,倒的确是一支可怕的力量。”

云飘飘道:“可是今天他逼死了自己的女儿,这也未免太残忍了,而且聂倩儿对他似乎已有叛意。”

吕四海苦笑道:“大姐,聂倩儿在跟他对辩时,是针对着天池门中不近人情的门规据理以争,很有吸引人的力量,可是天池叟慷慨陈词,说明了立派精神之后,聂倩儿断舌自裁,更使得人心激扬,个个都成了天池门中忠心的死士,这套苦肉计不是相当成功吗?大概是战志豪回去后,他们鉴于门下弟子对朝廷失去了信心,所以才来上这一手,使得每个人都成为清廷之死士,这是很成功的一着。”

李文英道:“但因此牺牲了一个女儿,这也太狠了!”

江雪雪道:“当年聂锋坠崖不死,今天的聂倩儿自然也可以不死,化身教最擅长的就是障眼法,聂倩儿早就准备好玩这一手了,她跟武前辈交手时,似乎尚有余力,可胜而不胜,根本是准备落败的。”

吕四海道:“有道理,那个单璇也是他们的心腹,所以早就准备好了担床白布,把聂倩儿抬走,以方便她用另一个身分复活,这老滑头果真厉害得很!”

云飘飘道:“他们这么做究竟用意何在呢?”

吕四海道:“大概清廷鉴于中原江湖中抗清的武力太强,利用王伦使我们自相残杀的计划也失败了,不得不采取最后的绝招,把这批杀手引进中原来对付大家,所以才找这么个借口,也可以收激励人心气之功。否则他大张旗鼓的约斗我们,却又如此虎头蛇尾,实在没道理。”

云飘飘道:“那我们以今天的立场决斗,是必胜无疑了?”

吕四海道:“那很难说,他派出的对手一定不会太弱,胜固可喜,败了也没关系,三场全败,用那个约定限住了我们,使我们不便去找他们,他们却可以找别的门派下手。”

云飘飘不禁怒道:“可恶,我们去揭穿他!”

吕四海想想道:“不可。遽予揭穿,使他们恼羞成怒,将把我们列为第一个对象,王伦对我们已恨之入骨,再加上大内的死士,我们承受的压力太大,只有在暗中破坏他们的阴谋。”

云飘飘叹道:“老四,我们真是太没意思了,清水教与朝廷都不放过我们,拼死拼活,到底为了什么?”

吕四海正色道:“为我大汉百姓,为我以族匡复留下根苗,这两股势力本来就是跟我们对敌的,你又何必怪人家,难道我们真是为朝廷出力不成?”

吕四海道:“大姊,第一场不管他们派了谁,你都要全力应付。自保有余时,不妨稍留对方一线生机,否则就下杀手好了,跟他们不必讲客气。”

云飘飘淡然一笑道:“你放心,在加入游侠同盟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慈悲二字,我出身于白莲教,那是个人吃人的环境,不狠就活不下去,我活到这么大并不是偶然的,为这些人我还不想牺牲自己。”

说着她徐步走入会场,对面却走出战志豪。

云飘飘微感愕然,冷冷地道:“怎么会是你?”

战志豪的脸上现出了惨然的神色道:“云飘飘,我三个兄长,一个死于自裁,另外两个都是死于你手中,因此,我们之间的仇恨无法化解了。”

云飘飘道:“你自问有多少复仇的把握?”

战志豪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云飘飘摇头一叹道:“战志豪,我真不知道该可怜你还是骂你,难道你真愚蠢到这种程度!”

战志豪道:“云飘飘,不必多说了,战某今日之斗,是两重身分,不仅代表天池门户,也是尽大内供奉的职责。”

云飘飘道:“是朝廷要你杀死我们的吗?”

战志豪道:“可以这么说,朝廷对白莲教余孽搜捕很急,虽然你已脱离了白莲教,但仍然是朝廷钦犯。”

云飘飘冷笑道:“白莲教中的首席长老徐美华,现在是清水教的执法长老,怎么没见你去找她?”

战志豪淡淡地道:“那些人的生死已在朝廷控制中,随时都可以要他们的命,只有你们这些未受控制的人才是朝廷的隐患,有机会绝不放过。”

云飘飘低声地道:“这么说你已知道姚广亮是谁了?”

战志豪神色一动,放低声音道:“你们也知道了?”

云飘飘道:“当然知道,弘历以为他很聪明,表面上摆出一副仁君的姿态,暗底下玩弄阴谋暗杀,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们。要不是看在他老子雍正对我们汉族义师宽大的份上,我们早就割下他的脑袋了。”

战志豪苦笑一声:“云女侠,他是我们满洲人的皇帝,他要我们死,我们不得不死。”

“你们战家还有后人吗?”

“有的,我们四兄弟都已成家,也都有了子女,已经纳入正黄族,这是我们卖命的代价。”

云飘飘一叹道:“那就没什么可说了,进招吧。”

战志豪撤剑出鞘一举道:“战某出手时不会留情的。”

云飘飘道:“我也不会客气,不过我保证这次绝不用暗器,叫你师父看看,中原武学不可轻侮。”

战志豪淡淡地道:“家师早就知道你们的剑法高明,今日之战目标也不是你们,而是另一批喇嘛,只是你们来得太早了,不得不应付一阵。请!”

云飘飘不禁一怔,可是战志豪已不愿深谈下去,挺剑急攻,他已存必死之心,出招很冷静,也很凶猛,云飘飘不得不全神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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