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黄昏已近。
容巧辙坐在一张石椅上,手里的水晶杯,斟满了酒。
在石椅旁,一个身材魁伟,宛若一座铁塔般的汉子,有如钢枪般直立着。
这人赫然正是他的私生子曲不方。
曲不方没有被醉公子掳去。
他们本来就是同路上的人。
那个被杀的假李富,也不是什么阮开山,而是木衣门中人,叫林友立。
风群星别的本事不提,就以顺口开河、捏造事实的本领来说,已是一绝。
木衣门一直与天绝教不和,但江湖上极少人知道。
许多人甚至连天绝教这三个字还没听见过,更有人甚至死在天绝教高手的刀剑之下,仍然不知道这场杀身之祸是从何处惹来的。
容巧辙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很老。
他觉得这几年的生活,和壮年时候还是没有多大分别。
他很欣赏自己。
他更欣赏曲不方,觉得这个一直不肯改姓容的儿子,将来必是一代枭雄。
有一次,曲不方带着几分醉意,强奸了一个朋友的妻子。谁知那妇人却是淫妇,不但没有责怪曲不方,反而缠着他,要和他继续相好下去。
这是怪事,曲不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遭遇。
他问父亲应该怎办?
容巧辙道:“朋友妻,岂能淫乱?”
曲不方道:“无奈木已成舟。”
容巧辙道:“友必追究,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他宰掉,免除后患。
曲不方道:“妇当如何处置?”
容巧辙断然道:“此妇性淫,留之无益。”
曲不方迟疑着。
容巧辙淡淡接道:“舍不得?”
曲不方一拍胸膛:“天下多美女,杀了个把女人,怎会舍不得?只是现在就杀了她,似乎浪费一点。”
容巧辙笑道:“那容易办。”
曲不方道:“该怎么办?”
容巧辙淡淡的说道:“把她囚在密室,再奸她十次,十次不够,一百次,够了之后,给她一杯好酒。”
好酒的意思,就是毒酒。
曲不方大乐,依计而行,把老朋友一刀宰掉。
然后他又再强奸友妻于密室中,但才不过三次,就已腻了。
因为他又看上了一个江湖名妓。
他连毒酒都省掉,只用一只左手就捏断了她的脖子。
如此父亲,如此儿子。
谁说人类不是万恶?
幸好,这种人毕竟还是不太多。
而且,这种人通常都会获得应有的报应。
(二)
容巧辙坐在一幢高楼门外的凉亭下,总共喝了十一杯酒。
这幢高楼,是天绝教在五年前买下来的。
这高楼从前的主人,是个大富豪。
现在,这个大富豪早已死了。
他是给活活气死的。
因为这幢高楼,他只能卖回一百两银子,而这一百两银子,就算是用来造两扇木门也嫌不够的。
但他不能不卖。
就算是只能卖一两,也得卖。
不卖便得死!
这大富豪并不是个很看得开的人。
卖了这幢高楼后,天绝教的人再也没有逼他什么,也没有动刀动枪的去对付他。
但他还是气死了!
他临死的时候,曾写过一封信,派遣奴仆送给一个人。
这人叫谢云楼!
他希望谢云楼能为自己出一口气,去教训教训这天绝教那些无恶不作的武林败类。
这富豪一直都很仰慕谢云楼。
多年以来,一直跟他称兄道弟。
谢云楼是中原武林,人人敬重的淮阳剑客,更有人叫他淮阳第一名侠。
他是个很有身份,也很够义气的人。
那富豪相信谢云楼必定会替自己出一口鸟气!
富豪死后不久,谢云楼就带着他的八个弟子来了。
他们带着满脸愁容,在大富豪的坟前祭拜。
遗憾的是:谢云楼没有替他出一口鸟气。
他似乎根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三)
连喝十一杯汾酒,并不是开玩笑的。
容巧辙手里的水晶杯,大得出奇,比别人吃饭的碗子还大一点。
他还是若无其事的坐在石椅上。
曲不方又替他斟了第十二杯酒。
但这一杯容巧辙没有喝。
他忽然把这杯酒泼在曲不方的脸上。
曲不方仍然卓立如故,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容巧辙冷冷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将来岂能成大器?”
曲不方道:“我已亲自到香凤楼,莫四婆子已答应在中午前把翠娇送上来。”
容巧辕冷冷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人呢?”
曲不方无言以对。
容巧辙冷哼道:“莫四婆子也太不给我面子了,翠娇虽然是红倌人,但也不该在本舵主的面前摆臭架子。”
曲不方道:“我现在马上再去香凤楼一趟。”
容巧辙又自己斟了一杯酒,正想说话,突然亭外一人冷冷的道:“不必去了,翠娇再也不会到这里。”
容巧辙霍然站起,喝道:“是谁鬼鬼崇崇?”
一条黑色的影子,从高楼墙下一角出现。
这人身高八尺,但却瘦得可怜。
他虽是倒提着一根禅杖,却不是个和尚。
来者正是辽东双魔之一的曾非禅。
容巧辙忽然大笑起来:“原来是曾兄,来来,咱们浮一大白。”他从曲不方手中取过酒瓶,大步向曾非禅走去。
他的态度很热诚,热诚得叫人感动。
曾非禅没有杯子。
容巧辙也没有给他杯子,只是给他这一瓶酒。
他是把整瓶酒抛了过去的。
这本来没有什么不妥。
但那瓶酒不知如何,忽然在半空中“啵”的一声爆裂。
碎片四溅,如同满天花雨。
容巧辙的笑声仍在,但一条银链子却也同时飞射而出,而且一下子就套在了曾非禅的脖子上了。
这条银链子并不好看。
它太粗!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它若太细了,就会很容易断。
断了链子,就不能把别人活活的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