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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浪子勇破蝴蝶堡

腊月十五,洛阳天色晴朗,寒意稍减三分。

长安是大都市,洛阳也绝不比它逊色,在唐朝时,洛阳为东都,宋时为西京。

这城市由隋炀帝所建,随书食货志说:“营建时每月役丁二百万人”;又说:“周围数百里,课天下诸州各贡草木、花果、奇禽、异兽。”

此外,又云:“往江南诸州采大木,引至东都,所经州县,护送往返,首尾相属者千里。”

这时候,已是急景残年,洛阳城内家家户户都开始为着新的一年而忙碌起来。

在洛阳城东,有一座巨宅,主人是著名的大富商田员外。

近年来,田员外已很少跟外人接触了,据说,他在两年前患了严重的风湿症,连走路都要下人来扶持。所以,就算有人要求见他,往往都给门房下人挡驾。

碰钉子的人多了,以后渐渐就没有人肯厚着脸皮,来求见这位田员外。

但这一天上午,田府门外又来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两个身材高大而英俊,另一个却是奇胖无比,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得吓死人的酒坛。

大肚子加上大酒坛,这正是唐竹权的独有标记,即使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人,只要看见他这副样子,也很容易会猜到他是谁了。

和他在一起的两人,当然也就是龙城壁和卫空空。

这时候,田府的大门是紧紧关闭着的。唐竹权在四周看了一回,道:“咱们是不是撞进去?”

龙城壁淡淡道“这道大门很坚牢,想撞破它恐怕很费气力。”

唐竹权眨了眨眼,道:“这么说,咱们是应该趴墙爬进去了?”

卫空空皱了皱眉,道:“咱们若这样子爬进去,别人会怎么说?”

“鸡鸣狗盜之辈也!”

“你说得不错,”龙城壁淡然地说:“你不怕吗?”

“怕?怕甚么?”

“人言可畏呀,堂堂唐大少爷,为了别人的事而变成鸡鸣狗盗之辈,这不是太划不来吗?”

“嘿嘿!嘿嘿!”唐竹权冷笑,道:“若说划不来,这件事根本就是他妈的赔本生意,徒弟又不是老子的,何苦要冒这个险?”

卫空空也冷笑起来,道:“你说得很对,那么你又为什么跟着来了?”

唐竹权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这是老子的缺点,越划不来的事,老子越喜欢干。”

“这不是太愚蠢了吗?”

“实在愚蠢万分,可是……”唐竹权说到这里,忽然狡绘地一笑,“物以类聚,你们两位也不见得怎么聪明罢?”

卫空空苦笑了一下,道:“也许,我比你还更像个猪。”

唐竹权笑道:“休来跟老子耍这一套,咱们不如堂而皇之,敲门直进也可!”

龙城壁点了点头,道:“这主意好极了,咱们不要乱来,总之,一定要保持冷静。”

唐竹权道:“老子已冷静得像一块冰了。”

这时候,卫空空已在敲门。

不久,大门“曳”的一声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家仆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这老家仆环视了三人一眼,皱眉道:“三位公子,你们要找谁?”

卫空空揖礼,道:“在下姓卫,叫卫空空,想见一见田员外。”

老家仆摇摇头,道:“卫公子,你找错地方了,我家主人并不姓田,这里没有人叫田员外。”

卫空空一怔,龙城璧却已迎了上来,道:“卫公子是记错了。咱们不是找田员外的。”

老家仆揉了揉眼睛,道:“三位公子倒底要找甚么人,能否说得清楚一点?”

龙城璧沉吟半晌,才道:“敢问一句,贵主人是姓卢?还是复姓慕容。”

老家仆冷笑一声,道:“你们真是找错地方,这里没有人姓卢,也没有人复姓慕容。”

龙城璧咳嗽一声,道:“但这里本来是田员外的屋子,现在田员外既已远离此地,倒不知道新来的主人又是贵姓?”

老家仆面露不耐烦之色,道:“我家主人姓云。”

龙城壁道:“是那个云?”

老家仆道:“白云的云。”

龙城壁道:“但在下所知,你家主人并不是白云的云,而是星魂的魂。”

老家仆哼一声,道:“看你不像个疯子,怎么说话疯得如此可笑!”

唐竹权怒道:“不管你家主人姓云还是姓屁,叫他滚出来见老子!”他一开口,就很吓人。

但这老家仆并未吓倒,只沉着脸瞧着唐竹权:“尊驾看来是个斯文人,何以说话如此粗鲁?”

唐竹权也沉着脸瞧着他,冷冷的说:“看你像个粗鲁人,想不到说话却是斯文之极,老头儿,你倒底是何方神圣?是否想凭一人之力,就把咱们拦在门外?”

老家仆道:“老儿虽然只是个下人,但对付不明来历的不速之客,自信还有点权力!”

唐竹权冷笑道:“就让老子来陪你走几招!”

老家仆连声冷笑,并未稍有半点畏怯之色。

唐竹权却反而怔住了。

因为他已看见,在这老家仆的背后,忽然出现了八个紫衣人。

只听见老家仆说:“三位在这里生事,首先要闯过老儿这一关,接着就是他们,然后,还有二十七个不要命的杀手在后面恭候着。”

唐竹权“嘿嘿”一笑,道:“原来这里居然是个龙潭虎穴,老子这一趟可说是来之不枉也。”

越是危险的地方,唐竹权就越是不怕,他若是个学刀的人,也许一早就闯进了蝴蝶堡。

那八个紫衣人都已盯着他,八把长剑也已同时出鞘。

唐竹权当然不怕,自从跟骷髅十四煞硬拼过一仗之后,他已很久没有真真正正大打一场了,现在能有机会大展拳脚,那正是合对了他的胃口。

那老家仆冷笑一声,已跟唐竹权缠斗起来。

唐竹权以五绝指法名震江湖,想不到这老家仆使用的是华山派绝艺“弹指神通”,两人一经交手,瞬即杀得难分难解。

龙城璧和卫空空冲了进去,对八个紫衣剑士道:“咱们不想杀人,只想会一会这里的主人。”

当中一名紫衣剑士冷然道:“咱们也不想杀人,但两位若要闯进来,咱们也就只好执行守护本宅院的职责了。”

龙城壁叹了口气,道:“咱们并无仇怨,又何必苦苦相斗,大动干戈?”

那袭衣剑手道:“阁下能明白这一点,那是很好的,三位还是请离此地罢。”

龙城璧道:“在没有见到主人之前,咱们绝不会走,只会一直向前迈进!”

那紫衣剑手面泛寒霜,冷冷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

他一面说,一面做了一个手势,就在这一瞬间,龙城璧和卫空空已被圈在剑网之中。

组成这剑网的剑并不是八把,而是三十五把!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四周又再出现了二十七个黄衫剑士,他们来得极快,而且很快就和那八个紫衫剑手配合得很好。

一座有三十五把剑的剑阵,其威力自然不能小觑。

龙城璧和卫空空的面色都变得有点异样了,他们倒并不是害怕,而是实在不想跟这三十五个人动手。

这三十五人都很年轻,从他们握剑和身形转动的姿势来看,他们每一个人的剑法都已经相当不错,而且还曾经一起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才能排练出这一座庞大的剑阵。

这座剑阵,既好看也实用,但龙城壁和卫空空都不担心自己。

他们倒在担心,他们若不联手反击,两人就得首先躺了下去。

这是被逼的一战,打起来自然没有甚么昧儿。

但就在龙城壁要发出第一刀的时候,剑阵突然停止了一切行动。

甚至连那老家仆也已停手,只听得唐竹权在大吼:“老东西,怎么不打了?”

老家仆没有回答,却听见另一个长长地声音叹息一声,说道:“三位既然一定要知道真相,贱妾只好请三位进入寒舍聊聊了。”

唐竹权一怔,循声望去,立刻就看见了两个青衣人。这两个青衣人,是一男一女,男的赫然正是卢星魂!

“原来你在这里!”唐竹权大叫一声,接着又瞧着他身边同样穿着青色衣裳的女人。

她是一个人间绝色,就算比起唐竹君也不见得差到甚么地方去。

“你是谁?为什么跟卢公子在一起?”唐竹权瞪着她。

“贱妾是卢公子的内子,夫唱妇随,自然是要和他在一起了。”那青衣女人淡淡的说。

唐竹权吃了一惊,望定了卢星魂,道:“这是不是真的?”

卢星魂神情安详,微笑道:“这种事,她怎会信口雌黄?”

唐竹权“嘿嘿”一笑,道:“但你可知道她是谁?”

卢星魂也学着他。忽然“嘿嘿”一笑,道:“我的好妻子,我当然知道她是谁。”

唐竹权道:“你且说出来听听。”

卢星魂道:“她姓慕容,闺名是卓君,以前有人叫她‘飞狐’,是一个很可爱,也很可怕的狐狸精。”

唐竹权哼的一声:“你知道就好了,为甚么还要跟这种坏女人在一起?”

卢星魂皱皱眉,忽然沉声说:“咱们已成亲好几个月了,她不跟着我,我不伴着她,难道你很想看见人家夫妻分散?”

唐竹权叹了口气,说道:“但是老子实在想不通,你怎会跟这个女人结为夫妇的?”

卢星魂道:“像我这种人,若不娶她,还能娶谁?”

唐竹权道:“但老子知道,你心里最喜欢的一个女人,并不是她。”

卢星魂道:“唐大少爷,你错了。”

唐竹权道:“老子没有弄错,错的只是你自己,为甚么老是不肯把心里的真话说出来?”

卢星魂叹了口气,道:“我承认在半年之前,心底里只有一个女人,但我更知道,我是配不上她的。”

唐竹权道:“但你也不该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她是个狐狸妖精!”

卢星魂的脸色终于一沉:“唐大少爷,你再敢侮辱内子,我立刻刻死在这里!”

唐份权一怔:“是你死还是我死?”

卢星魂道:“是我!”

唐竹权道:“这可奇了,为甚么你不杀老子,却要杀了自己。”

卢星魂道:“因我不是你的对手。”

唐竹权“呸”的一声:“你虽然曾对老子有恩,却也不必用这种说话来挖苦老子!”

卢星魂道:“我说的是真话。”

唐竹权道:“你的木刀呢?”

卢星魂道:“你想见它?”

唐竹权道:“老子知道,只要你的木刀一出鞘,老子立刻就会死在你的刀下,但老子现在真的很想看看它。”

卢星魂想了想,终于说:“要看刀,跟我走!”

卢星魂出现后,说话的只有唐竹权,龙城壁和卫空空都一直沉默着。

磨竹权要见木刀,卢星魂就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座清静的园子,在这里,梅花正盛开着。

唐竹权莫名其妙,又再追问:“木刀呢?”

卢星魂向一株梅花树旁边一指,道:“刀就在这里。”

他这么一指,每个人都看见了。

在梅花树下,有一块墓碑,这墓碑是用桃木造成的。

在这桃木碑上,只镌刻着两个字,那是:“刀塚”。

唐竹权陡地呆住,半晌才道:“你把木刀埋在地下了?”

卢星魂缓缓点点头,道:“是的。”

“唐竹权盯着他,大惑不解地问道:“你从前不是很重视这一柄木刀?”

卢星魂又点点头道:“从前是的。”

唐竹权道:“现在呢?”

卢星魂道:“现在,它只能让我留个纪念而已。”

唐竹权道:“你已换了另一柄刀?”

卢星魂摇摇头,道:“没有,这一柄木刀,已是在下毕生最后一件武器。”

唐竹权大感意外,道:“卢兄弟,这是甚么意思?”

卢星魂淡淡道:“这也不是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世间上每一个武林高手,都总会有停止使用武器的时候,有所分别者,就是或迟或早而已。”

唐竹权道:“但你还年轻!”

卢星魂道:“唐兄之意,是否必须七十岁才能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又是否还有一口气活着,都非要抡刀舞剑跟别人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唐竹权忽然脸色一变,道:“枉你具有不凡身手,竟然还没有三十岁就讲出这种话来!”

“高手?谁说我是高手?”

“你不必太自谦了,老子知道,老子还不是你的对手……”

“唐兄此言差矣。”

“差在哪里?”

“在下如今是平凡之人,再无半点武功可以防身!”卢星魂很认真地说。

唐竹权呆住了,龙城壁却和卫空空互望一眼,然后同时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候,慕容卓君走了过来,说道:“贱妾已着人准备了一点酒菜,还望三位大侠赏脸。”

卢星魂淡淡一笑,抱拳说道:“难得三位远道而来,这一顿饭可不能推搪啊,咱们就边喝边谈好了!”

唐竹权在迟疑着,龙城壁已回答说:“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酒莱虽然不算太丰富,但却很精致,也很可口。

就在这一顿饭的时间里,龙城璧等三人都明白了卢星魂现在的景况。

这位曾经闯过蝴蝶堡,在留刀亭上夺取木刀的年青高手,如今确已武功尽失。

令他武功尽失的人,就是慕容卓君。

慕容卓君的武功本来不如卢星魂,但她却凭过人的手段,使卢星魂堕入了她的陷阱。

最后,她居然狠下了心肠,竟废掉了他一身惊人的艺业,使他无法再抓起木刀,在江湖上大干一番。

卢星魂痛恨极了,他痛恨这个女人。

但有一天,慕容卓君忽然带着一个老人来见他,那是他师父“刀圣”轩辕功。

轩辕功对卢星魂说:“徒儿,你是不是要在明年再闯蝴蝶堡?”

卢星魂咬牙道:“是的,但弟子已给那贱人废了武功。”

轩辕功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徒儿,你不要怪责她,你可知道,她是甚么人?”

卢星魂道:“她是个妖狐!”

轩辕功摇摇头,道:“她不是妖狐,而是一个聪明的侠女。”

卢星魂冷冷道:“侠女?她配得上这两个字吗?”

轩辕功道:“她不配,谁配?世间上最了解她的人,只有两个。第一个就是为师,还有另一个是她的师父。”

卢星魂道:“她的师父是谁?”

轩辕功说道:“是‘八荒仙子’傅霜霜。”

卢星魂讶然道:“这位傅前辈是三十年前名满江湖的女飞侠!”

轩辕功点点头,道:“不错,她是个很正派的女人,但也由于她做事太正派,太拘泥于一格,所以经常都会上了别人的当。”

卢星魂道:“但这不是罪过。”

轩辕功道:“虽然不是罪过,但却也并不好过,就算她修养再好,上当太多了,也会开始改变一下自己的行事作风。”

卢星魂道:“只要原则不变,处世方法变通一点,那也没有甚么关系。”

轩辕功淡淡一笑,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卢星魂脸上露出茫然之色,道:“但弟子却不明白师父这番说话的用意。”

轩辕功道:“为师是想你知道,卓君并不是个坏女人,她也和她的师父一样,具有与生俱来的侠义心肠。”

卢星魂道:“弟子不相信。”

轩辕功道:“为师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特地带来了一份功过簿,上面记载着她在这四五年来所做过的事情。”

“是甚么功过簿?”

“是法外天牢牢主亲自记载下来的武林功过簿,只要发现有某人过大于功,这位牢主就会想办法把这人囚进法外天牢里去。”

“法外天牢中人,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对付某一种人,他们的确很有办法,就只可惜人手还嫌太薄弱,虽然很想把一些穷凶极恶的歹人擒拿回来,囚入牢中,但结果却又是力有不足。”

卢星魂说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玩意。”

“这不是玩意,而是一种可敬可佩的英勇行为,”轩辕功的态度严肃起来,“这本功过簿是法外天牢牢主亲自记录下来的,对于慕容卓君的真正为人如何,里面记录得十分详细,而且全部都是事实。”

卢星魂迟疑半晌。才道:“弟子会看的。”

轩辕功道:“你现在立刻就去看,慢慢的看,一字不漏的仔细地看。”

卢星魂只好遵从师命,以审慎的态度揭开功过簿。

法外天牢牢主记录的功过簿,每一本只记录着一个人的功与过,而且资料还十分详细。

等到卢星魂看完这本功过簿后,他怔住了。

轩辕功直视着他,道:“你是否仍然感到怀疑?”

卢星魂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江湖中人,一直都把她

说成是妖精,想不到她曾经暗中救了这许多人的性命。”

轩辕功道:“她救善良的人,也惩罚淫邪恶毒之辈,不少

徒具侠名的伪君子,遇上了她就难免惹来一场劫数。”

卢星魂道:“但这些伪君子给惩治后,别人必然会说飞狐的坏话。”

轩辕功道:“江湖上自以为精明的人太多,其实统统都是糊涂蛋。”

卢星魂道:“弟子是不是也糊涂?”

轩辕功道:“但有时候,糊涂也有糊涂福,就像你现在,可以说是福相十足,以后大可高枕无忧了。”

卢星魂苦笑着,道:“第子已形同废人,又还有甚么福相可言?”

轩辕功道:“你是不是极痛恨毁掉你武功的人?”

卢星魂道:“弟子蒙受师父苦心调教,却落得如此收场,弟子真惭愧得很。”

轩辕功道:“徒儿不必惭愧,这本来就是为师的主意。”

卢星魂倏地心神一震,颤声说道:“师父——”

轩辕功漠然地笑了笑,道:“这十余年来,为师一直专心教你武功,传你刀法,但等到你艺业有成后,为师却又不禁后悔起来。”

卢星魂道:“师父后悔甚么?”

轩辕功道:“为师后悔的,就是不该传授你这一身武功,更尤其是刀法。”

卢星魂脸上已淌出出了冷汗:“弟子犯了甚么过错?”

轩辕功摇摇头,道:“你没有错,错的是师父,为师应该想到,以你的性格,只要练成了为师的刀法,就一定会闯蝴蝶堡。”

卢星魂道:“弟子不怕。”

轩辕功道:“正因为你甚么都怕,那更可怕了。”

卢星魂道:“蝴蝶堡再危险,也只不过是因为这堡里的人刀法厉害,弟子总不相信,他们的刀是天下无敌的。”

轩辕功说道:“天下间本来就没有绝对无敌的刀法和武功,为师的刀法也是一样。”

卢星魂道:“但弟子最少也要试一试,才能甘心。”

轩辕功沉声道:“但你若一试而败,那么就再也没有机会可以活着离开蝴蝶堡了。”

卢星魂回答道:“纵然一死,也是甘心。”

轩辕功忽然怒声道:“你甘心我不甘心。”

卢星魂脸色苍白如纸:“所以师父就要慕容卓君毁了弟子的武功?”

轩辕功直认不讳:“不错,为师可以把你变成绝顶高手,也可以让你在一天之内变成一个平凡的人。”

卢星魂呆住了,他怎样也想不到,慕容卓君把自己的武功毁掉,居然会是师父轩辕功的主意。轩辕功沉默了一会,又再缓缓地接道:“为师不想你步水月后尘,所以最后就下了这个决定。卓君很尊重我这个老头儿,一口就答应帮为师这个忙。”

那时候,卢星魂有着天旋地转的感觉,轩辕功却悄悄的走了。

接着卢星魂开始了一段崭新的岁月。

初时,他极痛恨慕容卓君,甚至痛恨师父。

若不是这两个人,他现在大可以带着那柄木刀,在江湖上闯一番轰轰烈烈的骄人业绩。

当然,到了明年三月二十三日,他还是要再闯蝴蝶堡的。

蝴蝶堡的第二重大院,一直都是那么神秘,从来就没有人可以闯进去之后,仍然可以活着再走出来。

卢星魂并不害怕,他早就决定要闯进去。

但不害怕并不等于有把握,他根本不知道,蝴蝶堡的高手是甚么人,也不知道他们用的是甚么刀法。

也许卢星魂可以凭着一柄木刀横扫大半边武林,但一闯进蝴蝶堡第二重大院,就得连人带刀一起留下来,就像是当年的卢水月。

水月一刀已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五年,卢星魂本来是可以让这一刀重现的。

但他只是杀了楚西楼,就已堕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

这陷井使他丧失了一身惊人的武功!

而更可怕的,就是这陷井竟然是师父亲自布下来的。

卢星魂实在无法在一时之间接受这种荒谬的事实。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这句说话现在又灵验了。

因为有了时间,卢星魂就可以慢慢的想,慢慢地去体会别人的话和用心。

首先,他在想师父。

师父“刀圣”,他是个不喜欢在江湖上跟别人争锋头的武林异人。

江湖上认识师父的人极少,但对卢星魂来说。这师父简直就和慈父没有甚么分别。

师父没有儿女,但卢星魂却是他亲手抚养成人的。

他会陷害卢星魂吗?不,这是绝不可能的。

卢星魂并不愚蠢,当他在心平气和的时候,就开始渐渐了解师父为甚么要毁掉自己的武功了。

他既已谅解了师父,也就同时原谅了慕容卓君。

在江湖上人们都视她为妖精,是个害人不浅的狡猾狐狸,但在法外天牢牢主的功过簿上,她却是个勇敢而坚强的女性。

当卢星魂武功尽失之后,她的任务已完成,她大可以离开这个武功尽失的年青人。

但她没有离开他,而且还告诉他:“你若真的很痛恨我,我可以给你一把剑,你可以用它贯穿过我的咽喉。”

卢星魂咬了咬牙,道:“好,你把剑给我。”

她立刻把剑送到他手里。

他虽然丧失了一身内力,但他拿住这把剑的时候。他的手还是很稳定。

剑极锋利,剑尖已抵在慕容卓君雪白的粉颈上,只要他的手轻轻向前一推,她立刻就会死在剑下了。但卢星魂没有刺下去,却忽然笑了。

慕容卓君奇怪地望着他:“你在笑甚么?”

卢星魂道:“就算我现在真的很想杀人,也绝对不会杀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慕容卓君眨动着眼睛,“我是那一种人?”

卢星魂道:“好人。”

“好人?”

“不错,师父早就对我说过,天下间只有一种人不能杀,那就是好人。”

“但别人却说我是个坏女人,是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猜。”

“那只是因为他们都瞎掉了眼睛。”

“你呢?”

“我的眼睛现在比天上的星星还更光亮。”说到这里,卢星魂已把锋利的长剑丢掉。”

他的手不再握杀人的武器,他的怀里却依偎着一个奇妙而婀娜多姿的女郎。

他终于领略到平凡人的幸福。

就是这样,他们一起过着愉快的日子,在卢星魂这一辈子里,他从来也没有这样幸福过。

唐竹权总算明白了卢星魂所遭遇到的一切。

他不再生气了,只是暗暗地为这对年青男女而祝福。

但就在他想拉着龙城璧离开这座宅院的时候,有八个人突然同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慕容卓君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八个发出凄厉惨叫声的人,都是她师父的记名弟子,也就是那八个紫衫剑士。想不到就在这时候,他们全部都遭遇到卑鄙的暗袭,而暗袭他们的人,正是其余二十七个黄衫剑士。

除了那二十七个黄衫剑士,还有一个人是凶相毕露的,这人就是那个老家仆。

慕容卓君吃惊地望着他,不可置信地说:“彭琼,你反了?”

卫空空的面色也同时一变,失声道:“这位老人家叫彭琼?”

慕容卓君点点头,道:“不错,他就是十八年前,在五丁山上火并杜家寨的彭琼。”

卫空空神色一凛,道:“想不到‘千手神君’彭二爷,原来一直都追随在你左右。”

慕容卓君蹙眉道:“当年他与杜家寨火并,险些死在五丁山中,幸而先师及时赶到,把杜家寨大寨主杜天武杀了,才保住彭琼这条性命。”

她一面说,一面冷冷的笑了笑,目注着彭琼道:“他为了要答谢先师救命之恩,甘愿放弃彭家庄的基业,追随先师,说愿意为奴为仆,永远忠心不二!”

卫空空道:“你师父答应了?”

慕容卓君道:“先师初时不答应,但他一直跟着先师,又暗中为先师解决了不少仇家,做了不少功德无量的善事。”

卫空空道:“最后,你师父就相信他是一片忠诚了?”

慕容卓君道:“好像是的。”

卫空空道:“但瞧他现在这副样子,似乎对你一点也不忠诚,甚至完全没有半点友善。”

慕容卓君叹了口气,道:“所以,贱妾说他反了,他居然敢杀了先师的八个记名弟子。”

彭琼突然大喝一声,道:“小狐狸,你说够了没有?”

慕容卓君道:“难道我说错了?”

彭琼道:“你没有说错,老夫对你师父的忠诚,完全是伪装出来的,她虽然曾经救过老夫,但她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她会是多此一举?”

“她以为老夫很危险了,没有她援手,老夫就一定会死在五丁山上,呸,她太小觑老夫了,就算没有她,老夫也可以杀了杜天武,把杜家寨上上下下杀得片甲不留!”

“你现在怎样说都可以!”

彭琼怪笑一声,道:“老夫故意跟你师父混在一起,全然是为了那本‘飞狐宝鉴’!”

慕容卓君冷冷道:“你现在大概已经得手了?”

彭琼淡淡道:“‘飞狐宝鉴’若还没有到手,老夫现在又怎会跟你闹翻?”

慕容卓君怒叱道:“你太可恶了!”

彭琼道:“每一个老江湖都是这样的,要怪就只好怪你的师父太傻、以为老夫真的会甘愿在她身旁为奴为仆!”

慕容卓君沉声道:“你现在是不是要杀了我,来一个斩草除根?”

彭琼道:“只是杀你还不够,凡是在这里的人,都一律要死!”

唐竹权怒道:“老子早就瞧得出,你绝不会是甚么好人,却没想到你简直连禽兽也不如!”

彭琼嘿嘿一笑,道:“唐大少爷,你威风的时间不会太长久了,你想怎样骂人,现在尽管骂个够吧!”

龙城璧忽然道:“邱灵暗算金宝财和沈怀义,这也是你的主意?”

彭琼似乎怔了怔,他看着龙城璧的脸,半晌才道:“你怎会想到这件事情?”

龙城壁道:“你一定不想他们找到卢星魂,所以就雇请邱灵杀了他们!”

彭琼点点头,道:“不错,因为这两个人若找到了卢星魂,也就一定找到了老夫,而这两个老怪物对老夫来说,不啻是死对头,与其老夫有麻烦,倒不如先发制人,先把这两个人解决了。”

龙城壁冷冷一笑;道:“你可以瞒得过傅女侠,可以瞒得过刀圣,但若遇上沈前辈和金前辈,就非原形毕露不可了。”

彭琼道:“但如今飞狐宝鉴还是已经落在老夫手上,老夫这十八年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卫空空皱了皱眉,道:“飞狐宝鉴真的那么重要?”

彭琼笑了笑,说道:“当然很重要,有了它,老夫就可以练成‘狐狼十三变大法’。”

卫空空道:“甚么叫‘狐狼十三变大法’?”

彭琼道:“狐有狐道,狼也有狼道,傅霜霜是飞狐上人的弟子,而老夫则拜在天狼门下,在四十年之前,天狼与飞狐曾经共同参研武功。结果悟出了一门极奇异的武功,那就是“狐狼十三变大法’!”

卫空空终于恍然大悟,道:“难怪你处心积虑,非要把飞狐宝鉴谋取过来不可了。”

彭琼得意地一笑:“如今老夫已成功了,自然毋须再在这个黄毛丫头面前奴颜婢膝,以奴才身份自居!”

慕容卓君冷冷一笑,道:“你要斩草除根,只管冲着我来发难好了,其余的人,对你来说是毫不相干的。”

彭琼桀桀一笑,道:“你要老夫放过卢星魂,那还可以答应你,但其余的人,老夫一个也不会放过!”

卢星魂已丧失了一身武功,杀不杀都是一样,但其余的人彭琼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但他却也忽略了一点:他不肯放过别人,别人也同样不会放过他。

他一直都在密切地注视着卫空空和龙城璧,只要他们的手一动,他就会立刻下令展开击杀。

他也没有忽略了慕容卓君和唐竹权,可是,他怎样也想不到,最先动手的人居然是卢星魂。

卢星魂突然从龙城璧的身上抽出了风雪之刀,然后一刀就向彭琼迎面挥过去。

看见这一道刀光,看见卢星魂出手,彭琼不禁大为惊讶,失声叫道:“你还能用刀——”

卢星魂是“刀圣”的弟子,他的刀天下间能有几人能接得住?彭琼也同样不敢稍撄其锋。

他惊诧地退开去,却有一人立刻如影随形般追了上来,那是卫空空!

已有五六把剑向卫空空围了上来,但却沒有任何一把剑能接近得了他。

“斩”!卫空空满面杀气,威力惊人的“砍脑袋剑法”已出手!

彭琼从未见过那样霸道的一剑,而这一次,却也是他最后一次看见这种剑法。

那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法场斩首”!

彭琼以前也听人说过这一招剑法,但却总是不相信它有如此厉害的威力。

现在,他不能不相信了,但对于一个已被砍掉脑袋的人来说,他很快就已失掉了一切知觉。

彭琼的同党全部吓呆了,他们背叛慕容卓君的计划才开始,谁知彭琼却已首先倒了下去。

卢星魂已把风雪之刀交还给龙城璧。

龙城璧望着他,微笑道:“你好大的胆子!”

卢星魂苦笑一声,道:“但彭琼的胆子却太细小了,我这一刀根本没有半点力道,他随便怎样还招,我都必败无疑。”

龙城璧道,“但他又怎能相信,你这一刀只是虚幌而已?”

卢星魂瞧着那些黄衫剑士,道:“你们是不是想为彭琼报仇?”

没有人点头,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卢星魂目光一转。望定了慕容卓君,道:“他们都是你的手下,但却窝里反了,你怎么说?”

慕容卓君道:“你是当家的,你怎么说就怎么说。”

卢星魂满意地笑了笑,思量了一会才说:“这几个月以来,我从烦闷渐渐变得心情开朗,十分愉快,但美中不足的,就是总是觉得身边的人太多了。”

慕容卓君道:“相公是想自己一个人清静清静吗?”

“不,只有自己一个人,那又是太孤单了,”卢星魂眸子里蕴藏着深远的感情,微笑着说:“而且,你是我的好妻子。

无论到了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你都必定要陪伴在我身旁的”

唐竹权大笑道:“对!在天愿为比翼鸟,只羡鸳鸯不羨仙,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正是:牡丹花下醉,做梦也风流。

卫空空皱眉道:“你说够了没有?”

卢星魂谈淡一笑,道:“唐大少爷说得对,卓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蔡容卓君嫣然一笑,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怎会不明白丈夫的心意?

她没有对那二十七个黄衫剑士报复,只是叫他们离开这里。

那二十七个黄衫剑士闻言,如获大赦,一起拜谢始行离去。

直至所有剑士离去后,一个白衣书僮走了过来,在卢星魂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说话。

卢星魂的脸色忽然发白,连声音也颤抖起来:“是………是真的?”

白衣书僮也是神情黯然地点了点头。

唐竹权瞧在眼里,又是好奇,又是担心,终于忍不住问:“甚么事这样神秘,能不能说给老子听听?”

若是换上别人,“一定不会这样直问也。

但唐竹权却是个不避忌讳之人,他要问就问,哪里管得上人家会否介意?

卢星魂干咳了两声,才慢慢的说:“唐大少爷,这件事并无神秘之处,但很对不起,在下不能对你直说。”

唐竹权碰了一个钉子,他只好讪讪一笑,心想:“你越是不肯说,那就越是神秘!”

但是卢星魂接着又对龙城壁说:“龙兄,有点很重要的事,想请你跟小弟走一趟。”

唐竹权一呆,道:“老子和酒囊卫空空呢?”

卢星魂干咳了一声,良久才道:“实不相瞒,这位小书僮是师父派来的,他老人家将会在几个时辰之内坐化,而在此之前,他老人家只想见一个人,而这人正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说到这里,他已是声音嘶哑,神情难过已极。

龙城璧甚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就跟卢星魂和白衣书僮一起离开了这里。

翌日黄昏,龙城璧回来了,他只是独自回来。

唐竹权看见了他就觉得高兴,但卫空空的神情却还是那样地沉重。

龙城壁对两人说:“轩辕前辈已死,咱们也要暂时分离。”

“分离?怎么说得如此娘娘腔?”唐竹权怪笑一声,“你要在哪里去?”

“做一件事。”

“是明智之举?还是傻事?”

“现在不知道。”龙城壁淡淡地说道,“但到了日后,大家是一定会知道答案的。”

唐竹权急道:“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

龙城壁摇摇头,道:“不能。”

唐竹权瞪眼道:“连老子也不能说得清清楚楚?”

龙城壁道:“不错,因为这实在很重要,而且,也许是很傻很傻的一件事,但是我已决定要去干了。”

唐竹权跳了起来,道:“既然明知是傻事,为甚么还要去干了?”

龙城璧淡然一笑,道:“也许因为这件事我早就想干了,所以现在是非干不可。”

唐竹权给闷死了,他瞪着眼问卫空空:“你怎么连一句话也不问他?”

卫空空叹了口气,道:“你不必问了,他是不会说的了,而且,我也已经知道了那是怎么一回事了。”

唐竹权忙道:“你且说出来听听!”

卫空空也摇摇头,道:“我不会说,但我也并不但心浪子,虽然,他这一次干的,实在是一件很傻很傻的傻事……”

唐竹权听得傻住了,龙城壁却又已在这时候飘然远去。

匆匆又已暮春,今天又是三月二十三日。

又是下雨天,孙棠仍然像平时一般,谨慎地看守着留刀亭。

留刀亭的木刀已不见了,去年在这里夺刀的人,声言今日必将卷土重来,要直闯蝴蝶堡第二重大院。

孙棠一直在等,他的手心已沁出了不知多少冷汗。

但那人没有再来,直至雨停了,夕阳斜照这幢古堡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出现。

孙棠只希望这一天早早结束,今天他不想看见任何人流血。

他绝不希望看见有人闯进这古堡的第二重大院。

但他忽然看见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一个蓝衣人,腰悬宝刀,手里了拿着一柄宝刀,从第二重大院缓缓地走出来。

这人很陌生,孙棠从未见过他。

孙棠没有看见任何人闯入第二重大院,但这蓝衣人却从第二重大院里冒出来。

孙棠吃惊极了。

这蓝衣人已缓缓地来到了留刀亭,他看来很疲惫。

孙棠还没有问,这蓝衣人已把手里的刀递送给他。

这无疑是一柄价值连城的宝刀,刀柄上还镌刻着一对银蝴蝶。

看见这一柄刀,孙棠的脸色应刻变得雪白,因为他认得这柄刀。

这是蝴蝶堡历任堡主世代相传下来的银蝶宝刀,除了堡主之外,谁都不可能拥有它。

它象征着蝴蝶堡世世代代的荣誉和武功,它是绝对不容外人亵渎的。

但现在,这一柄尊贵的宝刀,却已落在这陌生人的手里。

孙棠从这人的手里接过银蝶宝刀,就像是接着了整座泰山!

“这刀……这刀……”

“把这刀悬挂在刀墙上!”蓝衣人缓缓地说,“这是堡主最后遗言!”

孙棠的身子又是剧烈地一震,半晌才道:“你是谁?”

“龙城璧。”蓝衣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后就掉头离去。

“是……是雪刀浪子毁了蝴蝶堡?”孙棠茫然地接着宝刀,喃喃地说。

暮色已临,远处忽然又传来了龙城璧沉重的声音,他说:“毁掉蝴蝶堡的不是浪子,是第二重大院。”

孙棠不懂,但他却很恭敬地,把宝刀挂在刀墙上。

他绝不怀疑龙城璧的话,他深信堡主已经死了。堡主若还有一口气,这宝刀是绝不会离开主人半步的。

但他不明白的事情还是太多,就像江湖上许多奇人奇事一样,总是令人无法真正了解过来。

三月二十八日,杭州大雨。

在大雨下喝酒是一件很写意的事,就像唐竹权和卫空空,他们现在就已喝得很写意很写意。

因为龙城璧也跟着他们一起回到杭州,一起跟他们喝酒。

唐竹权现在已明白龙城壁为甚么在洛阳的时候,不肯说出轩辕功叫他去干甚么傻事。

轩辕功是叫龙城璧去闯一闯蝴蝶堡。

初时,龙城璧觉得有点意外,因为他知道,轩辕功是绝不会叫自己白白送死的。

但这三百年来,又有谁能在闯入蝴蝶堡之后,还能活着回来?

就连卢水月也不能。

所以,轩辕功最后狠下心肠,连卢星魂的武功都废掉了,就是不想看见卢星魂也去送死。

轩辕功在性命垂危前夕,却要龙城壁去闯堡,那又是甚么缘故?

但龙城璧终于明白了。

原来卢星魂武功尽失后,轩辕功终于查到了一个有关于蝴蝶堡的重大秘密。

在一百五十年前,蝴蝶堡曾发生一次严重的叛变,堡中高手分裂为两派,终于在堡中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惨烈血战。

那一战,叛乱阴谋虽然被粉碎,但蝴蝶堡也已元气大伤。

而且损失不少,是以后永远再也无法补救的,例如堡中最厉害的七种刀法,就因为那一战而消失了六种之多。

但蝴蝶堡仍然要在江湖上屹立不倒,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攻破第二重大院,于是,困难也就出现了,根据当代堡主估计,当年武林中最少有五十位刀法名家,可以攻破第二重大院,甚至把堡主也杀掉!

经过深思熟虑后,蝴蝶堡堡主决定花五十万两银子,聘请高手,在第二重大院里布置最厉害、最歹毒的杀人机关。

所以,在最近这一百五十年之内,每一个闯入蝴蝶堡第二重大院的高手,都并非死于刀下,而是死于各种各类机关之中,卢水月也是一样。

轩辕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他一直都没有闯入蝴蝶堡,因为他根本不想出锋头,更不去想杀人,但在这数十年时光里,他也有一种好奇之心,就是想知道,蝴蝶堡的高手是否真的那么厉害,居然可以把天下间任何刀法名家统统挡杀。

最后,他终于查出了这个不为外人所知道的秘密,而且还找到了一条可以从背后进入蝴蝶堡的秘道。

但那时候,他已垂垂老矣,而且自知命不长久,无论身手和内力都大逊从前,所以,他忍耐下来,没有亲自从这条密道潜入蝴蝶堡,经过几番考虑之下,他把这件既重要,也相当危险的任务,交给了雪刀浪子龙城璧。

当然,龙城璧是可以不去的,但他却还是答应了轩辕功,从地道潜入蝴蝶堡。

他终于找到了堡主,那是蝴蝶堡的第十四代主人“银蝶王”胡玉楼。

胡玉楼已是个老人,但精神充沛,一手刀法仍然十分了得,龙城壁面对着他,就像是面对着三百年来江湖上最大的一个哑迷,但更惊讶的,却还是胡玉楼。

胡玉楼知道机关的秘密终于保不住了,蝴蝶堡三百年来不堕的威名也势将从此在江湖上幻灭,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只是长叹了一声:“天意!”

胡玉楼也许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既然这一天已降临,他也就只好提起家传宝刀,与雪刀浪子展开一场公平的决战,而且,他在决战之前,更立下了赌约,倘若自己败了,那第二重大院所布置的厉害机关,就得被完全毁灭!而龙城璧的赌注,则是他自己的性命和风雪之刀!

龙城璧既已从秘道来到这里,更遇上了堡主胡玉楼,自然是再无选择余地,只能神情肃穆地,全力应付这一战。

这一战十分公平,也很长久,总共花了三个时辰,双方都已竭尽所能,结果是胡玉楼以半招之差而败了。

胡玉楼虽然失败了,但是他并不颓丧,反而面露喜悦之色:“浪子神刀,果然没有令人失望……”

最后,胡玉楼死了,他临死前嘱咐龙城璧,要他把银蝶宝刀挂在刀墙之上。

世事就是那样玄奇,每一个闯入蝴蝶堡第二重大院的人,都不能活着出来,但最后却有人绕道而行,并未经过蝴蝶堡大门,也没有经过留刀亭,却能够从第二重大院里,带着堡主的宝刀走到留刀亭下,然后把宝刀挂在昔日悬挂木刀的地方。

(完,感谢“普罗旺斯”录校,古龙武侠网独家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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