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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敌上钓 志在夺猎刀

江南,暮春三月,雾中。

杨柳树下,轻烟湖前,齐拜刀把猎刀送给了一个年青人。

这一个年青人,只有十九岁。

但他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有勇气去行刺一个搜刮民脂民膏,做尽坏事的扬州知府。

齐拜刀很欣赏他。

宝剑赠烈士。

猎刀是猎取江湖败类性命的刀。

但齐拜刀现在已不必再用猎刀了。

所以,他把猎刀送给了这个年青人。

这个年青人的姓名,是司马纵横。

猎刀在齐拜刀的手里,名噪天下。

他是猎刀的第三个主人。

现在,司马纵横已成为猎刀的第四个主人了。

猎刀在司马纵横的身上,又将会发生些什么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

没有人知道。

但齐拜刀有个预感:

司马纵横不是个平凡的人。

他将来的一生,也绝不会平凡地度过的。

不平凡的人,不平凡的刀,当然会产生不平凡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开始,司马纵横已二十一岁……

又是暮春三月。

但今天的天气很好,既无风雨,也无雾。

方板坐在一张摇椅上,手里抚弄着一把刀。

这一把刀,刀锋薄而利,在阳光下更是闪闪生辉,刺人眼目。

但方板的目光,却似乎比刀锋还更森冷。

他的左手轻轻一扬,抛出一块比手掌还阔大的树叶。

叶飘零落下。

刀锋突然闪动。

谁也没有看见方板的右手是怎样挥刀的,但当一阵刀光乱闪之后,那块树叶已变成了条状,一共分开三十二截。

随即听得一个人脱口赞道:“好快的刀。”

但方板的脸仍然像平时般,平平板板的毫无表情。

他姓方名板。

在天香城里,除了瞎子之外,每一个人都认识方板。

方板是个身材微胖,平时不苟言笑的中年人。

他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下午,总会在鸳鸯楼喝一杯浓如黑墨的浓茶。

鸳鸯楼是酒家。

但是方板从来都没有在这里喝过半滴酒。

他不喝酒,只喝茶。

而且他也不吃肉,只吃素菜。

他的习惯,已迹近乎一个守戒的和尚了。

但他有一点绝不像和尚。

佛家戒杀生。

但方板却视杀人如喝茶。

他平时不苟言笑,连天香城最骚最令男人心动的名妓也不能博得他一粲。

但当他的心中想杀人的时候,他就笑了。

他的笑容并不诡秘。

他笑起来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平平板板的。

但当他展露了平平板板的笑容之后,面对着他的人可就遭殃了。

——一笑断魂,七刀夺命。

这就是方板在江湖中的外号!

方板正坐在鸳鸯楼外的一株老树下试刀。

每一个围观的人都赞不绝口。

这把刀,是应天府武林大豪慕容魁的刀。

刀名是“绝情”!

慕容魁是个绝情的人,他用的刀也是绝情的刀。

但现在,这把绝情刀已落在方板的手里。

而慕容魁这个绝情的人,也已死在方板的刀下。

方板杀慕容魁的时候,鸳鸯楼的生意正很旺盛。

谁也料不到,在这酒家厨房之后,正有两个使刀的武林高手在拼命。

结果,慕容魁的命运,有如酒家的鸡鸭般,被一刀割断了咽喉。

慕容魁喜欢搜集天下间最宝贵的刀和剑。

但他却死在一把已经锈迹斑斑的菜刀之下!

能够用一把菜刀,就把慕容魁置诸死地,当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方板杀人夺刀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武林。

慕容魁平时作恶多端,他被方板杀死,倒也人心大快。

老树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柄绝情刀之上。

忽然间,人丛中一人淡淡地说道:“刀虽好,但刀法不好,又有何用?”

这人的嗓子并不响亮,但却令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方板的脸没有变色。

他仍然像平时般,平平板板的一张脸,好像天塌下来也绝不会令他的神态有所改变……

说这些话的人,年纪并不很大,是个只有二十来岁的青袍人,他的衣裳很华丽,他的笑容也很潇洒。

但他的手里,却有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方板的脸仍和平时一样,但双肩突然忍不住微微一阵颤抖。

青袍人淡淡一笑,目光紧紧盯在方板的脸上:“据说你杀慕容魁的时候,用的正是这一类菜刀。”

方板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青袍人的笑容突然收敛,换上一副冰冷的脸孔。

方板缓缓地在摇椅前站直了身子,绝情刀仿佛已在发出低沉的怒啸。

他站了出来,围观的人立时纷纷退开数丈。

青袍人忽然冷冷道:“今天的天气很好,绝情刀又已落在你的手上,何以脸上还是愁眉苦脸的毫无笑容?”

方板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良久才道:“阁下可知道方某在江湖中的外号?”

青袍人淡淡地道:“一笑断魂,七刀夺命,这外号倒吓人得很。”

“不错,”方板点点头,道:“方某若在这个时候一笑,你我之间,就势必有一人躺下。”

青袍人的目光,忽然转移到手中的菜刀上:“难道你不喜欢与在下动手?”

方板缓缓道:“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

青袍人道:“七刀夺命之名威震天下,何以不敢向在下动手?”

方板道:“兄弟的武功,远在方某之上,方某若不自量力,岂非白白送死?”

青袍人道:“所以你不敢动手?”

方板道:“的确不敢。”

青袍人朗声一笑,道:“你我今天仅是初次相逢,何以会知道在下的武功会比你远胜?”

方板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而明亮,道:“你可知道方某何以要在鸳鸯楼外试刀?”

青袍人脸色一沉:“方七刀,你太喜欢炫耀自己的本领了,象齿焚身四字,用在你的身上,委实最贴切不过。”

方板摇头。

“我若存心炫耀这一把刀,就绝不会拣选这种地方,试问围观这把刀的人,又有几个识货?”

青袍人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冷冷地道:“难道你在钓鱼?”

方板这一次不再摇头,而是微微点头,道:“你说对了,方某在钓鱼。”

青袍人明知故问地道:“鱼在什么地方?”

方板的目光更尖锐,就像两支箭般射在青袍人的脸上:“你就是鱼。”

青袍人嘿嘿一笑:“鱼有很多种,有些鱼很容易上钓(校者注:上钓,同“上钩”。),但也有些鱼会把鱼饵吞掉后,连钓鱼的人也一并吞进肚子里。”

方板道:“你说得很有道理,阁下的确是一条不容易钓的大鱼。”

青袍人冷冷一笑,道:“你既然知道,何以还要甘冒奇险?我若是你,早就挟着尾巴逃得老远,最好远离中土,永远都不再回来。”

方板叹了口气,道:“就算方某要逃,又能逃得多远?逃得多久?”

青袍人沉默片刻,才道:“就算你不逃,也不该在这里钓鱼,你可知道凭你的力量,根本连鱼鳞都没有办法揩着一块的,因为……”

说到这里,方板截口道:“因为鱼儿实在太大了,对不?”

青袍人冷冷一笑,道:“别再鱼儿前鱼儿后的,我并不是鱼,而是你的催命煞星……”

方板本已站直了身子,但忽然间,他又坐下。

摇椅不停地在摇幌。

青袍人的说话也突然中断。

因为他忽然看见方板背后,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的年纪不大,比起青袍人还要年轻一两岁。

但他站在方板背后的时候,那种超凡的气质,居然连方板满脸浓厚的杀机也盖了下去!

浅杏的一袭长衫,使得这个年轻人的容貌看来更是清秀,他的一双眸子也比任何人都更明亮。

当年轻人倏地出现的时候,青袍人脸上的肌肉仿佛跳了跳。

青袍人的手里有刀。

但那只不过是一把又钝又锈的菜刀。

而年轻人的腰间,也有一柄刀。

刀在鞘中。

刀鞘并不夺目,而且看来相当残旧。

但青袍人看见这柄刀的时候,居然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异的轻叹。

“好刀!果然是一柄好刀!”

年轻人静静地站着,半晌才道:“刀还在鞘中,你居然就看出它是好刀?”

青袍人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虽然刀鞘异常残旧,但这种千古神器,又怎能逃得过在下的一双眼睛?”

年轻人淡淡地道:“这把刀也不能算是千古神器,由它铸成迄今,只不过数十年间的事。”

青袍人的瞳孔倏地睁大。

他脸上的神色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变化。

“难道这就是老刀匠游疾舞亲手铸炼的猎刀?”

猎刀二字刚出口,人丛中已有人发出一阵的惊叹声。

这些人当然也算得上是武林人物,但却只是第八九流的脚色而已。

年轻人仍然静静地站在方板背后,嘴角间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既不否认,亦没有承认。

方板冷冷地望着青袍人,突然开口,说道:“他就是钓鱼的人,现在鱼儿已上钓。”

青袍人嘿嘿一笑:“老方,你若以为在下真的是条鱼,那将会是无可补救的大错。”

他手里的菜刀突然折断。

这柄菜刀虽然锈迹斑斑,但毕竟仍是一柄很结实的刀。

但青袍人伸手一拗,这柄菜刀就像枯竹枝般,应声折断。

年轻人淡淡一笑,道:“阁下以铁腕神功名震江南,这一手功夫的厉害,果然不假。”

青袍人冷哼一声,道:“齐拜刀以猎刀威震神州,阁下与他有何关系?”

年轻人悠然道:“齐大侠与在下本无渊源!”

青袍人冷然道:“何谓之本无渊源,难道现在又变成了渊源极深不成?”

年轻人笑道:“这倒难说得很,齐大侠是猎刀的第三个主人,而在下却是第四个主人,这种渊源是深是浅,在下实在无法形容出来。”

青袍人冷冷道:“非亲非故,齐拜刀忽然把这把猎刀相赠,其中有何诡祟不可告人之事?”

年轻人面露怒色,道:“陆浮萍,你未免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青袍人仰天狂笑,笑得很放肆。

“你既知道陆某人的名号,还敢在此猖狂,简直胆子比豹子还大。”

年轻人突然拔刀。

天下间最令人惊心动魄的猎刀,已经出鞘。

陆浮萍的脸突然一阵抽搐。

他已看见了这把猎刀。

同时,也看见了这个年轻人拔刀的手法。

——如果他的刀法也和拔刀时的手法般漂亮的话,陆浮萍实在有点惊讶。

——能够令陆浮萍心悸的人并不多。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

猎刀的铸造者,是老刀匠游疾舞。

游疾舞原是铁匠出身,但无意中得到一个武林异人的练武秘笈,终于成为名震天下的绝代高手。

继游疾舞之后,齐帅成为猎刀的第二个主人。

至于猎刀的第三个主人,是齐帅的儿子齐拜刀。

齐氏父子侠名远播,尤其是齐拜刀,凭着一把猎刀,力挫遗祸江湖的神魔谷,的确为天下苍生造福不少。

齐拜刀现在归隐山林,与妻子叶飞燕过着幸福而愉快的生活。

但他并没有挟珍自秘。

他把猎刀送给了一个本来与他毫无关系的年青人。

他欣赏他。

而且更信任他。

于是,齐拜刀的猎刀,就落在这个年青人的手上。

他复姓司马,名纵横。

直到目前为止,司马纵横的名气还不太响亮。

但他毕竟是猎刀的第四个主人,他的名号,也因猎刀而逐渐为人所知。

至于陆浮萍,又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铁腕神功,相传是二百年前岭南十大魔寇之首,金衣铁魔梁大妖的镇山绝技。

梁大妖的武功,本来在岭南十大魔寇中排名第九,除了飞天魔王劳森之外,武功最弱的就是他。

但自从他练成铁腕神功之后,他的武功就立时判若两人,连武功最厉害的甘天王亦为之甘拜下风。

十大魔寇的魔名,并非以年纪长幼而定,而是谁的武功最高,谁就是老大。

梁大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十大魔寇之首。

自此之后,岭南十大魔寇在江湖中无论干任何勾当,都一帆风顺,谁也不敢捋梁大妖的虎须。

直到一百八十年之后,也就是距今二十年之前,铁腕神功早已失传。

但江南最大势力的碧霞山庄,突然在一夜之间,被两个老态龙钟的老者杀得片甲不留,剑法最厉害的碧霞三剑侠竟然打不过这两个老人。

这两个老者,一穿黑袍,一穿白袍,自称黑白阎王,不但擅用铁铸的黑白棋子作为暗器,而且更练成了铁腕神功!

黑白棋子这种暗器虽然厉害,但碧霞三剑侠仍然可以抵挡,反而铁腕神功更令他们防不胜防,终于惨败。

黑白阎王把碧霞三剑侠置诸死地之后,竟然还把他们的项上首级,赤手空拳地摘了出来,挂在碧霞山庄的大门之外。

这两人不但武功惊人,手段更是凶残毒辣,令人发指。

自此之后,江湖上的血腥纷争可就多了。

黑白阎王以血腥手段对付武林白道中人,并广设分坛,成立了黑白教。

黑白教遗祸武林之烈,据说已不在神魔谷之下。

于是,武林中人,都开始纷纷急谋对策。

但突然间,黑白教又在武林中像风一般消失。

谁也不知道黑白魔王在搅什么鬼。

直到三年前,只有一个年青高手,以一手铁腕神功杀败不少武林英雄豪杰。

他就是陆浮萍!

鸳鸯楼外,杀机已在空气中弥漫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围成的圈子却越退越阔大。

陆浮萍忽然冷冷说道:“在这里动手,似乎并不是个好地方。”

司马纵横并不否认。

这里毕竟是个很热闹的城镇,而且距离官府并不太远。

江湖中人动刀动枪,虽然一向都对官府中人不太顾忌,但六扇门中的高手若插手一管,可也是一件麻烦的事。

陆浮萍又向方板盯了一眼,然后才道:“看热闹的人太多,对谁都没有什么好处。”

方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若要换个地方动手也无不可。”

“只不过无论走到哪里,今天你都难逃被上钓的悲惨命运。”

陆浮萍冷笑。

他突然转身,凌空一个翻身,竟然就掠出数丈,飘越过围观人群的头顶。

这一手轻功功夫,立刻引来一阵惊异的喝采声。

他向城东而去,围观者有人狂追上去,但哪里追赶得上?

司马纵横一阵叹息。

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喜欢看别人打架?

陆浮萍并不是个柔和友善的人,如果他……

司马纵横才想到这里,追赶的人果然就获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陆浮萍突然又再转身,迎面就向两个追前得最近的汉子冲去。

那两人根本连陆浮萍的脸还未看清楚,鼻梁上便传来一阵清晰可闻的怪响。

这种怪响,司马纵横已听得太多。

那是一个人鼻骨被打爆时的声响。

那两人立刻弯下腰掩着脸雪雪呼痛。

陆浮萍冷冷地对他们说道:“以后就算想看打架,也最好站得远些,否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司马纵横忽然看了方板一眼。

但方板毕竟还是方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脸上的表情总是很少会起些什么变化。

但司马纵横忽然已看出了一件事。

这两个汉子也是武林中人。

而且他们更是方板的手下,说不定还可能是方板的弟子!

杀鸡儆猴,永远是最高明的策略。

当这两个汉子被打爆鼻子之后,果然再也没有人敢跟上去。

这一次,陆浮萍的脚步放得较慢。

虽然说是较慢,但速度仍比一般人的脚程快上数倍。

司马纵横和方板紧紧跟随在后。

钓鱼的人,当然要把鱼儿紧紧地盯着,绝不可以让它逃得太远。

鱼儿已在上钓。

钓鱼的人已开始准备与鱼儿拼搏。

杨柳树下,碧水湖前。

这里,是一个很美丽的、很静谧的地方。

一阵微风吹过,柳枝轻轻摆舞。

陆浮萍忽然拗下一支柳条,抛进湖中去。

湖水碧绿可爱,极为养眼。

但这一支柳条抛到水中,竟然像是抛下了一块巨石般,发出隆然巨响,更溅起浪花高达半尺。

柳条本是轻盈之物,由此可见,陆浮萍的内力,的确惊人。

司马纵横一阵冷笑,道:“阁下一再炫耀铁腕神功的威力,未知有何用心?”

陆浮萍沉声道:“你若是个聪明的人,就应该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司马纵横叹一口气,道:“可惜我一向都不知道何谓艰难,何谓容易,而且就算遇上艰难,也决不愿意一走了之。

陆浮萍哼一声,道:“你倒说得好漂亮。”

方板突然重重一咳,道:“陆浮萍,铁腕很快就会变成断腕,你也不必在这里乱吹大气。”

陆浮萍突然轻轻拍掌。

湖岸一堆乱石之后,突然冒出了八个黄袍武士。

他们的手里,没有武器,却捧着一篮鸡蛋。

这种鸡蛋,竟然是黑色的!

陆浮萍静静地站在湖边,眼神里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诡秘光采。

这八个黄袍武士,显然是他一早预备好的埋伏!

司马纵横忽然变得有点像方板,脸上毫无表情。

陆浮萍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听说你很喜欢吃蛋?”

司马纵横微微点头,道:“我承认这是事实。”

陆浮萍凝视着司马纵横,道:“据说你曾经和丐帮一个六袋弟子打赌,谁吃的鸡蛋最多,谁就可以向对方的肚子上重重地打十拳。”

司马纵横淡淡地道:“你知道的事倒不算少。”

陆浮萍的脸上,涌现出一片傲然的神色,说道:“钓鱼的人,总该了解鱼儿的性格。”

司马纵横皱着眉,道:“现在看来,钓鱼的人似乎是你而不是在下。”

陆浮萍的声音倏地变得很冷涩。

他逐步向司马纵横逼近,冷冷地道:“你显然喜欢吃蛋,那就不必客气,今天由我做东道。”

他说完这几句话之后,那八个黄袍武士已把方板和司马纵横紧紧地包围着。

方板突然冷冷地道:“司马纵横少侠虽然喜欢吃鸡蛋,但黑色的鸡蛋,他从未吃过,倒不知道这些鸡蛋是怎样泡制出来的?”

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只盯在陆浮萍的脸上。

陆浮萍阴阴一笑:“问得好。”

他慢慢地接着说下去:“天下间最多蜈蚣的地方,是陇西蜈蚣峡,但最毒的蜈蚣,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无冰谷。”

“无冰谷?”司马纵横一楞。

陆浮萍缓缓点头,道:“无冰谷位在极北之地,气候异常阴寒,正是冰封千里之地。”

司马纵横道:“既是冰封千里之地,何以又称之为无冰谷?”

陆浮萍道:“无冰谷就是一个这样奇怪的地方,虽然四周冰山冰海,但这一个小小的山谷中,竟无半点冰雪,反而热烘烘,有如南方地带的盛暑。”

方板淡淡地说道:“无冰谷底下有一座火焰潭,终年烈焰翻腾,这种地方简直可以把芋头烤成焦炭。”

陆浮萍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道:“在无冰谷中,有一种罕世难得一见的蜈蚣,长达两尺,这种蜈蚣也可算是世间上最巨大的蜈蚣。”

方板道:“这种蜈蚣的名字,可是火蜈蚣?”

陆浮萍道:“不错。”

他冷冷一笑,又道:“它们不但是世间上最巨大的蜈蚣,也是毒性最猛烈的蜈蚣。”

司马纵横道:“火蜈蚣与这些黑色的鸡蛋,又有什么关系?”

陆浮萍道:“这些鸡蛋,原本很白净,但沾了蜈蚣酱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司马纵横道:“火蜈蚣剧毒无比,那些蜈蚣酱,莫非用火蜈蚣泡制而成的?”

陆浮萍道:“不错。你既然喜欢吃鸡蛋,对于这种蜈蚣鸡蛋,就绝对不应轻易错过。”

司马纵横忽然淡淡一笑:“如果你是个聪明的钓鱼者,就绝不应该用鸡蛋来钓鱼。”

陆浮萍“哦”一声,道:“倒愿请教是何道理?”

司马纵横冷冷一笑,道:“这种鸡蛋太名贵,但却太容易摔烂。”

陆浮萍突然大喝一声:“上!”

八个黄袍武士同时采取行动。

八枚黑色的毒蛋,分别从八个方位向司马纵横与方板掷去。

毒蛋卷起了一阵腥风。

但司马纵横的刀风也同时在呼啸。

刷!刷!刷!刷!

刷!刷!刷!刷!

八刀齐出!

八人居然同时被削断右腕!

毒蛋果然奇毒无比,一经爆裂,连地上的青草亦为之立时枯毁。

毒蛋的数量还有甚多。

但发射毒蛋的黄袍武士,俱已断去一腕。

司马纵横刀势沉雄,一刀八式,竟然就把这八个来势汹涌的黄袍武士全都斩断一腕。

这一阵的气势,的确一气呵成,令人为之看得眼花缭乱。

八个黄袍武士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得干干净净,好像他们身上的血,都已从断腕的伤口上完全流尽。

掷毒蛋很有趣。

但被人砍断一只右腕可就无趣之极。

陆浮萍突然怒喝道:“你们还在呆什么?难道你们的左手也被人砍断了?”

司马纵横眉头一皱。

他没有骤施杀手,只是把他们每人的右腕斩断,对于他们来说,可说是小惩大戒。

但陆浮萍一点也没有怜恤之心,仍然喝令他们继续向司马纵横袭击。

司马纵横突然一个翻身,身子轻飘飘地落在一株杨柳树下。

好俊的轻功。

就在这时,陆浮萍开始动手了。

他突然一拳向方板的腰眼上撞去。

这一拳的力道,势逾雷霆。

但方板也在同一时间拔刀。

绝情刀虽比不上猎刀,但毕竟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利器,刀锋刚离开刀鞘,杀气已像刺骨的寒风,令人为之心寒胆栗。

陆浮萍这一拳无疑极快,但绝情刀的刀势,却使他不由不加以闪避。

那些黄袍武士俱已断去一腕,但岂能重蹈覆辙?

陆浮萍是个很冷静的人。

他动手的时候,绝不会慌张。

只有镇定的人,才能在方板这一刀之下临崖勒马,即攻即退。

但他的退,并不是打退堂鼓,而是等待有利的环境之下,再度出击。

绝情刀刀锋挥尽,再挽刀花。

这一招看来是花招。

但只有真正的行家,才会知道这一招并不是花招,而是威力极可怕的勾魂三绝斩。

一招三刀,刀刀是阎王帖、勾魂令。

方板的一双手,手背上已有青筋怒突,他嘴角间的笑容也开始变得冷酷,更肃杀。

他虽然与方板动上了手,但他最关心的,似乎仍然是司马纵横。

他关心司马纵横,想看看他怎样死在自己安排的毒计之下。

谁才是真正的钓鱼者呢?

八个黄袍武士的脸,已毫无血色,他们剩下来的左手都已开始发抖。

司马纵横脸上那种逼人的杀气,忽然换上了一副怜悯的神色。

他突然叹息一声,道:“八位的武功,虽然不算太差,但再与司马某缠下去,恐怕仅余下来的一只手,亦势将难保,这又何苦?”

八个黄袍武士的眼角同时眨动一下。

显然,司马纵横的说话,已打动了他们的心。

但他们仍然不愿撤退。

他们仍然要再向司马纵横进攻。

毒蛋又再如飞蝗般掷出。

司马纵横长啸一声,刀光再次挥动。

突然间,方板一声怒吼,绝情刀竟然冲天飞起。

接着,陆浮萍重重一拳击在方板的背心上。

方板整个人仿如断线风筝,直向七八尺外飘了开去。

司马纵横心神一震。

他已闪避过一连串迎面而来的毒蛋,但八个黄袍武士仍然紧缠不舍。

司马纵横见形势危急,下手不再留情,刀光乱闪,又是八招要命的刀法。

但司马纵横这八招要命的刀法,仍然没有真的取了八个黄袍武士的性命。

但这八刀,已使他们唯一剩余下来的左手,亦告一一斩断。

陆浮萍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八个黄袍武士,跟随在他左右已有年余,也曾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但现在,他们已在这一役变成了无手武士。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没有了一双手,简直就和没有了一颗脑袋毫无分别。

司马纵横虽把八个黄袍武士尽皆变为废人,但方板的形势却异常危急。

陆浮萍一击得手,穷追不舍,又再向方板骤施杀手。

方板的绝情刀已丢掉。

没有了刀的方板,更加不是陆浮萍的对手。

“砰”然一声,方板再吃一掌。

陆浮萍杀气森森,突然化掌为爪,向方板的心脏部位狠狠插去。

这一爪,方板已绝对躲不开。

而这一爪,也是绝对致命的一爪。

在目前的情况下,唯一能够救方板性命的人,当然就只有司马纵横。

司马纵横当然绝不会见死不救。

当陆浮萍这一爪几乎插进方板心脏部位之际,猎刀就像流星般从天而降,拦在方板胸膛之前。

这一刀,并非志在杀敌,而是志在救人。

这是救人的一刀。

陆浮萍的脸色似已有些变了,但神态还很镇定,当他撤退避开司马纵横这一刀的时候,身形潇洒得就像只庞大的蝴蝶。

方板却在司马纵横的背后突然大叫:“别上他的当,小心他放毒镖……”

方板的声音叫得很响亮。

突然间,司马纵横的身子在发抖。

他的面色也变得有如死灰。

因为就在方板大声叫喊的时候,三枚毒镖已钉在司马纵横的背上。

但放毒镖的人并不是陆浮萍,而是方板!

那八个黄袍武士虽然被猎刀砍断了十六只手,但他们的任务毕竟已告完成。

陆浮萍已答应过他们,只要能把司马纵横杀死,抢到猎刀,就每人重赏黄金万两,而且还把他们身上的奇毒解去。

这八人曾经服下一种毒药,名为“蛀心丹”。

这种毒药,是陆浮萍藉此操纵别人性命的灵丹,这八个黄袍武士一直都在死心塌地向他效忠,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当然,这种手段是极残忍,极阴险毒辣的。

但陆浮萍并不在乎别人对他怎样批评,为了要争取到成功,他愿意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就是陆浮萍一向的人生宗旨。

现在,司马纵横已身中毒镖,而且伤势极为严重。

他直到现在才真正了解方板。

陆浮萍的手段固然可怕,方板这个人更可怕。

真正的钓鱼者,是方板。

但他钓的鱼并不是陆浮萍,而是司马纵横。

他成功地引诱司马纵横来到这里,直到最有利的时候,才突然出击。

背后暗算,当然是最卑鄙、最下流、最无耻的。

但这种出击行动,却很有效,而且也比面对面的拼命安全得多。

同时,也是以弱胜强的一个好办法。

陆浮萍固然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方板亦不例外。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类型的人物,而且都属于同一个帮会的组织。

司马纵横上当了。

陆浮萍笑得很愉快,他正在欣赏一个武林高手垂死挣扎时的情景。

他脸上的笑容,就像一条阴险的豹:“这是你最后的一个教训,像方板这种人,绝不值得你信赖。”

司马纵横不能否认。

他甚至连开口说话的气力也似乎发不出来。

方板淡淡一笑,道:“这种毒镖的毒力不太霸道,你还可以再活十个时辰。”

陆浮萍忽然脸色一变:“这不是见血封喉的千绝镖?”

方板摇摇头,道:“千绝镖见血封喉,无药可救,但这种毒镖并不适宜用来对付他。”

陆浮萍道:“这是何故?”

方板道:“千绝镖虽然毒力惊人,但发出来的声音太大,要暗算司马纵横,还是用了无声息的无羽镖好一些。”

陆浮萍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

无论如何,司马纵横今天已死定了。

而猎刀呢?

不问而知,它当然会落在陆浮萍的手里。

继绝情刀之后,方板与陆浮萍已夺得了两柄稀世难求的宝刀。

他们夺刀的目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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