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黑龙姥姥是南三龙之一,也是黑龙谷的前任谷主。
现在的黑龙谷主,已不是黑龙姥姥,而是由卫七龙承继。
这几年来,黑龙姥姥甘碧龄一直都说自己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事无大小,俱要亲力亲为。
何况卫七龙名义上虽然已是黑龙谷主,但他自艺成以后,一直都很少耽在黑龙谷中,是以甘碧龄虽无谷主之名,但仍然是黑龙谷的主宰。
从外貌看来,甘碧龄已是风烛残年,老弱不堪的佝偻老妪。
但现在谁也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在马鞍上的黑龙姥姥,非但精神奕奕,而且骑术之精湛,更是令人为之佩服。
她现在已是年逾八旬的老妇人,阁下曾否见过如此一大把年纪的女性,还能在健马上恣意纵横,逆风驰骋于官道之?
甘碧龄把手中黑龙拐杖一扬。
她又冷喝道:“姓苏的,你滚出来!”
苏瘦山冷冷一笑,缓缓地从车厢中走出。
甘碧龄目光收缩,黑龙拐杖一顿地,人已从马鞍上飘然落下。
“你就是苏瘦山?”
苏瘦山点头:“在下正是苏某。”
甘碧龄冷笑:“老身想知道的,是你的真实姓名,和真正身份。”
苏瘦山目光一闪:“姥姥认为苏某的姓名和身份都是假的?”
甘碧龄盯着他
过了很久,她才用一种比刀锋还锋利、比箭镞还尖锐的声音说道:“非独如此,连你脸庞都是假的!”
苏瘦山似是一怔,旋即大笑起来:“佩服!佩服!毕竟姜是越老越辣,果然好眼力!”
甘碧龄冷冷道:“老身虽然老眼昏花,但这种易容之术,还瞒老身不过!”
苏瘦山淡淡一笑:“在下的确不是什么苏瘦山,只是由于种种原委,在下的身份,实在不能据实以告。”
甘碧龄拐杖一顿,喝道:“你以为老身不知道你是谁?”
苏瘦山冷然道:“你以为我是谁?”
甘碧龄冷冷一笑,目注着他腰间的剑。
“虽然你舍却苍云剑不用,改用这口五行剑,但老身仍然凭你的声音,知道你就是华山派掌门成不败!”
苏瘦山冷笑。
“你以为我就是苍云一剑成不败?”
甘碧龄逆风而立,叱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老身绝不在乎,只是怒龙上人之仇,今天非要清算清算不可!”
苏瘦山目光一转,盯在那黑衣青年的脸庞上。
这人正是黑龙谷谷主,也就是黑衣卫七龙。
卫七龙也瞧着他,目光比高峰上的冰雪还冷。
甘碧龄突然一声长啸,黑龙杖随着她的身形斜斜飞起。
苏瘦山也同时暴喝:“斩!”
杖急落,剑亦如同闪电一般破空飞斩甘碧龄。
“嘚!嘚!”
剑杖互击,一股无形的真气已把他们笼罩着。
苏瘦山连发七剑,每一剑都是那么的刁钻,那么的狠辣,完全没有让人喘息的余地。
但黑龙姥姥根本不必喘息。
她一口气的连接七剑,随即反攻十二杖。
只见杖影如山,又似是无穷无尽,怒卷而来的飞瀑。
苏瘦山顿时向后连退七八尺。
在这刹那间,黑龙杖的功势可说是极其凌厉的。
苏瘦山胸膛起伏,再度运气,挥剑冲前。
他以右手握剑,左掌却同时拍出。
剑气森冷,掌风更是寒气逼人。
甘碧龄杖挑五行剑。
“嗤”的一剑,剑从苏瘦山手中飞脱。
但甘碧龄的黑龙杖,也在同时被逼丢在地上。
对于苏瘦山那阴寒已极的掌力,她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姑勿论苏瘦山是否苍云一剑成不败,但以他的武功而论,已足够令人为之刮目相看。
最少,能逼使黑龙姥姥弃杖,这已是绝不寻常的事。
(二)
两掌相交,黑龙姥姥与苏瘦山的面色都是异常沉重。
这是以内力相拼的险局。
没有人能调解,只能屏息以待,等待这一战的最后结果。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黑龙姥姥的一张脸已变成了灰白色。
苏瘦山却是满头大汗,汗水有如黄豆般不停的从额上淌了下来。
渐渐地,他的汗竟然变成了淡红的颜色。
只是他的脸色,还没有多大的变化。
这也难怪,因为他的脸庞,本来就是经过药物易容。
他现在这副脸孔,完全是伪做出来的。
他的随从、手下,全都脸色沉重。
苏云、苏雨突然同时亮剑。
一左一右,向黑龙姥姥的咽喉上刺去。
但卫七龙和风苑庄也已同时出手。
那漂亮的美人儿,就是风苑庄。
风苑庄刀快如电,居然一出手,就已刺穿了苏云的胸膛。
苏雨面无血色。
他知道不妙,急退。
但卫七龙已追击上前,剑刺苏雨的咽喉。
苏雨突然半跪地上,反手掷剑,向卫七龙的小腹怒射。
虽然他还未与卫七龙正式交手,但这似已是他的孤注一掷。
这一剑的威力,实在惊人。
但卫七龙一偏身,已闪了开去。
他仍然没有改变方向,依旧挺剑追击苏雨!
苏雨又惊又怒,猛然一声暴喝:“你休欺人太甚!”
就在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五道刺目的寒光,已几乎同时飞到卫七龙的胸膛。
他身上仍然有剑。
但不是长剑,而是五把锋利无比的短剑。
这才是苏雨最后的孤注一掷。
然而,他这五把锋利的短剑,依然伤不了卫七龙。
叮!叮!叮!叮!叮!
连串金铁交击声响,苏雨的剑已全部被击落,卫七龙的剑仍然纠缠着他。
苏雨这次真的面无人色了。
但就在这时候,黑龙姥姥甘碧龄忽然倒在地上!
(三)
苏雨没有死。
因为卫七龙担心黑龙姥姥会死在苏瘦山的掌下,所以立刻停止了攻击。
他必须先去保护自己的二师父。
黑龙姥姥卧在地上,气若游丝,但脸上却居然还露出愉快的笑容。
风苑庄担心得要命。
甘碧龄却忽然断断续续的对她说:“你……你不必担……心……婆婆……死不了的……”
苏瘦山仍然卓立在原地,甚至连全身上下的姿势都没有半点改变。
他的双脚已陷进看来很坚固的泥土里,但眼神却是混浊无光。
风苑庄吸了口气,问黑龙姥姥:“婆婆,他怎么了?”
甘碧龄勉强坐起,盘膝运气。
她半晌才缓缓说道:“他的五脏肺腑,已被婆婆震碎。”
风苑庄看了好一会,忽然道:“他好像已没有了气息。”
甘碧龄咳嗽两声。
她又缓缓笑道:“他已是个死人,在婆婆还未倒下之前,他早已咽气。”
风苑庄兴奋得跳了起来,拍掌笑道:“终于还是婆婆赢了。”
甘碧龄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成不败虽然败在婆婆的手下,但婆婆却已元气大损,说不定这一身武功……”
风苑庄吓了一跳。
“婆婆,不会这样的!你是南三龙之一,武功这样高……”
甘碧龄苦笑一声地说道:“怒龙上人的武学修为,也不会在婆婆之下的,但他现在又怎样了?”
提起了怒龙上人,卫七龙、风苑庄俱是面露黯然之色。
又是一阵大风吹过,苏瘦山的身子忽然向前仆下。
他确已咽气,全身肌肉僵硬如石。
甘碧龄吸了口气,对卫七龙说:“你去把他面上的易容药物弄下来,让为师看看他是否是成不败。”
甘碧龄从怀中掏出个很细小的药瓶,交给卫七龙,道:“只要把瓶里的水洒在他脸上,然后用布一抹,自然就可以看见他的本来面目。”
卫七龙依言而为。
苏瘦山的随从和手下,没有一人敢上前干涉。
他们非但不敢上前,而且还渐渐退开很远。
这是树倒猢狲散。
苏瘦山死了,苏云也死在风苑庄的刀下。
苏雨虽然还侥幸活着,却已是惊弓之鸟,岜敢再向卫七龙动手?
苏瘦山果然是经过易容的。
当他恢复本来面貌之后,黑龙姥姥终于轻轻的吁了口气:“为师没有看走眼,耳朵也不聋,他果然就是华山派的苍云一剑成不败!”
(四)
成不败是华山派掌门,在武林中的地位可以说是尊崇已极。
谁也想不到。
以成不败这等一代宗师,居然会成为天绝教的一分子。
风群星是呼风堂堂主,成不败在天绝教中又是什么地位?
即使是卫七龙等人,也仅知道成不败和风群星都是天绝教中人。
甘碧龄力拼成不败,虽然是赢了这一仗,但却也遭受到极严重的创伤。
最少,在短暂时间之内,她已是个武功尽失之人。
甚至在将来,她能否恢复本身武功,也是大有疑问的事。
对于一个练武的人,这本是很可怕的事。
但黑龙姥姥甘碧龄却不觉得如此。
她认为,纵然自己从此之后武功尽失,但她的武功已有了传人、而且她也为江湖武林中除一大害。
以成不败的武功、机智,此人不除,将来武林中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受其所害。
倒是卫七龙和风苑庄,为了那龙姥姥的伤势,两人都是心中忐忑不安。
甘碧龄对他们说:“别害怕,只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肩上的担子,就更沉重了。”
绝大多数人的肩上,都一定有一副担子。
担子太重,心情当然不轻松。
有些人会逃避担子,因为他们缺乏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但卫七龙和风苑庄都不是这种人。
就算再沉重的担子,他们也愿意挑起,不达到目的,决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