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鱼帝之总算找到了金松鼠。
但找到了金松鼠,并不等于解决了问题。
问题非独没有解决,而且好像越来越变得复杂。
鱼帝之的脑海乱成一团,只好对着金松鼠叹气。
花雨傲忽然道:“那个蒙面女人,肯定就是万毒妖姬!”
鱼帝之道:“我也是这么想,这老妖婆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花雨傲冷冷道:“在下也同样心狠手辣。”
金松鼠拍腿道:“不错,咱们来一个以毒攻毒!”
鱼帝之道:“怎样以毒攻毒!”
金松鼠道:“她抓了师父,咱们抓他的儿子!”
鱼帝之一怔:“她有儿子?”
金松鼠也是一怔:“你不知道?”
鱼帝之苦笑:“你又怎样知道的?”
金松鼠道;“是师父以前对我说的,这本是万毒妖姬一个绝大的秘密。”
鱼帝之道:“既是秘密,你师父又如何知道?”
“是他老人家无意中发现的。”
“嘿嘿!这可有好看的了,她孩子的父亲又是谁?”
“师父说,恐怕连万毒妖姬自己也未必知道。”
“好风流的女人。”鱼帝之冷冷一笑:“如此说来,那是一个私生子。”
“不错。”
“他在江湖上可有名气?”
“默默无闻,”金松鼠淡然一笑,“她的儿子已快三十岁,既未成亲,也从未学过半点武功。”
鱼帝之一呆:“万毒妖姬的儿子竟然不懂武功,这岂非怪事?”
花雨傲却摇摇头,道:“在下却认为不足为怪。”
“哦?”鱼帝之微喟。
花雨傲接道:“万毒妖姬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江湖人,所以一方面对这儿子的身世严加保密,另方面索性不传授他任何武功,好让他成为一个平凡的人。”
金松鼠点头不迭:“事实正是如此,一个人若完全不懂武功,往往反而是一件好事。”
鱼帝之终于也同意了他们的见解。
金松鼠又道:“咱们不妨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她的儿子劫回来,逼令万毒妖姬释放师父。”
鱼帝之眉头一皱:“咱们去对付一个不懂武功的人,似乎不大好罢?”
金松鼠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又不是志在伤害她的儿子。”
鱼帝之沉吟着。
花雨傲点头道:“金老弟的话不无道理,愚兄认为此法可行。”
鱼帝之想了很久,终于说道:“既然这是可行之法,事不宜迟,立刻进行!”
(二)
距离开封府西南三十五里外,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镇。
这是贺城。
贺城中人,多半以上俱姓贺。
但贺城最有钱的人,却不姓贺,而是姓尹。
尹青霖,二十九岁,自幼居于贺城,却是无父无母,只有两个姑妈。
两个姑妈之中,其中一人与尹青霖居于尹宅,但另一个人却只是偶然才到贺城探访他。
在贺城居住的是大姑妈,偶然才到的是二姑妈。
没有人知道大姑妈是何方神圣。
既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理会。
每逢清晨,尹青霖总是喜欢在花园子的方亭下读书。
他是个读书人。
虽然他无意赴试科场,他却对读书很有兴趣。
他是个文人。
但今天他却遇见了一个武夫。
他遇见武夫的地方,就在那方亭下。
这个“武夫”的长相其实也不算粗鲁,但手里却提着一把只有屠夫才使用的屠刀。
尹青霖显然给吓傻了。
虽然他极力装作很镇定的样子,但他的牙关已在上下不停的打战:“你……你是谁?”
“我是来求借的。”那人淡淡一笑,“我姓金,叫金松鼠。”
“你……你不是强盗吧?”
“当然不是强盗,我又不是来打家劫舍,只不过想借——”
“你想借多少?”
“我想借的不多,只想借你一人便已足够。”
尹青霖吓得魂不附体,正要呼救,忽觉喉头一阵堵塞,竟然叫不出来。
金松鼠没有点他的哑穴。
点他哑穴的,另有其人,那是身手比金松鼠不知高出若干倍的花雨傲!
尹青霖不见了!
这是轰动贺城的大事。
但轰动贺城的大事,却未轰动武林。
因为尹青霖并不是个武林人,他不见了也好,给人宰掉了好,对武林来说,却绝不是一件大事。
但事情并未就此了结。
就在尹青霖失踪的那天晚上,大姑妈悬梁自尽。
这本来也不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
但到最后,案情却有惊人的发展。
贺城的总捕头“刀枪无敌”杨昆,查出了这个大姑妈,原来是三十年前的一个女大盗!
她是“绝环魔凤”蔡萱萱。
蔡萱萱居然就是尹青霖的大姑妈!
尹青霖的名字虽然默默无闻,但蔡萱萱的来头却是非同小可。
立刻有人提出另一个疑问。
“尹青霖的二姑妈又是谁?”
(三)
翌日黄昏。
斜阳已坠西山之下,黄昏已快将被黑夜吞噬。
在那古墓前,景象一片萧条。
一个落拓的江湖人,骑着一匹瘦马,徐徐地来到古墓前停下。
马嘶鸣,远处芦苹丛中群鸦惊飞。
天色渐更黯淡,这人却坐在墓前。
他就是鱼猴双帝之一的鱼帝之。
鱼帝之坐在墓前,不久便已天色尽黑,他还是静静的坐着,很耐心的等候。
他也没有等得太久,一条高大的人影已在古墓后出现。
“高大名?”
“正是高某。”
“万毒妖姬呢?”
“她没有来,也不必来。”
“你终于替她承认,那个蒙面的女人就是万毒妖姬。”鱼帝之冷冷的说。
“本来就是万毒妖姬。”高大名冷冷一笑,“贺城的事,她已知道。”
“这一着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罢?”
“的确想不到,”高大名沉声道:“无论是谁都很难想象得到,像你们这些以正义侠士身份自居的人,居然也会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鱼帝之冷笑:“这是和平的手段。”
“和平手段?”
“不错,”鱼帝之正色说道:“走马换将,总比流血之争好得多。”
高大名冷笑:“手段卑劣,犹自大言不惭,当真厚颜得很。”
鱼帝之道:“口舌之争,多谈无益,万毒妖姬还要不要尹青霖?”
高大名道:“他若有毫发损伤,今后尔等永无宁日。”
鱼帝之道:“这是你说的话,还是万毒妖姬说的话?”
“都是一样!”
“很好,”鱼帝之目光一闪,“你说的话很好,尹青森这人也很好,咱们什么时候换人?”
“明午。”
“别弄花样!”
“高某也正是要说这一句话!”
(四)
“明午”已变成“今午。”
天际云层灰黯而低压,欲雨而未雨。
古墓前,一顶黑色的轿子已在恭候着了。
一辆华丽、舒适的马车,从东向西,直向这古墓驶至。
赶车的是金松鼠。
车厢里共有两人,一个是鱼帝之,另一个却是被掳劫回来,准备换回老猴皇帝司空急的尹青霖。
尹青霖脸色苍白,似已被吓呆了。
鱼帝之已不只一次对他说:“这是无可奈何之事,咱们这次,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尹青霖除了偶然点点头之外,已别无其他反应。
他似懂非懂,非懂而又似懂。
鱼帝之只希望这个文弱的读书人,不会被这一次的事吓成痴痴呆呆。
在这辆豪华舒适的马车之后,还有一匹马,一个金袍公子。
他自然就是有金陵第一剑之称的花雨傲!
万毒妖姬、高大名两人,分别站在那顶黑轿子的左右。
万毒妖姬已没有再蒙面。
她年纪已不轻,但居然还是有着一种足以让男人心动的美艳。
难怪高大名现在还甘心被她利用。
看见这个驻颜有术,几乎是长春不老的女人,金松鼠不禁啧啧称奇。
蓦地,天降大雨。
大雨中,高大名忽然掀开黑轿子前的黑布帘。
金松鼠心中怦然一跳。
轿内端坐着一人,正是他的授业恩师——老猴皇帝司空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