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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鹬蚌之争

嘉峪关外南向十五里水草茂盛处隐隐可见一片大庄院,成群马匹牛羊逐处徜徉在长可及腰的草丛中。

远处突现出十数条人影,兔起鹊落,弥凡飞掷,望庄院奔来。

突闻草丛中传出一声大喝道:“站住!”

朝阳映在为首来人脸上,正是罗登。

草丛中忽冒出一个三角脸,目光狞恶持刀汉子。

罗登忙道:“郑贤弟,当家的为韩仲屏擒走,愚兄等人一夜奔波略事歇息,尚须赶往白扬堡。”

三角脸郑姓汉子闻听姜堃遭擒不禁大惊失色,道:“白扬堡已然到了两位天竺活佛,尚在等侯当家的共商大计咧!”

罗登急率众奔往庄院而去。

三角脸郑姓汉子忽感腰眼一麻,情知有异,面色惨变,张口欲待呼喊却口噤难以出声,身形像蛇般矮入草中。

原来黎环蹲在草内,嘻嘻一笑道:“朋友,你如实话实说,在下自容留你活命,不然可别怨兄弟我心辣手黑。”说着伸指一点。

三角脸汉子惊得面无人色,道:“尊驾是谁?”他虽可开口说话,却语音暗哑,难出声呼喊求救。

黎环道:“你无须问我是谁?我先问你这庄院内有何布伏,倘朋友不据实相告,恐无法活命。”

三角脸怎能吐实,暗道:“小辈,我郑虎也是铁铮铮一条汉子,怎能见危惜死,卖主求荣。”闭口不说。

黎环亦是故意做作,好让叶一苇等暗随罗登潜入庄院,如果容郑虎仍立在原处定遭发现,见状微微一笑,两指疾伸,郑虎立即昏死倒下。

庄院外水草丰润,一望无际,守伏的暗桩必不止一处,叶一苇六人分散,鹤行鹭伏身法奇快,发觉罗登等人所经之处每隔百丈远近必有暗桩现身,但罗登去后暗椿便无声无息倒地不起。

罗登等人奔入庄院,叶一苇亦在另处墙角捷如狸猫翻入庄内。

叶一苇发现这庄院宅虽大,却并没有多少人,戒备亦不森严,似非盗薮极像规规矩矩殷实大户,牧畜为业,请来护院武师亦是寻常之事。

罗登等人一迈入庄院,即有四人迎着,问知当家的日月神拳姜堃被擒同地大惊失色。

一人道:“堡主深知甘凉道上那些自命不凡的人物决不会乖乖地俯首听命,另请来两位天竺高手相助,罗兄务必恳请他们速速救出当家的。”

罗登道:“这是当然,有劳通禀一声。”

那人道:“罗兄请暂候,容小弟通禀。”快步跨入大厅。

胡床上盘膝并坐着一双身著土黄宽大僧袍胡僧,秃顶光颔,一胖一瘦,年岁均在五旬开外,双眼闭阖之间精芒逼射,面色森冷如冰。

两僧人听姜堃遭擒,不禁神色一变,瘦僧问道:“快把详情说出,丝毫不得隐瞒。”

罗登已从庄梡内闻听两僧出身瓦卜都刺寺,汉译为金塔,为僧制最高的黄衣活佛,武功僻蹊别走,玄诡怪异,胖僧名班都,瘦者名谓多颜,心机毒绝,暴虐好杀,忙恭请详细禀明。

多颜听完,默然有顷,望了班都活佛一眼,摇首叹息一声道:“看来梁丘皇一步错,满盘皆输,怎收此逆徒。”说着挥手示意命罗登逐出厅外,俟他商议后再作定夺。

罗登躬身退出厅外而去。

班都道:“眼前我俩无法入关搭救姜堃,倒是白扬堡有非常之祸,我偏非要赶回白扬堡不可。”

多颜默然颔首,似作苦思状,叹息道:“梁丘皇下了三着错棋,小弟只觉大势已去,事不可为矣。”

班都说道:“师弟为何说此丧气话,梁丘皇下了哪三步错棋?”

多颜道:“当年北天山梁丘皇一步之失,只得手一尊玉佛,佛眼内返魂珠及一部武功秘笈则不翼而飞,赶来北天山之战等群雄无一幸免,梁丘皇心疑是自己带来人手所窃,嫌疑最重者莫过於岳龙及叶楚雄二人,种种迹象均似是与二人有关,又搜觅无着……”

班都道:“这些愚兄均已知情,那册武功秘笈真有超凡入圣之能麽?面上返魂珠亦真有起死回生之异么?”

多颜道:“小弟知道师兄均已知情,但水从源处流,你我细心检讨此一问题,事后梁丘皇暗中派人查探岳龙、叶楚雄两人举止,岳龙参与北天山之役因身受重伤,脏腑糜碎,自知不起,临终之前曾吐露一句,返魂珠确曾落在他的手中,但负伤之后一则不明用法,再无力保全,为他人劫去,百忙中无法看真,蒙面黑衣,身形奇快,无法确定是谁,但从背影看来似是叶楚雄,言毕瞑视不起。”

班都道:“如此说来,定是叶楚雄所为了。”

“未必!”多颜摇首道:“最奇怪的就是岳龙回家之前其妻竟下落不明,据说其妻新产下一女,岳龙绝口不提其妻之事,梁丘皇查访迄今仍不知其妻生死存亡,至於叶楚雄处安下甚多卧底之人,仍未知叶楚雄是否藏匿返魂珠及武功秘笈。”“这是梁丘皇第一着错棋?”

“不错,此归咎于梁丘皇用人不明。”

“那么第二着错棋咧!”

“事隔多年,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人练成那些秘笈武功及返魂珠事,梁丘皇应该死了这念头,岂知他遣一隐名魔头前往苗疆,获得毒龙信任,研习苗疆用毒之技,有十数种无名奇毒因无法知悉解救之法,连苗疆毒龙都不敢施展,那隐名魔头竟疑心毒龙藏私,秘而不授,因是以不解奇毒暗算毒龙……”

班都道:“毒龙不是罹毒身亡了么?”

“那隐名魔头伤人反害己,施展之时不慎也吸入少许,虽及时逼在空穴内,但功力大减,忙潜回五行院,梁丘皇欲以用毒之能独霸天下之梦想因而幻灭。”

班都道:“难怪掌门人谓梁丘皇鹰扬虎视,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这是他第二着错棋么!”

多颜冷哼道:“若非如此,苗疆少主郗南鸿怎会与常鸿年沆瀣一气与五行院为对。”说着语声略略一顿,又道:“梁丘皇念念不忘武功秘笈及返魂珠之事,又得卧底在双燕堡手下密报,说那返魂珠似在双燕堡,但叶楚雄守口如瓶,是以有燕云三枭双燕堡之行。”

“但叶楚雄坚不承认返魂珠为其所取,梁丘皇无可奈何释回双燕堡。”

多颜道:“掌门人不知何处得来风声,因燕云三枭之事叶楚雄夫妻反目,其妻一怒离开双燕堡返回其娘家天山南麓,掌门人心疑乃障人眼目之计,因而诱擒在寺,千方百计逼供,其妻坚不承认,因是又擒来叶玉蓉程映雪二女,以二女性命为胁,叶楚雄之妻毫无所动……”

突闻只听屋瓦喀嚓断裂声响,多颜目中神光暴射,右掌疾扬。

轰的一声,屋面立时震穿丈许方圆,瓦块激射如雨,尘飞扬空,威势奇猛。

二僧身形如弩离位后穿空腾起,掠出屋面。

罗登在厅外守候一双天竺异僧召唤,与众人低声谈论所见所闻,见双僧久久未再召见,心内甚感纳闷,忽闻天际遥处传来一声轻啸,不禁面色大变,惊道:“恐是韩仲屏小贼找上门来了?”

“小贼如何知道此处?”

“当家的为小贼所擒,焉有不知之理。”罗登道:“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与小贼为敌,无异以卵敌石,咱们快走。”率先望庄外奔去。

日月神拳姜堃遭擒,显然人心惶惶,无不岌岌自危,一听韩仲屏之名,不禁胆寒魂飞,见罗登一走纷纷四散逃窜一空。

此刻双僧却震穿屋顶,掠在瓦面,巡视周近只是空荡荡地一无人影,不由面面相觑。

多颜暗道:“怪事,为何姜堃手下一个未见。”与班都双双掠下屋面。

忽闻厅堂内传出一声轻笑,虽轻如蚊蚋,却听在两僧耳中宛如雷霆,蓦地面色一变,自恃艺高,先后穿入厅内,抬目望去,只见一面目森冷却也英俊的青衣少年踞坐在胡床上。

多颜大喝道:“尊驾何人?”

青衣少年冷冷一笑道:“两位说得一口流利汉语委实难得,在下韩仲屏!”

韩仲屏三字一入两僧耳中,不由自己地心头泛出一股奇寒,多颜道:“你我河水不犯井水,尊驾为何寻上贫僧?”

韩仲屏道:“这不是姜堃的基业总舵么?姜堃身居白扬堡副总护法,而杨擎宇又与金塔寺狼狈为奸,奉梁丘皇之命与在下为敌,谁说不曾犯着在下!”

班都与多颜自恃武功精锐,制胜绰绰有余,无奈心惧韩仲屏施毒,若不先发制人恐难幸免,二僧彼此同一心意,趁着韩仲屏说话时,猝然发难,身形飞扑而出,一左一右,十指箕张疾如奔电,望韩仲屏胸腹重穴抓去。

照理说双僧合擎之下,别说是韩仲屏,就是一流高手,亦要洞胸裂腹,不伤即死!

哪知双僧十指堪堪抓及韩仲屏,只觉十指一顿,面前韩仲屏已失去踪影,不由骇然猛凛。

突闻身后传来韩仲屏语声道:“两位都中毒了,不要妄费力气。”

双僧猛感掌心生出麻痒感觉,循着血行急攻而上,忙行功封闭穴道,但封闭不住,不禁面色惨变。

班都道:“鬼蜮暗算,枉为英雄行径,贫僧无法心服口服。”

眼前人影一闪,韩仲屏又现在二僧面前,微笑道:“说真的,倘以本身武功印证高下,显然在下稍逊一筹,但在下却与二位印证武功,此乃先发制人,强存弱亡。”

其实面前的韩仲屏不言而知是叶一苇,即使是韩仲屏也不谙擅用毒,叶一苇施展的却是另一种深奥玄奇的武功,失传数百年之久武林旷绝奇学“反元逆经九转手法”,罹者与中毒感觉并没有二样。

班都多颜二僧只觉遍体麻涩,胸前窒逼气喘,似压千斤重石,喉舌干渴发苦,目中泛出怨毒惊悸神光。

韩仲屏道:“在下虽叛门逆师,但比起你们处心积虑入侵中原,使生灵涂炭相差不啻云泥之别。”哈哈一声长笑,抓起二僧冲空拔起,自裂孔中穿出而起。

唐人张志和“渔歌子”云:“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词意传神清逸,传诵千古。

西塞山横峙江夏长江江心,水至石矶,激湍成漩,飞浪四溅,故亦名:“道士伏矶”,旧谓“吴头楚尾”即分界於此,为三国兵要险地。

北麓正临断崖,石径斜窄,这时正有身穿黑袍的常鸿年屹立在断崖上,衣袂飘飞,目凝浩荡大江若有所思。

自韩仲屏诛戮五行院杀手及展除裴逢双臂后,江夏武林竟是一片沉寂。

常鸿年深知自己奉命组合一个门派与梁丘皇对抗似嫌力量薄弱,躁进求功非但自取灭亡,而且亦是乌合之众,难免意见纷歧,各大门派亦袖手旁观,只有靠丐帮之助,时机成熟后当可稳操胜算。

只见一叶扁舟在急浪大漩中靠抵断崖之下,舟中腾起两条身影,宛如飞鸟般落在断崖上,正是天地双丐辛铁涵薛海涛。

常鸿年目露钦佩之色,抱拳笑道:“二位驾船操舟这份本领,在下自愧望尘莫及,换了在下非作波臣不可。”

薛海涛大笑道:“常老师尚不知我两老叫化水性高强,直可比拟浪里蛟龙,海底霸王。”

辛铁涵道:“薛老二,咱们说正事要紧,常老师,目前进攻五行院恐得不偿失,老叫化探出梁丘皇把五行院周近三百里戒备深固若金汤,易守难攻,自有韩仲屏之叛后,梁丘皇已把险伏重行更易,倘俟查探清楚明白,恐缓不济急。”

常鸿年呆得一呆道:“如何缓不济急,莫非二位命常某改变心意?”

“常老师误会老叫化意思了。”辛铁涵道:“老叫化还探出三件不利於常老师的事。”

“哪三件?请速见告!”

辛铁涵道:“梁丘皇久有异志,在各大门派中早潜伏了甚多心腹党羽,现利用各种策略说服各大门派遣出高手围剿贵派,老叫化说缓不济急在于此,这是其一。”

常鸿年冷笑道:“常某不惧,各大门派若不明事理,遭殃的是他们,最好以两位之力能说服各大门派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薛海涛笑道:“薛老二知常老师得苗疆少主郗南鸿之助,所以无惧於各大门派,要知梁丘皇也精擅用毒,与苗疆没有什么两样。”

辛铁涵接道:“还有一个人常老师与他有无交情?”

“什么人?”

“催命阎罗桑逸波!”

“什么?”常鸿年惊道:“桑逸波还活在人世?”

“尚在人世。”辛铁涵道:“风闻梁丘皇正千方百计搜觅桑逸波下落,欲笼络相助,如此常老师又多一劲敌了。”

夺命阎罗桑逸波武功卓绝,堪称顶尖高手,常鸿年不禁暗暗一凛。

辛铁涵又道:“不料梁丘皇竟有如此浩大声势,若他转守为攻,常老师只有挨打并无还击之能!”

薛海涵道:“薛老二倒有一个良策,不知常老师可否应允?”

常鸿年被天地双丐左一句右一句倒真没有个主意,闻得薛海涛之言不禁大喜,道:“真有良策制胜,常某无有不听从之理!”

薛海涛道:“老化子良策只有八个字,以毒攻毒,先发制人。”

常鸿年呆得一呆,道:“愿闻其解。”

薛海涛道:“风闻苗疆少主郗南鸿配制得有十余种无可解救的奇毒,中人必死,即使郗少主本人亦无可解救,若大举进攻五行院时,郗少主能施展此奇毒,则五行院必然瓦解。”

常鸿年面有难色,摇首道:“不是常某反对而是郗少主绝不应允,因双燕堡内叶少堡主拥翠山庄少庄主丘象贤均身罹奇毒,无法可解,而三湘毒人频频出现,无不是五行院所为,所施展的毒与郗南鸿不可解救的毒一模一样,若郗南鸿应允薛老之计,恐被梁丘皇反咬一口无法自明。”

辛铁涵呵呵大笑道:“说得极是,但先发制人则反使梁丘皇无法自明了。”

常鸿年不解,诧道:“为何先发制人?”

薛海涛呵呵大笑道:“目前武林之内无人不知梁丘皇亦精擅使毒,我等放出风声梁丘皇使毒之能乃偷习自苗疆毒龙老主,那老主身亡显然乃梁丘皇所害,如今梁丘皇以毒技正传授其门下弟子,我等先发制人,五行院门下中毒身死,则推卸其门下弟子练习不慎之故。”

常鸿年双眉一扬,目中神光逼射,倏又叹息道:“计果然是好计,但郗少主绝难见允。”

辛铁涵道:“常老师只要请得郗南鸿只身前来与老叫化两人晤面,老叫化自信能说服他!”

常鸿年略一沉吟,慨然应允道:“好,郗少主现仍在研制解药,行踪无定,三五日难得见他一面,好在他门下弟子却知其行踪,常某必把话带到,郗少主倘应允晤面,当请贵帮弟子转达。”

辛铁涵道:“他若要知其父死因一定会来!”说时欠身坐下。

常鸿年道:“一言为定,常某就去通知郗少主!”抱拳一拱,转身疾掠如飞而去。

第三日薄暮时分,苗疆少主郗南鸿果然神色不宁,匆匆赶至西塞山断崖上与丐帮天地二老相见。

距断崖不远陂埂斜径处建有一座石造小亭,亭内有圆石桌上天地二老正对饮笑谈,卤菜纷陈,佳酿香冽。

天地二老见得郗南鸿,双双立起,辛铁涵笑道:“老叫化二人恭候郗少主多时了,请坐。”

郗南鸿道:“不敢,晚辈应召而来为的是须知家父死因。”

薛海涛取过一只酒碗,满满的酙满了一碗酒,举碗相敬,笑道:“老叫化先干为敬,容老叫化酒足菜饱从头道来。”

郗南鸿道:“两位老前辈真的知道情由么?”举碗一饮而尽。

辛铁涵道:“老叫花还知道令尊尚在人世,少主不过障人眼目罢了!”

郗南鸿这一惊非同小可,霍地跃身而起,诧道:“两位为何知情?”

辛铁涵微微一笑道:“少主请勿激动,且请坐下。”

郗南鸿情知失态,告歉缓缓坐了下来。

辛铁涵道:“郗少主明知令尊罹受毒害乃五行院梁丘皇遣人暗算,却苦於无法找到下毒之人及真凭实据罢了,令尊罹受之毒更又出自苗疆,迄今目前为止尚未能寻出解救之药,倘老叫化猜得不错,令尊此刻仍神智昏迷,噤口难言,何况郗少主扔忙於奔波深山大壑找寻解毒药草。”

郗南鸿暗暗钦佩天地二老料事如神,长叹一声道:“老前辈说的一点不错,为人子者若见父危不救,未免孝道有亏,午夜梦回,耿耿难安。”

辛铁涵道:“郗少主无须忧虑,令尊罹受之毒可解,包在老叫化身上,如系谎言欺骗,老叫化两人必遭雷殛。”

薛海涛忽道:“设若薛老叫化替郗少主寻到可救令尊之人,郗少主应如何谢我?”

郗南鸿闻言不禁一怔,道:“真的么?如家严得救,晚辈应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海涛道:“言重了,老叫化有几个条件郗少主如不能做到,令尊则无法得救,语云自助人助,老叫化绝无要胁之意。”

郗南鸿道:“前辈有什么条件?晚辈愿闻其详。”

薛海涛道:“老叫化在未说出之前,郗少主必须对老叫化绝对信任,推心置腹,不然说了也等於白说。”

郗南鸿道:“两位老前辈武林高人,侠行义风誉满江湖,晚辈相信两位绝不会强人所难,故而晚辈才敢毅然应允。”

天地双丐不禁互望了一眼,暗觉郗南鸿不愧为一派宗主,不卑不亢,应答极为得体。

辛铁涵道:“郗少主切莫答应得太早,且容老叫化说明几个条件。”说着压低语声倾吐内情。

亭外远处人影一闪而隐,正是那黑袍老叟常鸿年,他藏身在浓草中,只见天地双丐与郗南鸿正在叙话,语音难辨,郗南鸿有时点头,有时摇首,不言而知天地双丐正在进行说服郗南鸿。

约莫谈了半个时辰,常鸿年暗道:“天地双丐究竟说些什么?不知郗南鸿应允双丐的要求否?”不由自主地横近亭侧。

常鸿年不知三人商议已竟,而且发觉了自己,只听郗南鸿道:“两位以毒攻毒,先发制人之计确是稳操胜券之策,但两位却不明白最重要的是苗疆门下都谙晓用毒,如非深仇大敌又生死关头,严禁胡乱施展,违者处死无赦,即使晚辈也不例外,施展毒物必须身怀解药,万一误伤怎么办?更误伤了自己则悔恨莫及,所以这不可解的奇毒晚辈尚小心翼翼,非万不得已时不敢施展,何况假手於人。”

辛铁涵哈哈大笑道:“郗少主用心忠厚,老叫化不胜钦佩,无如梁丘皇却不是这么想法,苗疆无可解救的奇毒配方业已为他盗习取得,他豢养的无一不是悍不畏死的凶顽之徒,目前风云急迫,梁丘皇必不愿坐而待毙,若遣出凶徒携带无可解救奇毒妄行施展,那时郗少主将如之何?”

郗南鸿不禁默然。

薛海涛道:“薛老化子探得一件风声,不知确否,所以老叫化未能向常老师吐露,据闻梁丘皇欲派出两批人手先后赶来江夏,目的志在常老师,这两批人手虽有先后部彼此呼应,尤其是后面一批人手均易作苗疆弟子,身怀奇毒,试问郗少主能否辞卸其咎。”

这些话虽是故意说给常鸿年听的,但却是事实。

常鸿年暗中大骇。

郗南鸿知丐帮弟子遍及南七北六十三省,耳目灵通,恐非危言恫吓之词,不禁大惊失色道:“薛老前辈,这话是真是假?”

薛海涛正色道:“老叫化说过不知确否?但判断有八成是真,目前两批人手虽尚未遣出五行院,但老叫化确信梁丘皇有势在必行之意,十天期内必有消息,若不先发制人,则常老师必败无疑。”

这话听得常鸿年暗暗胆战心惊。

夜幕低垂,江风狂劲生寒。

蓦地——

对岸冲起一道旗花,只红光闪了闪倏又熄灭。

常鸿年知属下告警,必是发现可疑人物向西塞山而来,遂匿伏不动,凝且注视亭中,只觉天地双丐与郗南鸿俱身影杳然,不禁一怔。

忽闻传来一片衣袂振风瑟瑟声响,隐隐只见十条人影疾逾闪电奔来,认出是自己手下,猛然长低喝道:“你等来此做甚么?”

来人等倏地止步,为首一个彪形大汉禀道:“禀总舵主,发现一极似毒人模样怪人,独自乘舟循流而下望西塞山而来。”

“毒人!”常鸿年道:“是何模样?”

“据传讯说是与传闻中毒人一模一样。”

常鸿年面色一变,喝道:“速速隐藏。”

人影纷纷闪动,就地藏起。

常鸿年疾逾飞鸟般掠入亭内,果然天地双丐及郗南鸿均没了身影,低声道:“辛老薛老郗少主!”

一连唤了数声,杳无回答,知不在近处,稍一思索,倏地隐去。

苍穹疎是明灭,江风怒啸,西塞山一片沉寂、黑暗。

距石亭百丈外突现出一条身影,通体忽发出微弱磷光,正像传说毒人模样,浑身上下以及头面均蒙扎白布,只有两眼暴射绿芒,慑人心魄。

毒人身法似缓实速,转瞬已进入石亭,见桌上尚有余酒残肴,喉中发出喋喋怪笑声,抓起一只熟鹅头塞入口中,吱喀吱喀连头骨嚼得粉碎,咽入腹中,又酙满了一碗酒引颈一饮而尽。

毒人忽似有所觉,两道慑人绿芒猛然暴炽,似寒电般逼射在常鸿年手下藏身之处。

常鸿年见状,暗道:“要糟!”

只见毒人双肩微晃,人已离亭而出,端的好快,已落在十数丈远处,发出喋喋怪笑道:“出来!”右臂缓缓抓出。

他那手掌五指特长,并蓄有寸许指甲,宛如鸟爪。

长草丛出忽劈出一刀,势如奔电,刀出人现,一个面目森冷汉子大喝道:“找死!”

刀猛力沉,砍实在毒人右臂上如中败木。

面目森冷汉子只觉右臂一软,情知不妙,忙撤刀转身欲窜了开去,但怎来得及,毒人一只锐利五爪业已抓在胸膛,痛彻心脾,忍不住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惨嗥。

毒人五指蓄劲一沉,裂开胸膛,抓出一颗血淋淋人心,怪笑一声,将血心塞入口中咀嚼出声。

隐伏四外的死者同党,不禁胆寒魂飞。

常鸿年亦瞧得心惊肉跳,暗道:“此人练就钢筋铁骨、刀剑难伤,恐不可力敌……”

忖念之际,猛见毒人身形疾转,手出如电抓向另一长草丛中。

残厉惨嗥腾起又是一人爪下丧命,那嗥声随风播传开去,平添了恐怖气氛。

毒人五指疾如奔电抓向长草丛中,却抓了一把空,不禁喉中发出一声刺耳厉啸,目中绿芒暴射。

原来常鸿年手下匪徒见同伴丧身在毒人手下,活生生地剖膛取心嚼食,不由胆寒心怯,转身退了开去,一个匪徒临退之际将石块掷落在地诱使毒人分神,无暇旁顾。

果然毒人中计一把抓空激怒得发出厉啸。

十数外远处暗中突冉冉现出四条人影,疾逮鬼魅飘风向毒人掠来。

藉出毒人附体磷光映照下,来人只是四具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恶鬼。

毒人怪笑一声道:“原来是恶鬼门下。”呼的劈出一掌击向一其恶鬼。

掌势如山,不料一击成空,那具恶鬼被掌风击成絮云浮飘,却散而复聚,仍是恶鬼模样,其他三鬼自左右后方扑袭毒人,一片阴寒澈骨之气逼袭而至。

这回轮到毒人吃惊了,原来四个恶鬼是有影无质之物,必还另有人在暗中操纵,他无畏阴寒之气,暗中在掌心扣着一物,五指猛捏挥洒了出去。

只见洒出一蓬磷火飞星,沾触四个恶鬼竟沙沙烧燃起来,火焰惨绿,转眼之间,四具恶鬼被烧得无影无踪。

常鸿年暗暗骇然变色,忖道:“这毒人分明系梁丘皇所遣,刚才听天地双丐与郗南鸿谈话,说是五行院准备遣出两批人手,莫非此一毒人就是那两批人手的先遣探子么?”继而鼻中冷哼一声道:“梁丘皇!你也把我常鸿年当作易与之辈么?”口中忽发出一声嘘哨,连易形换位闪了开去。

哨声尖锐刺耳,毒人不禁目光一变,逼视哨声传出方向,双手十指曲攫为鈎,欲待猛抓而出。

毒人亦是武林高手,料定此人必移换方位,故蓄势未发,目光缓缓转动,凝神静听四外有无异状,那附身磷焰淡碧惨白,分外狞恶恐怖,令人一见魂飞魄散,毛骨悚然。

片刻,四外升起絮絮薄雾,夜色沉黑如墨,本不易发觉,但毒人附体磷光映照三尺方圆之内依然可见薄雾涌身,竟是愈来愈浓,渐变郁勃翻滚。

毒人鼻中嗅得一丝腥臭气味,头目微感晕眩,暗道:“不好!”忙屏住呼吸,双肩疾振,一鹤冲天而起,拔起五六丈高下,陡的曲体一翻,双掌打出一蓬火星,身如鱼鹰入水般望断崖穿落。

那郁勃浓雾本有迷魂药物,使人神智昏迷,却是有形之物易於着火燃烧,叽叽喳喳之声大作,夜空中顿现一片流萤异彩。

十数条黑影疾向毒人扑去,意欲截住毒人跃下断崖,但已迟了一步,只听噗嗵声响,毒人已借水遁去。

常鸿年迅快现身掠出,喝道:“速传令下去,江边沿途戒备,若发现毒人,暗中紧蹑行踪。”说罢步入亭中坐下默然忖思。

忽闻郗南鸿传来语声道:“常总舵主!”

常鸿年不禁一怔,转目望去,只见天地双丐辛铁涵薛海涛及苗疆少主郗南鸿三条身影循着断崖边沿,如风飞掠而至。

郗南鸿抱拳笑道:“在下等不便与这毒人照面,故而避之。”

常鸿年暗暗一惊道:“郗少主识得此人么?”

郗南鸿摇首答道:“不识!”

常鸿年更是一愕,茫然不解。

辛铁涵道:“因为此人旨在探明常老师这面虚实,绝不能让梁丘皇知道丐帮也相助常老师……”继叙出梁丘皇将欲派出两批人手赶来,第二批人手乔装苗疆弟子,暗中施展不可解救的奇毒,此乃梁丘皇背城借一的想法,在非万不得已时不敢施展,接道:“如知道丐帮也参与此事,梁丘皇必感事态严重,势必一意孤行,我等恐无还手之力。”

常鸿年忧形於色,急道:“不料梁丘皇如此狠毒,三位有何对策。”

辛铁涵道:“只要郗少主能舍弃成见,依老叫化以毒攻毒,先发制人之策,必然收效!”

常鸿年目注郗南鸿,似作乞求之状道:“郗少主以为如何?”

郗南鸿略一沉吟,道:“好吧!在下应允就是,眼前江夏,风云险恶,常总鸵主不如撤回天门,不可解救的奇毒在下决不假手第二人,意欲相随天地二老赶往五行院巢穴之外设计吓阻。”

常鸿年大喜过望,抱拳相谢道:“能得三位鼎力相劝,梁丘皇必然授首无疑。”

郗南鸿道:“在下意欲即刻起程,丐帮门下已掌握那毒人行踪,迟则不及。”一声珍重再见出口,与天地双老同时潜龙升天拔起,穿入夜空中不见。

常鸿年怔了怔神,亦立即疾掠如风隐入夜色沉沉中。

毒人借水遁泅至江边登岸,天色已近四更,月黑无光,大地寂静,仅偶而可闻林舍犬吠,刺破如水沉寂的夜空,他穿林而行,疾逾鬼魅地进入深山峻林中一座山神庙前。

庙内已有一双面目森冷,劲装捷服老者在,点了一支红烛就在神龛下席地聚饮。

由于庙门掩闭,烛火无法外映,毒人伸掌拍了两下。

庙内应声沉喝道:“谁?”

“龙!”

庙门倏地开启一线。

毒人迅即穿隙而入。

就看烛火映照,可察见一双面目森冷老者似猛惊愕,知毒人此行必是扑空而返。

毒人席地坐下,咕噜噜饮了一碗酒,伸手抓起一支鸡腿嚼食。

梁上正有一双锐利目光注视着他们。

这人是谁?正是阴司秀才于冰,他当然认识一双老者来历,一是五行院玄武堂主司空神机,另外是金牛堂主欧阳怀庆,却不识得毒人是何人所扮。

这时,司空怀庆佯咳了声,道:“党兄,此行如何?”

毒人瞬刻即将一支鸡腿啃得精光,冷笑道:“那于堂主的消息倒是不假,党某赶至西塞山谅被对方暗桩发现,对岸旗花传警,党某即陷入重围中,对方均藏在暗中偷袭,为党某抓住一个裂尸啮心。”继叙出详情。

司空神机道:“如此说来恐此行全然扑空了,党兄奉命寻出恶鬼常鸿年及苗疆小贼郗南鸿确处,立将他们除去永绝后患!”

毒人道:“只要常鸿年及郗南鸿现身,党某自信万无一失定可将他们除去。”话声略顿后,又道:“二位可曾见着了于冰么?”

欧阳怀庆摇首答道:“未曾,想是于堂主尚未返转舵内!”

司空神机长叹一声道:“自厉弼侯返回五行院,院主便知事态严重,与其挨打,不如先发制人,若不侦出常鸿年巢穴藏在何处及郗南鸿何在,恐院主非要背城借一不可。”

欧阳怀庆道:“这个非等到与于堂主见面后再说,也许于堂主正忙於侦察敌情又避觅暴露行踪,故而迟迟未曾返回。”

毒人阴恻恻一笑道:“两位与于冰约在何时晤面?”

欧阳怀庆道:“我等留下话须在天明之前在此处晤见。”

忽听一阵悉索悉索之声送入耳中,三人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门隙内插入一封信函。

司空神机面色一变,身如飞鸟腾起,五指疾将信函抓在手中,封面上写:“急呈司空欧阳堂主亲阅,旁拟于冰。”

字体潦草,但确是于冰亲笔手书。

司空神机急急拆阅,笺上草书:“西塞山敌方跟踪而至,旋即离去,不得抗御,防误了大事!”

寥寥十数字却入目心惊。

欧阳怀庆骇然大惊,低喝道:“快走!”

毒人却冷笑道:“党某偏不走!”

司空神机、欧阳怀庆不禁面面相觑。

欧阳怀庆道:“难道你我在此束手就擒不成?”

毒人阴恻恻冷笑道:“我等此来就是为了找寻他们,如今他们来了我等又望风而逃,岂非天大笑话?合我等三人之力量无坚不摧,怎可示惧!”

司空神机想想也对,正欲张唇之际,忽闻庙外传来一声长啸,随风播迥,袅袅不绝。

轰的一声巨响,庙门似为如山重力撞了开去,年久枯朽,倒塌在地。

毒人冷哼一声,双臂倏张疾掠穿出,司空神机、欧阳怀庆接踵跃出庙外。

夜空如墨,山风狂劲,振林潮嚣,哪有半个人影。

毒人附体磷光宛若一只巨萤一般,惨绿灰白,无异山魈鬼魅,令人不寒而傈。

数十丈外远处暗中藏有巧手翻天卫童、天地双丐辛铁涵、薛海涛、苗疆少主郗南鸿等人。

辛铁涵低声向郗南鸿道:“常鸿年转瞬即至,他手下恶鬼门弟子不多,所用的均是与江洋大盗黑道凶邪,毒人方才在西塞山为迷魂药物惊走,此刻已有防备,故技重施必无法得逞,反之常鸿年那方定伤亡惨重!”

须臾,果然十数条黑影电疾风飘而至,却相距毒人远远地站住,不言而知是惧怕毒人施毒,内中并无常鸿年身影。

郗南鸿说道:“常鸿年没来?”

“来了!”薛海涛道:“他藏身暗中指挥,相距更远。”

来人等一语不发,数十道慑人悸魂的眼神逼注在党姓毒人及司空神机、欧阳怀庆的脸上,空气像是冻凝了般,沉闷森杀。

司空神机似忍不住大喝道:“你们赶来此处是找死么?”

对方一人阴恻恻冷笑道:“想不到二位就是驱使毒人的主使人!”右掌疾挥,十数人纷纷将司空神机等圈住。

毒人突发出一声厉啸,两臂疾张,身形疾射扑出,飞鹰攫兔般攫去。

哪知这十数人都是江湖中一等凶神恶煞,武功甚高,尤其布成的方位乃一极玄奥的奇门阵式,毒人一发动,他们亦立即展开了反击。

其中四人扑袭司空神机、欧阳怀庆而去,余众疾逾脱弦之弩般全面攻击毒人,夜空中交炽着一片刃网,破空锐啸,使毒人首尾无法兼顾。

果然这着收效,毒人纵有盖世武功,双拳也难敌四手,而且对方连续猛击,宛如巨涛骇浪般逼得毒人几乎手忙脚乱。

那司空神机、欧阳怀庆亦与对方四人展开了一场凶猛无比生死之搏。

这时卫童等人聚精会神旁观,忽见于冰一闪而至。

辛铁涵道:“于老师,这三人在五行院中是何身份?”

于冰便将司空神机、欧阳怀庆乃五行院中玄武堂主、金牛堂主及窥听三人说话叙出,接道:“他们二人称毒人党兄,在下记忆所及,五行院有一杀手党天雄不知是否就是他,据闻党天雄功力远超过查秋曹裴逢厉弼侯等人。”

卫童忙向郗南鸿附耳密语数句。

郗南鸿道:“在下遵命!”身形一闪而杳。

且说常鸿年隐在暗处观战,只觉对方毒人及司空神机、欧阳怀庆於开始时略见手忙脚乱,之后竟是越打越勇,出招投式玄诡精奇,不禁大感骇异,忖道:“梁丘皇属下大有强人。”心情立现沉重。

忽闻蚁语传声道:“常总舵主!”

语声入耳,常鸿年知是郗南鸿,不禁大喜,只见郗南鸿疾闪而至。

郗南鸿道:“在下已应允天地双丐以毒攻毒、先发制人之策,常总舵主何必又牺牲许多高手。”

常鸿年道:“未必,这十数人都是一流高手,久经训练,配合奇门变化,谅稳操胜券。”

郗南鸿道:“这毒人名唤党天雄,系五行院一等杀手,他为何扮成毒人模样,乃奉命志在除去你我,他满身萤磷是否对抗在下施展无形奇毒尚不得而知。”

常鸿年道:“那么就请郗少主出手便可证明。”

郗南鸿摇首道:“万一不能伤他而伤了在下自己又该如何?”

常鸿年不禁呆住。

郗南鸿长叹一声道:“瞬刻之后,贵属全数定丧生毒人手中。”

只见毒人手法一变,五指疾伸,扣住一个使刀老者,惨嗥声起,臂骨吱嚓断折,一把雪亮的钢刀落在毒人手上,那毒人如虎添翼般,一式“孽龙翻涛”挥出。

寨光划空疾闪,两人立时应刀倒地,横胸飞喷如泉鲜血,两目圆睁,惊悸之色犹未消敛。

余众不禁胆慑,但仍攻势凶猛。

那面司空神机忽发出震天狂笑与欧阳怀庆四拳猛吐,将攻来四人悉数震得张了开去。

蓦地——

远处随风传来一声尖锐哨声,常鸿年门下急急转身穿空纷纷撤去。

毒人党天雄与司空神机、欧阳怀庆并肩而立,目光凝视沉黑远处,久久未见动静。

欧阳怀庆面现惊诧道:“怎么常鸿年、郗南鸿似察觉我等用心,为何始终不见露面?”

司空神机叹息一声道:“恐怕再要找他们难於登天了!”

毒人党天雄厉声道:“只要他们不死,定叫他横尸党某掌下!”

忽地欧阳怀庆面色一变,喝道:“党兄留神!”

只见暗中飞来一只千足娱蚣,疾逾箭射扑向毒人而来,毒人扬掌一撩,欲震落毒娱。

但毒娱躯体灵活,身随力转,半空中一个转侧,奔电般紧搭在毒人肩头,吐出一股腥臭毒气。

毒人只觉一阵轻微晕眩,忙左手五指猛将毒蜈抓下。用力一捏,竟将毒蜈拦腰捏成泥浆分成两截堕下。

忽闻夜风送来朗声哈哈大笑道:“果然高明!”

暗中缓步走出一个似笑非笑身穿宽大长衫圆脸老者,一头稀发梳得滑亮平整,在额后扎拢圆髻,神似戴了一顶帽子一般,圆眼如豆,蒜鼻微掀,海口疏须,根根见肉。

毒人附身萤光映射下,显得来者神态诡秘阴森。

司空神机认出来人是梁丘皇好友飞天蜈蚣彭北寿,不禁诧道:“彭老么?”

彭北寿冷冷一笑道:“老朽如不认出司空堂主,还认为是苗疆门下在此为非作歹咧,江湖盛传毒人频频现踪,说是梁丘院主遣出,老朽犹不深信,如今亲眼目睹,倒使老朽不能不信了。”

司空神机道:“敝院主为了挽救即将来临的一场武林浩劫,逼不得已而为之,年前兄弟奉院主之命请彭老出山相助,不料彭老外出未归,敝院主至今仍犹怏怏。”

彭北寿哈哈大笑道:“老朽有何能为值得梁丘院主如此重视,其实这些日来江湖上风风雨雨老朽均已耳闻,老朽始终不明白梁丘院主为何舍本逐末?”

司空神机欧阳怀庆不禁茫然不解,面面相觑。

彭北寿接道:“双燕堡之事就是一大失策,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欧阳怀庆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彭北寿道:“三位出得五行院为了何事?”

司空神机道:“奉命搜觅常鸿年、韩仲屏的下落,还有查明三才院主狄院主掌珠凤郡主行踪!”

彭北寿叹息一声道:“老朽诧异梁丘院主为何不将六合门主取而代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鱼雁往返频频,梁丘院主答语隐晦,显然心有顾忌,谅另有叵测之念。”

毒人党天雄向彭北寿狠狠的望了一眼,阴恻恻冷笑道:“尊驾究竟是哪一边的,为何诬蔑敝院主心怀叵测。”

彭北寿淡淡一笑道:“老朽与梁丘院主乃昔年至交,哪能诬蔑之理,事实上贵上目的志在访觅返魂珠及武功秘笈两物下落,其余均是障人眼目之计,请问三位,贵上查出了没有?”

司空神机道:“这尚未查明。”

彭北寿笑笑,注视了党天雄一眼,道:“故而梁丘院主命你扮作毒人,一则假祸於苗疆,再可逼使返魂珠重现。”

欧阳怀庆怒道:“彭老此话是何所指?”

彭北寿道:“难道这话说错了么?”当初在双燕堡之时,拥翠山庄少庄主丘象贤及扶风岭廖铁狮首蒙毒害,无非是嫁祸於苗疆,志在逼迫郗南鸿找出解救之药,岂料郗南鸿也在双燕堡作客……”

话尚未了,司空神机已忍不住大喝道:“彭老,你莫非与敝院主为对么?”

“那倒不是!”彭北寿冷笑道:“不过志不同道不合而已!”

毒人一声不发,突疾射而出,立掌如刃猛劈彭北寿双肩,势如奔雷,端的快极。

他乃五行院中一等杀手,举手投足无不杀气凌厉,武功泛常之辈一招必死,但飞天蜈蚣彭北寿凶邪巨擘,身形奇快闪入暗中不见。

司空神机见彭北寿不战而退,心知有诈,喝道:“党兄留神!”

语声方落,眼前人影疾闪,四个面目森冷劲装老者,手执一柄雪亮钢刀将司空神机欧阳怀庆两人围住。

毒人那面亦有七人手持钢刀分立七星方位围在核心。

但不见彭北寿现踪。

这七四十一人钢刀振腕蓄势,刀式各异,却幻出无数寒星,分明是一极厉害的刀阵。

司空神机三人均是武功上乘高手,哪有瞧不出这刀阵威力无匹,涵蕴着极巧妙的变化,不禁心头一沉。

匿在暗中的天地双丐等人注视着双方拼搏情形。

辛铁涵道:“据老叫化所知,这飞天蜈蚣彭北寿与梁丘皇本是一丘之貉,但许多年来彭北寿一直避着梁丘皇,大概是彭北寿当年亦吃了梁丘皇暗亏。”

巧手翻天卫童颔首道:“辛老说得正是。”

薛海涛低噫了一声道:“彭北寿今晚带得人手甚多,这四外隐伏得不下数十人,看来今晚他们三人必凶多吉少,此乃梁丘皇始料不及的事?”

只听司空神机大喝道:“彭老为何藏身不出?万才始终不明白彭老何故反脸成仇?”

暗中传出彭北寿冷冷语声道:“司空堂主自然不明白,但梁丘皇心内却明白得很,三位如愿束手归顺,老朽愿重用三位!”

司空神机冷笑道:“姓彭的,你做梦!欧阳兄,咱们上!”兵刃倏亮,振腕猛攻。

那面七人亦同地望毒人党天雄攻去。

七人似久经训练,刀势疾途奔电,表面上看来似杂乱无章,其实配合得天衣无缝,显然专为对付五行院杀手而训练。

藏在暗处的天地双丐等人均瞧出了这点。

铁笔震九洲田非吾道:“那彭北寿是个有心人,训练成这些人专为寻求破解梁丘皇手下武功!”

“不错!”六眼神猕霍元揆道:“我真不懂,自古以来,邪正不能并存,却未听得邪恶与邪恶之争。”

笑面如来邱浩东嘻嘻一笑道:“霍老二,人怕伤心,树怕剥皮,如非常鸿年彭北寿对梁丘皇恨到了极点怎能如此!”

突然只听一声大喝,毒人党天雄刀光疾闪,对方两人胸前飞溅鲜血,刀势之快,无以伦比。

其他五人亦自刀势迅快,划过毒人躯体,立时生起一片裂帛之声,受伤两人犹自未退,劈刀砍向党天雄肩头。

只见毒人党天雄外衣割破,内裹白布似松落的裹脚布般散脱滑下,肩头亦被砍实,一阵剧痛,不禁喉中发出怒啸,刀招更快,势如山涌。

被毒人划伤胸口两人刀招砍出后,业已不支,暗中又窜出一双瘦小矫捷汉子接替两人,刀阵配合得严密无缝,存心使毒人党天雄筋疲力竭,束手就擒。

那边司空神机欧阳怀庆以二敌四,打成了平手,虽施展平生绝艺,但却占不了丝毫上风。

司空神机心内忧急,大喝道:“党兄,何不施毒!”

毒人党天雄何尝不知用毒,在激烈拼搏时业已暗中施展,怎奈宛如泥牛入海,一点动静俱无,可见飞天蜈蚣彭北寿有备而来。

苗疆擅长用毒,飞天娱蚣彭北寿亦以用毒精擅,有异曲同功之妙,党天雄不禁暗暗震颤,暗道:“临行之际,院主虽交一种奇毒,但不至万不得已时绝不可施展,否则恐同归於尽!”

人哪有不怕死之理,尤其是这等凶邪怎知大义凛然,虽死犹生的大道理,临危之际犹存好死不如恶活之念,所以党天雄也不例外。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党天雄刀势更见犀利威猛,对方伤在刀下的已有六人,但对方增补者永远是七人,舍死忘拼。

司空神机、欧阳怀庆也是一般,永远是四面受敌,渐感力不从心。

藏在暗中的巧手翻天卫童道:“那党天雄护身萤光因衣绽破渐灭,倘老朽料得不错,党天雄囊内尚贮有一种不可解救的奇毒,绝不能任它落入彭北寿手中。”

苗疆少主郗南鸿诧道:“党天雄不会发出与敌同归於尽么?”

卫董摇首道:“党天雄有贪生之念,必不致施毒,老朽意欲偷窃到手。”

田非吾道:“卫老不可轻身涉险。”

卫童道:“老偷儿自有道理。”

这时,双方拼搏惨烈,彭北寿这方受伤倒地的不下十余人,司空神机、欧阳怀庆及毒人党天雄三人臂股等处鲜红血液亦涔涔溢出。

党天雄由於衫衣残破,护体萤光渐减,心中大感忧急,双方拼搏只凭夜眼,双耳听风辨位。

蓦地,萤光全熄,唯闻喝叱连声,兵刃破风带起刺耳锐啸,黑暗似漆,不见人影刀光。

毒人党天雄只感腰际微微碰撞了一下,肩头一阵剧痛,情知不妙,不禁面色大变,一柄利刃脱手当啷堕地。

暗中火光速闪,树丛中忽亮起五支松油火炬,只见五人簇拥着飞天蜈蚣彭北寿缓步走出。

司空神机、欧阳怀庆及党天雄三人肩背上各钉着一只长约尺许紫黑铁足毒蜈。

彭北寿哈哈扬声大笑道:“梁丘皇门下武功着实不弱,但也有力拙成擒之时!”

司空神机只觉肩头奇痛澈骨,不禁面色惨变道:“彭老与敝院主交情莫逆,为何反脸成仇?”

彭北寿面色一沉,道:“老朽不打算杀害你们二人,为何成仇梁丘皇心中自然明白,老朽这三只天蜈能咬破护身气功,吸吮人血增长功力,你们二人能免去一死算是不幸之大幸。”说着两指交弹击出响声。

两只毒蜈立即离开司空神机、欧阳怀庆肩背上飞向彭北寿而去。

彭北寿喝道:“两位快走速转告梁丘皇,他不能永龟缩在五行院内,及早露面一拼生死。”

司空神机、欧阳怀庆知不可久留,匆匆望了党天雄一眼,转身如丧家之犬般奔去。

党天雄已是浑身战颤,只觉毒蜈吮血吸力奇猛,令他无法禁受,暗中一咬牙,忖道:“不如同归於尽。”右手探怀,发觉革囊空空如也,不禁面色惨变。

彭北寿尚不知他革囊已为巧手翻天卫童盗去,见状认为他怕死,冷笑道:“老朽仇者只是梁丘皇一人,故而决不妄杀,只要尊驾能将五行院所知隐秘实话实说,老朽当敬你如上宾。”

党天雄道:“在下所知不多,恐尊驾未能如愿。”

彭北寿略一沉吟道:“这也是实情,只须尽其所知见告,老朽此举端在使梁丘皇丧胆魂落,於愿足矣。”右手一扬,毒蜈立时松噬,离肩飞投向彭北寿大袖中。

突然生起一阵狂风巨飈,火炬全灭,一片沉黑如漆,风势之强猛,力能推山撼岳,人根本无法沉桩立住,不由自主地踉踉跄跄,东倒西歪,旋荡无定。

假使在大白天里,那砂尘掀天翻涌,风云之变,足以惊心动魄。

狂飚不到半盏茶时分倏地停住,飞天蜈蚣彭北寿在风起之际双手抓紧一株古树巨根,埋首伏身,耳闻呼啸如潮,山崩地裂、树木断折之声不绝於耳,那砂石打在他身上如受重击,疼痛难耐,俟风定方立起身来,由於沉黑如墨,穷极目力不见有何动静,呼唤数声也不见回声,皱了皱眉,掣出一柄夜行火摺。

拍的一声,暗中顿时生起一道熊熊火焰,火光映射下,彭北寿已变成一个灰人一般,蓬头散发。

眼前的景物大变,到处都是断干折枝,党天雄已没了踪影,不禁一怔。

只听暗中传来常鸿年语声道:“彭老师,此风也起得太突然,险境不可久留,咱们不如快走!”

彭北寿道:“常总舵主,那毒人咧?”

“不知何往。”

只听常鸿年发出一声长啸,播迥夜空袅袅不绝。

彭北寿顿了顿足,振臂穿空腾起,迅即杳然。

西北景物一到秋天雄阔中充满萧索苍凉,黄叶凋飞,芦苇翻白,雁唳长空,极目无际,一派肃杀气象。

在那黄澄澄土道不远土冈上白杨围绕着一座小小土屋院落,厢房内坐定叶一苇,愁容满面,不住地长吁短叹。

身旁依偎着苹儿,柔情如水,含着如花笑靥,软语轻声道:“公子不用愁急,贱妾料定老夫人及二位姑娘均吉人天相,安然无恙,凡事欲速则不达,操功则乱,谋定后动才是。”

叶一苇凄然摇首道:“家母身在危中,岂有为人子者坐视无动於衷?”

苹儿嫣然一笑道:“贱妾知道公子心情,此刻一双贼秃分开审讯,反覆对供,以明有无捏造虚词,须知金塔寺不但天竺高手如云,而且步步都是死亡险域,若轻身涉险,万一失闪,岂非更使老夫人抱憾!”

叶一苇默然无语。

苹儿又道:“贱妾已发出飞讯禀知卫童老前辈,不久即有回信到来!”

叶一苇长叹一声道:“在下不是不明白,只是方寸已乱而已。”

门外起了一阵急促步履声,只听传来黎环语声道:“禀苹姑娘,卫老前辈有信到!”

苹儿忙道:“有请!”知此信必由丐帮高手带来。

门外趋入一蓬首垢面老化子,向叶一苇、苹儿抱拳躬身,道:“老叫花胜太乙参见少侠、苹姑娘!”

叶一苇忙伸手一拦,道:“在下愧不敢当,老英雄少礼,请坐!”

胜太乙乃丐帮高人,一身武功内外兼修,炉火纯青,已臻化境。见叶一苇丰神飘逸,温文知礼,不禁大感惊喜,道:“难怪敝帮两位长老,平日眼高於顶,向不服人,却对少侠器重有加,结为小友,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叶一苇含笑道:“那是两位老人家提携晚辈,过承谬奖,不胜汗颜,胜老英雄是刚刚到?”

胜太乙欠身坐下,道:“老叫化五天前即奉天地二老之命赶来相助少侠,但敝帮却有一套快速传讯之法,老叫化前脚赶至分堂,飞讯即接踵而至。”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函,并一束油纸紧札包裹,递向叶一苇,接道:“请少侠过目。”

叶一苇谢了一声接过拆阅。

苹儿却忙于准备酒食,摆设杯筷。

叶一苇看完卫童手书后,愁颜尽舒,微笑道:“天幸苗疆少主郗南鸿信服天地二老之言,听从‘以毒攻毒,先发制人’之计。”说着手指油纸包,接道:“这包内均是苗疆不可解之奇毒配制药物么?”

胜太乙道:“不错。”

叶一苇颔首道:“天地万物,相生相尅,不可解者必有其解,只是吾人不明究竟而已。”

胜太乙道:“少侠说得不错,只要找出解法,便是梁丘皇授首之期。”语声略略一顿,又道:“老叫化另奉天地二老密谕,说是少侠令堂陷身金塔寺内,命老叫化劝慰少侠勿须忧急,谋定后动,用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策,少侠以韩仲屏身份救出令堂出险并不太难,但俟寻出解开苗疆奇毒解药后再说。”

叶一苇闻言不禁长叹一声,目中泪光莹然欲滴。

苹儿忙岔开话题,向胜太乙示一眼色,嫣然娇笑道:“胜老英雄远来相助心感,我先干为敬。”举杯相敬一饮而尽。

胜太乙会意,酒到杯干,忙道:“敝帮消息灵通,老叫化虽未亲眼目睹毒人党天雄与飞天蜈蚣彭北寿激搏情形,却详情尽知。”遂叙出当晚情形,又道:“党天雄被彭北寿毒蜈所啮,力竭成擒后,卫老及敝帮天地二老正欲设计劫走党天雄之际,忽起一阵怪风,草飞石走,又是深夜,轻而易举地将党天雄劫去,此刻常鸿年与彭北寿两人犹蒙在鼓中,还认为党天雄趁隙逃去咧。”

苹儿、叶一苇两人闻言不胜惊异,啧啧称奇。

胜太乙长叹一声道:“敝帮人手众多,遍布南七北六十三省,难免良莠不齐,五行院奸细混入敝帮内想来不少,故天地二老行事慎秘,除了二老深信之人外谅无人察觉我等举动,为防万一计望少侠在外相遇老叫化时务请故作不识,如有所命,请传声示知。”

叶一苇道:“这不是太冒犯了老英雄么?”

胜太乙正色道:“不要说少侠是天地二老忘年之交,就是看在少侠是敝帮大恩人份上,也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叶一苇忙道:“在下愧不敢当,举手之易何敢言恩!”

胜太乙似忆起一事,急道:“咳,老化子犹忘怀一件重大之事相告二位。”

叶一苇见胜太乙说得如此郑重,忙道:“什么重要之事?”

胜太乙道:“临行之际,卫老托转,说是凤郡主等人已返回三才院去了。”

叶一苇与苹儿不禁相顾呆住。

胜太乙道:“令师有信给卫老,说梁丘皇因鉴於事态严重,连遭重挫,必不罢休,又不敢擅离五行院,皆因畏忌三才院主狄洛,狼子野心,恐对三才院主狄洛暗算,老叫化也不甚清楚,但凤郡主另托交一封手书面致少侠。”说着从贴身怀中掣出一函,递与叶一苇,接道:“老叫化尚须去白扬堡杨擎宇处一探,天地二老严命防患未然后先发制人,不可任其坐大。”立起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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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漫天,马儿越走越慢,云里天的脸色也越来越是沉重。车厢里,祁济安不断在说故事。他说的江湖故事,有一半是真实的,有四分之一是夸大的,还有四分之一,则是无中生有,平白杜撰出来。但无论他说的是那一种故事,都很动听。说故事成功与否,并不在于故事的真假,而是在于动听不动听。不动听的故事,就算再真实也是引不起听众兴趣的。幸而祁济安所说的每一个故事,都很动听,都能令阿浪听得津津有味。水青莲也在车厢里,他当然也在听故事。祁济安说故事的确有一套本领,原来,他有时候也会摆摆摊子,做一两天说书先生的。祁济安说书,志不在钱。他说书,全然是为了高兴。他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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