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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厮杀

仍然是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燕飞霞坐在大殿的一张黄金大椅上,两旁分别站立着二十个俊美少男少女。

她穿上了很漂亮的长裙,比最好看的蝴蝶还更好看。

但在这大殿里,她并不是蝴蝶,而是女王。

连冼君铁都只不过是她脚底下的奴仆。

因为他在一场赌博里,输掉了一切。

燕飞霞高高在上,坐在那张雕龙画凤的黄金大椅上,她心中只是思念着一个人的安危。

白千云!

这个魔鬼般的男人,为了自己而跳崖,更为了自己而剖开了胸膛!

真是不要命的疯子!

他现在怎样了?这大殿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究竟又是怎样的一回事?

一切都象是梦!完全难以理解,绝对不可思议的梦。

但这一切一切,偏偏又是真的。

大殿中,气氛祥和。

忽然间,一个脸如白玉,身型修长,神朵俊朗不凡的人,无声无息地站在燕飞霞旁边。

这人赫然正是‘刀的贵族’、‘贵族的刀’,被江湖中人誉为‘玉面至尊’的白少庄主——白千云!

白千云凝视着燕飞霞,眼神深邃,一如无边无际,浩瀚辽阔的汪洋大海。

燕飞霞也凝视着他。

她的瞳孔,早已充满着晶莹的泪。

然后,她的泪就有如断线珍珠般,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

再然后,她有如羔羊般倚靠在白千云的胸膛上……

又再然后……她突然由羔羊变成一条凶狠的母老虎,恶狠狠地一口噬咬在白千云的脖子上!

她恨透了白千云!她要咬死这个骗子!他要咬死这个魔鬼般的男人!

白千云的脖子,迅速地染成一片血红……

一盏红灯,悄悄地挂在沧桑楼的飞檐下。

沧桑楼的确经历过不少沧桑的岁月。

就连沧桑楼的主人,也曾三度易主。

现在,沧桑楼的主人,是一个女飞贼——红玫瑰。

红玫瑰虽然是个女飞贼,但从来没有官府的人敢动她一根汗毛。

因为红玫瑰盗取别人的脑袋,就和她盗窃金银珠宝的本领一样快捷妥当。

她在三年前已向官府大老爷提出警告:“大人若想保住乌纱帽下的脑袋,最好就不要打扰贱妾!”

官府大老爷连忙点头如捣蒜,表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决不敢骚扰她分毫。

红玫瑰!

又美丽又可怕的红玫瑰!

这一晚,云十一郎带着满身酒气,步伐蹒跚地来到了沧桑楼。

他要见红玫瑰,说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和她面谈。

但红玫瑰的侍婢入画对他说:“小姐不能见你,除非你先洗个澡,再用花叶清香醺洗身体,她才会和你见面谈话!”

红玫瑰有洁癖,云十一郎是知道的。

这时候的云十一郎,也的确是满身肮脏,就连他自己也忍受不了。

能够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实在是无以复加的享受。

“好吧!”他答应了。

入画带着云十一郎进入了沧桑楼。

沧桑楼到底是甚么地方?

答案是:一个足以让男人醉生梦死的销金窝。

在这里,有最大的赌场,有最好的女人,最陈年的各地佳酿,甚至有种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刺激玩意。

在长街外面望去,沧桑楼并不特别宏伟。

但进入沧桑楼之后,却是别有洞天,通过九曲十三弯的长廊后,里面赫然有几十辆华丽之极的马车停放着。

几十辆马车,几十个车夫,全部属于富豪人物所拥有。

徒步而来的云十一郎,显得一派寒酸。

一个豪门公子,目睹云十一郎寒寒酸酸地走了进来,不禁嗤之以鼻,大为不屑的样子。

云十一郎没有理会他。

入画却突然伸手,闪电般伸手!

她伸手抓向豪门公子的脸!

豪门公子的脸立刻鲜血淋漓,他惊叫。

入画却立刻用一把短刀抵着他的咽喉:“别大呼小叫,再不识相,小心把你一刀阉掉!

豪门公子脸如土色,那里还敢再哼一声。

入画得意洋洋地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居然看来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云十一郎忍不住问:“你几岁了?”

入画回答:“快十七岁啦!”

十七岁的丫环,却有三十七岁老娘的狠辣手段,却又保持着少女娇憨动人的笑容……

云十一郎瞧着她的脸庞,心中不禁有着火烧一般的冲动。

入画的外貌,并不如何突出,但却另有一种小女儿的风韵。

入画带着云十一郎来到了‘梦妃池’。

入画对云十一郎说:“这是我们小姐沐浴的地方,除了她之外,谁也不能在这里沐浴,但今天,你是例外的一个。”

云十一郎道:“何以对云某格外礼待?”

入画‘噗’—声笑了出来说:“不为甚么,只因为你是云十一郎!”

足足一个时辰后,云十一郎才自‘梦妃池’里走出来。

他现在干净极了,就象是一个剥了壳的熟鸡蛋。

入画很满意。

她对云十一郎说:“小姐知道你迟早会找她,你既然已洗得干干净净,也应该去见一见小姐了。”

入画带着云十一郎,辗转经过几条长廊,十几间房舍、亭台楼阁,最后终于来到了玫瑰小筑。

玫瑰小筑并不小,它座落在一座平静如镜的小湖中央,景色美绝。

小筑内,一个绝色美女,正懒洋洋地轮卧在铺上豹皮的大椅上。

她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红玫瑰。

“云少帮主,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听来也是懒洋洋,但却令人感到很舒服。

“你早就知道,我一定会到这里来吗?”云十一郎叹了口气。

红玫瑰‘嗤’声笑了一笑:“当今天下大势,除了白千云之外,还有谁能令你感到头疼?”

云十一郎道:“不!你说错了,白千云并不是我最大的敌人,我最大的敌人,向来只是我自己。”

“是真的吗?”

“当然。”云十一郎骄傲地说。

红玫瑰叹一口气:“既然这样,你若要消灭最大的敌人,岂非首先要杀了自己?”

“我没有必要去消灭自己最大的敌人,就让这个大敌人一直存在下去好了。”云十一郎说。

红玫瑰眨了眨眼:“你可知道,我最喜欢勇敢的男人?”

云十一郎道:“世上女子,每多如此。”

他此时所想到的女人却是燕飞霞……

忽然间,一桶水淋在他的头上。

把这桶水淋在他头上的,是红玫瑰!

但后来,云十一郎才知道,那并不是一桶水,而是一钟很香醇、很珍贵的酒!

对于真正的酒徒来说,这当然是很可惜,很浪费的事情。

但云十一郎并不是个普通的人,他甚么场面都见识过,别说只是一边酒,就算是有人把一大桶炸药迎头倒下来,他也不会大惊小怪。

“好酒!”入画反而抢先发出一声赞叹。

云十一郎望了红玫瑰一眼:“你这个丫头,很聪明!很可爱!”

红玫瑰笑了,笑得神秘莫测……

在同一夜,青影楼外,来了一顶轿子。

轿夫一前一后,共有两人。

轿中人是谁?

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因为在青影楼外,有十几个人,正在恭恭敬敬地迎接这顶轿子的来临,而且为首一人,赫然竟是五雷教教主慕容绝色。

慕容绝色是个很高傲的女人,连云十一郎也给她玩弄在股掌之中。

这轿子里的人,其来历定必非比寻常。

豈料轿子停下来之后,从轿里走出来的人,居然只是一个看来祇有十岁的孩童!而在他后面,还跟着有几个容貌不俗的少女。

这孩童一身衣服金光闪闪、手戴玉镯,笑嘻嘻的走到慕容绝色面前说道:“你又比两年前漂亮了!”

他一开腔,竟然语声苍老,听来最少也有四五十岁以上的年纪!

慕容绝色却不敢和他一般嬉皮笑脸,神态更为恭谨:“尊者取笑了。”

尊者?这小小的孩童,又算是个甚么样的尊者呢?

但他确是叱咤风云,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尊者!

而且,他已五十五岁。

他是魔童尊者!人称“魔中之童,童中之魔,亦魔亦童,魔童尊者!”

魔童尊者虽然身形矮小,但却目光炯炯,令人不敢逼视。

“慕容教主,你不是收了一个很出色的弟子吗?”魔童尊者嘿嘿一笑。

此际,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青影楼内,在他面前,有酒有肉,且堆积如山,身边更有几个少女殷勤伺候。

“好一个美人儿!”魔童尊者瞧着慕容绝色。

“你能够把云十一郎玩弄于股掌间,可见十分聪明,十分难得,我保证,只要妳努力为我劝忠,将来一定大有好处。”

慕容绝色嫣然一笑:“为甚么要等到将来?我不依……”她竟对魔童尊者撒了个娇!

她是个大美人,无论一颦一笑,都足以艳压群芳,她这个神情,的确很能命男人心动。

魔童夺者是个男人,又怎能不为之怦然心动?

他忍不住把她搂抱得更紧。

他问慕容绝色:“你想得到甚么样的好处?”

慕容绝色笑了笑,一言不发。

魔童尊者狂笑:“若是别的女人,想碰碰我的身子,恐怕早已给本夺者把她的手扭断,但你却又不同。”

“真的吗?”慕容绝色嘻嘻一笑,但也就在这霎眼间,她忽然感到有点不妙!

不是有点不妙,而是大大的不妙!

因为魔童尊者虽然在笑,但他的笑中有杀气。

这种杀气,一般是不容易察觉出来的。

但慕容绝色并不是一般人,她本身已经是一条很狡猾的狐狸精。

但狐狸精也有遇上克星的时候。

魔童尊者就是她的克星!

当她察觉到形势大大不妙的时候,忽然听见‘喀嘞’一声,她的足踝骨已给魔童尊者捏碎。

魔童尊者杀人,往往无声无息,这一点和慕容绝色完全一样。

也许,这一男一女,本来就是同一类人。

若是别的女人,骤然间给身边的男人捏碎了足踝骨,就算原本是个柔驯的小鸽子,恐怕也会立刻象是杀猪似的大叫起来。

但慕容绝色并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五雷教教主,一个连云十一郎都给她玩弄的女枭雄!

她甚至连笑容都没有收敛,而且最难得的,是她仍然还能笑得那样动人,那样美丽,那样好看。

“你果然不会扭断我的手,只是扭断我的脚。”她仍然象是小鸽子般依偎在魔童尊者的身边。

魔童尊者也在笑,他也好像若无其事一样。

他甚至轻轻地咬着她的耳朵,然后在她耳边笑吟吟地说道:“我的心肝肉儿,我也许喝得太多了,究竟本尊者扭断了你那一只可爱的小脚?是左的?还是右的?”

慕容绝色吃吃一笑:“这又有甚么关系?左左右右,反正两只脚都是属于你的。”

“噢!我真是醉了!醉得糊涂!醉得不知所谓!该打!该打!”魔童尊者一边说,一边用左拳敲打自己的额角,但他的右手,却同时把慕容绝色另一只足踝也‘喀嘞’—声捏碎!

慕容绝色笑声依然,但已有点勉强。

魔童尊者却象是若无其事。

他的确没有事,给捏碎一对脚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慕容绝色。

他忽然问身边的另一个少女:“杏媚,你见过世间上最愚蠢的人没有?”

杏媚摇摇头:“没有,因为我从来都不照镜子。”

魔童尊者大笑:“你这样聪明,又怎会是世间上最愚蠢的人?”

杏媚笑道:“尊者谬奖了。”

魔童尊者却又忽然叹一口气:“其实,世间上最愚蠢的人,往往都是看起来十分精明,十分厉害的脚色。换句话说,某些外表看来愈是精明,愈是厉害的人,其实反而是最愚不可及的蠢材!”他一边说,一边望向脸上早已笑意全消的慕容绝色。

慕容绝色仍然和魔童尊者靠在一起,她大可以猝然发难,攻向魔童尊者最致命的地方。

但她没有这样做,她仍然柔驯得象是一只可爱复可怜的小鸽子。

魔童尊者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满意之色。

“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难怪在武林中崛起得这样快,但我实在无法不怀疑,你是否到现在还会对我忠心耿耿?”

慕容绝色不禁幽幽地叹息一声:“你既然在怀疑我,何不干脆杀了我?”

“杀了你?”魔童尊者摇摇头,“怎可以这样?你又没有犯错,我连半点罪名都加不到你的身上,又怎可以把你杀掉?”他的脸上露出了很关心的样子。

晨曦,露台外面的景色,又宁静又美丽。

但慕容绝色的脸却象是一块冰!一块千年积雪也没有那么寒冷的冰!

她无法忍受魔童尊者对自己的侮辱和玩弄!

她有上好的续骨灵药,可以在很短时间之内把创伤复原。

但心灵上的创伤,却是没法子可以弥补的。 除非用仇人的鲜血!

只有仇人的血,才能填平她这一种创伤!

黄昏,云十一郎在地上拾到了一块黄叶。

一叶知秋。

秋天已降临到人间,风中渐渐带来寒意。

但云十一郎的身子并不冷,不但不冷,而且象是烘炉里的一块铁。

因为红玫瑰给了他一边很好很好的酒。

“你一定要把这些酒全部喝掉,然后再来见我。”这是红玫瑰的命令,但她的语气,却象是哀求。

云十一郎很听话,把这一馋酒喝了。他找红玫瑰共赴巫山,她彷彿是另一个慕容绝色,只是比她更年轻、更明艳,但是他此时心中所想的人却是燕飞霞。

清晨,浓雾如乳。

树林内,白千云正在和燕飞霞欣赏这晨曦的景色。

白千云握着燕飞霞的手,柔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委屈你了。”

燕飞霞眨着眼:“你知道就好了。”

白千云望着远方,但远方给浓浓的雾阻隔着,甚么都看不见。

燕飞霞问:“白千云,这是甚么地方?”

白千云道:“这是坟墓。”

燕飞霞道:“但我看不见。”

白千云道:“这将是云十一郎的坟墓,他若不死,我死!”

燕飞霞的心不禁一阵绞痛、抽搐,眼神更是充满着无奈。

她知道,白千云和云十一郎的冲突,已达到了无可收拾,无可避免的地步。

没有人能阻止这一场决战的开始。

也没有人能预料这一战将会在怎样的情况下结束。

这是很可怕的局面,也是燕飞霞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藏在心里的噩梦。

白千云轻拥着她:“我若真的杀了云十一郎,你会不会痛恨我一辈子?”

燕飞霞没有回答。

白千云也不再追问,只是眼神一直凝视着远方。

只是,远方有浓雾,他甚么也看不见。

燕飞霞也同样看不见……

十二天后,同样是这个地方,同样是清晨,但这一天,天色晴朗,再远的景物,也可以一览无遗。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日子,也是一个很热闹的日子。

还没有天亮,树林内外已布满了人。

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武林中人。

这些人,甚至有些是远自西域、塞外、苗疆等地而来的。

他们都想看一看这场惊天动地的决战!

白千云和云十一郎的决战!

白千云和云十一郎的决战,上一次是在愁鹰峡上展开,但结果却大大出人意表。

有人说,那根本不能算是决战,但也有人说,那一战已真员实实的展开,只是各有千秋,不分胜负。

但也有人持有完全相反的意见……

只是,这些争论,已完全无关大局,最重要的一战,还看今天。

在树林内,有一块很宽敞的大草坪,这就是白千云将会和云十一郎展开决战的地方。

又有人大发议论,说这一次决战的地点,远比愁鹰峡为佳,因为不必担心在决战的时候,有人跳崖避战。

说有人“跳崖避战”的人,自然都是拥护云十一郎之辈,因为那天跳崖的并不是云十一郎,而是白千云。

但也有更多的武林中人,公开表示相当佩服白千云的勇气。

——白千云武功虽高,但由万丈悬崖直跳下去,无异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当作赌注。

此人胆色,实在世间罕见。

但也有人冷嘲热讽,说此事毫不稀奇,若因此事而把白千云捧上半天,那么丁开山这个猥琐之极的屠夫也同样跳崖,那又该如何评价?

总而言之,众说纷耘,各有见地,但究竟谁是谁非,恐怕就算再争论十年八载,也是毫无结果的。

往事不消提,一切纷争,还看今天的决战!

树林内外,人潮如涌,表面上,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但在骨子里,却是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在一株大树上,蹲着一对巨鸟,正是一神雕老怪一的一对神雕。

司空不平早就混在人群中,不断指指点点,口若悬河,谈个滔滔不绝。

“照老夫看,今天的局势,决非单打独斗那么简单!”司空不平侃侃而谈。

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老和尚,但这老和尚显然并非真正的出家人,因为他正在扯咬着一条香喷喷的狗腿。

这老和尚望薯司空不平,问道:“何以见得?”

司空不平道:“白千云、云十一郎两大枭雄,为了要在武林中逞强,早已各自暗中培植势力,其中以云十一郎所探取的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老和尚不断摇头道:“施主此言差矣,云十一郎固然不择手段,白千云恐怕也是不遑多让。”

司空不平道:“你这个狗肉和尚,看来也不是甚么好人,老夫也懒得跟你再说下去!”

老和伺哈哈一笑道:“说得好!说得对!老衲的确不是个好人!”忽然把狗腿骨往司空不平的心脏里插!

司空不平证着眼道:“你果然不是个好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笑了,笑得象是条刚捕捉到兔子的老狐狸!

老和尚的眼色倏地大变!

他手真的狗腿骨,其实早已暗藏利刃,这一插,本来势必要了司空不平的性命,岂料他以为已经插进司空不平的心脏,原来却只是插在司空不平左胁之下的空间。

“是掩眼妖法!”老和尚惨叫!

他在惨叫之际,后脑已给一只巨大神雕啄碎,穿了一个大洞。

司空不平怪笑。

他很得意,因为杀戮终于开始了!

这一天,本是白千云和云十一郎的决战。

可是,这两大年轻高手还未碰头,甚至还没有亮相,林子之内的草坪,已展开了惊象天动地的大厮杀!

司空不平是其中一人。

他原来与白千云很有渊源,白千云的事,也就是一神鵰老怪一司空不平的事。

杀声四起。

无数武林高手,都在这一役杀红了眼,每个人都象是着了魔一样!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白千云和云十一郎的决战还未开始,这个原本很幽雅很恬静的地方,竟已变成了人间地狱!

在林外,有两个人!

这两人,一个是魔童尊者,另一个却是丁开山。

丁开山!这个屠夫,他曾经为了要和燕飞霞做一晚短暂的夫妻,不惜甘冒奇险,由鹰愁峡直往下跳。

他并没有死,但也并未曾跟燕飞霞共赴巫山,做那一晚短暂的夫妻。

他给白千云控制了魂魄,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

可是,今天的丁开山,竟然又再判若两人。

他的神态,说不出的森冷,就象是一只冷静而残酷的猎豹。

魔童尊者目注远方,良久才说道:“小丁,你现在明白了没有?”

丁开山是个又肥又大的巨汉,满手血腥的屠夫,但魔童尊者却称呼他“小丁”。

小丁神情依旧冷漠:“我早就很明白,以白千云和云十一郎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和尊者对抗,所以,我决定弃暗投明,跟随尊者左右。”

魔童掌者脸上泛起了一丝狡猾的笑容:“你能够深明大义,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丁开山也在笑,笑容竟和魔童等者一般狡猾。

——世间上,又有谁能料想得到,这个屠夫丁开山赫然是魔童尊者的亲生子?

没有人能料得到。

白千云才智武功两皆卓绝,但这件事情,他仍然是无法料得到的……

白千云、云十一郎的决战,始终未能如期举行。

在魔童尊者的背后,还另有人。

那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也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一切。

现在,他就站在魔童尊者和丁开山的背后。 魔童尊者所做的一切,他都很清楚。

而这一个人,他的面貌看来相当平凡,大概三十来岁,不高不矮,不肥不瘦,穿着的衣服也是平平无奇,毫不抢眼。

但他却是魔童尊者的主人。

这人淡淡一笑道:“你的任务已经完了,你的梦也该醒了。”

魔童尊者倏地面露惊慌之色,嘶声叫道:“主人,属下对主人一向忠心耿耿,并无半点异心,主人何出此言?”

这人轻叹了口气道:“这十几年以来,你立下了极大功劳,但我能给予你的报酬,却是少之又少,说起来,我也十分惭愧。”

魔童尊者听到这里,早已冷汗如雨,声音更是颤抖得十分厉害:“主……主人……属下为主人办事……是理所当然的……属下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甚么报酬……再者……主人对待属下,已经很好……很……很好了……”

这人又叹了一口气道:“丁震宇,你平时面对其他江湖中人,是何等潇酒,但在我脚下,你竟变得比一条狗还更不如!”

魔童尊者道:“这……全然是因为主人……武功盖世……威仪可敬之故……”

这人道:“丁震宇,你可知道我的姓名吗?”

童童尊者道:“主人的名讳,属下……既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也不敢冒犯直说……”

这人淡淡道:“你跟随了我这么多年,连我的姓名也不晓得,实在是太委屈啦……”

“不!属下从没有这样想过……”

“以前你不知道,那是过往的事,但现在,你非要知道不可!”这人道:“你若到此刻还不知道主人姓甚名谁,在枉死城内,又如何向阎王诉冤告状?”

魔童尊者大叫:“主人开恩!主人饶命!属下……的确曾有一点点私心……想……想脱离主人到外面去自立门户……但……但后来已觉悟前非……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言。”

“可惜,你的话,我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倏地,魔童夺者身形鹘起,向后倒退!

他退得极快,而且在撤退之际,双腕抖动,寒芒乱闪,最少有几十件暗器,有如蝗虫般向他的主人飞射过去。

这一手暗器功夫,若在当世武林中排名,绝对不会被排列在前五名之外。

他的主人没有闪避,也没有用任何手法把暗器挡开。

几十件暗器,最少有大半已射进这人的肌肤里。

但这人毫不动容,任由这些暗器插进体内。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魔童尊者。

“很出色的暗器功夫!很不错的轻功!可惜你的主人,却是云……十……一……郎!”

云……十……一……郎!

这四个字,就象是四个轰然响起的焦雷,把魔童尊者的耳朵震撼得完全爆裂开来。

魔童等者倒下了。

他在倒下去之前,双手又再扣满了歹毒无比的暗器,但他连一枚也没有发出,人已倒下。

虽然他已倒下,但却还是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一张不可思议的脸。

他跟随着的“主人”,脸孔忽然由中间爆裂开来。

爆裂的并不是肌肉,祇是皮肤,但这景象已很吓人。

但爆裂皮肤后的“主人”,并没有渗出半点血水。

那就象是一只正在褪壳的虾。

然后,这张脸就蜕变了,由平平凡凡的一张脸,变成一张潇酒俊朗、英伟不凡的脸!

“云十一郎……真的是云十一郎……那么……我……我的主人呢?”魔童尊者躺在地上颤声问。

“你的主人,早已在三天之前,给我用斧头砍掉了脑袋!”

“不!我不相信!我死也不会相信……”

“所以,你只好死吧!”云十一郎笑了,笑意狂傲霸绝,也残酷无比。

没有人能料得到他每天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甚么?

在树林内,群雄期待出现的决战,始终没有出现。

白千云没有来,云十一郎也没有来。

但这并不表示,这地方可以天下太平。

相反地,形势更为混乱!

白千云的拥护者,和云十一郎的拥护者,渐渐形成了对峙之势。

终于,大战一触即发。

这是极惨烈的一战,参战双方,所动员的人数竟超逾数千!

几千个武林人,为了两个出色的年轻高手,展开了激烈无比的大混战!

参战者,混合了形形色色的人物。

有僧有俗、有叫化、有道士、有贩夫走卒、有名门正派高手、有邪魔外道之士、有男有女、有海盗有山贼、有妓女、有鸨母,甚至有飞禽走兽在内。

谁能肯定这一战的是与非?

究竟谁是谁非?

无数人在挨命,而拼命的结果,自然是有胜有负。

但胜利者往往祇能“惨胜”。

“惨胜者”虽然是“胜利者”,但却比死还更难受。

一些“惨胜者”,他击败了敌人,敌人死了,他赢了,但却残肢断体,或者是被人刺瞎了眼睛,给敌人把子孙根一刀捣个稀烂等等!

说不出的惨烈!说不出的残酷!

但没有人认为这样的苦战,有甚么不对。

战场!这是战场!而世间上所有的战场,无论或大或小,根本就是人间地狱!

倒是司空不平,他厮杀了一阵之后,忽然大感厌倦,骑着神雕悄悄走了。

没有人问他为甚么要走,就算有人问,他也不会回答。

因为他是司空不平,是个武林怪杰。

怪杰之所以成为怪杰,全然在于一个一怪一字。

厮杀不断在持续,无数武林人倒下,但喊杀连天的声音,还是十分可怕。

可是,掀起这场大火并的主角——云十一郎和白千云,始终没有露脸。

终于,有人渐渐醒觉了。

“白千云在哪里?”

“云十一郎呢?他又在甚么地方?”

“白千云!”

“云十一郎!”

这些满身鲜血的武林人,突然不约而同地在呼喊着白千云和云十一郎的名字。

叫喊着这两个名字的声音,愈来愈是响亮!

叫喊之声,很快响彻整个树林,以至树林外的山谷、溪涧和草坪。

但云十一郎和白千云,就象是泡沫一样,忽然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甚么地方……

两年后的一个清晨,愁鹰峡上云雾笼罩。

倏地,一阵清越的木鱼声响起。

很名贵的木鱼,其木质之坚实,世间罕见。

那是用一铁包金、黑皮木一造成的木鱼。

这木鱼的价值,足可换来千亩良田,大屋十幢以上。

是谁拥有如此名贵的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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