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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真假齐不武

在一条清溪旁,一个人站在大雨之中,手里撑着一把纸伞。

这人一身淡青衣衫,他以头巾束发,神情凝重。

他是乐无忌,名天下的中原名侠。

他在这里等待着一个人,那是他的女儿乐秋莲。

乐莲秋终于来了,雨势虽然是那么惊人,但她居然完全没有带着任何雨具。

乐无忌吃惊了:“莲儿,快过来。”

乐秋莲神清怆然,摇摇头:“不必了,反正我早已全身湿透。”

乐无忌怔住,但还是立刻把纸伞递了过去:“你拿着它。”

乐秋莲却没有伸手接伞,只是淡淡的说:“女儿想知道一件事。”

乐无忌吸了口气:“你说吧。”

乐秋莲道:“龙泉堡的齐玉帮堡主,爹是认识的,对不?”

乐无忌皱了皱眉:“为甚么忽然提起这个人?”

乐秋莲盯着父亲的脸:“不要问女儿为甚么,女儿只想知道真相。”

乐无忌终于点点头:“我在很久很久以前,便认识齐堡主。”

乐秋莲道:“齐夫人呢?”

乐无忌的眼色忽然变了,仿佛背后忽然给人重重抽了一鞭子,他望着女儿:“你认为齐夫人怎样了?”

乐秋莲的声音在大雨中听起来有点沙哑:“不是我认为齐夫人怎样,而是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认识齐夫人很久很久了?”

乐无忌沉默了很久,才道:“不错,我认识她也很久了。”

乐秋莲一阵颤抖:“是真的?”

乐无忌缓缓地点了点头:“真的!”

乐秋莲长长的抽了口冷气:“有人说,齐夫人本来该成为乐夫人才对,爹,你是不是曾经和她很好?”

乐无忌的神情忽然变的很萧索,他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才道:“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必隐瞒你,但这都已经成为过去,又何苦再提起?”

乐秋莲的脸庞霎眼间变得比雪还更苍白:“我……我真的是齐夫人的女儿?”

“你在说甚么?”乐无忌的瞳孔刹那间最少睁大两倍:“你再说一遍!”

乐秋莲昂着脸,冷冷地说道:“我在说:我是你和齐夫人的私生女!”

“你疯了!”乐无忌不可置信地,突然一掌掴在她的脸庞上。

乐秋莲没有闪避,半边脸庞已被打得又红又肿。

她的眼泪已迸了出来,但声音却还是那么响亮:“我没有疯!你也没有错,但我有权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

乐无忌呆住。

他实在没有想到,她会对自己讲出这样的说话来。

过了一会,他才用力地摇头说道:“莲儿,你不要相信别人的疯言疯语,当齐夫人还没有成为齐夫人之前,我们曾经很要好,那是事实,但你绝不是我们的私生女儿,你的妈就是紫凤的妈,对于你们两人,我是一视同仁,无分彼此的。”

乐秋莲的目光一阵茫然。

“爹,你没骗我?”

乐无忌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件事情,只要你稍微用脑筋思想思想,就会明白,爹绝对没有骗你的理由。”

乐秋莲摇摇头,说:“但女儿的脑筋早已紊乱,想不透,也看不清楚。”

乐无忌缓缓地说道:“你和齐不武很要好,这件事情,爹早就知道了。”

乐秋莲苍白的脸庞忽然一红。

乐无忌微微一笑,接道:“齐不武这孩子的确不坏,爹绝对不反对你跟他来往,但假如你是齐夫的女儿,那么齐不武岂非就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了。”

乐秋莲的脸又苍白起来:“女儿……女儿是为了这一点感到恐惧。”

乐无忌呵呵地笑了起来,道:“莲儿,你这担心,绝对是多余的,试想一想,齐不武若是你的弟弟,我会完全不加以阻止,让你们继续不断地卿卿我我,谈风说月吗?”

乐秋莲的脸庞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现在简直又已红得像个柿子了。

她跺了跺脚,但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爹,你再笑我,我不来了!”

乐无忌却笑得更起劲:“瞧!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你现在应该明白了,爹并没有骗你吧?”

乐秋莲歉然点了点头:“爹,是女儿错了,女儿是不该听人家胡言乱语的。”

乐无忌笑声收敛下来,他望着乐秋莲,缓缓地说道:“现在,你要说给爹知道,是甚么人向你说出那样荒谬的事?”

乐秋莲吸了口凉气,半晌才道:“女儿不能说。”

乐无忌目光陡地一寒:“为甚么不能说?爹甚么事情都没有骗你,你现在为甚么却反而要瞒着爹呢?”

乐秋莲哑口无言。

乐无忌冷冷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覆。

但过了很久很久,她还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乐无忌忽然冷冷一笑,道:“其实,你不说,爹也已知道是谁的杰作。”

“爹……”乐秋莲吃了一惊,想说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乐无忌望着他,忽然又重地叹了口气,道:“爹知道,这种说话,是紫凤对你说的。”

乐秋莲知道无法隐瞒了,只好点了点头。

“这孩子!”乐无忌不断地摇头,不断地叹息。

“爹,她也许只是一时顽皮,所以才这么说的。”乐秋莲勉强地一笑。

“顽皮?哼!她今年几岁了?这种事情是可以用来开玩笑的吗?”乐无忌满面怒容,“这不是她一时贪玩,而是心肠恶毒,她简直已变成了一个害人的妖精!”

乐秋莲吃惊地说道:“紫凤不会变得这么坏罢?”

乐无忌冷冷一笑:“她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好端端的,忽然收了皇甫一鹤这个老魔头为弟子,真是荒谬之极。”

乐秋莲道:“这正是她太顽皮贪玩了,甚么事情都觉得新鲜有趣,收了一个老头儿作徒弟,她会觉得很威风的。”

乐无忌道:“这有甚么威风?要威风,就该把这种害人不浅的杀人魔王宰了,为武林除一大害。”

乐秋莲忽然微微一笑,道:“这件事她却已真的做了,听说她已经杀了皇甫一鹤。”

乐无忌眉头一皱:“是真的?”

乐秋莲道:“这消息大概不假,连丐帮的梁云峰长老都这么说。”

“梁云峰?是不是那个人称梁老石头的单刀王?”

“不错,就是他!”

“这块老石头可不会胡说八道,紫凤果然真的杀了皇甫一鹤……”乐无忌轻轻地叹了口气:“但说来说去,她还是太胡闹了。”

乐秋莲道:“她年纪还细小,将来会渐渐懂事的。”

乐无忌怔怔的瞧着她,过了很久才叹道:“她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必那么担心了。”

倏地,他的面色刷的一变,接着冷声喝道:“前面的朋友,为甚么不站出来。”

乐秋莲猛然回头,她只看见树木,看不见人。

雨点更大了,就算有人的脚步声,也很容易给雨点的声音掩盖。

但不久,她就听见了有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一株槐树后,缓缓地走出了一个人。

这人却已经残废了,甚至看来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只像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幸好他还能走路。

乐无忌长长的吸了口气,道:“你是甚么人?”

“蓝泰官。”这人神情悽然,道:“乐大侠若高兴,也可以叫我一声蓝总管。”

“龙泉堡的蓝总管?”乐无忌眼中闪动着冷厉的光芒。

蓝泰官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以为自己再也活不下去了,谁知到了今天,我竟然还没有死掉。”

乐无忌瞧着他:“你身上的伤……”

蓝泰官惨然一笑:“你是不是想给我一点补偿?”

“补偿?”乐无忌奇道:“我为甚么要给你补偿?”

蓝泰官道:“你的确不应该给我任何补偿,而且,像蓝某这种无名小卒,根本就不配说出这样的话来。”

乐无忌又怔住了,他怔了半晌,才道:“是谁把你伤成这副样子的?”

蓝泰官:“你一定是要我说?”

乐无忌道:“本来这是你的事,我一点也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知道,但阁下既然说得这么奇怪,乐某人倒想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蓝泰官冷笑了一声,过了很久才终于点了点头,说:“好,我讲出来,也好让你知道自己生下了一个怎样的女儿!”

乐无忌的脸色骤变:“你是说……乐紫凤干的?”

蓝泰官道:“半点不假!”

乐无忌气的面如纸白,他咬着牙,怒声说道:“这丫头真不像话!这太岂有此理了!”

蓝泰官冷冷一笑:“这也没有甚么值得大惊小怪,江湖上,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谁叫我的本领全不济事,给人鱼肉欺侮,伤残肢体,那也是无话可说的事情!”

乐无忌仰天长长的叹了一声:“罢了!罢了!不想乐某一世英明,最后却要坏在这不肖女儿的手上!”

蓝泰官冷冷道:“乐大侠,你不必在这里猫哭老鼠了,何不干脆把我这个残废的废物杀了?”

乐秋莲面上陡地现出了怒容:“蓝总管一一”

“噤声!”乐无忌立时叱止她说下去:“在蓝总管面前,你休得无礼!”

蓝泰官冷然道:“不必这么有礼了,我这次来找乐大侠,倒不是为了区区贱体上的事而来的。”

乐无忌道:“蓝总管有甚么事,不妨直说。”

蓝泰官道:“在下为了送帖而来。”

“送帖?是谁的请帖?”

“蔽上齐堡主!”

“帖呢?”

蓝泰官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但在那株槐树后,却突然有一个巨大的酒坛凌空向乐无忌飞了过来。

这酒坛真是大得吓死人,里面的酒简直可以用来淹死一头野猪。

这是唐竹权的酒坛。

而只要酒坛里还有酒,唐竹权通常都不会舍得用它来作为武器。

但这一次却例外。

酒坛很大,里面也装满了酒,但唐竹权却把它当作是飞镖一般掷了出去。

乐无忌眉头一皱,只见那酒坛弧型般从左方飞来,隐然挟有风雷涌至的呼啸声,倘若给它击中那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但乐无忌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他当然不会给这一只酒坛所吓倒。

他只是轻轻伸手一托,就将酒坛四平八稳的托在掌中。

酒坛是打开的,坛里的酒装得很满,但却居然没有一滴溅了出来,而且好像越来越满了。(因为下雨之故)

乐无忌瞧了酒坛一眼,冷冷道:“这算是哪一门子的规矩?”

这时候,唐竹权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悠然地笑着说:“除了老子的老子之外,老子跟谁都没规矩可言,尊驾虽然是武林前辈,但老子跟你可没有甚么渊源,老子喜欢怎样便怎样,你若是他妈的不高兴,大可以跟老子玩两手。”

他不啻是公然像乐无忌挑战。

但乐无忌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只是个送帖的使者,我怎会跟你动手?”

原来酒坛上贴着一张帖子。

乐无忌把帖子扯了下来,然后随手一挥,说:“这坛酒还给你!”

他一面说,一面抚摸着酒坛,说完之后,左手轻轻一扬,酒坛徐徐地向唐竹权送了过去。

唐竹权的眼色不禁变了。

这酒坛的份量有多少,唐竹权是清楚不过的,若把它用内力急速地推出三四丈,他刚才已经可以办到了,但若要把酒坛悬空慢慢地推送出去,那却是艰难得多。

因为酒坛在悬空的情况下,必然是会向下直坠的,要保持它在半空的高度,只是慢慢地推送出去,那么非要极强大得无形力量支撑不可。

但乐无忌却轻而易举地,就凭本身深不可测的内力做到了这一点。

唐竹权是武学上的大行家,自然看得出,对方的内力修为,比起自己实在是厉害得多了。

他虽然很容易就可以把酒坛接回来,但却已不战而败,而且还败得心服口服。

要唐竹权这样的人败得心悦诚服,可不是容易的事,因为他虽然肚子胖大得惊人,但骨头却比铁石还硬。

但这一次,他无法不服气了。

他捧着那坛渗了不少雨水的酒,忽然长长叹息一声,说:“果然不愧是一代宗师,晚辈佩服!佩服!”

能够让他自称“老子”变回“晚辈”的人,江湖上还数不出几个。

乐无忌面上目无表情,缓缓地看着帖子。

发帖邀请他的人,是齐玉邦。

宴无好宴,这张帖也许就是催命符。

但最后,他会催掉谁的命?现在是未免言之过早了。

雨后黄昏,大地一片谧静,一抹斜阳,照射在庄严的金刚殿上。

这里是二郎江东岸的一座庙宇,庙祝是个落魄的老秀才。

“十年窗下苦”这句说话,对他来说,恐怕还要加上一个“五”字,不是十五年,而是五十年的窗下苦读。

但是这五十年的苦读诗书,并未能使他得到功名富贵,反而越读越穷,先祖遗留下来的屋宇良田,全部给他“读书读掉”了。

因为他除了读书之外,完全不懂得怎样赚钱,而更不幸的是:他偏偏娶了一个花钱比泼水还厉害的女人为妻,结果自然是家道中落,越来越穷。

两年前,老秀才的妻子病死了,他唯一可以倚靠和信任的,就是这庙宇内所供奉的四大金刚。

这座庙宇,是他最后的一座产业,虽然香火不算鼎盛,但老秀才还可以勉强藉此维持生计。

然而,在几天前,老秀才又把这庙宇卖了。

他不能不卖,因为有人愿意给他三千两银子。

对老秀才来说,三千两已是一笔极可观的数目,有了三千两,他可以安渡余年,继续读书!

庙宇易主后,庙宇大门就关闭得牢牢的,外面还竖起了一块木牌,牌上写着:“禁地,入者杀无赦!”

当晚,就有三个鸡鸣狗盗之辈潜入庙中,但第二天一早,他们的尸体就被人发现搁置在西南半里外的坟场上。

这件事,比那木牌有效得多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第四个敢闯进庙宇的人。

这庙宇里有甚么秘密?

每个人都需要睡眠,但在睡眠前后之间,往往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怪事。

有人一觉醒来,满头黑发一夜尽白。

有人梦醒之后,忽然发觉自己躺在一个漆黑的箱子里,这箱子有盖,而外面还有人不断用钉子把盖子牢牢钉住,原来已给人当作死尸处理,丢进棺材里了。

总而言之,怪事是永远不会完全消失在人类领域之内的,就像齐不武,他在一次睡眠之后,接着就遇上了不可思议的怪事。

他发现自己的手变了色。

他的手本来是很晰白的,但这时候,他的手却黝黑得像是一个长年累月给烈日晒着的人。

他的头发,竟然也变了颜色,变得就像是白鹤的羽毛!

他摸了摸脸孔,赫然发现,自己脸上的皱纹,简直就像个老太爷。

可是,他忽然又发觉,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一点也不像是老太爷,而是像个老太婆!

他傻住了,自己怎会变成一个老妇人的?

他吃惊地跳了起来,但他还没有真的跳起,脑袋上已给人重重的敲了一记。

他勉强支持着,睁开眼睛回头看看是谁在敲自己的脑袋。

他不看犹可,一看之下差点没有立刻就昏倒过去,因为敲他的人,居然就是他自己!

其实若说那人就是他自己,那是说不通的,因为他自己就是他自己,别人就是别人。然后,他在那刹那间的感觉却是:自己已变成了一个老太婆,而且还有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正在用棍子敲打自己的脑袋。

在“老太婆”和他自己之间,一切都完全弄得混乱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完全不明白。

那个和齐不武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自然是伪冒的,可是,骤然看来,便连齐不武自己,也看不出有甚么破绽来。

假齐不武打了他一棍之后,淡淡地一笑,道:“血手婆婆,你的头疼不疼?”

齐不武怒道:“你是谁?谁是血手婆婆?”

假齐不武嘻嘻一笑,道:“我当然就是齐不武,谁敢说我是假的?”

齐不武“呸”了一声:“我知道你不是齐不武,你一点也不像他,连声音也不像。”

假齐不武道:“是真的不像吗?”

齐不武忽然怔住,背脊已全是冷汗。

他知道这是一个阴谋,但却不知道对方会用甚么方法来进行。

现在,他已渐渐看清楚眼前的“自己”了,但他越是看得清楚,心里就越是发冷,这人实在是太像自己了。

反而自己现在却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的喉咙很干涩,他望着这个假齐不武,说:“你刚才叫血手婆婆?她是个怎样的人?”

假齐不武淡淡一笑,道:“你不就是血手婆婆吗?”

齐不武拼命地摇头:“不!我是齐玉邦的儿子!我不是甚么血手婆婆!”

假齐不武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只可惜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说话。”

他一面说,一面拿着一块铜镜子,递到齐不武的面前。

齐不武陡地傻住了,他望着那块铜镜子,镜子是正面对着他的脸庞的,但镜中人却绝不是他原来的样子。

他的头发灰白了,脸上满是皱纹,甚至连脸庞的轮廓已完全改变,现在,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容貌来了。

镜中人绝不会是齐不武自己,简直连一点也不像。

他意然已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可怖的老太婆!

齐不武生气极了,他忽然用力把铜镜子向假齐不武的脸上掷过去。

假齐不武却轻轻把它接住。

齐不武忽然又眼色大变,因为这么一掷之后,他蓦然发觉,自己的功力意然已大打折扣,最多只及得上平时的两三成左右!

假齐不武阴森地一笑:“你不是武林高手了,因为你已服下了‘抽髓截脉散功粉’,服下这种散功粉之后,你还可以动刀剑,装腔作势吓唬别人,但真正动起手来,嘿嘿!嘿嘿!……”

齐不武快要给气疯了:“你是甚么人?我跟你有甚么仇怨,你为甚么要这样害我?乐紫凤呢?她在哪里?她为甚么不敢出来见人?”

“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齐少堡主,哟,不对,你是血手婆婆,干么凶得这么厉害?”乐紫凤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原来她一直都在他的背后。

齐不武猛然回头,颤声道:“紫凤,你为甚么要这样害我?”

乐紫凤微微一笑,柔声道:“别说得这么难听,你是我姐姐的心上人,我怎么舍得害你?”

齐不武道:“我要见你姐姐,她在哪里?我一定要见她!”

乐紫凤悠然地笑了笑,说:“你一定可以见到她的,但却不是现在。”

齐不武道:“要等到甚么时候?”

乐紫凤道:“那也不必太久,大概三几天,你就会如愿以偿了,但只怕后果会很可怕。”

齐不武道:“我不怕!”

乐紫凤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不会害怕的,因为你现在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血手婆婆了!”

齐不武尖声道:“为甚么连你也说我是血手婆婆?”

乐紫凤淡淡道:“因为我已有了一个很完美的计划!”

齐不武愣住,过了半晌,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他惊骇极了,他惊骇并不完全是因为知道自己将会有怎样可怕的遭遇,而且也是因为他忽然发现,乐紫凤竟然是一个心肠如此毒辣的少女!

“不!你怎能这样伤害你的姐姐!”他大叫。

乐紫凤忽然寒着脸,冷冷的说:“我憎厌她,她一直都负我,我的一切她样样都要抢,甚至是你,她是明知我喜欢你的,但仍然要把你霸为己有,她太自私!太可恶!我要好好的教训她!”

齐不武面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他怔怔地看着乐紫凤冷酷的脸庞道:“你疯了?她是你的亲姐姐呀!你怎可以要这样教训她?”

乐紫凤冷冷一笑:“我知道她是我的亲姐姐,但她不配!我甚至告诉她,她是我爹和你妈生下来的私生女儿!”

齐不武的脸发热了,那是因为极度的愤怒,他咆哮地叫道:“你太卑邮!太恶毒了!你究竟算不算是个人?”

乐紫凤冷哼一声:“你不必向我严辞质问,我已决定了要让你们两人终身痛苦,谁也不能改变我的主意!”

齐不武忍无可忍,也不管自己的功力还只剩下多少,突然一拳就向她的脸上飞了过去。

这种举动是很粗暴的,尤其是对这么一个娇滴可爱的女孩子来说,这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的。

但齐不武却已真的无法忍耐得住。

乐紫凤却在这时候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就一拳把他击在地上。

齐不武本来想用这种方法把乐紫凤击倒的,但是,最后倒了下去的却是他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齐不武又再悠悠转醒。

但他现在仍然是个“老太婆”。

而这一次,当他转醒过来之后,他的脑筋似乎呆滞了。

他的脑海里一片迷糊,甚至已忘记了自己是谁。

这时候,他看了自己正坐在一张高背靠椅上,面前是四尊金刚塑像,还有一张摆满了香火的巨大神案。

有人在敲木鱼,不断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在那人的身旁,有一只铜炉,这一只铜炉甚是精致,只见一缕青烟,从炉顶上的麒麟孔中袅袅冒升,齐不武只觉得阵阵奇异的香气,直透丹田,闻着十分舒适,但脑筋却是越来越麻木了。

他只是看见,自己已座在一间庙院殿堂的中央,四周的环境看来既庄严,又阴森。

他已完全进入迷惑之中。

过了好一会,那个背对着他的人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用一种很奇特的表情望着他。

这人是伪冒的齐不武。

当齐不武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可说是吃惊极了,到现在,他却没有甚么特别的反应,甚至是完全无动于衷。

假齐不武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你可知道我是谁?”

齐不武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假齐不武又在笑:“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名字,你要牢牢的记住,永远也不要忘记。”

齐不武茫然地说:“我会记住的。”

假齐不武满意地笑着说道:“你听住了,我叫齐不武,是龙泉堡堡主齐玉邦的儿子。”

齐不武看着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假齐不武道: “那很好,你记着,我叫齐不武,是齐玉邦的儿子!我叫齐不武,是齐玉邦的儿子!我叫齐不武!齐不武!齐不武……”

齐不武不断的点头,不断的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假齐不武不开口了,他缓缓地走了出去。

接着,又有一个优雅的声音缓缓地说道:“齐不武已经走了,你为甚么不去杀了他?”

齐不武缓缓地转过了脸,看见神幔后来了一个人。

这人正是美丽而诡秘的乐紫凤。

“你是谁?”齐不武连她也认不出来了。

乐紫凤走到他面前,淡淡地笑道:“你不必理会我是谁,因为,你必须首先知道,你自己到底是甚么人?”

齐不武瞪着她,茫然地说道:“我是谁?”

乐紫凤道:“你姓刁,叫刁影梅,现在已六十八岁了,江湖上的人,都叫你血手婆婆。”

“我是血手婆婆刁影梅……”齐不武喃喃地道:“我是血手婆婆刁影梅……”

乐紫凤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对了,你要记着,下一次遇上齐不武的时候,一定要杀了他,为你的师姐报仇!”

“师姐?我的师姐又是谁?”

“他叫乐秋莲,你一向都是很喜欢她的。”

“乐乐秋……她是我的师姐……对!我记得了!乐秋莲是我的师姐,”齐不武忽然握着了拳头:“但我怎么再也记不起她是怎样的?”

乐紫凤说道:“你不会再看见师姐了,因为刚才那个叫齐不武的人,已强奸了她!”

齐不武怔怔地想了一会,忽然说:“强奸是怎样的?”

他这一反问,乐紫凤反而给他问得傻住了,立刻连脸也红了起来,过了片刻,她才又说:“齐不武不但强奸了你的好师姐,而且还杀了她!”

这一次,齐不武有反应了,而且还相当激动:“他敢杀了我师姐?我也要杀了他!”说着,霍声站了起来,眼睛里同时露出凶厉的光芒。

乐紫凤轻轻地叹了口气:“但他已经走了,他的轻功非常之好,你虽然是血手婆婆刁影梅,武功也极高,但现在是万万赶不上他的了。”

齐不武陡地呆住,道:“那么怎办?怎办?”

乐紫凤说:“你现在好好休息,千万不能到外面走动,明天我会带你去找齐不武,为你的好师姐报仇!”

齐不武不断的点头,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乐紫凤笑了笑,她的笑容忽然又变得温暖如春。

又有谁能想像得到,在这温暖如春的笑容里,居然会隐藏着比洪水猛兽还更可怕的杀机?

明天已变成了今天。

今天的天气十分好,天晴而风轻,这应该是一个令人精神焕发的日子。

但在那爿铺满细砂的大广场上,人们的心情却是各有不同。有人耐心地等待,有人烦躁不安,有人掌心暗自冒汗,也有人磨拳擦掌,战意如虹。

这里总共有九十七个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江东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

除了江东武林的高手之外,还有来自杭州唐门的唐家父子、医谷第一号神医时九公、杀手之王司马血、偷脑袋大侠卫空空等武林奇侠。

当然,行踪飘忽,四海为家的雪刀浪子龙城璧也在其中,他们都在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这人是冲霄教教主玉至尊,也就是中原名侠乐无忌!

他会不会来,他若来了,这里会发生怎样的事?

没有人知道答案,但每个人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所以,无论他们的心情现在怎样,都只好等待,静心地等待。

没有人出声,也许在场之中,最响亮的声音,就是唐竹权喝酒时所发出“骨嘟骨嘟”的声响。

唐老人不时瞪着他,终于忍不住说:“你少喝一点行不行?”

唐竹权立刻把酒坛放下,说:“老子之言,孩儿岂敢不从?”

唐老人皱了皱眉,把酒坛抓起看看,原来里面已空空如也,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总有一天,你会淹死在酒坛里。”

唐竹权讪讪一笑,道:“与其要死,倒不如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好。”

唐老人冷冷道:“今天你不愁没有这么个机会了。”

此言一出,江东豪士相顾骇然,这对唐家父子,真是敢作敢为,甚么话都说得出口。

立刻有个身长七尺,面黄如蜡的白衣人冷冷地望着唐老人,沉声道:“唐老祖宗你不远千里赶到江东为咱们助拳,咱们很感激的,倒不知是唐老祖宗何以会在此时,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

这人是江东青竹县的教头,他是以金砂劈空掌成名江湖的,手下功夫极硬,脾气也是一样,又硬又臭。

他叫严永济,外号“一掌判生死”,在江东武林之中,名气仅次于齐玉邦和卓公子。

在江东武林之中,敢跟这位严教头顶撞的人,恐怕还数不出几个。

但唐老人是何等样人,怎会给严永济所吓到,他冷冷一笑,道:“你错了,老夫从杭州到此,怎么说也没有千之遥,昔才老夫只是与劣子谈话,就算老夫说甚么,旁人也管不着。”

他这番说话,可也不无道理,严永济的脸色看来又比平时更焦黄几分。

“嘿嘿,嘿嘿,果然不愧是威镇杭州的风云人物,”严永济连声冷笑:“只可惜这里并不是杭州城。”

唐老人道:“这里也不是青竹县!”

两人已在针锋相对,忽听一人叹了口气说:“两位,这里是在下约晤玉至尊的地方,现在正是江东武林风雨飘摇的时候,大家何苦自己怄自己人的气?”

唐老人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常言道:“强宾不压主。”唐老人再固执,也不会不识大体,跟主持大局的龙泉堡堡主抬杠。

这时候,全场只有一个人是坐着的,他就是齐玉邦。

他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虽然比起半年前,他已消瘦得多,脸色也差了很多,但他仍然是龙泉堡的堡主,仍然是足以影响整个江东武林的大豪杰。

只是,这几个月以来,这位江东武林大豪杰的境况,也未免是太悲惨了。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大家都有辱亡齿寒之感,以是这一次对抗玉至尊乐无忌的大会,江东不少武林高手都赶来助阵,连严永济也不敢坐视不理。

因为他们都知道,倘若连龙泉堡也站不住脚的话,其他的帮会门派,将来也难免步其后尘,相继落入冲霄教教主掌握之中。

只是,冲霄教教主竟然又是中原名侠乐无忌,这也是令群雄十分惊诧的。

但卓公子与冲霄教挂上了钩的事,已被证明,而卓公子与乐无忌来往密切,也被揭露了出来,凡此种种事实,都足以证明,冲霄教教主玉至尊就是乐无忌!

更令人感到愤怒的,就是乐无忌竟然设下了陷阱,在雷峰塔下杀了火云姥姥,却把一切罪名,都推在佛门棋王的身上!

这种手段,简直就是灭绝人性!

到了今天,大家看见齐玉邦饱受蛊毒折磨后的样子,都不禁从心底里冒出寒意来。冲霄教太可怕,也太可恶了,江东的豪杰们,绝不能让这股恶势力蔓延下去。

乐无忌已成为了江东武林的公敌。

他甚么时候才来,他会不会来?

他会不会暂避锋头,日后才向江东群豪来逐个击破?而这一点,也正是一些老谋深算的老江湖所最顾忌的。

倏地,远处传来了一阵长啸之声。

严永济脸色一变,说道:“乐无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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