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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刀平板荡

风雪渐停,黑夜已被黎明的阳光驱走了。

在那间老客栈门外,硬挺挺地躺着三具死尸。

那是鹏城三义的死尸。

鲍无汗在大清早的时候,便已接到了这个消息。

他立刻骑着一匹黑马,带着三十个精悍的手下,赶到老客栈。

鹏城三义果然死了。

在他们的身旁,有一把刀!

不是宝刀,也不是精钢打造的钢刀,而仅是一柄菜刀!

这种莱刀,本该用来切菜。

但现在它却把鹏城三义脖子上的血管,完全切断。

鲍无汗走上前,仔细地看了一遍。

当他看完之后,脸上的神色变得很凝重。

他突然大喝一声:“田老爹,快滚出来!”

他一连大喝了几次,田老爹终于出现了。

鲍无汗额上无汗,心中却有汗。

田老爹以前给他的印象,是老弱糊涂,如果他要把田老爹杀死,简直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的,将会毫不费力!

但现在,鲍无汗的观感已完全改变。

田老爹能够把鹏城三义变成鹏城三尸,这一份本领,就足以使任何人对他刮目相看。

鲍无汗虽然表面上仍然摆出好大的架子,但他心中已绝不敢小觑田老爹。

田老爹看来仍然和以前一般疲弱,行动迟缓。

但鲍无汗看见他的眼睛里所透射出来的光芒,竟然为之不寒而栗。

“田老爹,你隐瞒得好,”鲍无汗的脸色发青,“直到现在,你才向鹏城三义开刀,他们究竟有什么得罪了你?”

田老爹摇头,淡淡道:“没有。”

鲍无汗冷笑道:“虽然你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前辈高手,但想撼垮鲍某,恐怕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田老爹干笑两声,道:“的确不容易,但却也不见得绝无可能。”

鲍无汗叹了口气,道:“你杀鹏城三义,是不是因为他们吃喝和住店都不肯付账?”

田老爹缓缓道:“这一点还不足以让我老人家动手,他们到处吃喝不付账早已成为惯例,何况这间客栈又是你的。”

鲍无汗目中带着怒火,道:“你究竟是谁?”

田老爹断然道:“凭你还不配问。”

鲍无汗嘶声喝道:“你以为鲍某不敢杀你?”

田老爹嘿嘿一笑,说道:“身为神魔谷第七护法的小鲍,又怎么会连杀人都不敢?”

鲍无汗的脸,立刻由铁青变成血红!

“好一个田老爹,你知道的事果然不少。”

田老爹淡淡道:“如果你能够杀了老夫,那么我这个老人家就会变成什么都不知道了。”

鲍无汗突然大笑。

那是愤怒的笑。

也是杀人前的奸笑。

大笑声中,鲍无汗的左手已像闪电般抓向田老爹的脖子上。

鲍无汗十八岁的时候,就曾经用一只左手,把连云寨四个强盗的头骨捏成了粉碎。

那时候的鲍无汗,其武功还远不如今日!

现在,鲍无汗的武功精进甚多!

而田老爹的脖子,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那四个强盗的头骨更硬。

如果鲍无汗的左手能够抓到田老爹的脖子,那么田老爹一定会变成断颈老爹。

田老爹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根本完全没有看见鲍无汗已对他展开凌厉的攻击!

田老爹真的没有动。

鲍无汗的左手已狠狠地在他脖子上一捏!

凭鲍无汗的指力,要捏断一条大山猪的脖子,也绝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他练的是大力金刚指,而且已达到第六层境界。

可是,田老爹的脖子,竟然比他的大力金刚指还更坚硬。

“格勒”一阵怪响,鲍无汗的五根手指,一齐折断。

鲍无汗脸色惨变。

他做梦也料不到这一捏,田老爹的脖子竟然会传出一股强大的反弹力,连自己的五指都被震断!

田老爹干咳两声,叹道:“小鲍,回头是岸,神魔谷第七护法这个职位,你索性让给独孤兴兼任好了。”

鲍无汗暴退三尺,额上黄豆般的冷汗已滚了下来。

就在此刻,雪地中突传来一阵雄壮的歌声。

歌者是个黄衣汉子。

歌声虽然雄壮,但细听之下,却隐藏着诡秘、肃杀的意味。

田老爹冷冷一笑。

“一曲勾魂,墓域杀手来了。”

黄衣汉子踏雪而来,歌声戛然而止。

他的腰间,缠着一根粗大的绳子。

绳子直拖到身后。

他的身后,竟然有一具棺木。

黑色的棺木!

棺木之上有一根金矛,直插在棺木之上。

一曲勾魂。

墓域杀手。

黄衣汉子没有名宇,这八个字就已足够代表他的一切!

墓域杀手当然来自墓域。

墓域是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曾经到过那里的人,现在都已变成一堆白骨。

传说中的墓域,那里根本没有坟墓,只有棺木。

那里的棺木,数量并不很多!

但每副棺木里的死尸,都是江湖上成名的顶尖高手!

如果不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也不配躺在墓域的棺木里。

这些死人,都是死在金矛之下的。

金矛,就是墓域杀手的唯一的武器。

他每杀一人,事前都必定替死者准备一副棺木。

墓域杀手露出了一双雪白的手,向田老爹一指,木然道:“这副棺木是为你而预备的,棺木上已刻着你的名字。”

鲍无汗首先向那棺木上望去。

只见到棺木上刻着三个潦草不堪的小字。

这三个字就是:游疾舞!

游疾舞!

一直蛰伏在这间客栈五年的田老爹,原来竟然就是铁匠游疾舞!

天下间的铁匠何止千万,但能够用脖子震断鲍无汗左手五指的铁匠,这人若非游疾舞又还会是谁?

鲍无汗再也不敢托大。

面对着游疾舞,鲍无汗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他想不透的,就是游疾舞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客栈内做了五年的掌柜。

墓域杀手忽然用一双冷漠的目光,盯着鲍无汗。

过了半晌,墓域杀手才道:“鲍护法,你做得很对。”

鲍无汗一怔。

他想不出墓域杀手这句说话的意思。

墓域杀手又接道:“你带了三十个手下,但没有让他们首先动手,这一点你做得很对。”

鲍无汗听了之后,汗流浃背。

他并不是个蠢人,墓域杀手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他分明是说:“如果你派三十个手下先打一阵,这三十个手下都会变成死人。”

游疾舞武功极高,鲍无汗的手下绝对不是他的敌手。

墓域杀手缓缓地把金矛从棺木中拔出来。

鲍无汗只觉得一股逼人的杀气,从金矛之上传了过来。

这一根金矛,已杀人无数,而且杀的都是在江湖上成名的高手。

鲍无汗突然迸出了一句这样的说话:“你有把握杀游疾舞?”

墓域杀手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连独孤谷主都认为我可以让游疾舞躺进棺木里,你为什么竟敢有此一问?”

鲍无汗一呆。

他陡地感到浑身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墓域杀手忽然轻轻挥了挥手,道:“你可以离开这里,我不想免费杀人,虽然你是神魔谷的第七护法!”

鲍无汗咬了咬牙,终于上马。

片刻之间,他和三十个手下都在雪地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游疾舞冷冷地对墓域杀手道:“你真的有把握杀老夫?”

墓域杀手叹了口气,道:“游疾舞,你太老了。”

游疾舞淡淡一笑,道:“人虽老,可是宝刀未老。”

墓域杀手脸上带着诡秘的微笑:“你还有宝刀?你的猎刀在哪里?”

游疾舞道:“猎刀老夫早就送了给姓齐的人。”

墓域杀手冷冷道:“齐拜刀呢?”

游疾舞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比墓域杀手更为诡秘:“齐拜刀就在你身后不足一丈。”

墓域杀手的眼色变了。

他不必转过身子向后望,便已听见了一个人悠悠地道:“齐拜刀在这里,猎刀也在这里。”

在他身后的棺木上,不知什么时候已坐着了一个人。

棺木漆黑。

这人的衣服也同样漆黑。

而这人眸子里的颜色,更是漆黑得发亮。

墓域杀手把金矛向地一插,一双眼睛直瞪着对方。

“你就是齐拜刀?”

“不错,在下齐拜刀。”

“五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

“嗯。”齐拜刀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所找的人,向来都是江湖上具有名气的人,你找他们的目的,也不外乎只有一个字。”

墓域杀手冷笑道:“不错,只有一个字。”

齐拜刀悠然道:“这一个字就是——杀!”

墓域杀手点头冷冷道:“我已找了你五年,想不到今天你却自己碰了上来。”

齐拜刀微笑道:“这是否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

墓域杀手冷冷道:“你说得一点都不错。”

齐拜刀道:“现在,你可以马上动手了。”

墓域杀手没有动手。

他动的是腿。

他的脚尖轻轻一挑,竟然就把那副漆黑的棺木凌空挑起。

不过,他的腰间,仍然缠着一条粗大的绳子。

棺木与他的身躯,是连成一起的。

棺木被踢起,齐拜刀的人却仍然稳坐在棺木之上。

墓域杀手突然用金矛,向齐拜刀的胸膛激射。

“铿”一声响,齐拜刀的猎刀也已出鞘。

矛快。

刀更快。

棺木在半空飞舞,齐拜刀和墓域杀手仿佛已被这具漆黑而沉重的棺木隔开。

刹那间,墓域杀手的金矛已攻出了十五招。

齐拜刀突然退后,站在一处动也不动,就像是突然间变得麻木了。

但真正麻木的,并不是齐拜刀,而是墓域杀手。

连游疾舞都没有看见齐拜刀是怎样出手的。

但墓域杀手的咽喉上,已冒出了一股血槽。

游疾舞只觉得猎刀的刀光一闪,墓域杀手的身形便猛烈地一震。

想不到就只是这一刀,便已杀了这个神秘、可怕的墓域杀手。

齐拜刀的武功,显然已比五年前判若两人。

游疾舞感到很欣慰。

齐拜刀在他身上所练的武功,已经尽废。

他现在的武功,完全是另一门派的武学。

——金龙谱上的武功,齐拜刀终于练成了。

神魔谷又还能神气多久?

晨光曦微,天气仍然寒冷得要命。

在青烟堡里,赌局仍然在继续。

青烟堡里,距离鹏城大约有三百二十里。

稍为在江湖上混过两天的人都知道,青烟堡其实是个赌场。

在这里,你可以大赌特赌。

——可以大赌特赌。

——但决不能小小注码地赌。

青烟堡里绝不欢迎注码下得太小的赌客。

曾经有个大财主,带着二十个保镖到青烟堡赌钱,他押的是牌九,每注只押黄金十两。

结果,他赌到第三口的时候,就被人撵了出去。

不但大财主被撵出青烟堡,连他的二十个保镖都被撵了出去。

那二十个保镖,每一个都是少林俗家弟子的杰出好手。

大财主花了大量金银才聘请得到的保镖,竟然在一顿饭时光之内,全部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青烟堡的力量,真是非同小可。

这里是豪赌的地方

也是赌命的地方。

这里不但赌钱,也赌命。

——如果青烟堡主认为你的一颗脑袋可以值一千两金子,你就可以用你的脑袋来作为赌注。

——赢了的话,一千两黄金就马上奉送。

——要是输了的话,这颗脑袋就只好被砍下来,被制成“人头干”。

人头干已经成为了青烟堡最著名的标记。

近十年来,有不少人用脑袋来作为赌注。

有一部分的人的确凭了这一招赢了大钱。

但也有更多的人,因为赌命输了,便不见了自己的一颗脑袋。

脑袋最值钱的记录,是山西大富豪文庭玉。

文庭玉在青烟堡赌了三日三夜,输了的金子已足够填满一口深井。

最后,他输到什么都没有剩下,只剩下自己的一颗脑袋。

他还要赌下去。

青烟堡主不反对,认为他的脑袋可以值黄金三万两。

结果,文庭玉输了。

他的脑袋,已被药散制成人头干,还悬挂在人头大厅最当眼的地方。

人头大厅放的都是人头。

虽然这些脑袋早已被砍下,但由于经过特别的制炼,到现在看来都还是栩栩如生。

越是栩栩如生,也越是怵目惊心。

而最不值钱的一颗脑袋,却是一个乞丐的。

这一个乞丐并不属于丐帮,而他本来也并不是一个乞丐。

他是一个不求上进的名门子弟。

由于好赌,他输掉了八百亩良田、十二幢大厦,连三个漂亮的妻子都输掉。

结果,他沦为乞丐。

他本身有点武功,沦为乞丐之后,挨不住饥寒交迫的痛苦,索性跑到青烟堡,要凭自己的脑袋来押注。

他以为自己的脑袋最少可值一百两金子。

一百两金子,在他以前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一回事。

但现在,一百两金子已比以往的一百两金子都还更重要。

可是,青烟堡主认为他的脑袋不值钱,只值纹银一两!

一两纹银一颗脑袋?

谁愿如此押注?

但这个沦为乞丐的名门子弟居然答应了。

结果,他押骰宝。

他押一两纹银在“大”的一方。

可是,开出来的点数却只是二、三、五。

恰好十点!

小!

乞丐这颗脑袋输了,他没有赖,索性自己拿刀把脑袋砍了下来。

砍脑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砍别人的脑袋已经困难,砍自己的脑袋就更不容易。

但他砍得很好。

他只砍了一刀,便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了。

现在,这颗最不值钱的脑袋,也被放在人头大厅之中。

江湖上风云险恶,每一个人都在玩命、赌命。

江湖人比寻常百姓更嗜赌,所以青烟堡的赌客,最少占了一半以上的是江湖中人。

人在江湖,本来就经历着无数次的赌博。

所以,即使是赌人头,也有人甘愿孤注一掷地去赌。

这究竟是江湖人的豪气?

还是江湖人嗜赌成性的悲哀?

两年前,青烟堡一共赢了五颗人头。

去年,没有。

一个都没有。

但今年呢?

晨光曦微,宰人魔就给一个令人发楞的消息从梦中惊醒。

宰人魔并不是这个人的外号。

他姓宰,名人魔。

近几年来,宰人魔在江湖上的名气,已远在十年前之上。

他就是青烟堡堡主。

令他从梦中惊醒的消息,是有人要赌人头。

宰人魔立刻披上一袭豹皮外袍,带着十个心腹手下,赶到豪胜堂。

豪胜堂就是青烟堡聚赌的地方。

要赌人头的,是一个自称齐拜刀的年青刀客。

齐拜刀!

齐拜刀竟然要赌人头。

宰人魔眉心深锁,他知道这件事情大有跷蹊。

齐拜刀难道吃了熊心豹胆,竟然敢闯到青烟堡?

青烟堡的势力绝不孤单。

青烟堡还有更大的后台在支撑着,否则,青烟堡也不可能在江湖上有这样的地位。

青烟堡的后台,就是神魔谷!

豪胜堂前,呼卢喝雉的声音仍然十分热闹。

齐拜刀却悠闲地站在一角,仿佛这里不是杀气腾腾的赌场,而是风景幽雅的湖畔。

湖水固然可以淹死人。

但赌桌上无形的杀机,又何尝不足以淹死任何一个嗜赌的赌徒?

宰人魔第一眼看见齐拜刀的时候,心中就有一个这样的感觉。

这人看来最像赌徒。

但也是一个最稳定,稳定得完全不像在赌博的赌徒。

杀人也和赌博差不多。

最不像杀人者的杀手,才是最可怕的杀手。

宰人魔是赌博和杀人的高手。

他现在已深深体会到,齐拜刀是一个可怕的赌徒,也是一个可怕的刀客。

八年前,宰人魔曾与齐拜刀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的齐拜刀,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

但宰人魔觉得八年后的齐拜刀,简直就远胜八年前的齐拜刀十倍。

“齐大侠,久违了。”

“宰堡主,八年不见,想不到青烟堡已成为了最著名的赌场。”

“不错,因为在这里,人头有价。”

“照宰堡主的看法,在下的脑袋值多少?”

宰人魔毫不考虑,就回答道:“十万两。”

齐拜刀淡淡一笑,问道:“十万两银子?”

宰人魔摇头,道:“不是银子,是金子。”

两人这几句话说得并不怎样响亮,但所有正在赌博的人全都听见了。

一时之间,原本喧哗热闹的赌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这个年青人的脑袋为什么竟然能值黄金十万两?

人丛之中立时有人低声道:“如果我的脑袋也能押十万两金子,就算赌输了也是输得痛快!”

赌徒!

唉,他们赌的是金子,还是自己的性命呢?

齐拜刀的脑袋,这次真的押了十万两金子。

宰人魔悠悠地道:“你可以选择任何形式的赌博,只要你赢,十万两黄金立刻如数奉上。”

齐拜刀眼中一亮,道:“在下不想赌骰宝,也不想赌牌九,更不想赌番摊。”

宰人魔冷冷一笑,道:“难道你想赌刀?”

齐拜刀淡淡笑道:“宰堡主说对了,在下想赌刀,谁的刀快,谁就赢。”

宰人魔面色沉重,道:“你心目中的对手是谁?”

齐拜刀沉默了半晌,忽然又笑了笑,道:“随便任何人都行,只要他能把我杀掉,他就算赢了。”

宰人魔展颜一笑。

这一笑,充满杀机,浓厚的杀气已在豪胜堂中扩散弥漫。

生死之战,一触即发。

宰人魔用的武器,并不是刀,也不是剑。

他喜欢用斧。

不是长斧,是短斧。

短斧连柄仅长一尺,但却重达二十八斤。

一尺长的短斧居然重二十八斤,铸造这柄短斧的当然不是普通的钢铁。

事实上,这一柄斧头的确不是普通的斧头。

这是用天山雪底寒铁铸成的宰人斧。

世人只知道海底寒铁是世间难求的宝物。

谁知雪底寒铁比海底寒铁更难求,想开采一斤雪底寒铁,比在沙漠里找寻十斤金砂还更困难。

宰人斧是用雪底寒铁铸成的,而能够抵御宰人魔一斧之威的江湖高手,并不多见。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几乎已没有什么兵器,能够抵御得住宰人魔的宰人斧。

宰人魔在神魔谷中,地位甚高,仅次于独孤兴和楚总管之下。

齐拜刀一出现,他就已经知道对方的来意。

齐拜刀并不是真的为赌博而来。

他是为了杀人而来的。

昔年齐帅在洒血亭下被彭蜀美所杀,固然是由于彭太师下毒所害。

但彭太师这样做法,也是因为受了独孤兴的钳制。

齐拜刀原本要找彭太师报仇。

但当他练成金龙谱上的武功之后,彭太师早已被杀。

这一段血海深仇,当然还要报。

神魔谷已成为江湖上最庞大的一股邪恶力量,齐拜刀面对着的敌人,已不再是一个彭太师,而是整个庞大的邪恶组织。

宰人魔凭藉着神魔谷的势力,使青烟堡成为天下最备受瞩目的一座固垒。

齐拜刀就算武功再高,单人匹马又怎将青烟堡毁灭?

宰人魔充满信心,他要把齐拜刀的脑袋割下,然后制成人头干。

宰人斧已在宰人魔的手中。

当宰人斧在宰人魔手中的时候,别人的脑袋就危险极了。

谁知道宰人魔并没有用宰人斧对付齐拜刀。

他突然左掌翻飞,一连八掌直向齐拜刀的胸膛击去。

这八掌的威力,即使用“排山倒海”这四字,也绝不足以形容其汹涌程度的万一。

这八掌又快又重,而且每发一掌,就有一枚毒钢镖从袖中射出。

齐拜刀双腿纹风不动,而猎刀已经出手。

猎刀。

天下独一无二的猎刀。

为了要练成金龙谱上的武功,齐拜刀献出了猎刀,金箭帮帮主献出了金箭,终于在叶绝手那里换取到金龙谱。

当齐拜刀艺成之后,叶绝手却死了。

叶绝手临死的时候,亲手把金箭和猎刀,都交给了齐拜刀。

他叹了口气,对齐拜刀道:“拿去,用这把刀,毁掉神魔谷,别再让独孤兴和楚三爷再搅下去了。”

猎刀再加上金龙谱上的武功,会产生什么威力?

豪胜堂本是聚赌的地方。

但现在,聚赌的人已暂时停止。

他们都退开一旁,看青烟堡的堡主怎样把这个狂妄的小子毁掉。

在这些赌客眼中看来,齐拜刀无疑是螳臂挡车,自寻死路。

可是,齐拜刀的手,并不是螳臂。

猎刀更不是寻常的刀。

宰人魔八掌八镖同时迸发,俱被齐拜刀化解。

于是,宰人斧出动了。

宰人魔一向自夸宰人斧是天下第一利器,无坚不摧。

可是,这一次,他的宰人斧却吃了大亏。

宰人斧飞劈齐拜刀。

齐拜刀的猎刀也同时迎了上去。

刀斧相碰,溅出一蓬刺目的火光。

宰人魔只觉得虎口剧痛,右手竟然被震得鲜血直冒。

而他的宰人斧,也已崩折出一个颇大的缺口。

宰人魔大骇。

他怎样也料不到,猎刀竟然能把宰人斧碰出一个缺口,而猎刀却完全无恙。

宰人斧虽然还未被彻底摧毁,但却已摧毁了宰人魔的信心。

齐拜刀果然是一个令人感到可怕的杀人者。

高手相争,胜负往往只系诸于一线之隔。

但现在,宰人魔已明白,凭自己的武功,想割下齐拜刀的脑袋,那是做梦。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宰人魔对于自己的实力,知道得很清楚。

虽然自己不是齐拜刀的敌手,但是他还有大批精锐的战士,杀人不眨眼的暗杀手。

一对一打不过齐拜刀,但用车轮战术,总可以吧?

主意一决,立刻抽身后退,同时大喝道:“十魔大阵,上!”

十魔,就是他的十个心腹手下。

这十个人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杀人好手,而他们所练的十魔大阵,也是宰人魔这十余年苦心研究成功的阵法。

一声令下,十魔齐动!

十魔刚动,宰人魔的脸色就变了。

他的脸色变得充满惊愕。

他的脸色变成死灰之色。

因为十魔的“动”,并不是冲前围攻齐拜刀,而是一齐向地上仆去。

宰人魔并没有下令他们仆倒在地。

他们也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仆下。

但当一个人背心中了箭之后,又怎能不仆倒下去。

不是一个中箭,而是十个。

十魔皆中箭,箭箭俱穿心。

金箭。

这十支都是金箭!

金箭!

金箭帮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一段时期。

但现在,它又复出了。

金箭帮的出现,是突如其来,事前毫无半点动静的。

直到此刻,宰人魔终于发觉,自己一手打出来的江山,亲手创建的青烟堡,现在已落在金箭帮的手里。

宰人魔冷冷一笑,笑声很不自然:“难怪你敢闯到这里来撒野,原来你已和金箭帮勾结一起。”

齐拜刀悠悠笑道:“金箭帮帮主乃是齐某的岳父,又怎能说是什么勾结?”

宰人魔怒喝一声,宰人斧向后疾挥,击落了三支飞射而至的金箭。

“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齐拜刀冷笑道:“宰堡主既想死在明刀明枪之下,那容易得很,猎刀不会射出暗器,总会让你死得瞑目。”

宰人魔眼色一变。

暗箭固难防,明刀明枪也不是齐拜刀的敌手。

倏地,宰人魔一声长叹,斧击天灵盖,就要自裁。

但就在这个时候,豪胜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厮杀的声音。

六个黑衣人,满身鲜血地滚了进来。

豪胜堂外,十几个杀声喧天的赤膊力士,各持巨棒,一路杀入豪胜堂内。

赤膊力士之后,有六个皮袍老人。

六个皮袍老人身后,有八个红衣大汉,分别抬着两顶软兜轿子,气势磅礴地涌至。

宰人魔大是振奋,因为神魔谷六大护法和正副两位谷主,已及时赶到。

神魔谷谷主独孤兴。

而神魔谷的副谷主,则是昔日的楚总管楚三爷。

神魔谷高手赶到之后,立刻就把金箭帮的六个高手打得落花流水,果然先声夺人。

豪胜堂的赌博,已完全停顿,赌客也纷纷捞回赌本,落荒逃走,只有十几个胆大的江湖人物,仍然停留在豪胜堂内。

宰人魔见己方强援已到,当然不会再作自裁之举。

谁知道他的宰人斧才放下,齐拜刀的猎刀已毫不客气地攻至。

一刀三式,每一式都足够让宰人魔看得眼花缭乱。

宰人魔大吼一声,身形倒翻,避过三刀。

齐拜刀刀势不停,三刀之后,整个身子也突然鹰隼般冲天飞起。

宰人魔半空中身形飞舞,又是咆哮一声,一斧向齐拜刀的小腹上砍去。

齐拜刀急闪。

这一斧没有劈着齐拜刀,却直砍在一条石柱的中央。

隆然一声巨响,一根粗大的石柱竟然齐中被击断,这一斧之威实在难以想象。

齐拜刀人在半空中,却仍冷笑道:“宰堡主,再见了!”

最后三个字刚出口,猎刀已像闪电般刺入宰人魔的后脑之内。

血如泉涌。

惨呼一声,名震四方的青烟堡堡主宰人魔,就死在齐拜刀这一招快刀之下!

两顶轿中坐着的,当然就是独孤兴和楚三爷。

楚三爷看得很清楚,齐拜刀这一式刀法,已达到了令宰人魔无法抵挡的地步。

楚三爷不喜欢齐拜刀,也不喜欢他的父亲齐帅。

齐帅之死,楚三爷应负最大的责任。

现在,他要斩草除根。

齐拜刀一日不除,始终是神魔谷的心腹大患。

连宰人魔都已死在他的刀下,这笔账又怎能不算清楚?

金箭帮蛰伏数年不动,显然是有所图谋。

就在此刻,独孤兴掀开轿子的布帘,对楚三爷道:“先杀齐拜刀这小子!”

楚三爷不隐瞒自己心中的想法,说道:“凭我之力,未必能够顺利把齐拜刀解决。”

独孤兴冷冷道:“到时老夫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楚三爷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道:“谷主亲自出马,齐拜刀这小子死定了。”

微笑中,身形一起,像鬼魅般从轿顶之上冲了出去。

楚三爷手里的刀锋,比猎刀的锋芒光亮不知几倍。

齐拜刀喜欢刀。

尤其是猎刀。

但他不能否认,楚三爷的弯刀也是一柄好刀。

最少,这柄刀比起彭家的天霸金刀更厉害。

但无论刀怎样,最重要的,还是用刀的是个怎样的人。

好刀落在庸手,又与废铁何异?

但好刀落在高手手中,那便如虎添翼,一举手一投足,皆可置人于死地。

齐拜刀自从练成金龙谱上的武功之后,功力已远胜从前。

但他仍然觉得,楚三爷的实力,着实不可轻侮。

楚三爷从轿顶之上冲出,身法之怪异,仿如幽灵。

他衣如白雪。

他的脸色也同样苍白如雪。

白惨惨的一个人。

杀气已将这个人完全笼罩着。

齐拜刀冷冷笑道:“阁下就是楚三爷吗?”

楚三爷面如寒霜,冷然道:“不错,你就是齐拜刀?”

齐拜刀道:“在下就是你找了五年,欲杀之而后快的齐拜刀。”

楚三爷冷冷一笑。

齐拜刀又笑道:“楚三爷,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楚三爷沉声道:“杀你这种浑小子,还不易如反掌。”

齐拜刀沉声道:“既然如此,何必多说废话。”

楚三爷发出一阵冷森的笑声,突然发动攻势。

齐拜刀反应非常敏锐,弯刀在刹那间刺到,他偏身猛地一闪,已避开楚三爷这狠毒急迅的一刀。

楚三爷继续挥刀。

刀光森冷辉煌,如电闪半空,声势骇人已极。

齐拜刀一声冷喝,连接楚三爷十七刀了。

楚三爷这十七刀,几乎是在十七个不同的方向分别发动的,就像是有十七个人,十七把刀,在同一个时间追击齐拜刀一样。

这种刀法,已足够在此一刹那间,连杀十七人。

可是,这十七刀未能伤及齐拜刀。

齐拜刀现在已是高手中的高手。

楚三爷虽然武功极高,但要击败齐拜刀,又谈何容易?

神魔谷六大护法见状,纷纷亮出武器,围住齐拜刀。

但金箭帮也有七八名高手,同时出现,拦截住这六大护法。

剧战更加激烈。

论武功,金箭帮的高手绝不比神魔谷六大护法输亏。

一时之间,直杀得天昏地暗,仿佛整座青烟堡,都快要被激斗震塌。

在豪胜堂外一株老树的树梢上,有两个老头儿正在谈笑喝酒。

他们好轻松,轻松得就像台下看戏的人。

这两个老头儿,并不是普通人。

寻常人物,又怎能蹲坐在树梢之上?

这两个老头儿,其中一个已差不多六十岁。

但他和另一个老头儿相比,却还是显得太年青了。

年青得简直就可以做那个老头儿的孙子。

因为另外一个老头儿,就是铁匠游疾舞。

游疾舞的实际年纪有多大?

恐怕连他自己都计算不出来了。

至于和他对饮的老头儿,就是金箭帮的帮主叶天印。

叶天印在金箭帮中,拥有无上权威。

他平时给人的印象,是威严十足的领袖人物。

但实际上,叶天印的性格,并不如他的外表般冷酷。

游疾舞是武林前辈人物的老前辈。

叶天印把女儿嫁给齐拜刀,游疾舞从中斡旋居功不少。

游疾舞在这个时候,尚与叶天印轻松谈笑,好像完全不觉得战局已进展到生死存亡系诸一发的紧张地步。

独孤兴初时并未注意到豪胜堂外的老树树梢上,坐着这两个老头儿。

直到他发现两人的时候,游疾舞的目光已直盯在他的脸上。

独孤兴脸上的表情,就像块木头。

他静静地看着游疾舞。

游疾舞也静静地看着他。

这两人的目光,就像是两把无形的锋刀,彼此都紧迫着对方。

独孤兴突然从轿中取出一柄剑。

那是一柄镶着十二颗宝石的神魔剑。

神魔剑虽然还未出鞘,但剑中的杀气,仿佛已笼罩着整个豪胜堂。

叶天印喃喃地说道:“神魔剑,确是一柄邪剑!”

他的声音并不大。

但独孤兴却已听得很清楚。

“叶帮主,你的野心可真大,竟然要并吞青烟堡,只可惜你永远都无法如愿以偿。”

叶天印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夫的野心,早已消逝,如果昔年老夫决心与你打硬仗,不论谁胜谁负,神魔谷也势非元气大伤不可,又何致于弄到今日这般田地呢?”

独孤兴笑了。

他微笑着道:“今日江湖,已是神魔谷的天下。”

叶天印冷笑一声:“只怕未必。”

独孤兴嘿嘿一笑,道:“叶帮主武功极高,名满天下,倒不知道敢不敢接本谷主三剑?”

“三剑?”叶天印仰天狂笑,道:“莫说三剑,便是三百剑却又何妨?”

独孤兴冷笑道:“老匹夫,你好大的胆子!”

随着一声怪啸,破空声突响。

十二点寒芒,疾射叶天印与游疾舞。

叶天印与游疾舞人影翻飞,双双从树上落下。

独孤兴将叶、游二人逼落,神魔剑同时出鞘。

神魔剑的确是一柄邪剑。

剑刚出鞘,剑锋上就扬起一层薄薄的剑气。

“飕”一声,神魔剑忽然向齐拜刀的小腹上刺去!

独孤兴最想要杀的人,毕竟还是齐拜刀!

齐拜刀与楚三爷酣战之际,神魔剑突然乘虚而入,而且这一剑绝对致命。

齐拜刀急退。

但独孤兴绝不放松,剑势紧紧进逼,配合着楚三爷的刀,已将齐拜刀逼到墙边死角。

天下间有谁能以一人之力,抗拒神魔谷正副两大谷主的刀剑?

没有人能。

唯一例外的,也许还有一个。

这人就是齐拜刀!

楚三爷的刀,和独孤兴的剑,已完全封死齐拜刀的每一处退路。

他们要在这墙角里,逼杀齐拜刀。

这是独孤兴心中早已算好的计划。

他用声东击西之计,使齐拜刀以为自己与叶天印展开决斗。

但在最后一刹那,独孤兴要杀的人,却还是齐拜刀。

齐拜刀看来已毫无活路。

但忽然间,猎刀全力击出,把独孤兴的神魔剑震开。

能够把独孤兴的剑震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湖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高手,恐怕绝不超过十个。

楚三爷毫不犹豫,趁齐拜刀震开独孤兴的剑之际,突然一刀刺向他的鼻梁上。

这一刀,绝无失手之理。

楚三爷肯定齐拜刀已无法兼顾自己这一刀。

可是,他的肯定,却未免太“肯定”了。

齐拜刀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左手突扬。

楚三爷的刀,竟然给齐拜刀的左手两指,紧紧钳住。

楚三爷面色大变,失声脱口叫道:“龙指功!”

齐拜刀冷冷一笑,道:“楚三爷果然识货。”

齐拜刀露出了这一手功夫,连独孤兴都看得为之一怔。

这分明就是金龙谱上的武功,想不到在短短几年之内,竟给齐拜刀练成了。

独孤兴杀机更浓。

齐拜刀一日不除,神魔谷又岂能有安枕之日?

楚三爷自出道以来,从未遇到现在般难以下台的局面。

堂堂神魔谷副谷主的刀,竟然给一个年青伙子用手指钳住,这件事将来传到江湖上去,教他的脸搁到哪里去?

想到这一点,楚三爷不顾一切,突然松手弃刀,双掌疾拍齐拜刀的胸膛。

这两掌的威力,看来似乎比锋刀更加惊人。

齐拜刀目光一寒,左手一伸,居然把楚三爷的弯刀掣在手中,变成自己手上的武器。

这一着变化之快,更加大大出乎楚三爷的意料之外。

楚三爷的额上,陡地冒出冷汗。

飕!

飕!

楚三爷双掌疾拍齐拜刀。

但齐拜刀却用他自己的刀,把他的两条手腕一齐斩断。

只见两股血柱,从楚三爷断腕之处,狂喷不止。

楚三爷踉跄连退五步。

六大护法其中两人,连忙前去扶住楚三爷。

楚三爷突然狂吼,作势要冲前,再与齐拜刀拼命。

但接着,他的身形并不是冲前,而是退后。

霎眼之间,楚三爷已迅速离开豪胜堂,离开了青烟堡。

他这一次离去之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人见过楚三爷这个人。

豪胜堂,已变成了腥风血雨之地。

金箭帮的精锐战士,在这一役里充份发挥出他们巨大的潜在力量。

神魔谷的六大护法,每一个都是曾经在江湖上名噪一时的黑道高手。

但面对金箭帮的高手,六大护法显然占不到任何便宜。

楚三爷被斩断双腕,对于他们的士气,无疑是一个打击。

但更严重的打击,却还是来自游疾舞和叶天印的联合行动。

独孤兴以声东击西之计,以为可以出其不意,一剑诛杀齐拜刀。

没想到齐拜刀已练成了龙指功,竟然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反而把楚三爷的双腕斩断。

楚三爷狼狈败走,独孤兴唯有凭一人之力,继续与齐拜刀周旋。

齐拜刀勇挫强敌,气势更加是凌厉万分。

独孤兴冷然一笑。

齐拜刀一声猛喝,突然把楚三爷的弯刀,脱手飞击独孤兴。

“叮”一声响,独孤兴运剑把弯刀击落。

齐拜刀左掌轻抹猎刀。

刷!刷!刷!

刷!刷!刷!

独孤兴连发六剑!

齐拜刀一点也不紧张,反手一刀复一刀,把独孤兴这六剑全数化解。

双方的动作,都快到了极点。

倏地一声冷喝,独孤兴退后盈丈,左脚一挑,把一张木椅挑起。

齐拜刀不理会独孤兴的举动,举刀又继续逼前狠狠挥击。

蓦地,那张木椅忽然碎开七八块,一齐直向齐拜刀迎面激射。

这不能算是暗器,却也不能不算是暗器。

独孤兴自然明白,这一张木椅碎开七八块激射齐拜刀,绝不会产生什么效果。

但碎木之中,竟然又挟着七八根毒银针。

如果齐拜刀稍一不慎的话,就会被独孤兴这种诡计所算。

但齐拜刀已今非昔比。

独孤兴发射毒银针时,虽然尽量隐藏,但依然逃不过齐拜刀一双锐利如鹰目的眼睛。

只见齐拜刀的猎刀,忽然扬起一片光影。

刀光在半空中。

人却犹在刀光之上。

独孤兴这一次暗算,又告失败。

齐拜刀下手不再容情,连续十八刀,直逼得独孤兴手忙脚乱。

看来,独孤兴并不是齐拜刀的敌手。

但事情绝非如此。

独孤兴的剑法,是天下知名的,如果齐拜刀如此顺利就把独孤兴解决,那么这位神魔谷的谷主,未免有浪得虚名之嫌了。

原来独孤兴老谋深算,他深知齐拜刀不易对付,早已在豪胜堂中,伏下了另一着棋子。

这一着棋子,完全是为了要取齐拜刀的性命。

不杀齐拜刀,独孤兴势难安枕。

现在,齐拜刀已快要堕进独孤兴的陷阱……

豪胜堂是一个聚赌的地方!

当火并开始之后,赌客最少已散去了一大半。但仍有一些胆大的留下。

仇绝手就是其中之一!

江湖上有两句很古老的说话:“天南地北双绝手,穿心锁脉鬼见愁。”

江湖双绝手,是指华山叶绝手,和墓域仇绝手!

墓域杀手名震天下。

而他的师父,就是仇绝手。

仇绝手最少已有五十年未曾在江湖上露过面。绝大多数的武林人物,都以为仇绝手已经死了。

事实上,仇绝手早就应该死了。

他五十年前便已患了重病,病得骨瘦如柴,不成人形。

谁都以为他的性命绝不会长久。

可是,仇绝手没有死。

病了二十年之后,他的病况居然完全好转,变得白白胖胖。现在,谁都不会知道,在豪胜堂中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儿,就是与叶绝手齐名的仇绝手。

叶绝手已经死了。

但仇绝手仍然活着。对于整个武林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好事。

独孤兴与齐拜刀的激战,已来到了仇绝手的面前,不足三丈。

突然间,仇绝手一声大喝,道:“独孤兴,还我徒弟的命来!”随着一声大喝之后,仇绝手不顾一切地闯前冲向独孤兴,好像要跟他拼命的样子。

齐拜刀一怔。他当然不知道这是独孤兴预早安排好的诡计。

独孤兴冷冷一笑,道:“李仁义,当日令高足自寻死路,今日到你了!”

齐拜刀更是大吃一惊。

眼前这个白白胖胖的老人,原来竟是侠名满天下的中州老神翁李仁义!

独孤兴的剑势,突然大盛,逼退齐拜刀!

齐拜刀一退盈丈!

独孤兴的剑,已直向李仁义刺去。

其实这人并非李仁义,而是仇绝手。

但齐拜刀又怎料到其中的跷蹊,其父齐帅,昔年曾被李仁义在大风雪中救过一命,现在李仁义有难,岂能不救?

飕!飕!一连两刀,直逼得独孤兴无法再攻李仁义。

可惜这个李仁义是冒牌的。

当齐拜刀全心全意对付独孤兴的时候,冷不防仇绝手竟然已一爪狠狠插在他的小腹上!

天南地北双绝手。

穿心锁脉鬼见愁!

仇绝手这一爪,力足穿胸洞腹,甚至可以把齐拜刀的肠脏都勾了出来。

仇绝手的心意,正是如此。

他要把齐拜刀的肠脏勾出,替自己的徒弟墓域杀手报仇。

齐拜刀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充满愤怒。

他一心救人,料不到竟然中了暗算。

“你……你是谁?”

仇绝手狂笑,道:“老夫并不是李仁义。”

游疾舞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他奶奶的,用这种手段暗算后辈,你究竟还算不算是个人?”

齐拜刀转身问游疾舞:“他是谁?”

游疾舞叹了口气,道:“他就是仇绝手!”

仇绝手。

虽然齐拜刀从未见过这个人,但这个人的名字,他绝不感到陌生。

齐拜刀的小腹在流血。

虽然他已受伤,而且伤势不轻,但仇绝手仍然并未感到满意。

因为他并未能将他的肠脏勾了出来。

齐拜刀冷冷道:“仇老魔,你还有什么看家本领,不妨使出来。”

独孤兴大笑道:“好狂妄的小子!”

大笑声中,神魔剑已像雪花般卷到。

齐拜刀站着,动也不动。

因为游疾舞已上前,与独孤兴缠斗得难分难解。

仇绝手嘿嘿一笑,乘胜追击齐拜刀。

齐拜刀突然把猎刀用口咬着。

只见他伸出左手两指,赫然摆出龙指功的姿式。

仇绝手轰笑道:“无论你用刀也好,用指也好,你绝对活不过明天!”

齐拜刀冷冷道:“墓域杀手已在下面等你多时,仇老魔,看指!”

虽然齐拜刀口里咬着猎刀,但说话时仍然清清楚楚,绝不含糊。

仇绝手厉声狂笑,两条铁般的手指直插齐拜刀的小腹。

齐拜刀的腹部已然受伤。

黄台之瓜,何堪再摘?

仇绝手若再在他小腹上插一记,齐拜刀想不完蛋也不行了。

叶天印见状,心中颇为焦虑。

偏偏他正与神魔谷的高手杀得天昏地暗,纵然想助齐拜刀一臂之力,也是分身乏术。

蓦地,一阵尖锐的破空声骤响。

仇绝手急闪。

一支金箭,从他的脸庞上擦过。

仇绝手暗呼不妙。

虽然这一支金箭没有射中他,但却已扰乱了他的步法。

仇绝手身形一侧,左胁间露出一个破绽。

齐拜刀岂肯放过良机,左手双指骤然出击,直插仇绝手的心脏!

笃!仇绝手脸色惨变。

他听到一种声音。那是因为他的心脏被齐拜刀的双指戳破了!

仇绝手还想再战。

可是,鲜血已从他的胸前涌冒。

他浑身猛然一震。

他突然笑了。

笑得像魔鬼,笑得完全不像个人。

齐拜刀想不出他为什么会笑。

半晌之后,仇绝手倒下去,那魔鬼般的笑容,仍然挂在他的脸上。

在此同时,独孤兴也传来一阵惨叫之声。

齐拜刀循声望去。

只见独孤兴的额上,深深地插着一支金箭。

游疾舞大笑,道:“叶帮主果然好箭法!”

只见叶天印已经解决了神魔谷的高手,同时更立刻射出了最精采(校者注:精采,同“精彩”。)的一支金箭。

这一箭,直穿透独孤兴的前额,直贯后脑。

独孤兴茫然地站在那里,以剑仗地。

直到他咽气的时候,他仍然站着。

江南,暮春三月,雾中。

杨柳树下,轻烟湖前,齐拜刀把猎刀送给了一个年青人。

这一个年青人,只有十九岁。

但他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有勇气去行刺一个搜刮民脂民膏,做尽坏事的扬州知府。

齐拜刀很欣赏他。

宝剑赠烈士。

猎刀是猎取江湖败类性命的刀。

但齐拜刀现在的武功,已不必再靠猎刀了。

所以,他把猎刀送了给这个年青人。

这个年青人的姓名,是司马纵横。

猎刀在齐拜刀的手里,名噪天下。

他是猎刀的第三个主人。

现在,司马纵横已成为猎刀的第四个主人了。

猎刀在司马纵横的身上,又将会发生些什么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

没有人知道。

但齐拜刀却有个预感:

司马纵横不是个平凡的人。

他将来的一生,也绝不会是平凡地度过。

不平凡的人,不平凡的刀,当然会产生不平凡的故事。

杨柳迎风吹拂。

轻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艘小舟。

齐拜刀微笑着,登上小舟。

小舟上有个很漂亮动人的少妇。

那是他的妻子叶飞燕。

司马纵横望着小舟,小舟又渐渐消失在雾里。

齐拜刀已得到了幸福。

但江湖上能够真正得到幸福的人,又有多少?

(全文完)

——普罗旺斯 扫校

——凌妙颜、忆飞刀 二校

——忆飞刀 根据《武侠世界》文本三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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