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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师夺权 魔教崩溃

老星。

他仍然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袍。

他的身形是高大的。

他的眼睛是神秘的。

一个神秘、高深莫测的老人,先后救了铁马、龙城璧、商九鹰。

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弄清楚老星的真正身份。

他真的姓老,名星?

龙城璧不相信。

他相信老星只不过是胡诌出来的名字。

龙城璧一直都在推测这个神秘老人的名字。

老星每次的出现,都令人有一种神出鬼没的感觉。

现在,他又出现了。

这一次,除了老星之外,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龙城璧虽然未能肯定老星的真正身份,但是总可以知道,这个神秘的老人与魔车教是势不两立的。

老星和魔车教有什么仇怨?

如果魔车教要除去老星,现在是否是一个良好的机会?

龙城璧却认为,慕容劫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魔车教当然不能容忍老星的做法。

老星救铁马、救龙城璧、救商九鹰,还把葛九命囚禁,这些一切一切,都足以使魔车教立下最大的决心,把老星置诸死地。

但现在,想除去老星还不是时候。

老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慕容劫虽然武功极高,但要杀老星,最少得要等待魔车教的高手集中一起,才能动手。

如果魔车老人在这里的话,大战势必一触即发。

但现在,魔车老人不在冬城。

慕容劫只好打退堂鼓,一声不响,离开了冬城五深寺。

老星也没有追击。

他只是提醒慕容劫,别忘记十天之后,在落鹰崖下决战。

决战。

那将会是决定生死存亡的一战。

这一战,谁将会胜?谁将会负?

龙城璧没有去想。

也许这一战没有人得到胜利。

两败俱伤的战果,又有谁能言“胜利”二字?

夜深沉,星疏,杯中有酒。

老星仰望着一片漆黑,漫无边际的穹苍,眼睛里彷彿有星光在闪烁着。

这里不是老星的家。

这里是冬城最大一间客栈的后园。

后园有一口井。

井早已干涸,而且上面还用木板钉盖着。

老星突然走到井前,跪下。

他在默祷。

最后,他卷起宽阔的衣袖,然后再找出一把尖刀,把刀锋向腕上划去。

血如注,滴在井边。

没有人看见他这种动作,只有龙城璧看见。

龙城璧没有睡,他也有心事重重。

老星突然睁大眼睛,向后直射。

四目相投,谁也没感到意外。

“龙老弟,你都看见了?”

“不错。”

“你是否觉得老夫有点疯?”

“没有。”

在老星的眼中,突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龙城璧淡淡道:“你以前曾经杀过多少无辜的人?”

老星的身子猛地一震。

过了好一阵,他终于叹道:“没有一百,最少也有八九十了。”

龙城璧的声音听起来冷如冰:“光是你一个人,便已杀了八九十个无辜者,还有你以前的手下呢?”

老星的脸,在星光下变得更苍白。

良久,老星才重重一咳,然后道:“他们都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去翻查死人的账?”

龙城璧的脸沉了下去:“别忘记你正在为死人默祷,更准备为他们报复。”

老星咬了咬牙:“你可知道这一口枯井下,埋藏着多少副无辜冤魂的尸骨?”

龙城璧冷冷道:“二十八副。”

老星苍白的脸,突然变成紫红:“不错,是二十八副,你可知道他们死得有多惨!”

龙城璧叹一口气,道:“以前死在他们手下的人,也是凄惨无比,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老星霍然长身而起,冷笑道:“如果你是老夫,你会不会替他们报仇?”

龙城璧又叹口气,不再说话。

老星忽然仰天狂笑。

他的笑声比哭声更难听。

龙城璧不想再听下去,他并不同情老星。

因为老星就是以前的红衣帮帮主,红衣天尊端木不残!

昔日红衣帮被魔车教彻底摧毁,二十八煞变成二十八尸。

唯一走漏,幸免于难的人,就只有帮主红衣天尊端木不残。

端木不残就是老星。

老星就是端木不残。

龙城璧早已怀疑这一点,到现在终于被证实。

魔车老人的野心相当大,他要击倒任何足以威胁他的敌人。

昔日红衣帮气势薰天,自然难免成为魔车老人攻击的目标。

但端木不残却在最后关头,逃脱了魔车老人的魔掌。

自此之后,端木不残隐姓埋名,另行建立第二个组织。

这一个组织,名为星星盟。

星星盟的盟主,就是端木不残。

端木不残已暗中训练了一批战士,而这批战士,随时都准备与魔车教拼命。

魔车教的白衣杀手,灰衣蒙面杀手都不容易对付。

尤其是那些不要命的杀手,拼命的时候全心全意只顾取掉敌人的性命,而绝不计较到自己本身安危,这种杀手更加难以对付。

但端木不残仍然有一拼的决心。

星星盟的力量,也还不是魔车教的敌手。

但江湖上反对魔车教的武林高手并不少,只要再把这些人联成一条阵线,这股力量就会庞大得多。

铁马、商九鹰、龙城璧、司马血和卫空空,都足以让魔车老人感到头痛。

端木不残唯一感到最遗憾的,就是老牛角香铜人,已被魔车教掳去,如今生死未卜。

香铜人被魔车教高手掳去,显然是为了报复。

原来香铜人早就已经与魔车教的黑白车长老火并过几次。

香铜人虽然已洗手收山,但黑白车长老咄咄逼人,竟然要香铜人把牛角府献给魔车教,作为黑白车的总坛。

香铜人当然不肯。

结果,黑白车长老之一的阴阳棍魔任双城被杀,死在香铜人的一双牛角之下。

魔车老人大为震怒。

两役之后,香铜人终于中伏,被八个灰衣蒙面杀手掳去。

魔车老人不但掳去香铜人,连铁马山庄都不肯放过。

斩草除根,正是魔车老人一向行事作风。

落鹰崖,距离冬城大约二百里。

十日之后,落鹰崖下,就是决定魔车教与星星盟存亡的时刻。

端木不残希望能借龙城璧、司马血和卫空空的力量,给予魔车教一个沉痛的打击。

商九鹰和铁马,仍然受伤,缺乏战斗能力。

商九鹰伤得很重。

如果他没有端木不残的治疗,他早已死去。

端木不残颇精医术。

但他却无法让二十八煞起死回生。

至于铁马,一伤再伤,这一次被银车杀手伤了脸庞,治疗更倍觉困难。

但为了讨好龙城璧,再难治理的伤势也要给他治好。

直到目前为止,风雪之刀仍然落在银车杀手的手中。

风雪之刀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刀。

十日之后,龙城璧是否可以把刀夺回呢?

十日时间,说长不算长,说短也不算短。

有时候十载光阴,彷彿弹指即过。

但这十日的时间,却好似像消逝得很缓慢,缓慢得令人有难以感受的滋味。

但是无论怎样,十日的时间终于过去了。

晨曦。

落鹰崖下,将会发生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场剧战。

没有任何人能制止这一场战争。

它就像突如其来的风暴,没有人可以制止。

现在,大概是风雨的前夕,落鹰崖下,沉静得可怕。

其实,这里的景色很美。

但无论怎样美丽的景色,只要给鲜血一染,立刻就会变得恐怖、丑陋!

血,是人类最宝贵的东西。

但当它从人的身体流出来之后,它就会变得比猪粪还不值钱。

江湖人最可悲的事,就是他们的血流得太容易,也流得太多。

落鹰崖下的战争快将开始。

距离落鹰崖两里之外,有一个小镇。

落鹰镇。

落鹰镇没有客栈。

但这里却有一间破庙,不少过路的江湖汉子,都喜欢在这里过夜。

破庙左邻,有一个卖牛肉面的老人。

现在天刚破晓,老人便已经开始做第一宗生意。

吃牛肉面的,是个昨夜睡在破庙里的人。

这人很胖。

但他吃牛肉面吃得并不多,只吃一碗便饱了。

胖子吃完牛肉面,卖面的老人忽然叹口气,道:“朋友,你刚才吃的一碗面有毒。”

胖子听了这句说话,没有吓了一跳,却道:“既然如此,再来一碗。”

卖面的老人一呆,道:“老汉已吿诉你面里有毒,你还要再吃第二碗?”

胖子叹道:“既然面里有毒,恐怕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吃面了,此时不吃,更待何时呢?人生在世谁无死,尤其是像我这种人,更是死不足惜,而唯一可惜的,唉……”

卖面老人瞪着他,道:“唯一可惜的是什么事?”

胖子又自摇头叹息,道:“老子做梦也想不到,香老怪竟然会卖面,而且还卖有毒的牛肉面,岂不令人惋惜?”

“香老怪?”卖面老人嘿嘿一笑:“谁是香老怪?”

胖子的脸突然沉下,冷冷的道:“香铜人,你别再在老子面前乱耍怪招了,老子是什么人,会连你这个老王八都认不出来吗?”

卖面老人一怔。

胖子从地上捧起一个大酒坛,两人四目交投,突然同时哈哈大笑。

他们的大笑,并不是装出来的。

因为他们并不是仇敌,而是朋友。

卖面的老人正是香铜人。

而这个大胖子,却是天下第一号醉鬼的唐竹权!

香铜人原本已被魔车教掳去。

魔车老人并没有杀他。

因为一个活着的香铜人,可能会比死了的香铜人更有价值。

最少,他可以利用香铜人,去要胁香铜人的朋友。

同时,还有最大的一个因素,就是魔车老人知道香铜人拥有十八块完美无瑕的紫玉。

这十八块紫玉,魔车老人早已垂涎。

他想用这十八块紫玉雕琢一辆精致的紫玉魔车,并以此玉车作为魔车教的最高令符。

所以,香铜人被掳之后,魔车老人不但没有杀他,反而视如上宾,客客气气的。

这是“软功”。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香铜人的脾气,一向吃软不吃硬。

魔车老人如果要用严刑对付他,香铜人所吃的苦头就大了。

但这一次,香铜人运气甚佳。

他杀了魔车教的黑白车长老任双城,满以为被掳之后,必然难免皮肉受苦。

而他也没有存着还能生存之念。

谁知道魔车教的总坛,突然离奇发生大火。

这一场大火来得很汹涌,且很突然。

魔车教总坛,顿时一片混乱。

混乱当中,竟然有人把香铜人救了出来。

对于香铜人来说,这真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魔车教总坛失火,显然是有人纵火之故。

但有谁能在守卫森严的魔车教总坛纵火?

救香铜人的,是一个蒙面人。

这种事,的确是令人难以想象。

但姑勿论怎样,香铜人脱离险境了,救他的人,吩咐他最好改行,到落鹰镇的破庙附近卖面。

香铜人果然听话,略经易容,就在这破庙的旁边,摆卖牛肉面。

他知道蒙面人的说话,一定会有某种深意。

果然,他在这里碰见了唐竹权。

香铜人虽然略经易容,唐竹权还是一眼便已认出这个卖面老人就是香老怪。

就算香铜人把自己的容貌完全改变,唐竹权也一样会知道他就是香铜人。

理由很简单,把香铜人从魔车教总坛里面救出来的人,就是唐竹权的父亲唐老人。

自从香铜人被魔车教掳去,唐竹权就到处打听魔车教的总坛在什么地方。

他没有查出。

但唐老人却查出了。

唐老人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但他的头脑相当灵活,别人查不出来的事,往往他都能很容易就查出来。

魔车教总坛,是在一个深谷之中。

如果魔车老人在总坛的话,唐家父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唐老人居然又查出了一件事。

魔车老人已经有三个月之久未曾回过总坛。

唐老人再三计算后,秘密地从丐帮请到八大长老来协助,实行火烧魔车教的总坛。

结果,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香铜人被救出。

魔车遭遇到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挫折。

旭日东升,阳光绚烂。

落鹰崖下,有两个很大的帐篷。

帐篷是金色的,在阳光下看来,很刺眼。

这两个帐篷上都明显的绣着一个“魔”字。

魔车教早有预备,两个帐篷里的人就是正副教主。

渐渐地,风吹得猛了。

帐篷被风吹得勒勒作响。

帐篷外有很多马车,一共是二十辆。

白衣杀手,灰衣蒙面杀手以至不要命的杀手,都已齐集在落鹰崖下。

蓦地,一只被割断了颈的老鼠,应声飞射到左边的金帐篷上。

老鼠不会飞。

死老鼠更加不会飞!

但这只断了脖子的老鼠,是被插在一支长矛上的,长矛飞过来,老鼠就在矛尖之下。

那是魔车老人的金帐篷。

但现在金帐篷已染上了血。

死老鼠的血。

魔车老人好像一点也不介意,他坐在帐篷里,怀中有一个很骚媚的女人。

她是魔车老人最宠爱的敏姬。

帐篷里面不但有女人,还有鲜花,美酒。

鲜花香。

美酒甜。

然而再香的花,再甜的酒,又怎比得上眼前这刚刚薰香沐浴过的敏姬。

魔车老人虽然老了,但他仍然是个男人。

只要他是个男人,面对着敏姬这种天生尤物就绝不会无动于中。

魔车老人的态度很温和。

敏姬抬起头,凝视着他那苍老,平时威严十足的脸。

她佩服这个老人。

跟随这个老人已有六年的敏姬,深深了解到魔车老人,他绝不容易被任何人击倒!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被击倒!

有些人宁愿死,也不愿意睁着眼睛看见自己失败在敌人的面前。

魔车老人无疑是其中之一。

平时,任何人看见魔车老人,会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但敏姬不怕。

别看轻她是个女流之辈,她的胆量比许多男子汉都更大。

魔车老人也同样了解敏姬。

不过,她喜欢胆大的男人。

对于胆大的女人,他总觉得欠缺了一种安全感。

现在,魔车老人终于后悔。

他后悔在六年前,不杀了这个骚媚冶艳的女人。

六年前没有杀她!

今天他还是要杀她的。

因为魔车老人已查出,唐老人纵火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完全是因为敏姬从中策划。

外面的天气是如此的美好。

但帐篷内的一位美人,却立时就要血流五步,死在魔车老人的毒手之下。

魔车老人的脸上,仍然态度温和。

他温和地拨弄着敏姬的秀发。

想到美人立刻就要死在自己的手下,魔车老人的确有点惋惜。

凭魔车老人现在的权势,要找一个比敏姬更漂亮的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敏姬已有了魔车老人的骨肉。

魔车老人一直都渴望自己能有一个儿子。

现在,他骨中的骨,血中的血,就在敏姬的腹中。

他是否能够狠下心肠,给予敏姬致命的一击?

魔车老人没有动手。

帐篷外,他的敌人已到。

星星盟的老星,就是昔年的红衣帮帮主,红衣天尊端木不残。

端木不残和魔车老人,都一定会坐立不安,头疼得很。

现在他们互相缠着,就像两只恶斗中的大螃蟹,你钳着我,我钳着你,死都不肯放手!

对于整个武林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魔车老人在帐篷内,忽然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响起。

魔车教黑白车长老之一的雷猛已经与敌人交手!

雷猛在黑白车长老中,是最年老,但嗓子却也最大的一个。

魔车老人很讨厌这人的嗓子。

但他却颇欣赏雷猛的插山十一掌。

忽然间,-阵惨叫之声响起。

这惨叫之声,比雷猛呼叱的嗓子还要大。

魔车老人悠悠一笑。

雷猛已胜了。

星星盟出师不利,先折一人!

接着,魔车老人又听到雷猛大吼如雷的声音响起,道:“哪个不怕死的,尽管过来,过来。”

魔车老人眉头一皱。

雷猛贪功心切,这是兵家大忌。

星星盟虽然初战失利,但端木不残还有很强的援手。

龙城璧、司马血、卫空空,这些人都很难对付。

魔车老人叹了口气,又亲了亲敏姬。

然后,他斟了一杯酒,一口气全部喝下。

敏姬的眼中,忽地掠过一丝狠毒的光芒。

她似乎想用这种狠毒的目光,杀死魔车老人!

但目光再狠毒,也不能伤人毫发。

不过,毒酒呢?

毒酒是否能杀得了魔车老人?

帐篷外,又再杀声震天。

魔车老人的目光盯在敏姬的脸上,忽然冷冷道:“你现在一定很高兴。”

敏姬眼珠一转,露出了一个茫然的神色:“我为什么会很高兴?”

魔车老人冷笑道:“难道你没有看见我刚才已喝下了那杯酒?”

敏姬嫣然一笑,道:“你喝酒我为什么会感到高兴?”

魔车老人道:“因为酒中有毒!”

敏姬好像大吃一惊,霍然从魔车老人的怀中跳开:“什么?酒里有毒,难道你认为是我下毒想毒死你?”

魔车老人摇摇头:“毒不是你下的,你根木没有机会碰我的酒。”

敏姬一怔。

魔车老人瞪着她,忽然厉声道:“但你已经串通了慕容劫,要他在酒杯中涂上七步断魂水!”

敏姬什么话都没有说。

魔车老人接道:“可惜慕容劫毕竟是本座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叛教弑师,他还没有这个胆量呢。”

敏姬的脸仍然骚媚漂亮,但却已有点发白!

魔车老人冷冷一笑,道:“他已把你的阴谋全部向本座说出,所以,这酒杯根本就连一点毒都没有。”

敏姬不禁叹息一声。

魔车老人说的都是事实。

魔车老人接道:“你串通慕容劫,想成为魔车教的新教主,那还罢了,何以竟然还勾结唐家父子,火烧本教总坛。”

敏姬没有解释,也不想解释!

她咬了咬牙,突然冲前一刀刺出。

她的手本来什么都没有,但当她向魔车老人冲前的时候,刀就在她的手中。

一柄只有八寸刀锋的刀。

她的出手很快,也很准。

就凭她这一刀,魔车老人已觉得有点意外。

他想不到敏姬的武功,居然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刀光一闪,闪电般向魔车老人的胸膛刺去。

魔车老人坐在那里,全身纹风不动,他只动了两根手指。

但这两根手指却比敏姬的刀更快,更准。

也更有力。

“铮”一声响,两指一夹刀锋,这把百炼精钢打造的好刀,忽然就断了。

断得就像是一根脆弱的枯枝。

敏姬的刀虽断,但仍有半截刀锋。

魔车老人沉着脸,等她再出第二刀。

但第二刀却令魔车老人为之一呆。

因为敏姬的第二刀,并不是刺向魔车老人,而是刺向她自己的小腹。

刀锋本来八寸长。

魔车老人双指折断了刀锋的一半,余下来的半截刀锋还有四寸。

现在,这四寸刀锋已完全没入了敏姬的腹中。

敏姬重重一咳,惨笑着道:“我既然杀不了你,就只好杀了你的儿子……”

魔车老人刹时脸色僵住,道:“贱人,你……”

敏姬嘿嘿一笑,道:“老匹夫,你一向都不相信自己能够养下一个儿子,你总疑心为我腹中的孩子是别人的,你错了,除了你之外,我还没有接触过任何的男人……。”

说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倚在帐篷边咽了气。

魔车老人神情黯然。

他的敏姫死了。

他的骨肉也随着敏姬腹中的血,流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张冰冷的脸。

慕容劫。

慕容劫的脸冰冷。

他手里的竹箫也同样冰冷。

魔车老人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慕容劫的脸,好像越来越胖,连他手里的竹箫也在发胀。

魔车老人这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

慕容劫的脸没有发胖,他的竹箫也绝不可能发胀。

一切都没有变。

唯一变了的,是魔车老人的眼。

“你喝的酒,杯子是无毒,但酒里有毒!”

慕容劫淡淡的说道:“我把敏姬的阴谋向你披露,就是要移开你的注意力。”

魔车老人闷哼一声:“好徒弟!”

慕容劫悠悠道:“敏姬想杀你,因为她的姐姐,在十二年前被你先奸后杀。”

魔车老人一阵干笑:“这又算得了什么一回事?女人本来就是男人的玩物。”

慕容劫道:“可惜这种玩物很危险,比玩火还更危险。”

魔车老人冷冷一笑:“放屁!”

慕容劫淡淡道:“放屁不能杀人,但放毒却能把你毒死!”

魔车老人大声道:“畜牲,为师有什么地方亏待你?”

慕容劫摇头一笑,道:“没有。”

魔车老人怒道:“你在酒里下的是什么毒?快拿解药出来!”

慕容劫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道:“你以为酒里无毒,偏偏有毒,而且是一种比七步断魂水更毒的化骨腐尸散。”

化骨腐尸散!

魔车老人的脸已开始变成紫色,瞳孔中不停流眼水。

接着,流的不再是水,而是血!

慕容劫诡秘的笑声更响亮。

接着,他又道:“你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向你下毒手,你全心全意准备对付星星盟,但最大的敌人,却在你身边许久了。”

魔车老人倏地大喝,像巨鹰般飞扑慕容劫。

慕容劫没有还击。

他只是从容地退出帐篷。

魔车老人刚飞扑而起的身形,突然一窒。

没有任何人阻止他。

但化骨腐尸散的毒力,已随着他这一下飞扑,发散全身。

魔车老人一声惨笑,就在笑声中气绝毕命。

帐篷外,仍然打斗激烈。

但魔车教的教主,已经被杀。

而新的魔车教教主,就是弑师夺权的慕容劫!

权力!

世间上最能令人心动的事,除了名利和女人之外,就是权力。

权力欲越强大的人,他的野心也一定越大。

位高势危,树大招风。

拥有越大权力的人,他所站着的位置一定越危险。

古今中外,此理万世不移。

慕容劫在魔车教的地位,仅在魔车老人之下。

但为了得到绝对的权力,慕容劫连自己的师父都不能容忍。

落鹰崖下,群雄云集。

又有谁料想得到,慕容劫对于魔车教的实力,抱有极大的信心。

他准备先除去星星盟,杀雪刀浪子,诛杀手之王,还要把偷脑袋大侠的脑袋砍下。

接着,他更打算要向武林八大门派下手。

他的野心是惊人的。

目前,他首先要对付的,就是落鹰崖下星星盟的高手。

激战一场复一场。

端木不残的手下,已损折过半。

银车杀手最后终于上前,向端木不残挑战。

风雪之刀,就在银车杀手的手上。

端木不残正准备迎战,龙城璧已比他先一步,含笑而出。

“这是我的刀,如果我死在这把刀下,在下无话可说。”

银车杀手盯着他,冷冷道:“你将会无话可说的。”

龙城璧微笑着:“请出刀。”

银车杀手深深吸了口气。

面对着雪刀浪子,虽然风雪之刀不在他手上,而在自己的手里,但他又能有多少取胜的把握? 没有人知道。

银车杀手更不知道。

风越吹越急猛。

龙城璧在风中傲立。

他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

司马血把碧血剑交给他,但他没有接下。

银车杀手看见龙城璧双手空空如也,心中取胜的把握陡增。

一声暴喝,风雪之刀已石破天惊的向龙城璧迎头砸下。

龙城璧好像没有看见这一刀。

他似乎已万万避不开去。

但当刀锋几乎已劈在龙城璧头顶之际时,龙城璧突然躺下。

他躺下时的速度,竟比银车杀手这一刀还快。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绝不多。

司马血人剑合一,身法快绝无双,但要他突然如此急速躺下,恐怕也是未能办到。

银车杀手显然未曾料到龙城璧会有此一着。

不过躺下来虽然能避开一刀,却不能制敌。

银车杀手心念电转,刹那间连续使用十八招地堂刀法,就向龙城璧劈去。

刀锋如滚球般滚向龙城璧。

但一幌眼间,龙城璧竟然五指箕张,向刀锋之上抓去。

这样快的刀,刀锋又是如此锋利无匹,他这一抓,准有九成会惹来断手之祸。

但龙城璧的手没有断。

断的是银车杀手的右手!

龙城璧这一抓,明明是向风雪之刀抓去的。

但忽然间,五指已伸到银车杀手的右腕上。

高手相争,生死系诸一发。

龙城璧这一抓若是稍慢半步,断手的就一定是他。

但他的手很快。

比银车杀手快一点点。

就只是这一点点的时间里,强弱已判,胜负立分。

龙城璧竟然把银车杀手的腕骨,完全捏碎。

腕骨碎裂,风雪之刀再也拿不牢。

手一松,这柄价值连城的风雪之刀,又回到了雪刀浪子的手里。

银车杀手神色惨变。

但他仍然不肯认输。

左手一扬,七十二颗毒砂,以满天花雨的手法洒了出去。

这七十二颗毒砂,颇具重量,每一粒都粗大如尾指的一半。

可是,这七十二颗毒砂射出之后,龙城璧连影子都已不见。

七十二颗毒砂射空。

但银车杀手的背心,却吃了一刀。

这一刀,穿过了他的心脏。

立死无救!

龙城璧空手夺刀,再用风雪之刀杀了银车杀手。

这一幕情景,令慕容劫禁不住轻轻的吐出口气。

但另一幕决斗,却令慕容劫面容稍稍一宽。

金车杀手竟然把端木不残击至重伤。

端木不残的武功,本来并不在金车杀手之下。

但端木不残做梦也想不到,背后有人暗算他。

暗算他的人,赫然是壮妃。

壮妃在端木不残剧战金车杀手的时候,突然上前。

端木不残正待喝止壮妃不必帮手。

他以为壮妃是上前与自己联手合击金车杀手的。

但谁知壮妃并不是对付金车杀手,而是对付端木不残。

她用一把金匕首,连刺了端木不残三次。

金匕首没有刺中端木不残,但却把端木不残逼得招式大乱。

金车杀手岂会放过如此千载一时的机会,左掌觑准来势,重重印在端木不残的胸口上。

端木不残登时吐血。

“贱妇,你竟敢暗算我……”

壮妃冷冷一笑:“你可以暗算别人,我为什么不能暗算你!”

端木不残面色铁青:“老夫暗算过谁?你说?你说!”

壮妃咬了咬牙道:“二十五年前,你用毒镖,从背后袭击中州狼侠霍如影,这件事你忘记了没有?”

“狼侠?”端木不残重重的咳嗽两声,咳出来的都是瘀血:“你是狼侠的什么人?”

壮妃冷笑道:“我是狼侠唯一的女儿霍珍!”

“好!你隐瞒得很好!”

“假如隐瞒得不好,今日又岂能把你杀掉?”

端木不残跄踉一退。

霍珍大喝一声,双手紧握金匕首,猛然向端木不残扑杀!

金车杀手一怔。

本来是他和端木不残决战的。

但事情突然发生变化,他竟然变成了局外人。

霍珍这一扑,扑得狠,扑得准。

端木不残已受重伤,无法闪避。

但他毕竟是个老魔头,老狐狸。

他自知已无生望,索性不闪不避,任由霍珍的匕首刺到。

匕首已刺进了他的心脏。

但端木不残的手里,也突然亮出了一把同样的金匕首。

这一把金匕首,也刺进了霍珍的心脏里。

这两把金匕首,完全一模一样。

这一对金匕首本来就是一对,昔年端木不残暗杀中州狼侠霍如影,最少有一半是为了这对金匕首。

端木不残杀了中州狼侠,但却只得到其中一把。

另一把金匕首下落不明。

现在,端木不残终于得到了。

但这把金匕首并不是落在他的手上,而是落在他的心脏里。

端木不残和霍珍互撑着。

两个人都瞪着眼睛望着对方。

两个人都没有倒下。

两个人的胸口上都插着一把金匕首。

两个人都在同一的时间内死去。

风吹发乱。

但他们的心却永远都不会再乱了。

剧战仍在继续。

慕容劫已得到了魔车教最大的权力。

他要魔车教扬威于天下。

只要有了威名,何愁不大富大贵。

名与利,向来都是息息相关的。

可是,这一战他估计错误。

星星盟虽然全军覆灭,但龙城璧,司马血和卫空空这三个人,却比星星盟更难于对付。

慕容劫杀性大起。

魔车教的白衣杀手,灰衣蒙面杀手和那些不要命的杀手,都一齐出动。

一时之间,杀声震天。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群武林高手涌至。

为首一人,须眉皆已灰白,身穿灰袍,手持松木红缨枪,赫然竟是唐老人。

在唐老人的身后,还有一个捧着一只大酒坛的胖子,和一个手持一双大牛角的老人。

这两个正是唐竹权和香铜人。

在香铜人的身后,还跟着几十个叫化子。

这些叫化子,有老有嫩,但都是丐帮六袋以上的高手。

凡在丐帮中能背负六袋以上的弟子,都有极高的武功。

何况其中还有八大长老?

落鹰崖下,真是热闹极了。

舍死忘生的一场大厮杀。

血流如雨。

断臂残肢碎肉横飞的景象,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大战何时结束?

龙城璧不知道。

慕容劫也不知道。

这两个一邪一正的顶尖高手,已悄悄的离开了落鹰崖。

他们在落鹰崖半里外的一条小溪畔,决一死战。

急风,烈日。

溪流淙淙。

镶着彩虹珍珠的竹箫轻轻奏起乐曲。

曲音苍凉。

苍凉得令人在烈日下都有阵阵冰冷的感觉。

龙城璧的刀在鞘中。

他与慕容劫来到了这条溪畔,好像一点动手的意思也没有。

一曲既终,慕容劫忽道:“你知道这一阙曲的名字吗?”

龙城璧摇头。

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出来。

龙城璧叹一口气,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怎样?”

慕容劫道:“你可知道这一阙曲是谁创作的?”

龙城璧道:“唐竹君。”

慕容劫道:“不错,就是你连梦中都不能忘记的天下第一美人唐二小姐。”

龙城璧道:“可惜你并非奏琴,而是吹箫。”

慕容劫冷冷道:“你可知道世间上有多少人希望得到唐小二姐的青睐?”

龙城璧道:“阁下也是其中之一?”

慕容劫道:“不错。”

龙城璧叹了口气。

黄金,名驹,宝剑,美人,永远都最令男人心动。

慕容劫的声音开始变得更加冰冷:“只要你还活着,唐二小姐就绝不向别人发生兴趣。”

龙城璧叹道:“所以,我是个该死的人。”

慕容劫冷笑道:“不错,你该死,你比任何人都更该死!”

冷笑声中,镶着彩虹珍珠的竹箫已向龙城璧胸前八大要穴点去。

落鹰崖下的战争,终于结束。

金车杀手死了。

银车杀手死了。

端木不残、霍珍最后还是被打斗的人潮推跌。

他们本来就已死了许久。

淮北双毒在这一战中不见了宝贵的脑袋。

他们的脑袋都被卫空空的剑砍下。

而唐老人父子,香铜人和那数十名丐帮高手的突然赶到,无疑是这一战的转折点。魔车老人还未亲自督师出战,就已死在毒酒之下。

白衣杀手,灰衣蒙面杀手,不要命的杀手,此刻都变成了没有命的杀手。

魔车教终于崩溃。

群雄现在唯一到处找寻的,就是慕容劫和龙城璧。

这两个人突然失踪。

他们到了哪里?

直到差不多黄昏的时候,龙城璧和慕容劫却又突然回来了。

龙城璧的脸上,露出了极其疲倦的神色。他的确疲倦得要命。

而慕容劫,他不疲倦。

咽了气的人,永远都不会感到疲倦。

他的咽喉上有血。

血渍已干。

他的脸上挂着微笑。

他是被龙城璧背着回来的。

龙城璧缓缓把慕容劫的尸体放下。

司马血看着他。

他疲倦地说道:“魔车教完了,咱们为这些死去的人挖个坟墓吧。”

没有人反对这个提议。

几十个人一起挖坟,把九十九具尸体,不分敌我一起埋葬。

这一役,牺牲了九十九人的性命?

不!

总数共是一百。

别忘记敏姬的腹中,已有了魔车老人的骨肉。

秋意渐深。

铁马山庄又在动工,重新兴建了。

铁马虽然受了重伤,但龙城璧已亲自护送他到医谷治疗。

经过医谷的十数位老医仕细心医治,不但他的伤势可以复完,连脸上的容貌都回复如初,并未变成丑八怪。

铁马是硬汉。

就算变成丑八怪,他也绝不在乎。

老牛角香铜人,和老书虫商九鹰,在铁马山庄主持重新兴建的工作。

每一个人都感到很愉快。

就在铁马山庄重新建成的时候,铁马已伤癒回来。

还有一件更值得庆贺的事,就是铁马在同日为人之父。

香云凤为他产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这个孩子刚出世,便足足九斤重。

所以,他的名字就叫做九斤。

铁九斤。

唐竹权闻讯,拍掌叫妙。

香铜人却是眉头大皱,频说胡闹,胡闹。

唐竹权大声叫道:“铁九斤这名字有什么不好?你又不是孩子的父亲,干你鸟事。”

香铜人一楞,嘴里什么话都说不出,登时惹得哄堂大笑……

(全文完,“刀恨”提供武林版书影,“weiwei27”录入,“忆飞刀”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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