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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玄阴霹雳巧诛阴阳道

笛声是在第三辆马车里传出来的。

许窍之不知道车厢里的是什么人,他也不是准备一刀就把里面的人杀掉。

但最少,他要看看是谁来了。

人未到,刀先到!

金刀直向车厢门砍下,这一刀势猛力沉,就算车厢的门是用铜铁铸成,也非要给金刀砍开不可。

但许窍之的金刀还未放下,一道银光已从门缝里闪电般射出。

“铮”一声响,金刀砍在那道银光之上,许窍之突地喝叫一声:“好!”接着就鹞子翻身,雁落平沙地后退了开去。

银车主人,果然是绝世高手。

许窍之仍然紧握着金刀,刀锋无血,刀柄却已一片血红。

鲜血一颗一颗滴下,只见许窍之右手虎口迸裂,但这点痛,他却已浑然不觉了。

这点伤实在不算什么,但他内心所受到的震动,却是难以形容的。

他已看见了那道银光,也已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支银笛,而笛上还刻着九个雷字。

雷!雷!雷!雷!雷!雷!雷!雷!雷!

是雷九霄亲自来了!

在江湖上,雷大公子无疑是个极具来头的人物。

他是天雷府第十七代主人,又是摘星楼的领袖,这十年来,江南武林敢与他争锋头的人,似乎是越来越少了!

但这十年来,雷大公子倒也绝少露面,据说他正苦练着种极厉害的内家罡气功夫,只要练成,就大可横扫武林云云既使他不再练,江湖上能与他匹敌的人,已是寥寥无几了。

许窍之虽然还未见得着雷大公子,但已跟他较量了一手,车中人的功力,委实厉害之极。

“许谷主,你这口金刀,绝非凡品,未知能否割爱相让给本公子?”

雷大公子终于打开了车厢门,还慢慢的走了出来。

但许窍之看不见他的脸,因为他戴着一顶形状很古怪,而且又阔又大的银帽。

这一顶银帽子拉得很低,许窍之只能看见他的脖子。

“你喜欢这柄金刀?”许窍之沉声道:“我可以把它送给你条件是公子必须立刻离开本镇!”

雷大公子森冷地一笑,道:“凭你也配跟本公子谈什么条件吗?”

许窍之道:“也许真的不配,但这是我的刀,你若想要它就必须答应下来,否则……”

“否则怎样?”

“你只好杀了我,然后再把金刀据为已有!”

“本公子不是强盗,这种勾当是从来也不会干的。”

“既然大公子说自己不是个强盗,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刀拿去,然后立刻远离本镇。”

雷大公子摇摇头,道:“要本公子立刻离开这里,恕难从命。这柄金刀,我不要便是。”

许窍之脸色一变,道:“雷九霄,你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雷大公子笑了笑道:“许谷主何以一定要我走?这里是客栈,也是卖酒的地方,难道本公子想进去喝杯酒也不行吗?”

“现在不行!”许窍之斩针截铁道。

雷大公子道:“为什么现在不行?难道里面打死人了?”

许窍之道:“不错,这里的掌柜,已给你们的人杀了,现在里面正是一团糟,你进去只会弄得更加一塌胡涂!”

雷大公子道:“这就是你不让本公子进去的理由?”

许窍之道:“是的!”

雷大公子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本来我已想离开这里的,但给你这么一说,反而舍不得走了。”

许窍之道:“你若不走,在下只好舍命陪君子!”

雷大公子又是叹了一声,半晌才缓缓地说道:“我也希望你能够挡得住我,今天本公子实在不想看见死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许窍之已向他攻了八刀!

只见金光乱闪,每一刀都很凶,看来今天晚上,许谷主已因为龙城璧的伤势而弄得相当急躁了。

这种作风,一点也不像是平时的许老实。

雷大公子轻易闪开这八刀,然后就像一阵风般掠进了客栈。

霎时间,许窍之面上的神情变得极其难看,一直以来,他被武林中人誉为身手绝顶的年轻高手,但现在,他却忽然发觉自己只不过是雷大公子脚下的一只蚂蚁。

雷大公子若要杀他,就和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许窍之怔怔地瞧着雷九霄背影,面上的神情好像想哭,但却又哭不出来一样。

就在这时候,第二辆马车里忽然有人吃吃一笑,说道:“许谷主,为什么不进来聊聊?”

许窍之充耳不闻,他当然不会进入这辆马车,而是转身回到客栈里。

但他才转身,一条雪白也似的缎子就从第二辆马车里飞射出来,而且一下子就已缠在他的腰间。

许窍之大吃一惊急忙挥刀。

但他这一刀还未确下去,一道阴柔的大力已把他拉了过开去。

“呛啷”一声,金刀坠地,许窍之竟已全身上下都酸软无力。

就在这一瞬间,第二辆马车的车厢门打开了,那条雪白的缎子很快就把许窍之拉进马车之间。

对于许窍之来说,这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马车里的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凭一条缎子就把许窍之拉进车内!

雷大公子手持银笛闯进了客栈,但他才走进大门两步就已给一个大胖子拦住去路。

“你是什么鸟汉子?老子怎么看不见你的脸?快滚出去嗯,还有许谷主呢,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把许谷主绑进车子里?”这大胖子一口气质问雷大公子,他的声音很凶,但脸色却青白得可怕,就像是正在害上大病似的。

“唐大少爷,你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该休养休养了。”

大公子干笑着,语气充满着揶揄的味道。

唐竹权“呸”一声,怒道:“老子脸色怎样,干你鸟事?快许谷主放还,否慢休怪老子不客气!”

雷大公子淡淡道:“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要把我怎样?”

唐竹权怒火冲天,也不顾得自己已经元气大损,仍然运内功,施展五绝指法来对付这位雷大公子。

他已豁尽出去,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让雷大公子接近十婆婆和龙城璧。

可是,为了要给龙城璧逼出体内的奇毒,唐竹权的内加消耗了七八成,所以现在纵然全力施为,最多只能及得上两三成左右功力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立于必败之地。

雷大公子很轻易就接下了唐竹权十二招五绝指法面接招,一面摇头叹息,道:“就凭这三两式功夫,又怎能对本公子说什么‘不客气’?”

唐竹权心知形势不妙,但他还是绝不示弱,依然勇猛地出手向雷大公子攻击,这正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不怕死的作风,无论敌人怎样厉害,他也要苦战到底,绝不轻易言败。

王九番深知武功远远不如唐竹权,就算自己想帮助他也是无能为力,也就只好站开一旁,守护着黄十婆婆和龙城璧唐竹权攻了五十五招后,脸上已是汗如雨下。

他越来越虚弱了,雷大公子若要杀他,那真是易如反掌之事。

唐竹权并不糊涂,他也看出了自己必败无疑,不禁怒声道:“雷九霄,你要杀老子就快快动手好了!”

雷大公子轻叹了口气,道:“我不想杀人,只是想见一见顾女侠。”

唐竹权哼一声,道:“这里没有什么顾女侠!”

这时候,雷大公子已停手,唐竹权也在争取喘息的机会。

“当顾女侠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之际,你只怕还在被窝里吃奶撒尿!”雷大公子冷冷地一笑,接着说:“现在,她好像叫什么黄十婆婆,是也不是?”

唐竹权道:“你要怎样?”

雷大公子道:“时九公不来,她却高兴出现在这是非之地,但她什么事情不好惹,却偏偏惹到摘星楼跟独孤一保的是非恩怨,换上你是摘星楼的大当家,你说该怎办?”

唐竹权心中一凛,面上却不为所动地说道:“她只是个老太婆,换上是老子,老子才不管她!”

雷大公子冷冷道:“你现在当然可以说风凉话,但独孤瞎子要把摘星楼夷为平地,本公子又怎能袖手旁观?”

而唐竹权冷笑道:“所以,无论是谁要救独孤一保,你这位摘星楼主人都要对他不客气?”

雷大公子道:“不错!”

唐竹权一拍大肚子,怒道:“老子偏要救这人,那又怎样?”

雷大公子道:“凭你的道行,是治不好独孤一保的,只有黄十婆婆,或者是时九公,才有机会可让独孤一保活下去!”

唐竹权又道:“咱们谁救独孤一保都与你无关!”

雷大公子默然半晌,才道:“看在唐老人面上,本公子本来是不想杀你的,可惜阁下一意孤行,那也只好得罪了!”

“你不得罪老子,老子也要得罪你!“唐竹权一声怒吼,居然又再动手。

他现在怎么说也是打不过雷大公子的,但这人天生一副牛脾气,打不过也要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雷大公子接近黄十婆婆和龙城璧。

但雷大公子却是志在必杀黄十婆婆。

唐竹权挡住他,他只好连唐竹权也杀了。

不出五招,唐竹权已是力不从心,尽落下风

雷大公子突地叫了一声:“杀!”银笛已向唐竹权的咽喉戳下!

在那银光闪烁,华丽璀烂的马车里,许窍之已变成了一个大粽子。

包扎这个粽子的人,无疑是个“扎粽高手”。

许窍之被人用缎子绑进马车里之后,他并不是感到害怕,而是愤怒。

他愤怒并不是因为有人用缎子把自己绑起,而是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雷大公子无疑是个高手,但许窍之为什么会一交战就立刻一败涂地?

是武功不如人?

也许如此,但即使武功不如雷九霄,也绝不会在三招两式之间便败阵下来。

还有这条雪白的缎子,能够使它收发自如的人,肯定也是个高手了,但许窍之为什么竟然全无挣扎之力?

许窍之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已不知在什么时候,中了一种可怕的奇毒!

这种毒能否杀人,许窍之现在还不知道,但它可以让中毒者功力逐渐消失,这已是无可怀疑的!

当许窍之刀击第三辆马车的时候,药力已开始发作,他与雷九霄拼了一招,自然非要大大吃亏不可。

现在,那种无形的毒力已发作得更厉害了,他简直已无法提聚半点功力,来对付那条雪白的缎子。

把他绑进马车里的,是个穿着薄纱衣裳的女人

她的眉毛弯如新月,头上梳着一种看来凌乱而却又很洒脱的长发髻。

曾经有一首很古老的诗,是形容这种发髻的,这首诗说:“还梳闹扫学宫桩,独立间庭纳夜凉,手把玉钗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所以,长发髻又叫闹扫髻,这种发型曾经十分盛行,但它最大的缺点,就是看来并不怎么庄重,倒像是给大风吹乱了头发似的,倘若梳这种髻的人并不漂亮,那是只会令她变得更加难看。

若是丑陋的女人梳着长发髻,恐怕在半夜深更的时候,甚至会被人当作是女鬼出现,那真是吓死人了。

但在这马车里的女人,却是人间绝色,她大概和许窍之样,已经三十七八岁了,可是,就算再迟十年八年,她也一样可以迷倒世间大多数的男人。

她的胸很挺,腰肢却很细,就算她板着脸孔不笑,也已很能令人心动。

这时候,她在笑,不但嘴里在笑,连眼波和身子也仿佛起在笑。

“许谷主,难得今天相逢此地,小妹敬你一杯好不好?”在车厢里拿起一瓶酒,然后满满斟了一杯酒:“小妹姓雷,叫雷凤心,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她一面说,一面把满满的一杯酒送到许窍之的唇边。

“我不喝!”许窍之怒瞪着她。

雷凤心吃吃地在笑:“你是怕酒里有毒?真是个傻子,你现在连三脚猫两腿狗也打不过啦,我还毒你干吗?”

许窍之冷冷道:“不要脸!”

雷凤心一点也不生气,身子挨得更近:“世间上要脸的太多了,但这些人恐怕活得一点也不快乐。”

许窍之冷嗤一声,默然不语。

“你怕酒里有毒,那么这杯酒就让我来喝掉好了。”雷凤心说完,就把满杯美酒一仰而尽。

许窍之还是默不作声。

雷凤心把空杯子幌了幌,笑道:“你现在该相信我没骗你罢?”

许窍之厉瞪了她一眼,忽然说:“给我一杯毒酒!”

雷凤心眼睛睁大了,她吃惊地说道:“你疯了?为什么要喝毒酒?”

许窍之冷冷道:“我既然中了你们的暗算,倒不如死一干净!”

雷凤心嫣然一笑,道:“这点小事,许谷主何必看得太紧张?待会儿只要小妹向大哥说一声,还愁云四少爷不交出解药来吗?”

“是云怜春!”许窍之脸色骤变!

他猛然省悟:当云怜春故意败在他掌下的时候,他和云怜春的距离最为接近,那时候,许窍之曾经嗅到了一阵淡淡的腥气,只是当时形势十分吃紧,他也未曾怎么在意。

“果然是云怜春!这人好阴险!”许窍之仇然地说。

雷凤心叹了口气,道:“这算什么?他本来就是最擅长把握时机的人,只要你相信了他一句话,那已是无可挽回的大错。”

许窍之冷冷道:“多谢雷二小姐提点了。”

雷凤心望着他的脸,忽然道:“家兄虽有时候做事过份一些,但总不算是个大奸大恶的人,许谷主又何苦一定要跟他作对?”

许窍之冷笑道:“咄咄迫人的不是咱们,而是你的大哥!”

雷凤心道:“但只要你们别再管独孤一保的事,咱们立刻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

许窍之道:“你们若肯马上离开这里,也是同样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雷凤心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不是雷大公子,他喜欢怎么样,小妹是无法阻挡得住的。”

许窍之道:“但你现在可以杀我!

雷凤心忽然冷笑起来,道:“姓许的,我知道你怎么想你进来,就已看穿了我是个怎样的人!”

许窍之陡地一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是听得懂的,不错,你看对了,我是一个坏女人,是个淫娃荡妇,我不要脸,就像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母狗!”她越往下说,脸色就越是苍白,许窍之这反而听得连脸红了。

他并不是个面皮厚厚的男人,倘若他现在还能施展轻他也许马上就狂奔出去,直到筋疲力倦才会停止下来但现在,无论雷凤心在说什么,他都只好听着?

只听雷凤心又说:“但你不要以为天下间每一个淫妇都是蛇蝎心肠的,我把你绑了进来,就是不忍心看着你死!”许窍之长长的吁了口气,忽然又苦笑道:“但是我现在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分别?”

雷凤心道:“怎会没有分别?老实告诉你好了,你中的只是子午软筋香’,这种香毒使用起来十分方便,但毒力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只要到了明晨,你的功力就可以完全恢复过来,根本就不必什么解药!”

许窍之怔了怔,雷凤心又已接道:“你可知道,在第一辆马车的是什么人?”

许窍之摇摇头,说:“不知道。”

雷凤心冷冷一笑,道:“是落阳和晦阴这两个妖道!”

许窍之矍然道:“这两个妖道就在前面那辆马车里?”

雷凤心道:“家兄带着我,还有摘星楼的八位高手赶到这里,在镇外遇上两妖道,他们说已在镇内布下了天罗地网,就只有许窍之和唐竹权难以对付。”

许窍之苦笑了一声,道:“这两个妖道倒还看得起我。”

雷凤心道:“但不久,云四少爷又来了,他对家兄说,医谷谷主已中了子午软筋香’之毒,不到一盏茶时光,功力就会逐渐消失。”

许窍之叹道:“枉我是医谷主人,身中奇毒也懵然不知,实在是太不像话。”

雷凤心道:“云怜春年纪虽轻,却极攻于心计,许谷主是老实人,着了他的道儿,那也不是什么奇事。”

许窍之又沉默下来。

雷凤心瞧着他,缓缓接道:“家兄是志在必杀独孤一保的他俩这间有什么恩怨,我可不大清楚,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倘若为了他俩这件事而丧失性命,那是太无辜了。”

许窍之淡淡道:“生死有命,这是怪不得谁的。”

雷凤心道:“但我不让你死,我要你活下去,他们已杀人太多了。”

许窍之目光一闪道:“你要怎样?”

雷凤心道:“咱们杀出去!”

“杀出去?怎样杀出去”许窍之呆住。

雷凤心道:“在这辆马车上,赶车的人是阿平,他是我妈的老仆,看着我长大成人的,只要我对他说,他一定可以让这辆马车离开这个市镇。”

许窍这摇摇头,道:“我不走!”

雷凤心道:“你不走,晦阴和落阳会杀掉你的。”

许窍之道:“但我若走了,又怎对得起朋友?”

雷凤心道:“就算你现在不走,又还能怎样?”

许窍之呆了一呆,半晌才道:“就算没有武功,我还有想,还有头脑,也许还可以帮助他们一臂之力。”

雷怪心叹了口气,说道:“这是废话,你若头脑精明也不会给云怜春暗算了。”

许窍之道:“在下的事,在下会自己去解决,只求你把放了,我要去看看浪子!”

雷凤心用力地摇头:“不!你功力尚未恢复,只要离开了,这辆马车,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许窍之道:“与其做个无义之人,不如一死!”雷雷凤心双眉一扬,道:“我不跟你说!阿平,咱们走。”

她才说出“咱们走!”这三个字,马车已向前疾驰了出去。

马车飞驰势逾流星,但瞬即又已速度减弱下来,最后甚至还完全停顿下来。

雷凤心的脸色立刻变了,她迅速撞开车厢门,只见赶车人已倒卧在血泊中。

阿平已死,致命伤是在左边太阳穴。

“玄阴剑!”雷凤心怒叫起来。

“不错是玄阴剑,还请二小姐把剑交还给贫道。”

在她的背后,响起了晦阴道人异常难听的声音

雷凤心把玄阴剑抽出来,冷笑着回头望着晦阴道人“你好大的胆子!”

晦阴道人干笑着,道:“大胆的不是贫道,是这位平叔。”

雷凤心怒道:“放肆!”

晦阴道人说道:“二小姐若要带着许窍之远走高飞,恐怕雷大公子会很不高兴。”

雷凤心道:“这是咱们兄妹的事,岂容你来插手?”

晦阴道人干笑着,道:“二小姐此言差矣,常言有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雷大公子对贫道兄弟两人不薄,他的事咱们又怎能不管。”

雷凤心怒叫起来,喝道:“丑道人,你找死!”

“死”字出口,玄阴剑已动。

雷凤心虽然是女人,但这剑却是啸声隐如雷霆,连人也像是变成一只母老虎。

晦阴道人一笑,立刻身形斜起,侧身避开她这一剑。

雷凤心一剑走空,第二剑寒光一闪,身子也随着一个翻晦阴道人不敢赤手空拳硬接这一剑,只好身形一矮,身子也随之翻滚,再度飞击晦阴。

晦阴道人不敢赤手空拳硬接这一剑,只好身形 一矮,从自己的玄阴剑下窜了开去。

雷凤心誓要为阿平报仇,剑招越来越凶狠,晦阴道人也只是一味闪躲,却并不还手。

雷凤心的剑势忽然慢了下来。

力道也迅速地在减弱她的眼色突地变了,怒道:“妖道你竟敢在剑柄上涂上毒药。”

晦阴道人怪笑一声:“剑是贫道的,贫道喜欢涂什么药在剑柄上,那是贫道的事,二小姐又何必大惊小怪?”

雷凤心面色惨变,但她仍然没有把玄阴剑抛掉她仍然想用这柄剑来收拾晦阴道人。

但她是白费气力了,就算她没有中毒,也很难伤得了晦阴,何况此刻毒力已渐渐发作,她又能给晦阴道人什么威胁。

她终于软垂着身子,斜挨在马车上在喘气。

晦阴道人这才慢慢的走了过来,怪笑着对雷凤心说:“雷大公子待你很好,你又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哥哥?”

雷凤心瞪着他怒道:“我憎恨你们,你们全是江湖上不眨眼的刽子手!”

晦阴道人道:“二小姐此言差矣,江湖中处处陷阱,像公子那样的大人物,更是树大招风,位高势危,不少人都败他,甚至是杀了他,雷大公子若还作妇人之仁,恐怕在仇家手里。”

雷凤心冷笑一声:“大公子的事,我比谁都更清楚,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又何必为他砌辞掩饰?”

晦阴道人干笑道:“二小姐说得不错,既是自己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贫道也不是要把二小姐伤重,剑柄上的毒,依然是云四少爷的那种‘子午软筋香’,只不过份量重了一些,所以药力发作得快一点而已,到了明天,贫道堡证你立刻就会恢复正常。”

他相貌奇丑,兼且缺唇,一笑之下,那副尊容实在令人呕心之极。

他平时沉默寡言,但每次遇了上雷凤心,说话就多起来了。

“二小姐,不要再拿着玄阴剑了,那只会合你中毒更深,身子更为虚弱。”晦阴又向雷凤心逼近了一步,目光却老是盯着她丰满的胸膛。

雷凤心咬了咬牙,终于迸出了一句话:“把剑还给你!”

晦阴一笑,但这笑容立刻就僵硬了。

因为玄阴剑突然有如流星一般,穿过了他的咽喉!

“这是绝不可能的!”晦阴道人心里在狂叫,但喉咙里却已给堵塞住,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雷凤心却愉快地笑了起来,她把玄阴剑留在晦阴的脖子里,然后伸开右掌。

她手掌里居然有一张薄薄的蛇皮。

“妖道,我早就知道你会在剑柄上涂毒,所以就用这张蛇皮隔着剑柄,你以为我上当了,所以就不再防备而中了这一剑,这是以牙还牙,也是我从你们那里学回来的奸计!”

晦阴没话说了,就算有话要说也说不出来。

他满以为很轻易就可以制住雷二小姐,然后在雷大公子的面前领功,但雷二小姐却比他想像中厉害得多了。

他现在若还能说话,也许只好说:“贫道阴沟里番船也!”

落阳是知道晦阴追向雷二小姐那辆马车的。

晦阴一出手就杀了阿平,落阳认为杀得好,而且深信雷大公子不会怪罪下来。

阿平是雷大公子母亲的老仆,当雷母逝世后,他就一直随着雷二小姐。

他并不喜欢大公子,大公子也同样憎恶这个老人。

晦阴趁着这个机会,为雷大公子拔除掉这口眼中钉雷大公子心里一定会很高兴。

当然,为了要掩饰这种“高兴”,他也许会把晦阴痛骂顿,但痛骂归痛骂,在痛骂之后,他必然会暗中给晦阴补偿而且,晦阴一直都很想亲近亲近雷二小姐,这下子似乎是落阳当然想不到,晦阴这一次居然会出了错,而且是个机会了。

错,一错就连性命都赔上了。

等到落阳赶上来的时候,晦阴早已气绝。

雷凤心冷冷的望着落阳,道:“你是不是要为他报仇。”

落阳没开口回答,他的回答只有剑。

雷凤心的手里已没有武器,但她还有一双手。

这位绝色佳人的一双手也是武器,而且威力绝不会比男子汉的拳头逊色。

落阳攻她二十三剑,她在腾挪闪避之余,也反击了落阳十五掌。

“大霹雳手!”落阳忽然怪叫起来。

雷凤心冷笑,也不答话,两掌招式突然束去,居然还抢占了上风。

洛阳接了二十五掌后,忽然道:“这套掌法,你是怎么学回来的?”

雷凤心道:“你管不着!”

她仗着这套“大霹雳手”的武功威力惊人,一口气狂攻了落阳六十八招,但落阳道人功力比她高出甚多,而且又打得十分小心,不像晦阴那么大意,居然着了她的道儿,是以六十八招狂攻下来,雷凤心虽占了绝大优势,但始终还是伤不了他分毫。

落阳并不着急,着急的只是雷凤心。

她知道,这样子再打下去,自己的内力越来越消耗得厉害了,目前落阳虽然落在下风,但总会给他反败为胜的。

若在平时,雷凤心可不怕落阳真的会杀了自己

她终究是雷大公子的妹妹,落阳就算再凶残,也不会愚蠢得这么厉害,把雷大公子的妹妹加以杀害。

但雷凤心却杀了晦阴,而为了晦阴,落阳是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的。

果然,落阳稳守了六十八招后,双方的形势已然逆转。

雷凤心双掌上的劲力越来越弱了,落阳的剑又再盛光大起。

他目中杀气逼人,似乎非要为晦阴报这一剑之仇不可。

雷凤心心中暗叹一声,付道:“想不到今天居然会为了个呆子死在这里。”

她心里所说的呆子,就是现在还被绑在车厢里的许窍之。

但她也没有真的后悔,近几年来她已放纵惯了,她早就想过一点清静的生活,甚至还想过出家为尼。

像她那样的女人,居然也会出家为尼吗?

在一般人的眼中看来,那是难以想像的,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无论她在什么地方,无论她身边有什么人陪伴着她,她还是那么空虚,那么寂寞的。

她本来并不是个放荡的女人。

她曾经和一个穷小子很好,他虽然穷,但却很有教养,而且文武双全,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雷凤心相信自己跟随着他,一定会有幸福日子的。

她没有看错这穷小子,就在他俩订下山盟海誓后,不到两年,这个原本藉藉无名的穷小子,就已经在江湖上冒出头。

可是,这个崭露头角的小伙子,却原来竟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他叫雷凤心等他回来,但最后他却成为朝廷一位大官员的女婿

雷凤心夜闯官邸,找到了他,但却给他关在大牢里,还想杀了她灭口。

他怎样也想不到,关在大牢里的雷凤心,居然很轻易就逃脱出来,三日后,这个负心汉的头颅突然爆裂,死在官邸内。

自此以后,这位雷二小姐就感到心灰意懒了,她做什么事情也提不起劲,有时候闷得发慌了,就到赌坊里赌博,和男人一般酗酒,终日胡天胡帝。

那是一段荒唐的日子。

日子过得越荒唐,她对这花花世界就感到越是厌倦,她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太累了?”

每当夜静无人的时候,她也常常在想:“那负心汉是否非杀不可?”

当她一掌震碎负心汉头颅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那一掌并不痛快,换来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后悔和痛苦。

雷凤心并不是个容易后悔的人,但这件事,她真的后悔了。

他虽不仁,我为何一定要把自己心爱的情郎亲手杀灭?

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就会在枕边悄悄淌下两行眼泪。

在接着而来的岁月里,她可说是“阅人多矣”,但她从来都没有得么真正的快乐。

真正的快乐也许已和他一起消失,一起被杀掉了,她这一生不再有他,也不再会有快乐。

她甚至连想找寻一个和他相像的人也无法如愿。

直至现在,她忽然发现了一个人,这人的容貌,最少和有九分相似。

她决定要救这个人,她绝不能让这人死在两妖道和自己大哥的手里。

这个人就是许窍之!

为了许窍之,雷凤心杀了晦阴,现在看来却又要死在落阳的剑下了。

落阳已看透了雷凤心的武功,她已没有本领可以击败落落阳剑如雨下,雷凤心已被逼得手忙脚乱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又有一道寒光,有如流星般从天而降飞来的这道寒光也是剑,一个女孩子的剑。

是容蓉儿来了!

“当”的一声,星光在黑夜中四溅。容蓉儿挡住了落阳最厉锐的一剑。

这一剑若击在雷凤心的身上,她必败无疑。

小姐就连绝无江湖经验可言的容蓉儿,也看出这位雷二小已经成为了强弩之末。

她根本不知道雷凤心是什么人,但她却愿意和她并肩作战。

她唯一所知道的,就是落阳道人这个妖道杀之不枉但她能杀得了落阳吗?

平情而论,容蓉儿的剑法,已实在不能算坏。

但若说她能杀得了落阳道人,那未免是太无稽了她这从天而降,突如其来的一剑虽然不错,但又怎杀得落阳?

落阳一剑反震过去,她就险些连剑也拿不住了

落阳此刻并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他只想杀人,为晦阴报仇!

雷凤心固然要杀,容蓉儿既已来了,也是同样不能放过!

这妖道已变成了一个疯子,恐怕就算是雷九霄来了,他也同样不会卖帐。

容蓉儿给落阳一剑震了开去,想再挺剑反击,却已无余力。

她整条左臂都已麻痹了,完全不听使唤,一颗心却跳动得很厉害,她平时就算是一口气练剑四五个时辰,也绝不会发生这种接近虚脱的现象。

落阳妖道,真是不容轻视。

他狞笑一声,道:“小妞儿,你想救那姓许的小子?嘿嘿!嘿嘿!真是太不息量力了。”

容蓉儿和雷凤心互望了一眼,虽然她们并不认识,但彼此心里都有着一种难以描叙的沉痛感觉。

她们快要死了,一起死在落阳道人的剑下。

落阳道人的剑又再飞舞,每一朵剑花看来都是那么夺目璀灿。

倘若站在欣赏的有度来看这种剑法,那是十分好看,十分悦目的,但这时候,这些剑花对雷凤心和容蓉儿来说,却不啻是死神的魔爪!

雷凤心甚至已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落阳道人的剑。

而在同一刹那间,容蓉儿的眼睛却反而眼得很大。

她看看这些剑花向自己飞了过来,但却又看见另一把剑。

容蓉儿突然兴奋地呼叫起来,那情况就像是一个快要给突然冲杀了过来

溺死的人,忽然发现身边来了一艘船,船上更有人伸出了一双强壮的手!

落阳道人的脸色却变了。

他洒出去的剑花一朵一朵被击落,眼前同时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两眼炯炯有光的白袍人。

“容鹤年?”落阳失声叫出这人的名字

白袍人一笑,但这笑容并不代表友善,而是充满着可怕的杀机。

“白某来迟了,晦阴在哪里?”这位白袍人正是容蓉儿的父亲,也是灵鹤派掌门。

落阳道人瞪着他,但忽然又目光一转,凝视着容鹤年掌中的剑!

“这是霹雳铁剑,”落阳道人面露惊异之色,“这把剑原来在你手里!”

容鹤年冷笑一声,道:“你看错了,这不是霹雳铁剑,它只是凡铁铸成的一柄铁剑而已。”

落阳道人陡地叫道:“你不必瞒我,我看得出,这就是霹雳王的……”

他还没有说完,容鹤年已把铁剑劈出,落阳道人急忙还招抵抗,虽然没有晦阴联手出剑,但是他的剑势仍然威猛锐厉之极。

但一种更可怕的剑法,却已从容鹤年的手里施展开来落阳居然抵挡不住,连一剑都挡不了。

飕!”一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落阳听见了头骨爆裂的声音。

爆裂的是他自己的头骨。

容鹤年一剑就杀了落阳道人,容蓉儿本该很高兴才对。

但她却有一个不祥的预感,好像一件祸事快要降临了。

同时,她心里也在想:“爹这一剑,是什么剑法?”

她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一剑绝不是灵鹤派的剑法灵鹤派的剑法素来以灵活敌捷,变化莫测驰名武林,但容鹤年击杀落阳道人的一剑,却既简单又直接,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可言。

但那却是于刚至猛,威力无比的一剑。

连落阳也接不住的一剑,它的威力已是不难想像。

还有容鹤年的剑,是否就是霹雳铁剑呢?

霹雳铁剑又是一把怎样的剑?它有什么来历?

容蓉儿是个好奇心极重的少女,这些秘密,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看见父亲的肩背上竟然插着一柄刀!她吃惊极了:“爹,你受了伤?”

容鹤年吸了口气,良久才道:“这不要紧,只要有空闲,爹自会把它拔了出来的。”

“这是一把飞刀?”容蓉儿忍不住追问下去

“是的。”容鹤年承认。

“是谁的飞刀?”容蓉儿一点也不放松,“待女儿去把这人收拾,为爹出这一口鸟气。”

“傻丫头,爹早已把这人料理了,他在背后给我一刀,结果咽喉中了三剑,还等你来为爹出这一口鸟气吗?”容鹤年淡淡笑着说

他看来还是十分轻松,根本没把那柄飞刀当作是一回事容蓉儿的眼圈却忽然一红,道:“计掌柜死了。”

容鹤年脸色一变,接着冷笑道:“雷九霄果然心狠手辣,谁都不肯放过,”

雷凤心也冷笑一声,道:“容掌门你也不是善男信女,又何苦只会数说家兄的不是?”

容鹤年盯着她,忽然道:“你就是雷二小姐?”

雷凤心冷冷道:“是又怎样?”

容鹤年陡地发出了一声怪啸,接着手拈铁剑剑锋,却用剑柄去袭击雷凤心。

在高手手下,剑柄也和剑锋一样,可以伤人,可以杀人。

容鹤年并不想杀雷凤心,他只是想用剑来点住他的穴道。

容蓉儿叫了起来:“爹……”

但她只是叫了一个字,就叫不下去,因为她忽然发觉,自己父亲仿佛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就连他的剑法,都已完全改变。

她震栗了,她想起了江湖上有不少易容高手,他们可以用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难道眼前这人,竟然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别人易容冒充的?

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这种猜测

因为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又看见父亲耳朵后的个特征,那是一块很细小的青记,这块青记很特别,容蓉儿绝对不会认错的。

雷凤心终于已被容鹤年制住了,接着,容鹤年就把她挟在肋下,然后向客栈飞扑过去。

容蓉儿没有立刻追上前,她找到了许窍之,把缠在他身上的缎子松开了。

“你怎么了?你的手在流血。”

“不要紧,这点皮肉之伤,很快就会没事了,”许窍之吸了口气,接道:“是不是你爹来了?”

“是的,”容蓉儿点了点头,说道:“他受了伤,又很凶,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的。”

许窍之安慰她:“不必害怕,这件事很快就会平息下来。”

容蓉儿道:“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吗?怎么脸色这样差?”

许窍之摇摇头,道:“我没事。”

容蓉儿皱着眉,有点生气地说:“你骗我。”

许窍之并不是个惯于撒谎的人,给她一逼,忙道:“我的确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暂时不能跟别人动手。”

“什么叫暂时不能跟别人动手?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容蓉儿更焦急了。

许窍之这才道:“在下一时大意,中了云怜春的暗算,在六个时辰之内,将会无法提聚内力。”

“又是那个可恶的鬼书生!”容蓉儿咬着牙,怒道:“我一定不会放过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

她还没有说完,就已听见了一个人森冷的笑声。

“我就在这里,你是不是想杀了我,为这姓许的呆子报仇。”

云怜春也来得真巧,就像是约定了他们的。

容蓉儿拿起了剑,怒道:“姓云的,你滚出来!”

云怜春立刻就出来了,从路旁一株桦树后缓缓地走了过他手里仍然拿着象牙摺扇,他把扇张开,轻轻地在摇动来着。

容蓉儿怒喝一声,长剑箭矢般射出。

云怜春一笑,象牙摺扇在剑影中飞舞,容蓉儿只觉眼前一亮,云怜春已从自己身旁掠了出去,然后继续直扑许窍之在刹那间,容蓉儿的一颗心似已快要从口腔里跳了出来她同时用极尖锐的叫声在呼叫:“你不是人。”

云怜春不理,象牙摺扇暗藏着的暗器已向许窍之迎面疾射过去。

在那危机四伏的客栈里,雷大公子是志在必杀黄十婆婆的。

黄十婆婆绝不能死,她若在这时候死在雷大公子的手下那么留香这条性命一定完了。

唐竹权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就算拼掉性命,也绝不能让雷大公子冲过去。

但唐竹权挡不住,就算拼掉了一条性命也挡不住。

其实他现在绝不适宜动手,他最好是平心静气地打坐,让自己的内力得到平静的调息。

但他没有这样做,反而把全身最后的一口气都豁了出去那是极危险,也极愚蠢的做法。

但唐竹权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为了朋友,怕什么危险,为了朋友,就算再愚蠢的事也不妨照做可也。”

他若不这样做,也就不是天下第一大醉鬼唐竹权了。

雷大公子也许在心里很钦佩他,但无论怎样,他已决定先杀了这个人。

就算因此而得罪唐老人,甚至得罪了杭州唐门和蜀中唐家堡,他也在所不惜。

也许,他根本已毋须畏惧任何人。

银笛已戮向唐竹权的咽喉,这一击无疑是绝对致命的。

唐竹权没有避闪,也许是根本闪避不了。

只听得一声闷哼,唐竹权已被雷大公子的银笛击了了咽喉。

他一定非死不可。

唐竹权连眼睛都在翻白了,雷大公子发出了一声冷笑。

谁知也就在他冷笑之际,唐竹权的右拳突然向他迎面飞了过来。

这一拳极快,也极凶猛。

但这都并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没有人能料到,他受了这下重击之后,居然还能发出这样可怕的反攻。

在雷大公子的眼中,唐竹权应该已经是个死人,就算他还没有立刻咽气,最少也已奄奄一息,就像是一只已经给割断了喉管的公鸡。

但他错了。

唐竹权并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公鸡,而且,他脖子上的肥肉,更有着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奇技”。

当银笛戮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脖子上的肥肉居然能够把银笛夹住了。

任何人都会以为他受了重创,但偏偏却能够没事。

等到雷大公子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唐竹权的拳头已打在他的脸上。

雷大公子的脸仍然给那顶大帽子遮掩着,没有人能看见他的面庞现在到底已变成了怎样。

唐竹权也看不见。

就算现在雷大公子把帽子除下来,他也不会看得见了。

因为他打出那一拳之后,全身气力都已耗尽,不等雷大公子反击,这个奇怪的而又可怕的大胖子已倒了下去。

但在雷大公子的衣襟上,却可以看见一滴一滴的鲜血,已沾湿了他的胸膛。

这是他脸上流出来的血。

唐竹权虽然已经支持不住,但在最后关头,仍然狠狠的给敌人打了一拳。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反咬雷大公子一口的人,似乎除了他之外,世间上也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人

最少,他这一身肥肉,就已十分“独特”,除了昔年在北海勇歼九大飞鲨的海盗头子鲸爷之外,你实在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像他这样厉害的大胖子。

就算有这么胖的一个人,也未必有他这股狠劲和这份胆色。

雷大公子挨了这一拳,虽然死不了,但也一定绝不好受当然,他现在还是可以杀了唐竹权来解这一口气的,但他没有再动手。

因为唐竹权已倒了下去,就算还能活着,也不可能再向自己发动任何攻势。

雷大公子现在最想杀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黄十婆婆!

黄十婆婆一直都在为龙城璧疗伤治毒,她很专心,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闻不问。

她不是不知道这形势越来越吃紧,但她更知道,只要自己稍有半点疏忽,龙城璧就活不下去了。

她以前从来也没有见过龙城璧,但龙城璧却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年青人。

她喜欢龙城璧,重视龙城璧,全然是受到了时九公的影响。

时九公每次回到荡雁山,都一定少不了提起这位雪刀浪子,而且每次提起他,都一定会眉飞色舞,津津有味地谈上大半天才肯罢休。

在时九公心目中,龙城璧既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兄弟更是他的儿子!

像那样的一个人,黄十婆婆又怎能让他死。

倘若非死不可,那么,黄十婆婆宁愿代替他死在这里。

这不是空谈而是事实,而且这伟大的事实也发生了。

龙城璧已渐渐清醒,他的气力也已渐渐恢复,只是伤口越来越痛。

他能够感觉得到伤口的痛楚,那是表示他体内的剧毒已消失了。

是灵丹妙药的功劳吗?

不错,但那只占全部功劳的一半。

还有另一半,是黄十婆婆的性命!

她用一种最直接,也最危险的方法,来挽救龙城璧。

她用自己的嘴,从龙城璧受伤的地方,把他体内所有的剧毒吸吮过来。

这是一种古老而危险的法子。

最危险的不是龙城璧,而是黄十婆婆,这也可以说是下下之策!

难道除了这条下下之策之外,黄十婆婆已没有别的法子了?

不,她有把握可治好龙城璧,但却要花七八天时间,才能让龙城璧痊愈过来。

但在这强敌环伺之际,他们已不能等待那么久

不要说是七八天,就算多延迟一刻也是大大不妙。

所以,黄十婆婆就用了这条下下之策,她要龙城璧立刻痊愈过来。

但龙城璧并不知道,他一直都陷入昏迷的状态,等到他发现这老妇在自己身边奄奄一息,而且还面罩紫黑之气的时候,世间上已没有任何人能改变这种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黄十婆婆看见龙城璧的面色逐渐开始恢复了生气,她很高兴。

但龙城璧的心情,却比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时候还更沉重还更难受。

他并不是个愚蠢的人,不必这老婆婆说出原因,他已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救了自己。

“不要难过,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我这个老太婆早就不止七十岁啦,这几十年来,时九对我很好,而且就算换上时九公在这里,他也会用同样的方法来救你……现在,你快走……快走……”说到这里,黄十婆婆已含笑而逝。

龙城璧胸膛起伏,他心里太激动了。

他恭恭敬敬地向黄十婆婆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就站起来两眼直视着雷九霄。

雷大公子要杀的黄十婆婆已死。

但他还要杀人。

独孤一保一定会经过这里,这人更是非杀不可。

但现在,他最少还得先杀了一个人才行。

“你就是雪刀浪子?”

雷大公子早已听过这位年青刀客的名字,也知道江湖上有不少极厉害的高手都栽在他的手里。

但这时候,龙城璧虽然还能活着,但无论体力和精神都绝不会处于巅峰状态。

要杀龙城璧,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龙城璧望着雷九霄,但却看不见他的脸,只是看见那顶形状古怪的大帽子。

“你一定要杀独孤一保?”龙城璧没有回答,却在反问。

雷大公子沉声道:“这是本公子的事,你们这些人为何要插手多管闲事?”

他这样问,已表示他已知道了对方是什么人。

龙城璧道:“不是闲事,是大事。”

雷大公子道:“杀一个瞎子,又算是什么大事?”

龙城璧道:“独孤一保这个人也许并不重要,但当年那批宝藏还有灵池堡堡主惨被诛杀的血案,我们每一个人都想知道真相。”

雷大公子冷冷道:“你以为是本公子干的?”

龙城璧道:“就算不是你亲自干的,恐怕其中也大有关连。”

雷大公子冷冷一笑:“就算是本公子干的那又怎样?你要为任盈盈报仇吗?”

龙城璧道:“她死得太无辜,你若是真凶,那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

雷大公子哈哈一笑,道:“好一个人人得而诛之,本公子现在就看你怎样把我这个真凶杀了!”

他不啻已在承认,当年的血案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龙城璧不再说话了。

对于整件事情,他知道的其实很少很少,而其中有一半,都是朱藏真曾经对他提及过的。

朱藏真是任盈盈的长辈,任盈盈还在童年的时候,朱藏真经常抱着她到处游玩,他们一起划船子,掷松果,偷吃恶妇人养的母鸡,又在满是泥泞的沼泽里掷泥团,结果两个人身上都弄得乱七八糟,但两人也愉快极了。

任盈盈若还活着,她也一定不会忘掉这位朱伯伯的。

但她却在生命之火燃烧得最灿烂的时候,突然给人杀害。

朱藏真怎不悲痛?他又怎能不追查到底?

龙城璧是认识这位江湖奇人的,朱藏真也很信任他。

有一次,朱藏真对龙城璧提起过这件事,他最怀疑的一个人,就是雷大公子。

雷大公子是摘星派掌门,但暗地里却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勾当。

朱藏真曾经有摘星派一个分舵舵主身上下了一番功夫,从而知道雷大公子近年来的手段比从前阔绰了不少,而且还在秘密地苦练着一种神秘的武功。

他练的是什么武功?为什么要那么神秘?

朱藏真很想知道答案,龙城璧也是一样。

他们都有正义感,也有好奇心,而且,这件事极可能隐藏着一段骇人听闻的武林秘密。

雷大公子终于动手了,这一次,他没有用那支银笛,他用的只是一双手。

大霹雳手!

大霹雳手是一套怎样的武功?

龙城璧没有认真地见识过,但他却知道这套武功第一招是怎样的。

因为偷脑袋大侠卫空空也懂这一招。

卫空空又怎会懂。

这也很简单,因为他认识一个人,而且这人和他很投契。

于是就教了他这一招掌法。

这人并不是不舍得再多教几招,而是卫空空不想学。

他笑着对这人说:“我还不想拜你这个老朋友做师父。”

这人大笑,也没有再勉强他。

而这一个人,年纪比卫空空最少大四十岁,卫空空称呼他是“老朋友”,那是一语双关,并非虚言的。

想巴结这人的人,武林中实在太多了,但这人性情古怪,很少人能够和他合得来,算来算去,就只有两个人才例外。

这两个人,除了卫空空之外,另外一个就是昔年中原武林第一异人风雪老祖。

风雪老祖与这人平辈论交,这人跟卫空空居然也是一样绝对没有摆出江湖前辈的架子。

这是人结人缘,这也是许多人加做梦也梦不来的福气。

这人的名字,就出来可以同时吓破当今八大掌门的胆子,他就是曾经在泰山论剑大会上,把论剑坛弄得天翻地覆的不速之客——“霹雳仙翁”莫若邪。

卫空空认识莫若邪的时候,莫若邪已是垂暮之年,而卫空空却年轻得很,只有十五六岁。

他才是个少年,却有缘份跟莫若邪那样的前辈高手结为莫逆之交,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奇事

遗憾的是,这一老一少的友情来得太晚了,换一句话说也许可以说是卫空空出生的太迟,他们只是认识了一年,莫若邪就坐化在他一手创建的霹雳山馆里。

他死后,生前最喜爱的五件武器,和一本叫“大霹雳秘笈”的武学奇书,都被埋葬在一处十分隐秘的地方。

把莫若邪埋葬的,是两个忠心耿耿的老仆,这两人实在忠心得厉害,当主人被埋葬后,他们就远离坟墓,在八千里外的座悬岩上,一起往下跳,同时跳个粉身碎骨。

可是,这样秘密的一座墓穴,居然也给人盗取了。

盗掘这墓穴的人,正是大盗白影子!

白影子把莫若邪的五件武器和“大霹雳秘笈”一起盗取了,然后又埋藏在另一个隐秘的地方。

他不是不喜欢这五件武器,也不是不想练“大霹雳秘笈上的武功,而是他实在消化不下。

那时候,他已有三柄宝剑,四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十二柄锋利的金匕首,同时也有三四本武学奇书,书上每一种武功都可以让他花掉十年八载的功夫来磨练。

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武器和武功秘笈,他盗墓只是一种“嗜好”而已。

当然,他那时候绝对不穷,甚至已可用“富可敌国”这四个到后来,白影子也死了,他的宝藏就落在任盈盈和独孤一保手里。

他们若有一段长时间来运用这宝藏的财富,那将会是天下百姓之福。

但他们只是用了一部份的黄金,残酷而卑鄙的袭击就已降临到他们的身上。

那宝藏易主了,“大霹雳秘笈”和那五件武器也已落在别人的手里。

“真的是你!是你串同方涤夺取那宝藏!”龙城璧在怒叫。

直到今天,事情才渐露端倪!

雷大公子冷笑,大霹雳手已施展到第十三招!

雷凤心也练成这套武功,但这套武功根本就不适宜女人去练,就算勉强练成,威力也只能及得上男人两三成左右而已。

若非如此,落阳道人早就已经死在雷凤心的掌下。

此际由雷大公子施展起来,这套大霹雳手的威力就完全不同了。

龙城璧虽然拔刀在手,但竟连一刀也发不出来。

他也和唐竹权刚才的情况一样,现在根本是绝不适宜动手火拼的,更何况对手是雷大公子那样厉害的人物!

但龙城璧没有后悔,他咬紧牙关,他要力拼到底。

可是雷大公子已是智珠在握,他已看得出,在十招之内,定可以杀了龙城璧。

甚至也许不必十招!

但龙城璧还是没有半点畏缩之意,在劣势下苦战的经验,他是绝不缺乏的。

他甚至终于攻出了一刀。

这一刀是“龙卷西风”这本是威猛异常的一刀,无奈时势如此,他这一刀虽然攻了出去,但却是于事无补。

雷大公子冷笑一声,道:“阁下虽然勇气可嘉,只可惜已是强弩之末。”

他又再攻出两掌。

龙城璧狼狈地闪开,雷大公子致命的这一掌必定可以把他击杀。

但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两个人飞掠而来。

他怔住了。

来的虽然是两个人,但能走动的只有一个。

“容鹤年!凤心!”

雷大公子突地住手。

就在这霎眼间,容鹤年已来到了雷大公子面前不足八尺。

他肋下挟着的人,正是雷二小姐!

这时候,龙城璧已软垂着身子,坐在地上。

他已败了,在这种劣势下败阵下来。

但他并未感到耻辱,就算自己没有受伤就败在别人的手下,他也不会因为战败而有耻辱的感觉。

“胜不骄,败不妥。”这六字真言,他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已深切的明白。

人在江湖,只要有战斗,就有胜负,太重视胜负的。人,只要失败一次,也许永远再也爬不起来

幸而龙城璧并不是这种人。

他现在还在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在这种时候,居然有机会休息休息。

他真乐观,也幸亏他是这样乐观的人,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容鹤年冷笑着站在雷大公子面前,手中铁剑却架在给雷凤心的粉颈上。

“雷掌门,久违了。”

雷大公子沉默了一会,才道:“容掌门,你是越来越精神焕发了。”

容鹤年道:“容某还是那副老样子,若说有变化,那是顶上头发都已白了。”

雷大公子冷冷一笑,道:“容掌门既知道自己是武林前辈,就不该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容鹤年道:“若是别的女人,容某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但这却是雷二小姐,那可完全不同了,”

雷大公子冷笑道:“你不是想要她做个妾侍罢?”

容鹤年道:“容某老啦,就算她肯嫁给我这个老头儿,我也自问无能消受美人恩。”

雷大公子道:“容掌门太客气了,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出来,何必抱着一个女人来跟在下开玩笑?”

容鹤年嘿嘿一笑,道:“若说是开玩笑,雷掌门开的玩笑才要够吓人,容某背上中了一刀,你瞧见了没有?”

雷大公子道:“那好像是把飞刀。”

容鹤年冷冷道:“当然是飞刀,也幸亏使用这把飞刀的人十分自负,以为每一刀都一定可以击中别人的要害,所以才没有在飞刀上涂上毒药,否则容某这下子已经魂归极乐世界,再也无缘跟雷大掌门在这里谈话了。”

雷大公子沉吟半晌,忽然道:“容掌门门下弟子不少,怎么个也不见了?”

容鹤年陡地怒声道:“你还在装什么蒜?容家庄差点就没给你们摘星楼派来的杀手夷为平地,到底飞刀大师受了你多少好处,居然这么卖力,带着崆峒派的十二魔僧杀入容家庄?”

雷大公子沉声道:“听容掌门这么说,飞刀大师已给你杀了。”

容鹤年面色铁青,道:“偌大一座容家庄,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给你派来的人弄得变成有如地狱,有如屠场,雷九霄,你真够狠毒,也枉费你我相识多年,到今日还是难免陷入积不相容之局!那飞刀大师现在若还活着,容鹤年又怎对得起死在这群凶僧手下的一门弟子!”

说到最后两句,这位灵鹤派的掌门已激动得连脸都变成片紫红之色,

听见这几句话,龙城璧的脸色也在变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这半个时辰之内,容家庄里竟然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血战!

他虽然知道摘星搂调派了不少高手来到牡丹镇,但却也想不到,这些高手不但是要对付独孤一保和朱藏真,连灵鹤也是摘星楼要诛灭的对象。

雷大公子与容鹤年这一战看来已成定局。

这两人都受了伤,雷大公子给唐竹权没头没脑的迎面打了一拳,容鹤年却给飞刀大师赏了一记飞刀。

这本来也未尝不是公平的一战,但雷凤心仍在容鹤年手里,是以雷大公子投鼠忌器,不敢首先发难。

只听见容鹤年突然冷笑一声,道:“未知雷二小姐这条命,在雷大掌门眼里值得上多少金子?

雷大公子说道:“你要多少?尽管开口?”

容鹤年道:“容某虽然比不上雷大掌门,家中有金山银海,金子银子,容某也不稀罕。”

雷大公子说道:“那么容掌门想要什么?”

容鹤年道:“大霹雳秘笈!”

雷大公子干笑两声:“还有没有其他条件?”

容鹤年道:“只要雷大掌门交出了秘笈,容某立刻放了雷小姐。”

雷大公子点头道:“好,我给你!”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秘笈,抛在一张桌子上。

容鹤年把这本秘笈瞧了一回,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到了今天,这本秘笈才总算落在灵鹤派手中了。”

雷大公子陡地沉声道:“怎么还不放人?”

容鹤年大笑两声道:“谁说不放?”

他果然立刻放了雷凤心。

雷大公子忽然仰天一笑,道:“好!咱们现在大概可以公平战了?”

“随时奉陪!”容鹤年也不甘示弱。

雷大公子道:“这里地方狭窄,咱们到外边去!”

容鹤年冷然道:“同样奉陪,请!”

“请!”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容蓉儿的尖叫声。接着,又是个人惨声呼叫,这一声呼叫听来凄厉之极,在这夜静之中委实令人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容鹤年居然不理。

他正在面对着毕生最可怕的一个敌人,此时此地,绝对不能分心。

只有一个人冲了出去,他必须去看个究竟。

这人当然就是龙城璧。

龙城璧来到那辆银马车的时候,车底下已满是血渍。

血还在不停向下滴,容蓉儿站在一旁,一双眼睛睁得比荔枝还大,看来已被吓呆了。

龙城璧也眼大了眼睛,因为容蓉儿喃喃地在说:“许谷主在车里……许谷主在车里……”

龙城璧的心忽然冷透,连手足都已僵硬。

只听见容蓉儿又颤着声音说:“那姓云的恶贼闯进了车厢里……许谷主早些时又已中了他的暗算,在六个时辰之内功力完全消失……”她在惊惶之下,连说话也有点模糊不表,但龙城璧还是已经明白了她所说的一切。

“姓云的恶贼,你怎么还不滚出来!”龙城璧忽然光火了。

他不顾一切地狂冲过去,一刀就把车厢击碎了一半。

立刻有个人从车厢里滚落下来,他咽喉上满是鲜血,两睁得比容蓉儿的眼睛还大。

龙城璧一怔。

许窍之还在车里盘膝而坐,他望着龙城璧,喜出望外地说:“你没事了?”

这人居然不是许窍之,而是云怜春。

龙城璧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他握着许窍之的手,说:“你杀了他?”

许窍之摇摇头:“不是我,我现在连杀一条狗也不行。”

“不是你杀的?”龙城璧一愣:“不是你又是谁?”

“是老夫!”一个人苍老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

龙城璧猛然回头,一瞧之下,才恍然大悟。

他这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葛衣老人,正在用一种兴奋的目光在瞧着自己。

这老人腰缠软鞭,鞭长三丈八尺九寸,他不是“鬼影神鞭”又是谁。

朱藏真终于来了。

他对龙城璧说:“老夫途经容家庄,发现那里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真是人间地狱,在那里,老夫拾到了一把短剑,老夫把玩了一会,觉得十分称手,就把它据为已有顺手牵羊地带走了,想不到拿着它不到一顿饭时间,老夫应用它杀了这个人啦,哈!龙老弟,你说有趣不有趣?”

龙城璧点头不迭,道:“有趣!有趣!真的很有趣!”

许窍之也学着他不断地点头:“的确很有趣,朱老侠若来一点点,许某就永远也见不着大家了。”

朱藏真陡地大笑:“好!但这里怎么弄得有如鬼城,处处都死人?”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这都是为了等你!”

“等我?等我这个老家伙干吗?”

“还有独孤一保!”许窍之立刻补充着说:“他在哪里?”

“他绝对死不了,大家可以放心!”

“为什么?”

“时九公已把他带走啦,这老神医消息灵通,人人都以为他跑回故乡享福,就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谁知丐帮的消息一传出去,他就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时九公真的带走了独孤一保?”

“当然,他会把独孤一保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把他身上的伤毒治好,他还说,独孤一保的眼睛虽已瞎了许多年,但其实伤的并不严重,只要花三几个月时间,他最少有八成希望可以重睹天日!”

听到这里,龙城璧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朱藏真接着又问:“雷九霄是不是也已来到这里?”

龙城璧点点头,说道:“是的。

朱藏真哼的一声,道:“他在哪里,老夫要找他问个清楚。”

龙城璧向客栈外伸手一指,道:“雷公子就在那里。”

“只是他一个人?

“不,还有容鹤年。

“这两人在那里干吗?”

“决一死战!”龙城璧慢慢地回答。

摘星派与灵鹤派的两大掌门要决一死战,这消息实在很哄动。

但这一场决战,居然没有第三者可以看得见。因为这一战发生得极突然,而且结束得也极快。

当龙城璧带着朱藏真来到他们决战地点的时候,他们这一战已停止下来。

他们之间没有人胜利,也没有人失败,他们只是双双付出了决战的代价。

他们付出的代价是性命。

容鹤用一把铁剑贯穿过雷大公子的胸膛,但他也给雷大公子一掌震碎了腑肺。

那本大霹雳秘笈,容鹤年把它放入怀中,但最后却给雷大公子这一掌把整本秘笈都震碎,碎得有如粉末。

容鹤年当然也活不成了。

这一战的消息,几乎立刻就传扬开去,人人都知道在这天晚上,牡丹镇发生了一连串骇人听闻的惨血案。

但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大家都只能瞎猜一顿而已。

一个月后,容家庄才慢慢地恢复了原来的景貌。

当这里发生大血战的时候,容蓉儿并不在家。但在客栈里所发生的事情,也同样可以令她毕生难忘,

经过群豪一番功夫追查,昔年任盈盈的惨案已有了端倪,甚至渐渐有了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真凶是什么人。

方涤是内奸,那已无可置疑,而主凶却有两个,那是雷九霄和容鹤年!

这两人联合起来,突击任盈盈藏宝之地,然后分赃,各占半一半。

那宝藏有无数奇珍异宝,武功秘笈和神兵利器。

对于喜欢古玩的人来说,昔年白影子在京师城内盗窍的七件宝物,固然是无价之宝,但对于练武之士来说,这十七件宝物的价值,还是比不上霹雳秘笈的。

结果,雷九霄占取了大霹雳秘笈,而容鹤年则占取了霹雳仙翁遗留下来的五件武器。

他跟雷九霄决战时所用的铁剑,正是武林中十大名剑之的霹雳铁剑。

这十年来,容鹤年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那本大霹雳秘笈雷九霄也是一样,对那五件武器总是念念不忘。

这是贪图,也是祸根!

雷九霄终于忍不住了,他暗中网罗高手,决定要先下手为强,给容鹤年一个致命的打击!

其实,就算不是为了那五件武器,雷九霄也要对付容鹤年。

因为霹雳派的势力,也和摘星派一般与日俱增,而且这两派都在江南,正是一山难藏二虎,容鹤年总有一天会跨到雷九霄头顶上来!

这是雷大公子无法忍受的!

他决定不等容鹤年有那么天,首先就要把霹雳派连根拔起,当然,那五件武器也是促使雷九霄有决心跟容鹤年翻脸的主要原因。

他重金聘请高手,其中最厉害的就是飞刀大师。

飞刀大师是个野蛮的和尚,但只要有白花花的银子塞到他手里,他就会变成一个最忠实的奴才。

他精通少林五种掌法,又擅用北派穿心腿,但最厉害的本领还是飞刀,他就被人称为飞刀大师。

所以飞刀大师为雷大公子杀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曾经为雷大公子杀了河西武林大豪严怒狮,暗杀摘星派的一个死对头“千面神捕”吕无双,更曾经为雷大公子一刀杀了“毒观音”姚婉婷,而且每一次都干得干净俐落,最后还毁尸灭迹,教人追无可追,查无可查。

可是,这一次连飞刀大师也失手了。

雷大公子虽然没有漠视过容鹤年,但霹雳派的潜力仍然超乎他想像之外。

终于,这两位武林枭雄,都付出了生命作为这场豪赌的代价!

经过这一场可怕的浩劫后,容蓉儿好像成熟了不少。

对于父亲的作孽,她曾经感到很难受,终日闷闷不乐。

但却有个“呆子”,几乎每天都来看她,安慰她和鼓励她。

这人是老老实实的医谷谷主许窍之。

这位平时绝少跟女孩子谈话的医谷谷主,为什么忽然那么一反常态了。

容蓉儿给他鼓励了七八天,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人生本有不少欢乐事,又何苦老是要用悲伤的往事来把它扼杀?

但却有一个很美丽的女郎,她已决定出家为尼,投在峨嵋门下,

她要陪着青灯佛卷度过此生,没有人能劝阻得住她,就连许窍之也不能。

她说:“我和大公子都有太多太深重的罪孽,只有从此皈依我佛,才能把这些罪孽减轻一些。”

许窍之虽然大不以为然,无奈她意志已很坚决,任谁也无法让她改变初衷。

许窍之只好送她一程,一送就是三百五十里。

常人走三百五十里,可能要花上十天八天。

但以他俩的脚程,不消半日已翻过五座大山,穿过几十条村庄。

三百五十里后,两人还是分手了,但许窍之将会永远记着她的名字。

“凤心姑娘,但愿你能得到真正的平静。”他心里这样为她祝祷。

送别早已厌倦江湖的雷二小姐后,许窍之重回牡丹镇他来到了那座客栈,忽然想喝点酒。

他才踏进店堂里,就已听见唐竹权粗豪的嗓子在叫:“老子又来也!快叫容蓉儿来,老子今天要跟她喝个痛痛快快。”

在他身旁的还有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笑了笑,然后就走过来对许窍之说:“大醉鬼重伤初愈,马上就找人酒了,你敢不敢应战?”

许窍之立刻大声道:“怎么不敢?来,咱们今天拼了!”

唐竹权大喜,匆匆提来两坛美酒。

谁知道许窍之忽然又不见了,唐竹权急问龙城璧,龙城璧微微一笑,道:“他给一个人抢走啦。”

“他奶奶个熊,是谁如此斗胆?”唐竹权生气极了。

这句话才说出口,立刻就有个人大声说:“是我抢走了许老实,你是不是在吃醋?”

唐竹权一怔,循声望去,立刻就看见许窍之驯若羔羊地站在容蓉儿的身旁。

(龙乘风《霹雳武器》全书完,血河九灵OCR并校对,2018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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