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怒龙上人威名赫赫，武功绝顶，是中原武林一代宗师。然而，他今天却应验了“阴沟里翻了船”这一句话。
怒龙上人目中怒芒暴射，背倚高墙，盯着风群星，也盯着苏瘦山。
他也看见了卫七龙和风苑庄满惊怒之意的脸孔。
怒龙上人惨笑。
“七龙、风小姐，你们都看见了？”
卫七龙和风苑庄当然都看见了。
但他们实在很难相信这是事实。
尤其是风苑庄，她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已变得像是两块不会转动、毫无生命的石头。
她直勾勾地瞪着风群星。
很久很久之后才嚷叫出来：“你为什么要杀他？”
风群星叹了口气，缓缓道：“他是中原七条龙之一，怎能不杀？”
风苑庄呆住。
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兄长竟然会说出来这种可怕的话。她忽然大叫：“难道你已忘记，婆婆也是七条龙之一？”
风群星黯然道：“我当然不会杀婆婆，绝对不会！”
怒龙上人惨然一笑，对风苑庄说：“她是你的哥哥？”
风苑庄浑身冰冷、颤抖。
她只能点头，全身上下却似已毫无知觉。
怒龙上人大笑。
凄厉地大笑。
“风首鹏，想不到你竟然生了一个这样的……”
下面两个字，他还没有说完，人已倚墙气绝。
卫七龙脸如土色。
“苏瘦山，你这一剑好卑鄙！”
苏瘦山淡淡一笑：“无论如何，有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中原七条龙之一的怒龙上人已死在苏某的剑下。”
卫七龙怒道：“背后伤人，难道你以为很光彩？”
苏瘦山摇头叹息：“你年纪还轻，不懂事，剑法是用来杀人的，只要奏效，无论从什么地方。”
风苑庄突然挥刀，向苏瘦山攻去。
但风群星却上前，以银扇阻格。
“滚开！”风苑庄怒喝。
“我是谁？你竟敢说这种话？”风群星喝道。
风苑庄昂起了头大声道：“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哪一类的衣冠禽兽！”
风群星举起左掌，欲掴下去。
风苑庄大声道：“你打，你打！你不敢打我，就连禽兽也不如！”
风群星这一掌掴不下去！
苏瘦山淡淡的对他说：“既然令妹在此，咱们走罢。”
卫七龙喝道：“走不得！”
风群星冷冷地一笑，道：“虽然本堂主曾经败在你的手上，但看今日之形势，已不会再对你有利。”
苏瘦山冷笑道：“风堂主，他既有放手一搏之意，又何不让他得偿所愿？”
风群星瞧了风苑庄一眼，叹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毕竟是我的妹子，在她的面前杀了卫七龙，实在不太好！”
苏瘦山点头一笑：“你倒顾念兄妹之情！”
“废话！”卫七龙突然挺剑，向苏瘦山刺去。
风群星又以银扇代替苏瘦山接下这一剑。
苏瘦山身形一晃，一笑间，人已在十丈开外。
卫七龙一双手在冒着冷汗。
风群星淡淡一笑，对他说：“卫少侠，你也不好意思在苑庄的面前杀了我罢？”
卫七龙面色苍白，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转眼间，苏瘦山已不知所终。
风群星忽然叹了口气。
他耸肩道：“这件无可奈何的事，在妹子的面前，我们不想杀你，你也同样不敢对我怎样的，但将来，我们一定还会有碰头的日子。”
风苑庄忽然大声嘶叫：“你走！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以后再不要看见你！”
风群星悠悠一笑，终于走了。
今夕天上群星灿烂，每一颗，都是那么明亮。
但风苑庄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能看见眼睛里的泪水。
她已很久很久没有哭了。
但这一天晚上，她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她哭倒在卫七龙的怀里。
（二）
卫七龙没有哭。
他只是看着怒龙上人僵硬的尸体，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他希望风苑庄也坚强一些，不要哭，挺起胸膛，昂起头，为这多灾多难的江湖做点有意义的事。
但他也知道，哭的人未必不坚强。
滴泪不流的人也未必就是真正的好汉。
他深信风苑庄也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子，她现在很伤心，但当悲伤过后，她一定会振奋起来的，干她应该要干的事。
天上星光依然。
她的哭声忽然停止。
她拭干了泪，抬起头，问他：“七郎，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卫七龙摇头。
“你不傻，最少比我聪明得多。”
她痴痴的看着他。
她忽然说：“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卫七龙瞧着她的脸庞，他的眼神也仿佛有点痴了。
“你说，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风苑庄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而伤感的道：“我的哥哥变了，他变得很可怕，他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卫七龙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他的确是错了，你父亲若知道他变成这个样子，一定很痛心。”
风苑庄说：“他若不是我的哥哥，现在我们必然和他们在苦战中。”
卫七龙又叹道：“但他偏偏是你的兄长。”
风苑庄黯然地说道：“所以，我现在要你答应，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你不要杀他。”
卫七龙默然。
风苑庄幽幽的叹了口气，接着说下去：“也许他是死不足惜，但我不要他死在你的手里，七郎，你明白吗？”
卫七龙明白。
他也答应了她。
无论她提出的是什么要求，他都绝对不会拒绝。
（三）
翌日清晨。
包下了整座锦天园的苏瘦山，带着所有的随从侍婢，离开了开封府。
他们来得突然，去的时候，也是同样突然。
他好像已对神马令没有多大的兴趣。
官道上，三辆马车徐徐望北而行。
苏瘦山就坐在前面的一辆马车里。
车行十里。
忽遇强风。
强风甫起，车后忽闻急骤马蹄声响。
苏瘦山掀开车厢布帘，看见后面总共有十余匹快马，狂奔追至。
“咱们停下来！”苏瘦山下令。
三辆马车立刻停下。
追上来的人，居然是辰州言家中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老妇，一黑衣青年，还有一个漂亮而面带怒容的美人儿。
苏瘦山目中寒光暴射。
他冷冷的一笑，在车厢中说道：“黑龙姥姥，你年事已高，策马穷追而来，不嫌太吃力一点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