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秀士苟才随手把那食谱掷在地上,血手仙姬飘身向前伏腰拾起了那份食谱,看了一眼道:“别的本姑娘也许不懂,做菜方面,本姑娘可是不让易牙专美于前,什么假的,这份食谱可是没有真才实学的人配不出来的,你懂个屁!呸!”转身便传递还给江九峰。
这时,双面秀士苟才眼珠一转,忽然大喝一声,道:“且慢!”
血手仙姬扬着手中那张食谱笑道:“你是叫本姑娘?”
众面秀士苟才冷冷地道:“我不叫你叫谁?”
血手仙姬“呸!”地一声,道:“凭你也配用这种语气呼喝本姑娘。”柳腰一扭,回到江九峰身旁,将那张食谱,举还了江九峰。
双面秀士苟才气得两眼泛白,却不敢对血手仙姬如何,因为东西已经过了江九峰手中,他可自己心中有数,凭他还没有本事从江九峰手中要回那份食谱,他是聪明人,这种不智之举,他是绝不会自讨没趣的。
双面秀士苟才眉头一皱,方待另筹对策时,江九峰却向他一笑道:“苟秀才,还有什么指教?”
双面秀士苟才道:“我还要看看那张食谱。”
血手仙姬嗤笑一声,道:“你苟秀才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叫我们听的人都替你难过,兄弟,别理他,我们走!”
江九峰看着双面秀士苟才的一张脸由白转红,然后又由红转青,可真是到了极点,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大姊,凭他双面秀士的才智,能把说出的话又收回去,咱们可不能得理不让人,就给他再看看吧。”
一甩手,那份食谱,已飞向双面秀士苟才,飞向双面秀士的食谱,一点也不快,轻飘飘地,像是水上的浮萍。
双面秀士苟才暗笑了一声:“就算你内力超过我,料想你这份食谱还打不倒我。”当下暗中吸了一口气,力达四梢,伸手向那飞来食谱抓去。
食谱入手,双面秀士苟才的脸色又倏地一红,原来那食谱只是轻飘飘的,并未注得有内力在内。
凭他自视之高,这一走眼,又那能不脸红。
这是哑巴亏,只有一连怒视了江九峰好几眼,然后向辣手仙姬道:“夏姑娘,兄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辣手仙姬道:“什么事?”
双面秀士苟才望了一望江九峰道:“有好几种隐形书画的法子。”
辣手仙姬怔了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份食谱之内……”
双面秀士苟才点头道:“兄弟正是此意。”他眼神一直注意着江九峰,但江九峰的脸色没有给他任何启示,他可没有一定的把握。
辣手仙姬道:“好,我们把这张食谱带走。”
江九峰晃身阻住了他们道:“夏姑娘,别忘了这食谱在下可是要带回去的。”
辣手仙姬道:“你刚才听到苟秀才的话没有?”
江九峰道:“听到了。”
辣手仙姬道:“他说你这食谱之内有秘密,所以我要带去这份食谱。”
双面秀士苟才这时脸上有了笑容,人也精神起来了,哈哈一笑道:“这个问题容易解决,兄弟给你另外抄写一份,你不就可以带回去复命了么?”
江九峰摇头道:“不行,你的笔迹不对。”
双面秀士苟才向辣手仙姬一笑道:“夏姑娘,你看大约八九不离十了。”
辣手仙姬点头道:“好,你先去!”
双面秀士一转身,江九峰已面对面地站到了他面前,冷冷地道:“把食谱还给我。”
双面秀士苟才早把那食谱揣进怀中,这时手中握着的是一对尺多长的魁星笔,笔尖上蓝光闪闪,分明乃是带毒的兵刃,冷森森地笑道:“江大侠,兄弟个人,也许不是你的对手,但现在,你自认有取胜的机会么?”
“嘿!老子早就想宰了你这小子,大家一起上。”雷霆一声大吼,就卷上江九峰。
江九峰嘴角掀起一丝冷笑,辣手仙姬却轻喝一声,道:“且慢!”
接着,向双面秀士苟才一伸手道:“把那食谱给我。”
双面秀士苟才默默地取出食谱给了辣手仙姬,谁都以为辣手仙姬的下一步动作定是将食谱还给江九峰,江九峰也是这样想,正觉得奇怪时,辣手仙姬却把那食谱向自己怀中一收,然后道:“兄弟,我们也算是姊弟相称过一场,这份食谱算是大姊我要了,你怎样说?”
“就要算,你也只能算是二姊了。”血手仙姬一旁答上了话。
辣手仙姬点头一笑道:“不错,我现在是二姊了。兄弟,你怎样说?”
东西已经被辣手仙姬揣到怀中去了,要想取回来,除非把她杀死。
除非别人,狠得了这个心,下得了这种手,但江九峰不是那种人,下不了这种手,所以他愣住了。
辣手仙姬又是一笑道:“兄弟,二姊这是和你讲交情。”
江九峰算是抓住了一个答话的机会,冷笑一声道:“如果不讲交情呢?”
辣手仙姬道:“你是个聪明人,你该想像得到这个结果。”
江九峰道:“我想不出来,哼……”
辣手仙姬道:“你不要以为你的功力高强,这里没有任何人是你的对手,那是说个对个而言。”
江九峰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们不会讲什么江湖规矩。”
辣手仙姬笑了一笑道:“也许我们一齐而上,你就是不敌,也还有逃走的可能,因此,我们不能不有所准备,这就给你看一样东西。”
一翻掌,手掌之中托出一具小小的长圆形物件。
江九峰一震道:“七孔黄蜂针!”
辣手仙姬道:“我们一共带来了四具,大家给他看一看。”
双面秀士苟才,裴东庆、胡猛,各自翻掌,现出了“七孔黄蜂针”。
“七孔黄蜂针可是当今江湖上最恶毒最霸道的暗器,完全由按钮发射,一经发射,不但其快无比,而且又多又毒,只要中上一针,便是见血封喉,连服解药的时间都没有,何况,那种剧毒,还根本无药可解。”
江九峰的脸色真的变了,一下子变得苍白。
辣手仙姬笑笑又道:“只要你不逼人,我们也不会走绝路,你能有这身功力,也不会是简单人物,我们还不想在你身上结下一个死结,所以,你有安安全全离开的机会。”
江九峰当然明白她说的这个机会,那就是拍屁股认输到底。
江九峰不敢逞强,也不愿意认输,闷声不响地僵持着。
血手仙姬一挺胸膛道:“兄弟,你退后一步,有大姊替你解决!”
凭她!江九峰苦笑着立于原地道:“大姊……”
血手仙姬一把拉开江九峰,面对辣手仙姬道:“荷婷,咱们姊妹谈谈如何?”
辣手仙姬道:“大姊,这是公事,不便谈私情。”
血手仙姬道:“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公事,大姊就是和你谈公事。”
辣手仙姬一怔道:“你也有公事,你是……”
血手仙姬道:“不要会错了意,大姊别无背景,我是站在江小弟一边和你谈谈公事。”
辣手仙姬哈哈一笑……
血手仙姬正色着打断辣手仙姬的笑声道:“大姊向你叫阵,一决生死存亡,以定那份食谱谁属。”
辣手仙姬一怔,收住笑声,道:“你要和我决斗?”不但她不相信,谁也难以相信。
江九峰也是大惊地叫道:“大姊……你……”
血手仙姬一挥手道:“住口,没你的事,给我站过一旁去。”
江九峰当然不会退到一边去,他正要说话时,辣手仙姬却又发出一阵狂笑道:“大姊,你为了江九峰这小子要和我决斗,你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好,小妹答应你!”想不到她居然在最后一句话中点头答应了,女人的想法,真叫人捉摸不透。
“不过,小妹要问你一句话。”话锋一转,好像又有了文章。
血手仙姬道:“有话就快说。”
辣手仙姬道:“你不否认是小妹的大姊吧。”
血手仙姬一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姊,真难为你了。”
辣手仙姬道:“你我血浓于水,理应齐心合力才是。”
血手仙姬道:“这也正是我所要说的话。”
辣手仙姬道:“大姊,可是你为什么不帮助小妹,反而为了外人要和小妹拚命呢?”
血手仙姬道:“谁是外人,二妹,别忘了,江九峰乃是你的朋友啊。”
辣手仙姬道:“现在他已经不是小妹的朋友了。”
血手仙姬道:“但是他现在却是大姊的朋友,你说是你该跟大姊走呢?还是大姊跟着你走?”
辣手仙姬一笑道:“大姊,你也太没出息了,小妹刚刚甩掉的东西,还会是什么好货,你却替他拚起命来,好叫小妹替你失望。”
血手仙姬一叹道:“你这样三心二意,水性杨花才真叫大姊失望哩!”
辣手仙姬哈哈大笑道:“大姊,你把水性杨花四个字都用上了,那你是夺人所爱了……哈!哈!哈哈!……”
血手仙姬显然说不过辣手仙姬,不由得又羞又怒,喝声道:“胡说……”
辣手仙姬还是笑声不停地说:“大姊,你的心意瞒不过小妹,你既然有此心意,看来你已是意乱情迷,小妹纵是说破了嘴唇,也难以把你救出苦海了,小妹心意已尽,那就动手吧。”
血手仙姬道:“动手之前还有一句话我们必须说个明白。”
辣手仙姬道:“什么话?”
血手仙姬道:“要是大姊胜了,你得把那张食谱还来。”
辣手仙姬一笑道:“你只要食谱,不要小妹声明放弃江九峰,哈!哈!哈哈!小妹两者都答应你就是。”
血手仙姬冷肃地道:“二妹,不要磨牙了,手底下分胜负吧!”
一抬手,拔出了随身宝剑。
江九峰不能不说话了:“大姊,你们不能动手,你们是姊妹啊,小弟不要那食谱了,算了吧。”
血手仙姬道:“兄弟,你就是不要那食谱了,大姊也非把她抓回听候族长发落不可,这可是家族中事,与你无关,你站过一边去吧。”
辣手仙姬嗤笑一声道:“傻子,你就乖乖地站过一边去吧。”
她嘴里笑着,手下可就出了手!
辣手仙姬一出手,血手仙姬更不退让,两人兵器一交接,就打得难解难分了。
她们两姊妹都是不好惹的人物,出手都是又狠又毒,招招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杀者,那里还有什么姊妹之情,看得江九峰除了直皱眉头之外,便是摇首轻叹。
几个大男人看着两个女人在拚命厮杀,不管她们打得如何激烈精彩,在男人眼中,总是大煞风景之事,因此,谁的表情都带有无可奈何的色彩。
血手仙姬用的是剑,辣手仙姬用的是她那条有小金铃小金手的带子。一软一硬,交战起来特别好看。
她们两人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工夫路数和致命杀手,动起手来,很难出奇制胜,所以虽是打得猛烈,却还谈不上凶险,更不容易很快地分出胜负。
可是,事情忽然发生了变化,只听辣手仙姬冷笑一声喝道:“去你的吧!”
辣手仙姬的兵刃并没有打到血手仙姬身上,但血手仙姬却无缘无敌地抛下长剑,抱着一条大腿,倒退而回。
江九峰大惊向前扶住血手仙姬道:“大姊,怎样了?”
血手仙姬气得要吐血地说道:“她……她使坏……”话声未了,人已昏死了过去。
江九峰手中抱着血手仙姬,那边辣手仙姬已是发出一声冷笑道:“什么叫使坏,你就不想杀了我么!哼!我们走!”
一挥手,带着大家各自上马,扬长而去。
江九峰手中抱着血手仙姬,顾不得去向辣手仙姬找场,还是救护血手仙姬的伤势要紧。
血手仙姬的伤口在大腿上,江九峰撕开裤脚一看,当下狠狠地骂了一声:“哼!好狠心的丫头,下次碰了面,一定饶你不得。”
原来,血手仙姬雪样白的大腿,这时却已变了颜色,变得一片乌黑,敢情,辣手仙姬的暗器含有剧毒,这不表示分明要血手仙姬的命!
江九峰毫不犹豫,立时出手在血手仙姬身上连点了她十三处大穴,防止毒素蔓延,接着, 剑光一闪,在血手仙姬大腿上开了一道口子,先将暗器取出,然后,张口在血手仙姬大腿上吮吸起来。
“吮吸法”是救治毒伤的最有效办法,江九峰内功深厚,一吸之下有如长鲸吸水,片刻之间,已吸了七八口,吐了地上一片黑血!
当吸到十口之后,所吸出之血液才现正常的颜色,江九峰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给血手仙姬服用了三颗随身携带的解毒丹。
江九峰能做的急救法都已做到了,血手仙姬的生命是否有救,那就得听天由命了。
因为急救法到底不是对症解药,不是对症解药,就不能干听天命了。
江九峰守护着血手仙桩,心里却是满怀啼笑皆非的感觉,血手仙姬这份情,真叫他有点手足无措,难以处理。
“唉哟!”血手仙姬终于吐出了一口长气,醒转过来。
江九峰紧紧地握着血手仙姬的玉手道:“你怎样了?”
血手仙姬道:“人虚弱,心里还是发恶,兄弟,刚才是你救了我么?”
江九峰道:“小弟替你吸出了毒血,也给你服了几粒小弟的解毒丹,只不知道对不对症?”
血手仙姬问道:“我中的那暗器还在么?”
江九峰道:“我留下,大姊请看。”
那是三根半寸多长的刺,非金非铁,看不出是什么原料做的。
血手仙姬却是长叹了一声,道:“看来大姊是活不过七天了。”
江九峰大惊道:“大姊,这是什么暗器,就这样厉害么?看起来。你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了。”
血手仙姬道:“这是一种稀世毒刺,中人之后,服了任何解毒之药,表面上看来都非常有效,其实,那只是十神奇怪的反应,并不是真的有效,七天一到,神仙难活。”
江九峰道:“有没有解药呢?”
血手仙姬道:“有。”
江九峰道:“那里有?快说出来,小弟去替你取去。”
血手仙姬长叹一声,道:“远水救不了近火,来不及了。”
江九峰道:“不管有多远,我都替你想办法取到。”
血手仙姬摇了摇头道:“唉!来不及了……”
江九峰大急道:“在什么地方,你说吧,来不来得及是我的事。”
血手仙姬紧了一紧,握着江九峰的手,道:“兄弟,我领你这份情,但是,你不要去做那徒劳往返的事,有这时间,你为何不让大姊享受几天快乐的人性呢?”
江九峰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同时也有着一份歉疚,不过,他有他的想法,他用微带坚定性的语气道:“大姊,你先把地点告诉小弟。”
血手仙姬望着江九峰的眼光,不由轻叹一声说道:“这种毒刺,原本生长在广西十万大山之中,要解刺毒,煮食其根即可。”
十万大山可是在广西的南部与广东安南之间,相距二三千里,莫说是他,就功力再高的人,也无法在七天之内打个来回,那还不包括找寻这种毒刺生长的地方。
江九峰脸上升起了一抹苦笑,这可不是逞强的事,他能再坚持下去么,眼珠一转,江九峰不由得又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血手仙姬一笑道:“这种毒刺是我们夏家发现的,所以我知道一点,如说真要找那原生物的根,我却说不上来了。”
江九峰道:“你身上带得有没有这种毒刺?”
血手仙姬摇着头道:“没有,荷婷也不该有,她一定是偷来的,想不到她却用在我身上。”
江九峰道:“这毒刺由谁人管理?”
血手仙姬说道:“是由族中三叔公管理。”
江九峰眼睛一亮道:“走,我们找他去,他一定有解毒用的根。”
血手仙姬道:“你说得不错,他确实有过不少解毒用的根,可是年前就用完了,如今他正离家到十万大山去寻那刺根去了。”
江九峰长叹一声,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也只有认了,他伸手扶起血手仙姬遣:“大姊,你走不走得动?”
血手仙姬道:“这刺毒的厉害就厉害在叫人看不出它的厉害,未发作之前,叫你一点警觉之念都没有,所以,现在我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了,走慢一点不会有问题。”
他们回到了客栈,要了二间房间,吃晚饭的时候,血手仙姬特意要了壶竹叶青,几样可口的佳肴。
江九峰皱了一下眉峰道:“大姊,酒就免了吧。”
血手仙姬一笑道:“兄弟,你放心,大姊身上的刺毒绝不会提前发作,莫说喝点酒,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关系。”
江九峰道:“这就好,那么小弟敬你一杯。”
浅酌细语之间,江九峰忽然发现血手仙姬的性格似乎有了极大的改变,原先那股豪迈、朗爽、骄横的脾气,一下子完全不见了,代之而流露出来的是闺秀般的和易、娇柔、羞涩和楚楚动人的神态。
江九峰心头一紧,暗暗忖道:“她变了,莫非她的生命真已到了终点……”想着,看着,江九峰不自觉地失了神。
血手仙姬轻声道:“兄弟,你在想什么?”
江九峰摇头道:“没有什么。”
血手仙姬道:“如果你心里有什么抱歉之意,那就大可不必,大姊不会是为了你,我也为了我们夏家的一点颜面,我们夏家住在江湖上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族,可也不能眼看着自己姊妹过份无法无天,走上绝路。”
江九峰道:“如果没有小弟的事搅和在一起,我想她绝不会下这种毒手吧。”
这是事实,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血手仙姬也不能否认,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接着话题一转道:“兄弟,大姊可否问一句不该问的话?”
江九峰道:“大姊,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没有什么该不该问的。”
血手仙姬讪讪地一笑道:“大姊还真糊涂,那份食谱有什么重要,值得拚死去争夺么?”
江九峰也是一笑道:“大姊,你也真是,没弄清楚内情就和二姊拚起命来。”
血手仙姬道:“大姊看你一副着急的神色,料想那份食谱对你一定很重要,所以一心想替你讨回来,想不到事情没办好,倒累了兄弟你了。”
江九峰只觉血手仙姬一心舍己为人,自己即将赔去二条命,不仅毫无怨艾之色,反而以拖累了江九峰自责,这份情谊的诚挚深厚,好不叫人感动,止不住鼻子一酸,双目中闪动着泪光,说道:“不瞒大姊道,那份食谱其实一点也不重要,小弟那份焦急的神态是故意装出来的,目的在引他们步入歧途而已。”
血手仙姬苦笑一声,道:“原来如此!”心中实有憾焉,其他的话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她虽然没有再问下去,江九峰却不能不自动告知她,郑重其事地道:“那份食谱虽然另有作用,但是,整个的事情却是非常重大,关系到无数英雄奇侠的生死存亡……”
话声微微一顿,血手仙姬认真地听着,没有打岔,江九峰吸了口气,接着道:“很久以前,有一批心怀忠贞的奇人异士,为了不服异族统治,意欲发动一次还我河山的壮举,后因事机不密,被奸人出卖,所谋竟成画饼,当时参加的人,各自立了誓约,又在一份血盟单上亲笔签了姓名,所幸这份血盟单与各自所立的誓约,未被当朝获得,是以事败之后,被害者为数不多,但当朝对这份血盟单与各自立的誓约,非常重视,曾悬下巨金高官的重赏,以求获得,虽然事隔多年,此事一直在明争暗斗之下进行,小弟此行,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血手仙姬道:“你取到血盟单和那些誓约了?”
江九峰道:“血盟单与各自誓约另有藏放之处,小弟只是来提取藏处秘图。”
血手仙姬一震,说道:“你是官府中人!”
江九峰摇首道:“大姊错了,小弟不是官府中人,正好相反,小弟实是那批忠贞义士的后人之一。”
血手仙姬吁了一口气道:“兄弟你要是官府中人,大姊真是死不瞑目。”
江九峰道:“欧阳家便是官方重托的人物之一。”
血手仙姬道:“该死的荷婷,我真恨没有下毒手杀了她。”
江九峰接着说道:“这血盟单给江湖中带来了无穷杀机,也令忠贞义士们寝食不安,最近经过掌旗前辈慎重考虑,决定将那血盟单与各自誓约取出销毁,以绝后患……”
血手仙姬恍然而悟地接口道:“你就是那负责销毁那血盟单的特使!”
江九峰一笑道:“什么特使,不过是个跑腿的罢了。”
血手仙姬欣慰地道:“大姊对于那些忠贞义士的事迹,以前也知道不少,想不到有幸涉身其中,大姊我好高兴,就是死了也深以为荣。”
江九峰道:“小弟谨代表大家向大姊致谢。”
血手仙姬一笑道:“谢什么,别笑掉大牙了。”
江九峰道:“大姊有所不知,你这一出手维护小弟,却加重了小弟那份副图的份量,更易导引他们走入歧途,只是,大姊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血手仙姬摇手道:“兄弟,不要替大姊难过,大姊很高兴这次的事,可以洗刷我血手仙姬的恶名,在大姊我来说实是最好的收场结局,何况还有兄弟你陪我渡过最后七天的愉快的生命。”
江九峰看着血手仙姬故表的轻松态度,自己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沉重与愧疚,也不想再在这伤感的事件上打圈子了,当下放松紧锁的眉峰,装出一声轻快的声音道:“大姊,你说,你这几天要享受些什么?我们好好地计划一下如何?”
血手仙姬道:“我现在觉得什么享乐计划都没意义了。”
江九峰难过地道:“大姊,小弟真对不起你。”
血手仙姬道:“兄弟,别难过,大姊是发现了更有意义的事情,不想玩乐享受了,你不要会错大姊的意。”
江九峰说道:“小弟一时还是想不过来。”
血手仙姬道:“我觉得我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才真的不虚此生。”江九峰道:“大姊有此想法,真是太好了。”
血手仙姬道:“所以,我想帮你完成你的任务。”
江九峰一怔道:“这……”
血手仙姬道:“兄弟,你不会拒绝一个即将失去生命的人,发挥生命最后的一点点火光吧。”
江九峰苦笑道:“小弟绝无此意。”
血手仙姬道:“大姊看你一脸为难之色,那是……”
江九峰截口答道:“小弟是说,小弟的任务,不是在七天之内完成得了的,大姊……”
血手仙姬一笑道:“你是说我七天之内就要死了,时不我于是不是。”
江九峰道:“小弟的目的却在黄山,以大姊带病之身,岂是七天之内能抵达的。”
血手仙姬摇头道:“兄弟,你错了,大姊并不希望能赶到地头,亲自帮着你找出血盟单,眼看着你将血盟单烧毁,大姊……但愿在这一段路途之上,能有机会替你尽一份心力,你既然负此重任,找你的人一定很多,说不定就有大姊尽心出力的地方,你相不相信?”
江九峰点头道:“大姊说得是,小弟也没打算能平平安安到达黄山。”
血手仙姬道:“这就是了,大姊这份心力能尽多少,就尽多少,能护送你一程,就护送你一程,这就算是大姊一片微忱吧。”
好感动人啊,江九峰热泪盈眶地颤声道:“大姊,兄弟真不知怎样感激大姊,更不知道说些什么话了。”
血手仙姬一笑道:“那就什么话都不要说了,就这样决定了,咱们喝完这杯酒,这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上路。”
第二天一早,江九峰与血手仙姬二人便向黄山奔去。
走了两天,一路平安无事,一个打眼的人都没有遇到,姊弟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血手仙姬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命运。
第三天,他们到了修水,正要落店的时候,血手仙姬忽然眼睛一直望着一个人的背影,惊叫了一声:“奇怪,难道真会是他?”
江九峰一震道:“你说谁?”
血手仙姬指着一个人丛中的背影说道:“你看那个走方郎中很像是大姊的三叔公……”
江九峰一时还没会过意来,茫然地道:“什么三叔公?”
血手仙姬道:“就是那位到十万大山去了的三叔公呀!”
江九峰大喜若狂地道:“是他,那还不快些追上去,问问他身上有没有毒刺解药?”
血手仙姬摇首道:“别看他是大姊的长辈,可也是个怪人,我们这样去找他准碰钉子。”
江九峰没了主意地道:“那该怎么办呢?”
血手仙姬道:“只有暗中跟踪,看也在那里落店,然后,我们也住了进去,到了晚上就有法子想了。”血手仙姬当然知道她们三叔公的脾气,他们暗中跟着三叔公进了同一客栈,同时,又准备了一大包香喷喷的炒蚕豆和二斤白干。
到了晚上,血手仙姬和江九峰在房中一面吃蚕豆,一面喝白干,酒香带着蚕豆香充满了整个小客栈。
尤其那又脆又香的蚕豆,咬在口中发出一种又清脆又悦耳的声音,在某些人耳中,真比天上的仙乐还动人心弦。
血手仙姬的三叔公就是这样一个人,平生别无嗜好,就爱嗑这种又香又脆的炒蚕豆,尤其用这种蚕豆下酒,简直可以要了他的老命,也能叫他忘了自己的姓氏。
别人也许对这两种香气不够在意,可是血手仙姬的三叔公对这两种香气有出乎常人的敏感,江九峰他们刚咬碎第一粒蚕豆时,血手仙姬的三叔公的心弦就大大地一震,耳朵鼻子同时激发了奇特的反应。
等到酒香外溢,血手仙姬的三叔公一颗心似乎一下子被抓住了,什么也不顾地叩上了血手仙姬他们的房门。
开门的是江九峰,只现出一个头,没好气地道:“什么事?”
三叔公想吃蚕豆,这种馋念,能算是什么事,三叔公又那能说得出口,尤其当着一个陌生人。
三叔公一时答不上话来,微一犹豫之际,江九峰一缩头,就把房门关上了。
房内透出的香气更是诱人了,三叔公猛咽了一阵口水,又叩响了房门。
江九峰一打开房门,三叔公已先把一只脚插了进来,然后才鼓足勇气,道:“你们的蚕豆很香呀!”
江九峰要关门已是关不上了,三叔公身子一矮,居然钻进了屋内。
江九峰当然不是诚心不让他进房,否则他那能称心如意。
三叔公一头钻入房内,只见座中一位美娇娘竟是血手仙姬,不由哈哈大笑道:“秋美,原来是你呀!来,给三叔公倒杯酒来。”
一屁股坐在江九峰的座位上,伸手取了一粒蚕豆投入口中,闪着眼睛一用力,“格咯!”一声,他脸上绽开了一股难言的美妙之色,久久之后,才吁了一口长气,然后慢慢嚼食起来。
这种神态,简直妙到了毫巅,非亲目所见,谁也不会相信一个人为了一粒蚕豆竟会着迷到这种程度。
他一颗蚕豆都还没有吃完,血手仙姬忽然大叫一声,又抽筋,又吐白沫地发起病来。
三叔公一搭血手仙姬腕脉,神色一震,左手一起,掴了血手仙姬一记耳光,骂道:“死丫头,你要开玩笑,也不能用自己生命开玩笑呀!”
一回头又向江九峰一瞪眼喝道:“小子,快倒一大碗酒来。”
江九峰倒酒的时候,三叔公也不闲着,伸手怀中取出一只瓶子,倒了一些赤色粉末在血手仙姬口中,然后接过江九峰递过去的一大碗酒,不管血手仙姬的死活,把那碗酒统统倒入血手仙姬口中,然后,把血手仙姬向床上一抛,便不管血手仙姬了,转向江九峰又是一瞪眼,喝道:“小子,还不坐下陪老夫喝酒!”
他也不问江九峰姓氏名谁,也不问江九峰与血手仙姬是何关系,更不问江九峰是干什么的,一照杯子,便对饮起来。
江九峰很想向他说个明白,苦于无法开口,喝吧!只有陪他喝吧。
其人喝酒却也怪到了极点,吃一颗蚕豆,喝一口酒,他并不把那一口酒吞入肚中,却又吐回了酒杯之内。
说他是喝酒,倒不如说他是在用酒漱口。
说他用酒漱口也不尽然,当他把一杯酒吞吐五次之后,他又一口把那杯酒完全吞入腹内。
江九峰原是正正经经地陪他喝酒,后来见他这般喝法,也就完全退到观众席上看他表演了。
过了将近一盏热茶时光,血手仙姬忽然大叫一声,张口狂吐起来,吐出一滩腥臭的黑水,摇摇头坐起来了。
三叔公又倒了一杯酒,递给血手仙姬道:“再把这杯喝下去,就没事了。”
血手仙姬对三叔公有绝对的信心,接过那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说也真奇,血手仙姬喝下那碗酒后,精神一振,再无半点病容了,只见她一红脸道:“三叔公,你们喝酒,我去换身衣服去。”
血手仙姬在外面换好了衣服,想必也给了店家一些赏钱,店小二不声不响地把床上的污物收拾走了。
血手仙姬向江九峰微微一笑,道:“兄弟,大姊不会死了。”
三叔公向江九峰一瞪目道:“你是那家的小子,三叔公怎样没见过你?”
江九峰欠身道:“晚辈不姓夏。”
三叔公大惊失色,猛然喝道:“你不姓夏,为什么在我们夏家姑娘房中,好小子,你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血手仙姬一旁忙道:“三叔公,他是秋儿口盟兄弟。”
三叔公凛然道:“口盟兄弟也不能独自待在你房中呀!”
血手仙姬道:“我们只是喝喝酒,三叔公,你这样说是想侮辱秋儿呢?还是不相信秋儿,秋儿是怎样一个人,您不会不知道吧!”
三叔公点头道:“我们夏家的姑娘,当然信得过,我们夏家姑娘就没有半个坏姑娘。”
血手仙姬一笑道:“这就是了,一个巴掌拍不响,骂人的时候, 也要有点道理啊!”
三叔公一怔道:“你是说老夫怪错了人?”
血手仙姬道:“可不是骂错了人,人家江兄弟可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秋儿要不是江兄弟维护,只怕早没命了。”
三叔公皱了皱眉头,说道:“哦!小兄弟……”
血手仙姬急得尖声叫道:“三叔公,你怎么可以叫他小兄弟,你这小兄弟一叫,你叫秋儿……你叫秋儿……”你叫秋儿怎样呢?血手仙姬却也说不出口了。
三叔公倒是一个而化之人,也就不再追问血手仙姬,只问道:“那老夫该叫他什么呢?”
江九峰忍不住笑道:“晚辈江九峰,老前辈直呼晚辈姓名好了。”
三叔公口中默默地把“江九峰”三个字一直念了好几遍,最后点头道:“好吧,老夫就叫你九峰好了,九峰,你出去,老夫要教训我们夏家的姑娘了。”
血手仙姬叫道:“三叔公,秋儿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教训我?”
三叔公道:“你用‘赤棘刺’在自己身上扎,要不是老夫回来得巧,你这小命可就完了,你这样轻视自己的性命,老夫就要大大地打你一顿屁股,小子,还不快出去,你难道不怕难为情。”
血手仙姬大叫道:“秋儿又不是神经病,为何要用‘赤棘刺’自己扎自己。”
三叔公道:“你要不是自己扎自己,别人那来的‘赤棘刺’?”
血手仙姬道:“你老人家也没给过秋儿‘赤棘刺’呀!”
三叔公道:“你会偷呀!老夫少了十枚‘赤棘刺’,一定是你偷了。”
血手仙姬道:“三叔公,你要这样说,秋儿就懒得告诉你,谁偷了你的‘赤棘刺’,看你怎样向族长交待。”
三叔公一笑道:“好,老夫不说你,天地间也没有这样笨的人,拿‘赤棘刺’往自己身上扎,看来老夫要诈你也诈不出口风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老夫吧。”
血手仙姬摇头道:“秋儿不能说。”
三叔公说道:“你不说,老夫如何得知。”
血手仙姬道:“你可以想呀,我们姐妹中,谁最有机会取到你保管的‘赤棘刺’?”
三叔公眉头一蹙,沉思了一阵,忽然一拍大腿道:“老夫知道是谁了,老夫饶不得她。”
“她”字出口,三叔公把桌上的蚕豆一起收入怀中,气冲冲地跑出去了。
血手仙姬一笑道:“兄弟,我们也走吧,否则他再回来,我们就走不脱了。”
江九峰道:“他还会回来么?”
血手仙姬道:“会回来,他是个没头苍蝇,耳根又软,荷婷两句话一说,我们就受不了。”
江九峰点点头道:“大姊说得是,那我们就换个店吧。”
血手仙姬道,“不是换店,我们连夜出城。”
江九峰关切地道:“大姊,你的毒伤真的完全好了么?”
血手仙姬道:“毒伤对症下药,当然完全好了。”
江九峰道:“小弟的意思是说你的体力可完全恢复了?”
血手仙姬道:“‘赤棘刺’这种毒最是奇怪,它毒不死你时,却有大补之性,大姊这时不但体力尽复,而且足足增添了三年功力,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试”字方出口,挥手一掌击向江九峰胸口。
江九峰晃身让过来掌,却没有去接她的掌力,一笑道:“大姊的话那有信不过的,那就走吧。”
他们也没有招呼店家,只在房中留下一锭银子,就悄悄地上了路。
血手仙姬毒伤已好了,心情大是高兴,一路上轻轻地唱着非常好听的曲子,步履轻盈,身形如凌空御风,美妙极了。
江九峰走在她身后,耳中听着她的轻歌,眼中看着她的姿态,不觉人都痴了。
血手仙姬人并没有辣手仙姬美丽,但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使人乐于与她接近。
虽然,血手仙姬凌空打了个旋身,江九峰那副痴人之像可就被她看了个正着。
血手仙姬娇羞一笑骂道:“死像。”
她口中骂着,人却依向江九峰轻轻叫一声:“兄弟,你今年真正年龄是多大了?”
江九峰乐陶陶地道:“小弟十足年龄是二十五岁。”
血手仙姬美目一睁,叫声道:“什么?你有二十五岁了。”
江九峰道:“大姊不相信?”
血手仙姬道:“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觉得奇怪。”
江九峰道:“我觉得我很像二十五岁的人。”
血手仙姬道:“你二十五岁了,为什么还叫荷婷那丫头大姊。”
江九峰道:“女孩子哩!自然顺着她一点,难道她比我小?”
血手仙姬道:“她不但比你小,足足小了二岁之多,二十岁都没有满,我们是同年,我比她大月份,所以我就成了她的姊姊,她可一肚子的不服气。”
江九峰一笑道:“原来你也比我小,我可不当小弟,要当大哥了。”
血手仙姬道:“大哥就大哥吧,其实当大姊一定不好,我还宁愿当小妹啦。”
江九峰道:“当大姊有什么不好,把一个大男人指来指去的,好不威风。”
血手仙姬吃吃地笑道:“威风是威风,可是不能撒娇,一个女孩子要不能撒撒娇,那多没有意思。”
江九峰笑道:“你爱撒娇……”
血手仙姬把娇柔的身子向江九峰身上一靠道:“大哥,我走不动了……”可不,马上就撒起娇来了。
江九峰身子一缩,血手仙姬重心一失,人便向地上倒了下去。
凭她的身手当然是跌不倒她,如果她真要藉此跌下去,可也是顺顺便便的事。
很自然地江九峰右手一挽抱住了她的身子,她身子一挺,反手拉住了江九峰,轻轻地叫了一声:“大哥……”
江九峰的一颗心猛然跳了起来,双手一紧,头就向血手仙姬靠了过去。
小妹到底比大姊好,大姊说不出口的话,小妹可以出口,大姊做不出来的事,小妹可随心所愿了。
江九峰头一低,但忽然又一拉,推开了血手仙姬道:“有人来了。”
血手仙姬气得一跺莲足,暗中不知骂了多少句“杀千刀的”,狠狠地向着来路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