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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高得利的妻子

范三爷走了,房子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了谭北人和秦美玉。

谭北人忽然站了起来,打开了身旁一个梨木镶银边的酒柜。

酒柜里有酒,各式各样的美酒都有。

他随手拿出了一瓶白兰地,然后满满地斟了两杯。

秦美玉把杯子端起,一口便把杯里的酒喝了大半。

谭北人凝视着她,说:“你不怕酒里有毒?”

秦美玉语气平淡地说:“你现在若要杀我,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我喝不喝都是一样的。”

谭北人微微一笑,也仰起脖子把酒喝了一大半。

“你还没有说,你想赢些甚么?”

秦美玉捧着杯子,眨眨眼道:“我已赢了,而且也已得到了。”

“得到了?”谭北人怔忡了一会,“你得到了甚么?”

秦美玉把杯子晃了晃:“就是这一杯酒。”

“这杯酒?”谭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难道你这样就满足了。”

“一杯酒为甚么不可以令我满足?”秦美玉睨视了他一眼,“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种既贪婪又愚蠢的女人?”

谭北人又笑了笑,笑得很奇怪:“我只知道,你并不如外表那么厉害。”

“你错了,”秦美玉的脸庞上忽然罩着一层冰霜,道:“我在十五岁那时候,就已迷倒了一间钱庄的少东,不到半年就已害得他家散人亡,最后还变成了一个疯子。”

“你是说柳金槐?”谭北人淡然道。

“你……你居然早已知道了?”秦美玉吃了一惊,脸上的神情大为讶异。

谭北人悠然道:“你可以派人查我的底细,我为甚么不可以打听打听你过去的历史?”

秦美玉楞了一楞,接着冷笑道:“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就好了。”

谭北人道:“但我更知道柳金槐的为人。”

秦美玉冷冷道:“这位柳公子很有钱,对女人和酒肉朋友都很阔绰。”

谭北人道:“但若有个穷亲戚不远千里前来求借,他一定拒绝,而且还会叫家丁把穷亲戚痛殴一顿。”

秦美玉道:“那一次,是因为他刚输了钱回来,而且还喝了几杯酒。”

谭北人冷笑道:“这样就可以揍人了?不管怎么说,柳金槐的下场,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最佳证明。”

秦美玉怔怔地望着他,说:“你为甚么一直都要为我说好话?难道你已忘了,我是你们的心腹大敌?”

谭北人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们的心腹大敌并不是你,而是在背后操纵着你的人和势力。”

秦美玉道:“你以为自己可以斗得过他们?”

谭北人道:“斗得过也好,斗不过也好,我们总不能束手坐以待毙。”

秦美玉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才说:“你要我倒转过来站在你们这一边吗?”

谭北人点点头,说:“这是我一直的希望。”

秦美玉冷冷一笑:“但你也该知道,这根本绝不可能的事情。”

谭北人道:“你错了,天下间许多事情在未发生之前,人人都以为绝不可能,但到最后却还是偏偏发生了。”

秦美玉凝视着他的脸,正想开口说话,但就在这时候,房门突然被一个人用力推开。

这人是用脚来推开房门的。

用脚来推门,是绝对没有礼貌的,所以,这人绝不会是范三爷。

但房门打开之后,谭北人所看见的脸孔,也就正是范三爷的脸孔。

但用脚把房门踢开的却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一个人。

这人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身材比范三爷稍矮一点。

他手里有一柄细小的手枪,而且枪管正紧贴在范三爷右边的太阳穴上。

范三爷居然在自己的家里给杀手制住了。

没有人能想到,范三爷会给自己最赏识的一个手下用枪指着脑袋。

这杀手,本来是范三爷麾下的秘密杀手。

他叫陆华,在十九岁开始就跟着范三爷。

陆华有一张看来平实而且忠诚的脸,这六七年以来,他从来没有骗过任何人。

他不喜欢说谎话,甚至连说话的兴趣也绝少。

他曾经杀过一个人,那是范三爷命令他去杀的。

被杀者是帮会里的一个叛徒,这叛徒想杀唐大,想树立他自己的势力。

但范三爷只是在陆华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这叛徒的脑袋就给陆华一枪轰碎了。

但现在,陆华的枪居然指着范三爷的太阳穴。

范三爷受制,谭北人不敢轻举妄动。

“朋友,你好像就是陆华,我猜错了没有?”谭北人从来没有见过陆华,但却知道陆华这么一个人,也知道陆华的右手有六根手指。

现在,眼前这杀手的右手,就有六根手指。

谭北人对陆华说话,是希望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再觑准机会扭转劣势。

但陆华连一句话也不说,而且突然枪管一移,转向秦美玉的胸膛。

“伏下!”范三爷和谭北人都在同时大喝。

但也就在同一时间之内,无情的枪声已响起。

“砰!砰!”

陆华连开两枪,一枪射向秦美玉,另一枪射向谭北人。

他真的开枪,连一句话也不说就开枪了。

这是最可怕的一种杀人者。

但他连开两枪后,久历江湖风浪的范三爷也已把握了机会,一个肘拳撞向他的胸膛。

这一个肘拳撞得很凶,陆华立即给撞得狼狈后退。

但他的手仍然紧握着那柄枪。

他在连续倒退三步之后,已能站稳身子,虽然已给撞得嘴角沁血,但仍然能够迅速把枪管指向范三爷。

“砰”一声响,他又再开了一枪,范三爷立时闷哼一声倒下。

陆华目露凶芒,还想再开枪,一只拳头已向他迎面直飞过去。

那是谭北人的拳头。

谭北人的拳头又快又凶狠,他没有中枪。

但除了他之外,秦美玉和范三爷已倒卧在血泊里。

谭北人愤怒极了,他在怒火中出拳。

他的拳头甚至比石头的拳头更沉重,更可怕。

陆华开了三枪,但也挨了三拳。

这三拳把他打得面上血肉模糊,肋骨最少断了七八根。

他再也不能开枪了,甚至连枪也无法再拿得住。

他全身软弱无力,眼眶湿濡濡的,脸上流出来的血使他视线模糊,几乎不可辨物。

等到他稍为可以看见四周景物之际,他已陷入范三爷手下重围之中。

谭北人没有再动手。

他知道,陆华背叛了范三爷,就算唐大复活,也保陆华不住。

范三爷中枪,伤的是左肩膊。

这一枪虽然使他流了不少血,但却不致命。

伤得最重的是秦美玉,子弹射进了她的胸膛。

谭北人惊怒地扶起了她,她襟前已经染满一大滩血,呼吸声更是微弱得不可听闻。

“秦姑娘!”谭北人在叫。

“叫我美玉可以吗……”她眼睛半开半阖,费尽气力才迸出了这么一句。

“美玉!”谭北人深深的吸了口气,“振作点,你一定要继续活下去!”

秦美玉把脸侧在他的臂弯里,凄然笑道:“像我这种女人……为甚么还要活下去呢?”

“不!”谭北人哀伤地看着她的脸,“你还年轻,还可以重新再活一遍。”

“不必了……”秦美玉摇了摇头,“能够死在你的怀抱里,比起再活一百年还更幸福得多……”

“傻话!这是傻得不可以原谅的傻话!”谭北人咬着牙说。

“不……时间无多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歇一歇再说!”

“不必……我要告诉你的这件事,也就是……你现在很想知道的……”秦英玉的脸已白得像是一张纸,声音也微弱得几乎连抱着她的谭北人也听不见。

但她最后的那句话,谭北人还是听见了。

她说:“高……高德利的妻子……”

但她只能说到这里,就再也没法子继续说下去了。

她死在谭北人的怀里,脸上最后的表情居然是微笑着的。

谭北人直勾勾地望着她的脸,嘴里却在喃喃自语:“高德利的妻子?高太太?高太太是……”

等到他自沉思中醒来之际,秦美玉的身子已经冷透了。

又是凌晨。

零时十一分,谭北人在唐大的书室里喝茶。

唐大喜欢喝茶,而且对喝茶这一门学问很有研究。

谭北人也精于烹茶之道,但现在他喝的是劣茶,甚至连冲茶的水也是不怎么滚热的。

就算是最不懂得喝茶的人,也会嫌这一杯茶又腥又冷,就像是青草加水一般难喝。

但谭北人已喝了三杯。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只羊脂白玉般的手伸过来,把他面前的杯子拿起。

“这也算是茶吗?”在谭北人耳畔悄悄响起的,是唐小燕的声音。

谭北人笑了笑,回头望着她的俏脸:“世间上所有凡人,只会在清醒的时候才处处挑剔。”

唐小燕迎着他的目光:“你认为自己的头脑现在一点也不清醒?”

谭北人轻轻叹息:“范三爷受伤了,而且是给他的亲信手下所伤的。”

唐小燕咬了咬嘴唇,说:“这个我知道,除了三爷之外,还有一个女人死在你怀抱里。”

谭北人吸了口气,说:“不错,她叫秦美玉,是一个很复杂的女人。”

“很复杂的女人?”唐小燕眼睛里掠过了一丝敏感的神情,“怎样复杂法?”

谭北人慢慢的说道:“她很冶艳、很厉害、很精明、但是在另一方面,却又是那么迷糊、自欺欺人、甚至可说是有点可怜。”

唐小燕皱起了眉:“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可怜着她?”

谭北人叹了口气:“以前我也许从来没有可怜过她,但直到她中枪之后,我才觉得她实在是个可怜的女人。”

唐小燕目光凝注着手里的杯子,道:“我若然中枪死了,你是否也会认为我很可怜?”

谭北人道:“你不会中枪,但却会中箭。”

“中箭?”唐小燕怔住。

谭北人道:“那是爱情的箭,只要这种箭射进你心窝里,你就得成为爱情的奴隶。”

唐小燕的身子倏地颤栗,脸庞却红得像是给火焰燃烧着一样。

她的头脑忽然很乱,随口的说了一句:“你醉了。”

“我喝的是茶,而不是酒!”谭北人看着她,眼光一片深沉,“若说我真的醉了,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唐小燕心头又是一震:“这原因是甚么?”

谭北人道:“那是为了你,是你使我醉倒的。”

他的说话,在唐小燕的脑子里轰轰乱响,就像是有几百辆卡车在她脑中轧过,充满着惊人的震撼力,一直从她脑门震撼到心房,以至震撼至全身每一寸肌肤。

“小燕,你是应该属于我的。”谭北人忽然搂紧了她的腰:“没有人能阻止我喜欢你,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驱散我对你的爱情。”

“爱情……”唐小燕的心脏跳得好快好快,但声音听来却像是呻吟一样。

这时候,她的目光又瞧着窗外。

窗外有星、也有云。

星!

云!

“蓝星云!”她忽然又像上次一样,想起了她的未婚夫。

但蓝星云在远方,有人说他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然而,谭北人却在她眼前,她甚至可以很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声。

可是,她能够立刻把蓝星云的影子从脑海里抹掉吗?

“不!”她忽然用力摇头,像触电般推开了谭北人。

她说:“我已有了未婚夫……”

但她只是说到这里,谭北人已用嘴唇封住了她的嘴。

她惊跳,仍然想推开谭北人的身子,但却没有成功。

她忽然弯起了右膝,想一脚重重踩在谭北人的左脚背上。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她的人已软化,软得就像是浓浓的蜜糖。

她的右脚终于放下,但却放得很慢很慢,更没有踩在他的左脚背上。

星星已消失,连云也散了。

这是天朗气清的上午,石头带着二十个人来到了花园的石亭外。

亭内只有一个人,一个胸膛结实,脸上总是有着一种奇特魅力的男人。

谭北人。

他告诉这二十一个勇猛的汉子,用沉重的语气说:“今天,我们又要大举进攻了。”

石头问:“这次进攻的对象是谁?”

谭北人在亭子里背负双手,说:“很对不起,这一次行动,我要保持着高度秘密。”

石头点了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好的。”

谭北人满意地望着眼前这二十一人,他知道,这二十一人就像是一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队,无论面临着怎样恶劣的环境,他们都可以应付得来。

不久,谭北人就带着他们来到一座大厅里。

然后,谭北人命令石头把所有的窗户和门户都关掉。

“从现在起,谁都不能离开这里,违令者杀无赦!”这是谭北人所下的命令。

三分钟后,他又指着厅子的一个角落,说:“这里有马桶,谁要方便,都必须在这要解决。”

这也是命令。

从前,唯一可以如此命令这二十一人的,就只有他们的大帮主——唐大。

但现在,黑北人的命令,已和昔日唐大的命令没有甚么分别。

在石头召集众人的时候,谁都想不到这一天白昼,居然会一座大厅里悠闲地渡过。

大厅里有最好的食物,也有最好的美酒。

但谭北人限定,每人最多只可以喝酒两杯。

要是有人想喝第三杯,就得付出一点代价。

代价是一双耳朵换一杯酒。

到底是一杯酒重要?还是一双耳朵重要?

这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结果,有十一人喝到第二杯,有五人只喝了一杯,其余的人连一酒也不喝。

没有人喝第三杯,那是因为第三杯酒的价钱实在大贵。

黄昏过后,又是黑夜。

夜色浸人,把唐小燕的身子浸得一片凉飕飕的。

她居住的那座小楼,楼前有十几棵不大不小不高不矮的树。

从这些树桠之间望过去,可以望见唐家巨宅最大的一座厅子。

但从上午直到现在,这座大厅的窗子和门户都紧紧地关闭着。

她知道,谭北人在里面,石头也在里面,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批从前一直跟在唐大左右的精锐打手。

他们在这厅子里已大半天了,他们在等甚么?

最少有三次,唐小燕已经离开她的房子,想去找谭北人问个清清楚楚。

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谭北人做事,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她不想在这时候困扰他、麻烦他。

一直到了晚上九点三十分,她才看见厅子的门打开。二十二个人行动矫捷地离开了唐家巨宅。这二十二人,最后面的一个就是谭北人。

谭北人又再出发了,他这一次要采取的是甚么行动?

他要对付的又是些甚么人?

唐小燕动也不动的坐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好像很萧索。

她忽然感到寂寞。

这种寂寞,使她想喝一点点酒。

“但为甚么要喝酒呢?”她却又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就在这时,房子外面有人敲门。

这人敲门的手法很特别,听来仿佛有着一种奇特的节奏。

一听见这种敲门手法的声音,唐小燕立刻惊呆住了。

她记得,这种敲门手法,世间上只有两个人懂得使用,因为这是他们共同研创出来的。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唐小燕她自己。

而另一个,却是已经离开了上海的蓝星云!

蓝星云!

难道他已回来?而且还进入了这里?

在惊呆了好一会之后,唐小燕终于把房门打开。

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但这人并不是蓝星云,而是唐家的门房唐老头。

唐小燕怔住,吸了一口气,说:“是你?”

唐老头恭恭敬敬的回答:“是老奴,老奴有一件事要向小姐告知……”

“且先别说这个!”唐小燕截住了他的说话,问道:“我问你,你刚才敲门的手法是……”

唐老头道:“是蓝先生教的。”

“蓝先生?”唐小燕的眼睛立刻发亮:“是蓝星云吗?”

唐老头点了点头,说:“正是。”

唐小燕咬起嘴唇:“你甚么时候见过他?”

唐老头道:“就在刚才,他教我这样敲门,还说……”

“他还说了些甚么?”

“他说今天晚上十一点正,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没有,蓝先生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就匆匆走了。”

“谭先生知道不知道他来过这里?”

“不知道,”唐老头一怔,“老奴没有告诉谭先生,这是不是做错了?”

“不!你没有做错甚么……”唐小燕的脸有点发白,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口的预兆。

谭北人刚离开了唐家,久无音讯的蓝星云忽然就有了消息。

这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

唐老头退下去之后,唐小燕独自喃喃地在说:“老地方?他真的在老地方等我吗……”

九点五十五分,大鹏酒家的顾客已渐渐稀疏,但却还有七八张桌子坐满了人。

大鹏酒家的老板是刘跛子,他的左腿在十年前给豺狼噬掉了一半。

十年前,他还没有在上海,附近的人只知道,他在八年前开了这间大鹏酒家,那时候他才三十多岁。

曾经有人为他做媒,但他都一一拒绝了。

他平时也很少开口说话,而他说话的声音,总是有点怪里怪气的,有人问他的乡下在哪里,他只是叹着气,摇头道:“不提也罢。”

看他的样子,似乎经历过一段苍凉艰苦的岁月,所以,有人在背后给了他一个绰号,就叫他做“伤心人”。

但刘跛子有甚么伤心事,这就没有谁知道了。

在大鹏酒家后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在院子不远处,又有一座矮小的平房。

这座平房看来平平无奇,谁也不会特别注意到它的存在。

这时候,平房的窗户都紧紧关闭着,而且还垂下了厚厚的窗帘。

房子里有人,那是刘跛子和一个梳着高髻的女人。

这女人大概三十岁多一点点,虽然年纪已不轻了,但却还是那么明艳美丽。

她不但很美丽,而且给人的印象,一向都是那么贤惠温柔,无论是谁能够娶到她做妻子,都一定是前生修来的福气。

但现在,她却已经是个寡妇。

她就是高太太!

高太太居然会在刘跛子的房子里出现,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似置信的事。

倘若在两天前有人把这件事说给石头知道,石头一定不肯相信。

但谭北人在出发之际,却告诉了他这件事。

“高太太有着特殊的身份,”谭北人还说:“刘跛子也是一样。”

他坐的车子,正是由石头驾驶。

他坐在车子的前排座位上,用很沉重的语气向石头说:“刘跛子这个人不简单,他根本并不姓刘,甚至不是中国人!”

石头没有问,只是听。

他就是个这样的人,在不该说话的时候,他一定闭上嘴巴。

唐大喜欢这种人,谭北人也是一样。

谭北人接着又说:“在大帮主还活着的时候,他已暗中组织了一个小队伍,这小队伍总共有四个人,他们甚么事情都不必做,就只须负责暗中监视刘跛子就可以了。”

石头终于开口。

他说:“刘跛子曾经出过甚么纰漏,使大帮主开始怀疑他?”

谭北人道:“这一点我不知道,但大帮主曾为了刘跛子而组织小队伍暗中加以监视,显见事情一定是十分严重。”

石头又沉默着,一直在驾驶着车子。

谭北人接着说:“直至今天,这一个小队伍的队长已证实了三件事。”

石头这才问:“是哪三件事?”

谭北人道:“刘跛子不是中国人,他是在大阪出生的。”

“大阪?日本的大阪?”

“不错,他本来就是个日本人,”谭北人冷冷道:“他到上海,向有关当局所申报的一切资料和证明档都是伪造的,他真实的姓名是田须贺一。”

“是个日本特务?”

“不错!”

“高太太呢?”

“高太太是道地的上海人,但在十七岁那一年曾经到过日本留学,而且爱上了田须贺一!”

石头脸色森然,皱眉道:“既然这样,她又怎会变成高德利律师的妻子?”

谭北人道:“那是一个阴谋,高太太根本就没有真的喜欢过高德利,但她还是设法接近高德利,而且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

石头沉声说道:“她早已知道,高律师在咱们的帮会里,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

“不但高律师本身重要,还有他所知道的一切,更加重要。”谭北人冷冷道:“自始至终,这段婚姻都是一项卑鄙的阴谋,高太太只是日本人派来的卧底!”

“汉奸!这女人是汉奸!”石头忿然地骂道。

谭北人道:“但高律师是个好律师,也是个忠心于大帮主的好兄弟,虽然这女人已成为他的妻子,但一直以来,她能够从丈夫那里打探得到的消息,只怕绝不会多。”

石头道:“所以,高律师终于被杀死了?”

“不错。”谭北人冷冷道:“那一天,高太太在电话里告诉丈夫,说她弄伤了脚,其实当时并没有人胁持着她,只是她要丈夫回来送死!”

“好恶毒的女人!”石头的脸已抽搐扭曲。

高律师是个好律师,也是个好好先生,他是石头的好朋友。

他尊敬高律师,所以从前也尊敬高太太。

但从这一刻开始,石头对高太太的印象已完全彻底改变!

刘跛子不是中国人,但却是个真正的跛子。

可是,他跛了这条腿,并不是因为豺狼,而是给一个中国人砍掉的。

这中国人在四川发现了他的身份,知道他是从日本派来的间谍,于是就和他发生了激战。

那一战,这个日本间谍给砍掉了一条腿,但那中国人也壮烈牺牲了。

这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

后来,田须贺一来到了上海,化名为刘守权,一般人都叫他刘跛子。

他在这里买下了一间生意既不太好,也不算太差的酒家,然后就在这里过着一些平淡的日子。

但这种平淡,只是一般人的看法,实际上,田须贺一的生活,一点也不平淡。

他暗中主持着联系各方的任务,许多重大阴谋,都是在大鹏酒家后面那一座平房里决定的。

高太太一直都和他有联络,现在,他们又在这房子里商议着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

他们要杀谭北人和唐小燕。

但他们还没有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谭北人已来了。

他带着一群精锐杀手掩杀而来。

在平房外,也有几个人在守护着,其中两个还是技击高手。

但谭北人早已有备而战,他们实在无法阻挡得了这群杀手的猛烈进攻。

不到两分钟,田须贺一和高太太已给重重包围着。

“出来。”石头愤怒的声音在吆喝,“不配做高太太的那个贱人滚出来!”

平房里没有反应。

石头更怒,他赤手空拳要直闯进去,但谭北人立刻阻止。

“那个日本人可能有枪!”谭北人用低沉的嗓子在石头耳边说。

石头眼睛里露出杀机:“不管怎样,总得有个人冲进去!”

就在这时,平房里传出了一个人冰冷的声音:“不必冲进来,我是不会做个缩头乌龟的!”

那是刘跛子,也是田须贺一的声音。

石头冷冷一笑:“光是用口说有甚么屁用?快滚出来,俺要跟你决一死战!”

田须贺一的声音冷冷道:“石头先生,我也很想在这穷途末路的时候,找一个真真正正的高手决一死战!”

石头道:“我答应你的挑战!”

田须贺一却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不配。”

石头怒道:“你只有一条腿,俺若连你也打不过,就算碎尸万段也是无话可说的!”

田须贺一默然半晌,才道:“对于一个真正的武学高手来说,少了一条腿又算得上甚么?”

石头冷笑着:“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敢出来应战!”

“不!”田须贺一沉声道:“在你们这一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配得上跟我动手!”

石头浓眉轩动,他不再说话了。

谭北人在这时候瞳孔收缩,淡淡道:“我呢?我配不配?”

“配!”田须贺一道:“就只有你才配跟我交手。”

谭北人微微一笑,道:“你是东瀛剑道高手吗?”

田须贺一沉声道:“我是个学剑的人,而且也深信东洋剑法,就是世间上最好的剑法。”

谭北人道:“不服!”

田须贺一道:“你不服?”

谭北人道:“凡是中国人都不服!”

田须贺一道:“我知道,你也懂得使剑。”

谭北人接说道:“我使的是中国人的剑。”

田须贺一问道:“你有没有带你的剑来?”

谭北人摇摇头,道:“没有,我的剑藏在广东,没有带来。”

田须贺一沉默了片刻,之后,谭北人又继续地说:“但在上海,却有一把更好的剑。”

田须贺一冷冷的道:“你是说唐大的剑?”

谭北人点了点头。

“不错,唐大帮主生平最喜爱的武器就是剑,中国的剑。”

“中国有多少宝剑?”

“多如天上之星怎能数算得清楚?”

“你已带了唐大的剑来到这里?”

“不错。”

“带了多少把?”

“一把,”谭北人语气平静地说:“好的剑,只要一把就已足够。”

田须贺一道:“剑呢?”

谭北人道:“在我腰间。”说到这里,从腰间摸出了一把两尺长的剑。

两尺长的剑,既不算长,也不算短。

剑柄没有太炫目的修饰,剑鞘看来也没有甚么特别之处。

但谭北人把剑从鞘里抽出之后,一股寒气立刻就从剑锋散发出来。

剑锋一出,石头已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剑!果然好剑!”

语声未落,一直垂在平房窗户下的帘子突然片片碎裂。

这窗帘是给另一把剑碎掉的。

东洋剑!

这把东洋剑,几乎比谭北人手里的剑长了一倍。

然后,一个独脚人就从这窗户里直射出来。

刘跛子!

田须贺一!

这人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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