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掀开地窖石板的,居然是个大和尚。
这和尚身材胖大,脸颊上最少有三斤肥肉,别的地方就更不必提了。
他掀开石板,正要探头往下面望去,冷不防一只拳头已向他迎面撞至。
这一拳打得很重,那是卓一空给大和尚的“一个教训”。
大和尚挨了这一拳,一双细小的眼睛眨了一眨,居然似乎若无其事。
他念了一句佛号,道:“施主却莫再动手,贫僧抵受不住!”
卓一空厉声道:“你是谁?”
大和尚道:“贫僧乃空门奇侠,又是被天台派逐出寺外的不俗和尚。”
他自称“空门奇侠”,又说明自己是给天台派逐出门墙的和尚,既率直又古怪,的确甚奇。
卓一空冷冷道:“我与天台派素无往来,亦无仇怨,大师鬼鬼祟祟的在此探头探脑,是何用心?”
不俗和尚道:“贫僧能否下地窑?”
卓一空道:“不能!”
不俗和尚道:“贫僧若不能下地窑,两位能否上来面谈?”
卓一空沉吟半晌,终于和金松鼠回到庙宇。
庙里供奉着的,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卓一空突然喝道:“菩萨像后的朋友请出来!”
菩萨像后,并无动静。
不俗和尚又吟了一句佛号,道:“菩萨像后不错有人,但他不会出来。”
卓一空瞪了一眼。
“这人是谁?”
“贫道不知道。”
“你怎会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俗和尚苦着脸,看样子好像想哭出来一样,“贫僧还是第一次见他。”
金松鼠笑了笑,道:“何必争,把这位朋友拉出来,问问便是。”
不俗和尚道:(校注:此处疑有脱文)“我偏就不信这个邪。”
说着到菩萨像后,真的拉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因为这个人甚至连呼吸、心跳也没有了。
金松鼠拖出来的是个死人。
这个死人的年纪已不轻,最少已有七十岁。
金松鼠一怔:“他是谁?”
“曾老太爷。”卓一空叹了口气。
“什么?”金松鼠吓了一跳,“他就是曾老太爷?”
卓一空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金松鼠道:“他怎样会死的?”
不俗和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贫僧一掌震断他心脏的。”
金松鼠掀开了曾老太爷的衣襟,果然看一个红色的掌印,在他的胸膛上。
这只掌印宽阔之极,正与不俗和尚肥大的手掌相符。
金松鼠抽了口冷气:“大师何以妄动杀机?”
不俗和尚指了指曾老太爷的尸体,道:“他想害人,所以贫僧先发制人,把他杀掉。”
卓一空道:“他要害谁?”
不俗和尚道:“害你。”
卓一空道:“他要怎样害我?”
不俗和尚道:“他盗去了一只铜箱子,岂不是害你吗?”
卓一空一怔:“什么铜箱子?”
金松鼠却已脸色大变,忽然翻身飞跃庙顶之上。他很快又跳下去,脸色青白的说道:“那东西不见了。”
卓一空面色一变:“你把那东西放在铜箱子之中?”
金松鼠道:“它本来就是放在箱子之内的!”
卓一空、金松鼠两人的目光,同时盯在不俗和尚的脸上。
不俗和尚淡淡一笑:“两位施主不必紧张,因为贫僧已把它超渡到西方极乐世界,死人是绝不会带走非驴非马的。”
卓一空的脸色又是一变:“大师知道的事,似乎不少。”
不俗和尚吃吃一笑。
“贫僧虽然得到了非驴非马,却对它没有多大的兴趣,只要你付得出代价,贫僧自会完璧归赵。”
卓一空道:“你要什么代价?”
不俗和尚道:“贫僧什么都不要,只要了你这条性命。”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他的手掌却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突然印在卓一空的胸口上。
(三)
卓一空的身子突然痉挛,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痛苦的状态。
他目中充满了惊诧、恐惧之色。
他向不俗和尚还击,也一掌印在对方胸膛上。
他这一掌没有落空。
但不俗和尚挨了他这一掌,却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他咧嘴大笑:“贫僧没事,再打一掌试试?”
卓一空惊怒交集,他果然再打出第二掌。
但他这一掌还没有使出,嘴角已沁出了鲜血,人也“噗”的一声倒下。
血珠忽然在地上四溅。
金松鼠瞪着眼,他的眼睛也和卓一空一样,充满了惊惧、怀疑和不信的神色。
这和尚的掌法实在太快、太霸道,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不俗和尚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了一只铜箱子就白白丢了两条人命,却又何苦由来呢?”
金松鼠看着他。
他也盯着金松鼠,接着说道:“这只铜箱子本来是你的,但现在贫僧取去了,你是否很生气呢?”
金松鼠还没有回答,不俗和尚又已经说道:“由于非驴非马关系着一件极重大的事,难怪人人你争我夺,就连贫僧也被卷入漩涡之中,真是无可奈何。”
金松鼠忽然冷冷一笑:“好一个无可奈何,你现在还想怎样?”
不俗和尚又叹了口气:“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好想的?唯有把你也杀掉,免得你为卓驼子伤心……”
他口中一派悲天悯人的调子,那只肥大不堪的手掌又已向金松鼠的胸前疾拍过来。
他的掌法实在快得惊人,看来金松鼠也要步卓一空的后尘,成为和尚的掌下亡魂。
哪知道这一次,金松鼠闪避得极快,不俗和尚这一掌虽然又快又狠,极其厉害,但结果还是给金松鼠避了开去。
不俗和尚笑了笑:“好轻功。”
一笑一语之间,不俗和尚又已连环击出三掌,每一掌都是不离金松鼠的致命要害。
若是换上了别人,恐怕又已成为和尚掌下的冤魂,但金松鼠乃老猴皇帝司空急的得意弟子,轻功身法绝佳,不俗和尚这几掌依然伤不了他。
不俗和尚正待继续出手,金松鼠已狂窜十丈之外。
不俗和尚袍袖飞扬,疾追上前,叫道:“小施主慢走,贫僧并非真的要置你于死地,只是出手一试你武功如何而已。”
金松鼠心中暗骂不已。
这和尚似浑浑噩噩,其实是装疯扮傻,心肠之狠毒,更是令人发指。
他说的话,是一个字也绝对不能相信的。
所以,不俗和尚越是叫他“慢走”,他就走的更快。
也亏他跑得快,否则非要在黄泉路上,陪伴曾老太爷和卓一空不可。
金松鼠轻功极佳,终于逃脱。
不俗和尚的脸色顿时沉下。
他面上的表情,已不再是那么浑噩,而是像一只给兔子跑掉了的狮子。
金松鼠丢了非驴非马,尚幸还拾回了一条性命。
他暗叹倒霉,也怒恨自己太不小心,给人盗走了非驴非马。
他现在耿耿于怀,倒不是为了一千两金子,而是为了这匹非驴非马的秘密。
当他盗走这匹非驴非马之后,曾经很仔细的观察过。
非驴非马是用一种很特别的铁铸成的,份量特别沉重。
这东西的形态也的确很怪异,看来既不像驴,又不像马,似乎两样都像。
它究竟有什么价值,何以会惹起江湖中人的争夺?
金松鼠想不出。
他想了半天,终于决定不再去想。
摸摸身上,还有几十两银子。
他觉得自己的赌瘾又已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