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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霹雳剑仇九峰以其雄浑的掌力,和一趟风雷闪电的霹雳剑法,击败逍遥书生雷道生。而烈火头陀也在起隙准备偷袭青龙帮总坛之际,为站在一旁观战的蓝玉珍,赶上去一掌击退。

正在雷道生的生命垂危时,而骷髅老怪也在虎视眈眈的时候,青龙堂主通臂仙猿徐文杰和坛前护卫天台双怪申氏兄弟一行数人,风驰电掣赶到。

霹雳剑仇九峰眼看目前情势一变,骷髅老怪站在一旁还没有动手的意思,他才要烈火头陀施放烈火追魂弹和烈火夺命珠,内藏药剂,见风即燃,而且不易扑灭,一经沾身,非烧得皮焦肉烂不可。尤其是烈火追魂弹中,更含有毒液;烈火夺命珠里含有毒针,更增加了烈火的威势。

烈火头陀一心要到括苍山青龙帮总坛,痛报当年削耳之恨,满以为仗着自己这几年来苦练精进的功力,再加上威力无比的火器,还不是手到成功。没有想到在括苍山刚一出手就被蓝玉珍一掌击退,差一点震断心脉。

烈火头陀真是又气又急,这才将多年所练奇毒烈火追魂弹和烈火夺命珠以满天星的手法,狠命打出。丰好蓝玉珍预知在先,急声喝退青龙帮众人,并仓猝发掌遏住火弹和火球的飞行,这样才使通臂仙猿徐文杰等,幸免于被火烧死。可是,蓝玉珍虽然发掌遏住了火弹火珠的追袭,却抑止住不了烈火的燃烧,括苍山脚之下,顿时一片火海,逼得人节节后退。

正在这时候,隔着一道火墙似的烈焰,烈火头陀扬声呵呵大笑,道:“我要不把青龙帮夷为平地,誓不为人。”

蓝玉珍一听大急。也不知道烈火头陀还有什么更厉害歹毒无比的火器,而且隔着这道烈焰,万一仇九峰烈火头陀骷髅老怪趁机奔上括苍山,这边能越过火焰追赶过去的人,为数不多,措手不及,括苍山总坛要吃大亏。

蓝玉珍想到情急处,心里一急,顿时把口一张,一股真气劲射而出,手中聚莹神剑也脱手飞行。但见一道青光闪电样的超过火焰,立即听到那边一声“哎呀”,有人噗嗵倒地。

蓝玉珍顿时人作大鹏展翅,势化夜鸟投林,疾如飘风闪电超过火焰。人在半空中伸手一捞,聚莹剑抓在手里,这才飘然而落,稳立在一旁。

刚一立稳身形,突然有人一声厉喝:“这娃儿,以气驭剑的功夫,是谁教给你的?”

蓝玉珍也止不住顿时一惊,心里闪电一想:“师父告诉我.以气驭剑的功夫,已经失传达百余年,武林之中少有人知道。这是何人能识得这项功夫?”

心里闪电一转,人立即一个转身,星目疑视,一见骷髅老怪满脸沉重地站在一边,眼睛里闪着一丝惊惶的色彩。

蓝玉珍略一思忖说道:“自然是我师父教给我的喽。”

骷髅老怪冷哼一声,厉声说道:“娃娃!你休要在我老人家面前耍赖,你以为我会找不出你的出处吗?”说着大袖一拂,脚下草鞋一蹬,人像脱弩之箭,冲天而起,只一个转眼,已经远达卅丈之遥,隐没于远处密林中,

骷髅老怪临走之时,露了这一手惊世骇俗的轻功,蓝玉珍看在眼里也不由地暗暗心惊。以老怪的轻功来看,其功力已经是到了顶境,要是与之对敌,熊否稳操胜算,尚无绝对把握。

蓝玉珍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学一道,真是无可穷尽。在未登昆仑绝顶之前,蓝玉珍目空一切,除了佩服心上人承哥哥的神功无敌之外,其他的人,鲜能值得蓝玉珍一顾的。如今昆仑绝顶三月内外功的精进,何止十倍以上,更学会了武林绝技“以气双剑”的功夫,反而变得细心谨慎。这才叫做“初生之犊不畏虎,长出角来反怕猿”。

蓝玉珍如此微微一怔,那边仇九峰一见情况不妙,连骷髅老怪都拂袖而去,如果自己不及时识趣,只怕今天难逃出括苍山境。卅六着走为上策,趁蓝玉珍在这一怔之际,悄悄地一展身形,借着烈焰燃烧的遮掩,接连几个腾挪,逃逸而去。

万事皆有定数,霹雳剑仇九峰的逃逸,为尔后青龙帮带来一次倾覆基业的危险。此系后话,按下不表。

蓝玉珍刚一回过神来,身后一阵风声飒然,旋身一看,通臂仙猿徐文杰,天台双怪申氏兄弟,以及负伤的逍遥书生雷道生等几位高手,飞身跃过烈焰,来到蓝玉珍身后。

通臂仙猿徐文杰,首先抱拳说道:“多承蓝小侠义伸握手,使我等免遭烈火毒液之难,使青龙帮得免遭残徒肆意摧毁。大德不敢言报,请小侠到敝帮总坛,让老朽略尽地主之谊.”说着报出自己的姓名,并引见了天台双怪申氏兄弟.

蓝玉珍听罢也拱着手说道:“徐堂主你我都是武林中人,仗义除暴,是你我之本份,徐堂主何必如此言重?何况小生与贵帮巡察风……。”

蓝玉珍一时说溜了口,顿时发觉不对,立即改了过来,说道:“小生与贵帮何巡察忝为道义之交,更不能袖手不管。”

徐文杰是何等老练江湖,蓝玉珍这一顿之间,老堂主顿有所悟。眼见蓝玉珍人品出众,举止潇洒,端的是一个绝世的美男子,只是谈吐之间,多少流露一些脂粉气息。加上蓝玉珍又说明与何云凤有道义之交,这还能不明白?这位蓝明小侠必是一个冒牌的假货。

通臂仙猿徐文杰立即微笑着说道:“蓝小侠与敝帮何巡察是知交,如此越发不是外人。”

蓝玉珍一见徐老堂主对自己盯了两眼,不期而然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搭讪着说道:“徐堂主是否知道,何巡察与石老帮主这次天山之行情形如何?”

徐文杰讶然失惊,问道:“蓝小侠知道敝帮巡察与帮主有天山之行吗?”

这位青龙帮堂主言下之意,是奇怪蓝玉珍既然知道何云风和帮主都不在总坛,又如何专程赶来总坛?

蓝玉珍是绝顶聪明的人,哪能听不懂徐文杰的话?便把自己如何同何云风分手,而奔向太湖,又如何偶遇仇九峰与烈火头陀计算前去括苍山燃平总坛,因而追踪来此。

青龙堂主徐文杰听完蓝玉珍的话,才长呼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叫做吉人自有天相,而贼人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蓝姑娘!恕老朽狂放无礼喊你一声姑娘,石帮主和何巡察以及丐帮宋老帮主,还有肖小侠都因你被黑风帮所掳,曾兼程前往黑风帮。”

通臂仙猿徐文杰也便把中途四象峰夺宝之事,以及得知川中五鬼的下落,帮主一行又匆匆赶往川中的经过,略略叙述了一遍。

蓝玉珍开始一听叫她姑娘,不由地双颊飞红,神情至为尴尬。后来听说心上人承哥哥已经和老帮主以及凤姐姐赶往川中去了,芳心中不觉大喜,总算是有了着落,把刚才那份羞意,又忘记一干二净。连忙问道:“老堂主此话当真?”

通臀仙猿徐文杰呵呵笑道:“老朽怎能欺骗姑娘?”

蓝玉珍一听脸上不觉又是一红,立即拱手说道:“老堂主盛意,晚辈心领.晚辈急于要赶往川中,不能打扰,就此向老堂主告辞。”

徐文杰知道此时姑娘心里是急如星火,不愿多留片刻,也就不便挽留,便说道:“蓝姑娘既然急于就道,老朽不便多留。姑娘对青龙帮之深情厚谊,容待帮主面谢姑娘便了。”

蓝玉珍此时真是恨不能立即插翅飞行,飞到四川,连谈话都没有心情,匆匆地对徐文杰以及雷道生申氏兄弟拱拱手,道声:“再见!”

立即吸气腾身,掠地凌空,只见她长衣飘拂,宛如凌空驭风而行,转眼只是几个起落,已经踪影不见。

剩下通臂仙猿徐文杰,逍遥书生雷道生,天台双怪申氏兄弟,痴立疑望,无限赞叹,深深觉得,如今一代英雄出少年。

且说蓝玉珍姑娘离开括苍山境以后,渐渐人烟稠密,自是不便施展轻功。而且,此去这川中路程遥远,光凭自己脚程,势难赶到,再加上此去路程不熟,万一走入岔途,往返耗费时日,更非上策。

姑娘略一思忖,决定南下金陵,从水道溯流而上,经安庆,宜昌入川。虽然水道行来稍慢,比单身一人,从陆地上去闯,要稳当多了。意念—决,立即转道前往金陵。

金陵是旧游之地,而且,姑娘此时一心赶路,准备只在金陵稍歇之后,立即乘舟北上四川。

本来蓝姑娘可以找青龙帮香主马五山所开设的客店,转而一想,何必惊动别人,自己只在此地作一宵之逗留,随便在城外江边码头,寻找一家干净客店住下再说。

谁知道刚一进入金陵,市面上就传着一股流言。“武林至宝‘苍虚秘笈’已经出世,得主是一个年青英俊的相公。黑白二道的高手都想获得这一个武林奇珍,准备在金陵拦截这个年青的相公.”

蓝玉珍姑娘一听这个谣传,顿时心里一惊。暗自忖道:“苍虚秘笈是承哥哥所得,如果这个传说是真,承哥哥和风姐姐他们要到金陵来吗?”转而一想:“这中间恐怕有误传之处。依徐文杰所说,承哥哥和风姐姐他们分明早就入川,怎会如今还在金陵?但是,这又是谁空如其来的出来一个‘苍虚秘笈’的得主?其中必有蹊跷。”

蓝姑娘本来是急忙要赶到川中去会晤承哥哥的,如今一听到这件事,一则好奇,到底要看看这位冒充“苍虚秘笈”得主的年青相公是谁?一则他倒是盼望果真是承哥哥来到了金陵,免得再跑一道川中。

这样一来,蓝玉珍便打算在金陵住上两天,把这件事打听个水落石出之后,再决定行程。

蓝玉珍姑娘来到金陵城外,住下客店的时候,便感到情形果然有些特别。在客店里,市街上,特别是茶楼酒肆里,到处都是三山五岳的好汉。

蓝玉珍姑娘虽然不是久历江湖,但是,一个身负武功的人,落到这姑娘眼里,决不会认不出来的道理。而且,使姑娘感到吃惊的,有不少都是身负极高上等武功的高手,都出现在金陵,显得这件事的严重.如果不是事情上十之八九的可靠性,这些三山五岳的好汉,不会如此群集此地,难道肖小侠果真的到了金陵。

蓝玉珍一想到“承哥哥”,一颗芳心就止不住砰砰乱跳。常言道得好:“事不关己,关已则乱。”姑娘对于承哥哥的事,还能不关心吗?顿时心里就想道:“我何不把这件事情打听清楚再作道理。”

想罢,迈步就走进一家叫做“醉月楼”的大酒馆,靠边要了一付座位。要了一壶酒,几样小菜,浅酌几杯,耳朵里却留神着这一个乱烘烘的酒楼里每一个人的谈话。

蓝玉珍姑娘乍一进入酒楼也稍稍引起了一点骚动。那是因为姑娘那种盖世无双的风度,举止萧洒的姿态,姣好与美女般的面容,使得酒楼上的人,都投以吃惊的眼光。幸好蓝玉珍姑娘的功力已经是含而不露,敛而不放,一双眼睛除了清澈如入秋深潭之清水一样之外,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练武的人,大抵最异于常人的,就是一双眼睛,功力较深的人,眼神一动,光芒四射,慑人心魄。假若蓝姑娘也有—双慑人心魄精光四射的眼睛,醉月楼的当场,就要变成争夺“苍虚秘笈”的战场。

因为,来到金陵的高手,除了少数名气大的高人之外,大都只知道“苍虚秘笈”的得主是一位年青相公,最近要从福建来到金陵乘水路入川。至于这年青相公是谁?是什么形态?何时来到金陵?谁也不知道一个准确的答案。

蓝玉珍姑娘只是一个英俊而年轻的相公,一派文绉绉地不像是身负武功的人,虽然腰际也配挂着宝剑,看上去只是装饰品而已,江湖上鲜有人知三尺不到的短剑。

大家虽然禁不住要向蓝玉珍姑娘多看几跟,可是慢慢地大家又把话题转到“苍虚秘笈”的得主身上去。

蓝玉珍姑娘坐在一旁,一面随意浅酌,暗地里却是留神细听。零零星星断断续续听到的话,大概不外乎几点,“苍虚秘笈的得主是一个武功非常高强的年轻相公。”“这个年青相公曾经在福建地区和一个黑道中的高手动过手。结果是那位黑道中的高手落败离开福建。”“虽然这年青相公击败这位黑道中的高手,却没有施展苍虚秘笈中的绝技。”“根据一般线索的显示,这位年青相公要来金陵,乘舟入川。”

蓝玉珍姑娘思忖了半天,觉得这个年青相公不是承哥哥。因为,承哥哥已经入川,再则,承哥哥即使先去福建洞宫山黑风帮总坛,也不会是一个人单身前往。风姐姐和石老帮主,还有丐帮雪地飘风宋老帮主,一定会陪他前去。

那么这位自称是‘苍虚秘笈’的得主的年青相公又是谁?不管如何,蓝玉珍姑娘要决心等着看看,这人究竟是谁,敢冒此危险,假称自己是“苍虚秘笈”的得主,而引起一场武林高人的追踪。

蓝姑娘心念一决,便准备算账下楼离去。突然。姑娘觉到有两道眼光凌厉地凝视着自己。姑娘心里突然一动,把要走的意思又告打消。借斟酒之便,衣袖—拂,竹箸落地.姑娘不慌不忙俯身拾箸;星目趁便向侧身着去,赭在过一瞥之间.蓝姑娘止不住芳心“砰”然一跳。

原来坐在蓝姑娘身侧不远的地方,一位姑娘支颚而坐,一双光亮慑人的大眼睛,正一转不转地凝视着蓝姑娘。这姑娘生得真美,在蓝玉珍姑娘的眼睛里觉得“美”,这“美”的成份就可想而知。蓝姑娘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胎,姑娘平日所熟识的几位女中豪侠,如:何云风姑娘,薛明霞姑娘,那个不是沉鱼落雁玉骨冰肌?可是,今天蓝姑娘一见到这位姑娘——仅仅是一瞥之间,便觉得这位姑娘更是美得惊人,而且就凭这一瞥之间,蓝玉珍就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一个深刻而难忘的印象。

—头略嫌蓬松却又光亮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两条又扎又长长的辫子,鹅蛋脸,嵌着一双又大又圆,亮晶晶,乌嘟嘟的眼睛,鼻子挺直,像玉石雕琢出来的,小嘴红喷喷的,此刻正微微地半开着,露出一排又细又密又白像是编贝般的牙齿,最令人心醉的,海棠乍放的面颊上,浅浅地两个梨祸,未语却像带笑。浑身穿着淡绿罗衫,越发使人有一种含苞花儿的感觉。

这位姑娘年龄不过十五六岁,可是,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要再看第二眼,第三眼……甚至立即掠为已有的念头。连蓝玉珍这样一个冒牌的假货,都忍不住又借机会回头偷看了两眼。而且,还忍不住想跑过去抱在怀里,叫一声“妹妹”!这位小姑娘手里捧着一个琵琶,这琵琶也是淡淡地带着一点绿色。

人是美极,琵琶也不是凡品,白莹莹的扭子,白光闪烁的弦儿,配上浅绿润泽的琵琶,那是罕见的奇品。

蓝玉珍姑娘忘记自己是易钗为弁的人,忘情的向那位小姑娘多看了两眼。

那小姑娘微微有一点羞意,嫣然的—笑,手抱着琵琶,轻轻地掩着半边笑靥.这样轻轻地一笑,真像海棠初放,百合乍开,美极,也纯真极了。

蓝玉珍姑娘也禁不住敞微的一笑,但是紧接着就是玉颊飞红,掉回臻首。毕竟蓝玉珍还是女儿身,尽管这位姑娘的笑靥没有一丝邪恶,但是如此当众对笑送情,蓝玉珍禁不住红霞满面。

蓝玉珍刚一低下头,忽然听见右侧身后,有人朗吟一声:“犹抱琵琶半遮面,”这又是白居易“琵琶行”里的一句,用来形容这当时的情形,倒是颇为适切。不过对于这位拥抱着琵琶穿着浅绿罗衫的姑娘,却透着一点轻薄的意味。

蓝玉珍不期而然由心里产生一丝厌恶之意,觉得这人轻薄,而且无辜渎犯了这位姑娘.便又回头一看,见一位年约廿四五岁的文生公子打扮的人正敲着折扇,两只眼睛赋忒忒地盯着那位绿衫姑娘。

酒楼里的人虽然都惊慑于绿衫姑娘的美丽,可是,少有人懂得方才那一句白居易的‘琵琶行”,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位手持折扇的文生公子。

蓝玉珍姑娘心里想道:“要不是不愿意在这酒楼上惹事,我非要教训教训你不可。”

正想着,忽然,“拍”的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响彻了酒楼上每一个人的耳朵。

蓝玉珍姑娘急忙回头一看,只见那文生公子双手捧着脸,痛得两道眉毛皱到一块去了,手指缝里,正汩汩地流着鲜血。

蓝玉珍姑娘一时大快芳心,差一点叫出好来。忽然心里一动,再回头向左侧方看去,那绿衫姑娘,已经芳纵杳然,不知去向。

蓝玉珍不但是有些吃惊,甚至还有一些羞愧之意。没有想到自己还看走了眼,看来这位年幼的绿衫姑娘,是一个身负绝高武功的行家。就在这一转瞬的时候,不知用什么手法,括了那位文生公子一耳光,而人又倏然不见,

其实吃惊的不止是蓝玉珍一个,酒楼上由于这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顿时变得哑雀无声,大家都面面相觑,这岂不是吃惊的现象。

突然间,那文生公子也霍地站起身来,但见他脸上留着鲜明的五条指痕,嘴角仍然留着淤血。两只眼睛左右一扫,正好和蓝玉珍碰个正着。

蓝玉珍姑娘和他眼光—碰之下,只觉这人眼睛异样的闪着碧光,凌厉得怕人。当下只听到他微微的—声冷哼,青衫长袖轻轻一拂,昂然迈步,走向楼梯。

这位文生公子刚一迈步,楼上在座的人,都不由地脱口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人竟然吓得张嘴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位文生公子在长袖一拂之间,一张桧木酒桌,平白少了一只角,而且是像被刀削的—般。像这种“铁袖神功”,拂袖断桌,原不是奇事。令人惊诧的是在—拂之间,毫无声息,连削断的桌角掉在地上,都杳然无声。这分明是利用一种极高的内力,运袖断桌,余力荡漾,连带断的桌角都被内力吸住了,而飘然落地无声,这绝不是一般练“铁袖神功”的人所能达到的境界。

这文生公子临去露这一手,分明是为了方才挨那一掌而遮羞,使人慑服,不敢讥笑而已。

正当这文生公子昂然阔步下楼之际。突然楼上有人一声冷笑。这笑声不大,可是,特别刺耳。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冷笑,使这位文生公子顿时立足不前,霍然转头向楼上周围一打量。眼睛里的碧光,越发绿得怕人。半晌,又冷哼—声,正准备下楼。

忽然又是一声冷笑,接着有人说话:“小妮子!你眼看着师叔受人冷眼轻视,你还不替师叔出一口气,只顾大眼瞪小眼,在旁边看热闹。好小妮子!小心师叔回去告诉老尼姑,看你怕不怕。”

文生公子顺着声音一看,楼角里一张桌子,伏着一个满身肮脏的老叫化子,想是喝醉了酒,正在满嘴咕噜咕噜讲些什么东西。文生公子略略—怔,便不下楼,向楼角走去。

蓝玉珍这一下可真急了。打从有人—说话起,蓝玉珍立即听出是化子师叔丐帮帮主宋老化子。化子师叔的声音,蓝玉珍姑娘哪还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只是姑娘感到奇怪,老化子师叔不是随承哥哥他们到川中去了吗?为什幺又在金陵出现?

姑娘此刻真是又气又急,气的是老化子师叔口口声声叫“小妮子”,好像有心把自己这个假货截穿似的。急的是:这文生公子正一步步逼向老化子师叔,这文生公子的一双眼睛碧光可怕,想必是功力不弱,老化子师叔当然未必怕他,不过看着他伏在桌子上的那份醉态,蓝玉珍岂能不为他捏把冷汗。

这时候,文生公子已经走到老化子桌子旁边约有两三尺的地方站住。

老化子仍然伏在桌子上,突然又叫道:“不好了!小妮子如果再不帮忙,眼看我这做师叔的要吃亏了。”

蓝玉珍心里一动,站起身来,正待腾身过去,忽然老化子肚子里一阵咕噜,刚刚叫得一声:“不好了!糟……。

只见老化子猛地头一拾,嘴一张,“哇”地一声,像一股喷泉样的,直朝那文生公子身上喷出。

文生公子相距两尺左右,这样突然的—喷.其疾快如脱弩之箭,眼见得就喷个一身酒菜汤汁。楼上又有一些人止不住“呀”一出声。

“呀”声刚一出口,只见那身形略略—晃,右手长袖—拂。老化子喷出来的酒菜,像是碰到了一阵倒卷风,爽地一个倒卷,齐向老化子身上扑去。

老化子似乎微微一惊,显然有些感到意外。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只菜碗,迎面一晃,随手一划个弧形,把刚才喷出去这会又倒卷回来的酒菜,舀满了一碗,半点不洒。可是自己却坐不稳身形,连人带椅子向墙壁上一撞,震得墙壁的挂灯,都摇摇欲堕。

文生公子这才冷笑一声说道:“老化子头也不过如此。然而今天在下要教训教训你,好叫你以后少管闲事。”说着右手一掉折扇,疾敲老化子左臂“曲池穴”。招式未到,折扇又忽然一抖而开,变敲为截,硬有断腕之意。

这平平地两招,虽然出手平凡,但是,快速惊人,折扇劲道已经截向老化子手腕.

老化子岂能在一招之下让人把手腕截断?立即收肘、藏腕、拧身、错步,正待让过文生公子这一照面。忽然,文生公子霍又收扇撤招,反手一招“张生背手”,对背后来人攻出一招,自己又立即回身一看,竟哦了一声,冷淡地说道:“你要偷袭吗?”

蓝玉珍姑娘不理会,走到老化子身边,一躬身地,说道:“师叔您好!”

老化子呵呵笑道:“贤侄,要是你再不来,老化子师叔可就惨了。我老化子几时跟人打过架呀!”

蓝玉珍姑娘一听老化子师叔没有叫他“小妮子”,她心里这份高兴,顿时秀眉一挑,嘴角挂着一丝不易抹掉的笑容,说道:“杀鸡焉能用牛刀,一个无名的小辈生事,还值得你老人家动手?”

蓝玉珍这句话,分明是指着文生公子骂的。那文生公子如何听得下去这种指桑骂槐的冷讽热嘲,当下鼻孔里轻微地冷哼一声。

蓝玉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偏偏还指明的加说一句:“哼什么?难道你还配接上我老化子师叔的一招半式?”

这文生公子此刻忍不住一阵哈哈狂笑,良久才收住笑声,冷然地说道:“原来大英雄出在此间,小生倒是失敬了。”说着双手捧着折扇,对蓝玉珍微微一拱。

蓝玉珍姑娘一见此人说话,眼睛碧光闪烁不停,想到他要什么坏点子,暗中凝神戒备。

当文生公子抱拳拱手的时候,突然一股潜力,有如波涛澎湃,汹涌而至。

蓝玉珍顿时暗暗一惊,心里闪电一想:“这人好厚的功力?”

即此闪电一转,立即也提足七成真力,双手抱拳向外微拱答道:“岂敢!岂敢!”两股潜力一激,因为两个人用的都是阴柔之力,尽管劲道大得惊人,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

不过两个人刚一较上潜力,那文生公子立即双手微微一颤,白净的面皮立即挣红。顿时双手一收,冷笑说道:“尊驾好俊的功力,小生领教了!”说着话一吐长袖,飘然下楼而去。就在这一下楼之际,他那—双眼睛,又闪耀着绿光,朝老化子身上一转,轻轻地留下一声冷哼。

楼上的各色人等,眼看这一场不动声色的搏斗,大家都是行家,那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只不过使人奇怪的,这位文生公子和这位年轻的相公,大家都非常眼生,在江湖上还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可是看他们的功力,都是臻于精绝之境,使人感到惊奇。

其中也有人认识领袖大江南北丐帮的帮主雪地飘风宋老化子,原先由于他佯醉伏在桌子上不动,没有人看到,这会儿发话引声,立即有人过来招呼:“宋老帮主!你老也是来夺取‘苍虚秘笈’的吗?”

老化子笑呵呵的说道:“好说!好说!我老化子老了啊!如今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只不过是路过此地,顺便瞧个热闹罢了,哪里还有这股豪气去夺取‘苍虚秘笈’啊!”接着有人笑着说道:“宋老前辈.当年豪气干云,怎么如今却是这等息事宁人。”

“老了啊!”说着对蓝玉珍姑娘说道:“贤侄!好替老化子师叔把酒账会了吧!我们该回去了。”

蓝玉珍知道老化子师叔要离开这座龙蛇混杂的酒楼,立即招呼店伙计结账,一老一少,离开了醉月楼。

刚一离开醉月楼,蓝玉珍抢着问道:“师叔!你不是去川中了吗?怎么又回到金陵?还有承哥哥他们呢?”

老化子呵呵笑道:“恐怕最重要的,还是最后那句话。”

蓝玉珍一听顿时满面飞红,翘嘴跺脚说道:“师叔我不来了,尽拿人开玩笑。”

老化子一见蓝玉珍一撒娇,越发乐不可支,笑着说道:“贤侄啊!你看看你说话跟你这身装束可相称?”

蓝玉珍姑娘这才想起自己是个文质彬彬的相公,怎好当众撒娇使拽?不由得脸更红了。

老化子朝四面瞥了一转,说道:“还是回去再说罢。”

蓝玉珍姑娘知道老化子师叔一定有许多话讲,市尘闹区当然不是谈话之处。便说道:“侄儿住在靠江的码头边上一家客店里,师叔上我那儿去,还是到哪里?”

老化子笑呵呵地,口里连说道:“再说罢!再说罢!”

蓝玉珍感到老化子师叔行动有异,立即也警觉地向四面看去,突然有一对闪着慑人心魄光芒的大眼睛,在路旁一露即逝。

这是一双特殊的大眼睛,蓝玉珍—看,就知道是方才在酒楼上那位神情见首不见尾的绿衫姑娘。蓝玉珍姑娘止不住心里一跳,暗自忖道:“她跟着我作什么?”

不禁回头看了老化子师叔一眼,老化子呵呵大笑地说道:“别尽是失神落魄似的!走啊!”

蓝玉珍知道老化子师叔是取笑她,但是,蓝姑娘心里不知怎的,对这位不知姓名、不曾交谈的绿衫儿姑娘,特别有一份好感。再回头看时,已经杳无人踪。

老化子却突然沉着脸色说道:“人早走了,还看什么?”

蓝玉珍姑娘奇怪,老化子师叔从来投有扳着脸色跟自己讲话,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蓝姑娘不由愕愕地望着老化子。老化子这才觉得自己言行有些失常,便又微笑着说道:“走罢!回头再详谈。”

蓝玉珍姑娘突然觉得老化子师叔失去了往常那种诙谐与风趣,而显得有些紧张与不安的情绪。这在老化子师叔来说,还是少有的现象。

蓝玉珍姑娘渐渐地觉得这次金陵之会,定有不平凡的事情发生,便紧紧地随着老化子穿街过巷的走着。

越走越偏僻,渐渐地走的都是一些污秽不堪,少人行走的巷子。突然,刚刚转进一条小巷于,从巷口出来一个年青的化子,上前打拘棒倒地,单膝跪下,口称:“三代弟子吴松,叩见帮主。”

老化子皱着眉头问道:“准备好了么??

吴松恭谨地答道:“二位师叔已经准备好了。”

老化子挥手命吴松起来带路,神情—变而为轻松,笑着同蓝玉珍说道:“珍儿!今天让你到化子寓里去瞧瞧。”

蓝玉珍姑娘知道这位老化子师叔,威镇大江南北,领袖丐帮群雄,长江一带,到处都有丐帮分舵设立,只是一直没能够身历其境的去看过,想着这叫化子窝,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儿。

再一转弯,迎面是一个破败的城隍庙,年久失修,到处断壁残垣,尘土封闭。老化子带着蓝玉珍一直进去,穿过—个深草丛生的院落,却出现两间明窗净几的厢房。

老化子见面就问道:“打听清楚了吗?”

郝人俊垂手答道:“这位自称‘苍虚秘笈’得主的人,是一位年青的相公,功力高强,约在今天晚上到达金陵。究竟是哪一路人物,还没有打听出来。”老化子点点头。

林大有接着说道:“金陵城内各派高手云集,黑白道都确人来。其中最令人惊诧的苗疆鬼眼婆婆的大弟子碧眼书生试奇,崆峒派的掌门人九宫剑伊仲风,以及崆峒五老中的老二云中雁柴宇春,老五七指金丸安小峰,崆峒派的来人不足为奇;而崆峒派请来的帮手是黑道中的魔头天罡一指简竹笙。老化子不禁呵了一声。

林大有说道:“知名的人物大概就是这些人。”

老化子皱起眉头,思忖了半响,说道:“南海没有人来吗?”

林大有瞠然摇摇头说道:“弟子没有听说。”

老化子突然呵呵笑道:“好了!不再谈这些,你们二人来来见见蓝师哥。”

郝人俊、林大有便上前见过蓝玉珍!

蓝玉珍姑娘不由得脸上一红,拱手为礼说道:“小弟可不敢接受二位师兄的称呼。”

老化子大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再闹这些繁文缛节。方才在醉月楼压根没有吃饱,咱们爷儿们一面吃一面谈。珍儿你不是要问肖弟弟的行踪吗?老化子慢慢告诉你。”

蓝玉珍一见老化子的面,就想问问承哥哥的行踪,可是又怕老化子取笑,如今老化子师叔要自动地说出来,还不凝神倾听。

老化子便把天山斗老怪,四象峰下夺宝,闻讯奔往四川概略的说了一遍,最后老化子喝了一碗酒,抹着嘴唇说道:“我老化子带着两个小化子,准备在江南一带料理一下琐事,再赶到川中,没有想到金陵偏偏又发生这等奇事,居然有人冒充是‘苍虚秘笈’的得主,引起武林如此轩然大波,老化子就不能不留下来看场热闹。巧的是又在这里碰见了你。”

蓝玉珍也便把脱险黑风帮,因祸得遇昆仑二子,在昆仑绝顶习艺三月,下山以后,又经过括苍山,正准备赶往川中。

老化子一听蓝玉珍得遇昆仑二子,始而惊讶,继而欢笑,张着大嘴笑呵呵地说道:“这叫作吉人自有天相,这次金陵之会,可就热闹了。以珍儿目前的功力,鬼眼婆婆的什么碧眼儿,就足以制服之而有余,怪不得方才在酒楼轻轻一招之内,使那碧眼儿知难而退。”

蓝玉珍急忙问道:“方才在酒店里,那个眼带绿光的相公,就是苗疆鬼眼婆婆大弟子碧眼书生沈奇吗?”

老化子点点头说道:“此人一身功力,深得鬼眼婆婆的真传,内外功力俱臻化境,因为鬼眼婆婆久不走江湖,如今功力精进到了什么程度,也无人敢说。不过照方才在酒楼上碧眼儿折扇随意递招的情形看来,此人不可轻视。”

蓝玉珍忽然若有所觉的说道:“方才在酒楼上碧眼书生无端挨了别人一记耳光,竟打得满嘴流血,这人的功力不是比碧眼书生更高吗?”

老化子倏然脸上颜色一变,瞬息恢复常态,说道:“我正是怀疑,如果要是他们有人来,只怕这件事,还不容易伸手管呢。”

蓝玉珍顿时想起绿衫姑娘和他那只淡绿玉掣的琵琶,不知道这位小姑娘是谁?能引起老化子师叔如此重视。还有珍姑娘想起林大有所说的黑道中的魔头,天罡一指简竹笙,俱问道:“这天罡一指简竹笙是何等人?”

老化子说道:“廿年前,曾经败在老化子师祖卅六路降魔杖下一招,如今再度现身江湖,自然也是不好惹的人物。”

蓝玉珍姑娘忽然天真的问道:“如果今天晚上发现这位冒充‘苍虚秘笈’得主的年青相公,与我们没有关联,师叔!你说我们要伸手管这笔闲账吗?”

老化子沉吟了半响,忽而又笑呵呵的说道:“到时候再说罢。天色还早.早点休息,晚上才有精神去看热闹。”

蓝玉珍姑娘不知道老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目前最需要养养精神,准备晚上的事情,倒是实情。

便随着林大有到后进一间极为精致的小房子里,安坐调息。蓝玉珍的内功修养,已经是深入奥秘,刚一坐下不久,便入浑返元,进入忘物忘我的境界。

不知道经过了多长的一段时间,蓝玉珍在悠悠中醒来,刚起身下地,便听到老化子在外间叫道:“吃过晚饭就该走,晚了,赶不上这场热闹。”

天黑了,屋子里亮着灯光,蓝玉珍晓得近几天以来,自己忙着赶路,没有好好调患.经过了这一段时间静坐行功之后,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便应声走到外边来。

老化子笑着说道:“这位冒充‘苍虚秘笈’得主的年轻人,倒是有一份难得的骨气。”

蓝玉珍讶然说道:“怎么?师叔已经和这人见面了。”

老化子呵呵笑道:“此刻人尚在途中,老化子哪里去见他。倒是他在途中知道金陵有人在拦截他,他就托金陵镖局捎来一个口信,说是今天晚上在钟山之麓见面。”

蓝玉珍轻轻地“啊”了一声,心里也觉得这位冒充“苍虚秘笈”得主的年轻相公,倒不失为一条硬汉。”但又忍不住问道:“这不会有诈吗?”

老化子大笑着说道:“珍儿!你知道这位年轻相公自称是谁?”

蓝玉珍姑娘摇摇头。

老化子说道:“他自称是肖承远。”

老化子有意地把“肖承远”三个字拖长浯调提高嗓门,蓝玉珍姑娘—听不由地脱口“嗄”了一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怔在一旁,半晌问道:“师叔!真的是他吗?”

老化子摇着头说道:“珍儿亏你问出这话,难道你还不了解你的承哥哥吗?肤浅、嚣张、夸大这些恶习气,他都没有,他会如此大张旗鼓,甚至是大声疾喊地说他是‘苍虚秘笈’的得主吗?”

蓝玉珍不期而然地脸上一红,期期艾艾地说道:“那这人要冒充承哥哥做什么呢?”

老化子依然是摇着头说道:“这就是我老化子一定要在金陵等个水落石出的原因。”

蓝玉珍心里真猜不透为什么竟有人要冒充承哥哥,究竟是善意?抑或是恶意?

匆匆与老化子用完晚饭,老化子竟破例地没有喝一口酒,临行之时招呼林大有和郝人俊,再去打听一件事。

此时蓝玉珍姑娘的心里,乱糟糟地有些理不清楚头绪。根本没有心理会老化子和林大有他们交待什么事情。只等待老化子一声:“走吧!”立即躬身一点,“嗖”的一声,像是一颗黑夜里的流星,

一闪而逝。老化子自称为雪地飘风,这轻功在数十年前就震惊武林,可是就在这一步之差,相差何止五六丈之遥。而且是愈来愈远。

老化子一方面震惊三个月的时间,蓝玉珍竟能精进到如此地步,昆仑绝顶的昆仑二子,其功力之惊人,可以想见,一方面老化子又怕蓝玉珍走岔了路。

猛地一提真气,尽力一拔—扑,老化子显露绝学,果然不凡,就如此一拔又一扑之间,宛如鹰隼振翅,顿时穿越过七八丈之遥。

真气稍—泄,身形刚一停,立即逼气传声叫道:“好娃娃,你就不等等我老化子吗?”

蓝玉珍在前面一味狂奔,一听老化子如此一叫,才晓得把老化子师叔撇苦了。不由得暗自嫣然了一笑,沉气收势,拿桩停身。

蓝玉珍刚一停下身形,只觉得眼前有一条人影,像闪电一样的,从前面七八丈的地方,一掠而过。蓝姑娘心里不禁叫道:“好快的身法。”

从那矮小的身材看来,蓝姑娘还以为是老化子师叔,故意捉弄自己,正准备发话叫喊,身旁又是一阵风声,老化子嚷嚷的落到身边,说道:“好啊!小妮子!你把老化子可拖垮?”

蓝玉珍姑娘一听老化子师叔又大嚷嚷她作“小妮子”,不由得在暗中把眉头一皱,刚叫得一声:“师叔!”

老化子停下身形,喘过一口气,越发的嚷嚷起来说道:“小妮子!你要是再这么紧跑,我老化子命可就没有了。”

蓝玉珍听他这么一再大声喊叫,气得把嘴一嘟,跺脚说道:“师叔!你怎么啦!”

蓝玉珍话刚一说完,隐约地听到前边有人轻笑一声。虽然这是极其轻笑,但是,在这么个寂静的夜晚,四周都是那么静悄悄地,而且,蓝玉珍和老化子都是身负绝顶武功的高人,几十步之内,可以听见飞花落叶的声音,这一声轻笑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蓝玉珍心里一动,正待拔步腾身,追上去看看,老化子却—拉蓝玉珍说道:“钟山不远,不必如此疾奔。说不定我们早到了半天,正主儿还没有到,去之无益。珍儿!我们走慢些吧。”蓝玉珍瞠然地望了老化子一眼。

老化子突然一打手势,和蓝玉珍左右一分,两人同时点地腾身,疾如闪电样,向前扑去。这一扑是老化子和蓝玉珍突然发动,而且全力施为,一个起落,已达八丈开外。

老化子刚一落下身形,即喝问道:“何方朋友这样瞧得起我老化子,紧紧跟到现在。有话何不说在当面?”

老化子和蓝玉珍两人左右—夹,前面那人果然没有走履,站在两人之间,昂然地抬起头来看着。

蓝玉珍姑娘首先看到站在面前的人竟是白天在醉月楼见到的那位淡绿衫儿的姑娘,此刻正手抱着琵琶,含着浅笑,凝望着蓝玉珍。蓝姑娘不禁心一跳,轻轻地“呀”了一声。

老化子在旁边笑呵呵的说道:“姑娘你是南海二绝姥姥何人?可否告知老化子么?”

绿衫姑娘略有奇异的回头看了老化子一眼,旋又回头对蓝玉珍姑娘嫣然—笑。这一笑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使蓝玉珍不自觉的上前一步,问道:“请问姑娘,深夜追踪,有何指教,可否见告?”

绿衫姑娘也不退后,依然是挂着丝丝笑容,看着蓝玉珍,一面却摇摇头。

老化子不以这绿衫姑娘不理他为忤,依然笑呵呵的问道:“姑娘!久闻南海二绝姥姥以琵琶与神掌称绝于当世,姑娘想是南海门人。只是姑娘远从南海来到金陵有何贵干?难道是为着这‘苍虚秘笈’吗?”

绿衫姑娘这次连头都不回,只是对蓝玉珍微微露齿一笑,含首微点,霍然身形一晃,人在黑暗中像是一缕轻烟,腾空折身,疾闪而近。

蓝玉珍姑娘急忙起步要追,老化子一把拉住,摇摇头说道:“已经追不上了,这位小姑娘已经深得南海派的真传,南海派如今—出现武林,是祸是福,却不可预计了。”

蓝玉珍从来没有听说过“南海派”三个字,这南海派究竟厉害到何种程度?很想问问老化子师叔。

老化子似乎了解到蓝玉珍的心理,仰起头来看看天上的星辰,然后说道:“不到三鼓,正主儿不会到钟山。趁这会儿老化子把南海派概略地跟你说一下,要不然你这小妮子在心里憋得要多难过就有多难过。”

蓝玉珍笑着跳起来,说道:“师叔你真好。”

老化子呵呵的笑了一阵,忽然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化子说给你听听,倒是无甚碍得事。只是这南海派一出现武林,方才老化子说过,是祸是福,尚不得而知呐!”

蓝玉珍眼看着老化子师叔如此又笑又叹气,才知道这南海派竟是如此的令人谈虎色变。

老化子接着说道:“南海派起于何时,武林之中没有人知晓,只是约在五十余年以前,武林之中突然出现一个老婆婆,自称是二绝姥姥,那就是怀中的琵琶与南海神掌。二绝姥姥出现武林前后不到三个月,武林中各大宗派,都为之震惊,无人敢当其锋。”

蓝玉珍听得入神不觉顺口问道:“这琵琶与神掌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步,使各大宗派都为之胆寒?”

老化子说道:“五十年前老化子还没忝列丐帮掌门,也从未一遇这位琵琶神掌二绝姥姥,不过听说二绝姥姥神掌能在百步打空,力能开碑,比起当今武当派的神拳,那武当派只能算是个小巫之见大巫罢了。”

蓝玉珍不禁轻轻地脱口“啊”了一声,因为武当神拳蓝姑娘曾经听说过,如果功力精绝,可以百步打空。不过那毕竟是传说,谁也没有见过武当弟子表演过百步打空的神拳。想不到如今竟还有比这百步打空的神拳更厉害的神掌,蓝玉珍就不能不惊讶了。不用说,那琵琶必然是更厉害了。

老化子接着说道:“神掌倒是有人见识过,各大宗派的召手,就有不少折在神掌之下,可是琵琶却从没有人见二绝姥姥弹以对敌。不过据传说这琵琶用指之下,可以操纵人之力情六欲,重则—指之下,可以凭空震断对方心脉,轻则可以使人迷失本性,任其所为.更玄的,一闻琵琶可以治疗奇难之症,使之不药而愈。”

蓝玉珍姑娘一听之下,不禁叫了起来,说道:“这是近手荒诞无稽之谈。”

老化子正色说道:“珍儿休要大惊小怪,须知练武之道,全凭精、气、神融为一体。意劲神发,神发功行.珍儿在昆仑绝顶所习之‘以气驭剑’的功夫,何尝不是此类?气能驭剑伤人,琵琶何尝不能以音摧敌。”

蓝玉珍姑娘顿时恍然,也不禁悚然武术之道无穷。随即问道:“二绝姥姥出现武林,如何又三月即隐而不见?”

老化子叹一口气说道:“这就是老化子要怀疑方才那位蝴衫姑娘是南海派门人的原因.二绝姥姥出现武林之后,她哀叹中原武林徒有盛名,宗派林立,却没有一个出色的高手,能接住她临阵三招。后来不知何人传出,当年武林奇人苍虚上人若在,必然能制服二绝姥姥。苍虚上人虽然仙去,苍虚绝学都记载在一本秘笈里,如果能习得这本苍虚秘笈里的绝学也可能使二绝姥姥无法鄙视中原武林。”

蓝玉珍姑娘一听,不禁欢然出声,因为她想起她的承哥哥正是苍虚秘笈的得主。

老化子看了蓝姑娘一眼,接着说道:“这话不知怎的传到二绝姥姥耳里,这二绝姥姥的脾气,也可以算是一绝,当时她就启程回到南诲,临行之时,她说:“苍虚秘笈’出世之日,她要再现江湖,来斗斗‘苍虚秘笈’的绝学。竟因为这一个诺言,武林安静了几十年。”

蓝玉珍姑娘接着说道:“师叔是否就因为苍虚秘笠出世,偏偏又出现这样一个冒充得主震动江湖,而联想到二绝姥姥的门人就是那位绿衫姑娘?”

老化子点头说道:“当然这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你不曾见到那绿衫姑娘的碧玉琶琵和醉月楼露一手的神掌绝技吗?”

蓝玉珍轻轻地“哦”了一声,她想起醉月楼碧眼书生沈奇平白地挨了一掌的事.以碧眼书生那种身手,竟然白挨一掌而不知究里,不是神掌谁能办得到?

此刻蓝玉珍姑娘的心情,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对于这位武林中视为蛇蝎的二绝姥姥,她那位门人绿衫姑娘,蓝姑娘打从看见她第一眼开始,就深深地喜爱上了。可是,如果真的她是为“苍虚秘笈”而来,金陵之会,她不会没有表现,而将来与承哥哥却难免要有一场舍死忘生之拼。双方都是自己所喜爱的人,一方面是情爱,一方面是友爱,谁胜谁败,都不是蓝姑娘情感上两全其美的希望。

世间上最令人烦恼的,莫过于这种情感上的冲突,蓝玉珍此刻深深地为这件事而烦恼了。老化子讲完这一段武林轶事之后,弦月已逐渐东升,时已夜半。

老化子遥望一下前面,便回头说道:“快走罢!迟了就超不上这场热闹了。”

蓝玉珍姑娘振作一下精神,立即应声而起,两个人一前一后,直朝钟山之麓奔去。

弦月迷艨,把大地带来一层淡淡地薄雾样的情调。田野和山峦,在迷艨中,更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与朦胧惺惺的美态。老化子与蓝玉珍那里还有心欣赏这份夜色,两个人在田野中只顾提气疾奔.

由金陵城外,直奔钟山,原无多远,尤其像老化子和蓝玉珍这种身负绝顶轻功的人,不消片刻,钟山已经在望。

老化子心急现场的变化,猛地一吸一口真气,双臂拉展—式化“神龙升天”,“噗”的—声,拔起五六丈高,转又一折身,向前疾扑而下。

蓝玉珍也是拧身提气,紧跟在老化子身后,向前疾追。两个人这一拔一扑之势,接连又是几个点足腾身,已经是到达钟山之麓。

月光下,但见山坡上围了一群人影,尚未听到兵刃相击的声音,料是还没有开始争斗。

蓝玉珍收住身形,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凝神一望,人群中,昂然而立一个英俊挺秀舶青年相公,根本不是自己心上人承哥哥,可是,却面熟得紧。蓝玉珍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更不知道何故要假冒承哥哥,来引起这场武林纷争。再回头一看,老化子已经不知去向。

蓝姑娘一直在想着,在场里面临黑白道如许高手的青年相公,却能昂然没有惧意,真如老化子所说的,这人的骨气,真是值得人佩服。可是.就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会过。

蓝姑娘正在低头苦思,场内那位年轻相公却开口发话,道:“在下方才已经说过,这‘苍虚秘笈’为当今武林人人欲得之怀宝。在下自问面对如许武林高人,无法抵挡。”说到此处,稍一停顿便扬声笑道:“当然,如果在下已经习得这‘苍虚秘笈’的绝技,在场各位在下当视若无物。不过如今不同,纵使有意脱逃,也难逃各位掌下,在下有心奉献这部武林奇书,将送给何人为是?如此在下实是两难,各位何以教我?”

这青年相公—段话,听在蓝玉珍耳里,不禁暗暗叫绝,在这种场合之下,能巧动心机,掀起彼此私心,诚属上策。蓝姑娘正在暗暗称赞这人的机智。

突然人里有人—声厉喝:“小子休要骗人,老夫在湖北四象峰下曾与姓肖的小子动手过招,面貌神态,虽烧成灰也闻得出来,小子你是何人,敢甘冒姓名,挑起武林争斗!”

蓝姑娘一听,心里想道:“糟!这人如何如此之蠢呢?我承哥哥出道虽不久,却是名满江湖,认识的人太多,如何能冒充得过?看他怎么应付这个尴尬场面。”

场中的年青相公似乎毫不在意,嗓子里面打着哈哈,轻鄙地冷笑一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崆蛔五老的老二云中雁柴宇春。柴老儿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是什么你曾经在四象峰与肖小侠动手过招,不如说你老儿曾折在肖小侠手里,败得一文不值,故而记恨得深刻。既然你老儿认出在下不是‘苍虚秘笈’的得主,与你来此行的目的,径相违背,你就应该收拾回去,尽在这里做什么?”这一段真是说得凌厉无比,阴损已极,听得蓝姑娘心里暗呼痛快。

崆峒五老的老二云中雁柴宇春如何能受得这等阴损,脸上搁不下来,顿时暴怒如雷,跃步上前,怒道:“小贼!找死。”右手箕张,疾如闪电地抓向年轻相公的面门。

这云中雁柴宇春名列崆峒五老的老二,一身内外功力俱是已臻化境.出手递招,不仅是快速绝伦,而且招术变幻莫测,令人难防。

以云中雁柴宇春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对付一个藉藉无名的后生小辈,还不是举手可得。可是,自从四象峰败在肖小侠手下之后,再也不敢妄自尊大,轻视年轻人。所以,右手掌风一出,看去平淡无奇,实则变化多端,招式未到,立即变抓为点,指风下落,疾点那年轻相公左肩井穴。

这种临式变招,悬不易躲闪。因为高手过招,躲闪腾拂都只是丝毫之差,如此才能趁机还击。要是碰到这种临式变招,就必然要痛失右手掌之下。

这位年轻相公功力却是不凡,觑得近处,偏身、拧腰、错步、旋位,口里还笑着说道:“柴老儿!你既然认定我是冒充得主,‘苍虚秘笈’不在此地,你老儿还要纠缠怎的?”

柴宇春一招未曾得手,既惊且怒,暴声喝道:“苍虚秘笈虽然不在你身上,老夫却要治你一个目无尊长之罪。”

那年轻相公轻笑一声说道:“柴老儿你们崆峒五老都犯同样的—个臭脾气,妄自尊大。你是谁的尊长?也不怕害臊。”

柴宇春只气得怒火中烧,切齿骂道:“小贼看招!”脚下移宫换位,踏中宫,走洪门,双手交挥,掌演“凤凰展翅”,左右抄袭,中间自己却是门户大开。

这种打法,真是险而又险,从未见过。只要对方稍具功力,进向当中递招,柴宇春非死即伤。其实这正是柴宇春的老奸巨滑的地方,他因为看到对方功力不弱,不用点诡计,难以入手,才故意卖了个破绽,抢中宫进招。只要对方出手招式一变,对方两脚,就难逃掌下。

可是柴宇春这个算盘并不如意,那年轻相公非但不抢攻进招,而且拧身闪躲,嘴里尽冷笑说道:“柴老儿!你休要在少爷面前使坏,你要是不规矩规矩过招,就请你当心出丑。”

柴宇春诡计又落空,更是气得暴跳如雷,本来论云中雁的功力,足以对付这位年轻相公。可是,由于四象峰惨败之后,自己声誉扫地,心中已是郁郁难安。正好又听说‘苍虚秘笈’出现,贪心一帜,报仇之心再起,才不惜搬请天罡一指简竹笙前来助阵,指望夺宝复仇。没有想到竟是一个骗局,已是心头火起,再加上对方又一再的冷讽热嘲更气得咬牙切齿,头脑发昏。练武之人最讲究的是神定气平,如此怒气一生,气浮加上神躁,功力自然要减去许多。

云中雁柴宇春一连抢攻数招,都被那年轻相公轻易而巧妙的躲过,心里警觉一生,立即敛神定气,双掌运用如风,一招一招紧迫而上.招招老到,式式惊人,情势顿时—变,只见掌影如山,呼呼劲风四溢。

那年轻相公显然也收起了刚才那种嘻笑的态度,仗着—身小巧的轻功,在掌风中闪躲腾挪。转眼间,两人已经廿余扣过去,云中雁柴宇春一见自己对着一位年轻的后生,竟久战不下,毒念顿起,突然提足功力准备以开碑掌的劈空掌法,硬把这青年的后生劈毙。

突然人丛中一声长啸,人影一闪一掠,硬从两人当中一穿而过,一股潜力硬把两人对拆之势,分开两步。

柴宇春一收掌势,定神看去,在两人之中,站着一位文生公子,身穿—袭蓝宝长衫,头眼文生巾上嵌一块晶莹白玉,手执折扇,举止斯文。

云中雁柴宇春正在气愤头上,也没有好声相问,说道:“尊驾意欲何为?”

文生公子刚一现身.蓝玉珍姑娘已经看清楚是苗疆鬼眼婆婆的门人碧眼书生沈奇。此人一现身,蓝姑娘心里微微一些紧张,不知道那位年轻相公,能否敌得过碧眼书生的功力。

只是为了似曾相识的原因,蓝姑娘就无端地为别人耽了心事,谁知道只这一念之生,为尔后空门又增添一位长伴青灯古佛的人呢。

云中雁刚一发话,碧眼书生沈奇即冷冷地一哼,说道:“尊驾既然认定‘苍虚秘笈’不在此间,又何必在此逞能?此地三山五岳高手如云,尊驾仅以这点功力来炫耀于人前,不让人贻笑大方?”

云中雁柴宇春一听心想道:“崆峒五老在武林中,从未—人轻视,想不到如今出现的小辈,却—个比一个猖狂。”当下神色不变地问道:“你是何人?敢如此对老夫讲话?”

碧眼书生沈奇忽而仰面一阵狂笑,说道:“柴宇春,江湖上是少听到这个字号,不过你崆峒派几个老不死总应该晓得,如何?是否定要领教—趟‘罗刹扇法’。”

云中雁柴宇春顿时脸色一变,点头说道:“原来是鬼眼婆婆高足,敝派五老对鬼眼婆婆敬其为苗疆前辈,这件事有你插手,我崆峒派可以退而不管。”说着话便退出场外。

沈奇冷哼一声,没去理他,转过身对那年轻书生拱拱手说道:“尊兄贵姓大名?”

年轻书生显然对碧眼书生能抬出字号来,吓退崆峒五老也颇感到惊诧。当即拱拱手答道:“在下李良。”

碧眼书生沈奇接着说道:“尊兄既然没有‘苍虚秘笈’在身。又何苦妄称得主,引得各路英雄,跋涉关山,追踪千里,而又空扑此行。”

李良哑然笑道:“沈兄原来要来教训小弟。”

沈奇道声“不敢”,说道:“只是在场英雄气为之不平,在下不过借此请教而已。”

李良笑道:“小弟是否得到‘苍虚秘笈’,是为小弟个人福份之深浅问题,何劳各位远涉关山前来追踪?小弟并未下柬邀请。”这两句话说来轻松已极,可是,却把在场的人挖苦到了极点。

碧眼书生沈奇顿时脸色一沉,说道:“李兄这两句话,倒是两句实话,只怕无法向大家交待!”

李良笑道:“不能交待又将如何?”

碧眼书生沈奇冷哼一声说道:“沈某少历中原,不谙礼数,不知是否在当话说不通时,能否以武力相见?”

李良霍地拔剑在手,剑光一指,说道:“你绰号是书生,果真就是如此书香一脉的样子,要见识武学,用不着拐弯,在下以三尺长剑领教尊驾罗刹扇法如何?”

碧眼书生沈奇点头说道:“尊驾武功未必能超过崆峒五老,可是尊驾这份豪气与胆识,却是崆峒老所远不可及。就凭这点,沈奇要让你三招。”

说着话两脚随意一站,气度悠闲,神情不迫,等待着李良的攻招。

李良轻轻一笑,长剑指着沈奇说道:“尊驾这份狂劲,也是李良少见,我倒要领教领教!承让三招并领感谢。”说着话,霍的脚下移宫换位,身形微微一晃,长剑一式,“蜂戏花蕊”抖起碗样大剑花,朝沈奇双眼攻去。

沈奇闪身倒退五尺,口里喝道:“好毒的招式!”喝声未了,李良如影随形,长剑原式不变,径取沈奇双睛。身法之快,招式之准诚属武林少见。

沈奇没想到李良如此进招,几乎躲闪不及,右手招扇自然而起,准备硬封,转而闪电一想,讲过连让三招,不能失信。

这只不过是闪电一瞬,沈奇把举起的折扇,“忽”的一下抖开,凭空一扇,顿时一股潜劲由地上反弹而回,沈奇就这一股反弹之力,硬生生地又把身形逼后七八尺,才闪过这一招。

李良不声不响,长剑疾动,招出“落英缤纷”,但见剑影千条,剑花万朵,骤风疾雨样的,向沈奇下盘扫去。

这一招“落英缤纷”,功力顿见,场外围观的人都赞叹出声,无论是功力、劲道、气势、准绳,即使当前武林第一流的击剑高手,也莫过如是,李良以如此年青的后生,能使得如此剑术,毋怪所有的人要为之同声赞叹了。

碧眼书生沈奇胆敢挑逗崆峒五老,漠视中原武学,自必有他的奇绝之处,折扇一抖贴住后心,人像紫燕穿柳,在剑光中闪躲过,足下似乎是点尘不沾,行云流水,飘忽悠然。

转眼三招过去,碧眼书生沈奇在剑光中毫发未伤。突然震声长笑。拔身而起。飘然落于剑幕之外,折扇一抖,说道:“礼让三招,在下就要还手了。”言犹未了,折扇招式尚未展开,李良拧身直上,长剑一式“骤雨飞花”,疾如闪电飘风,直取沈奇前胸。

沈奇一则让过三招,难免有些傲意,再则折扇未出,身形末展,对于李良这骤然一招,又是拼命攻出,—时逼得手足为之慌忙。仓猝中,吸胸后仰,招扇向上一挑。只听得“嘶”的一声,折扇只卸去部分劲道,青钢长剑竟在碧眼书生前胸,划了一道五寸多长的口子,长衫前襟顿时肉帛相见。

李良长剑一收,顿足退身,抱剑于怀,说道:“承让了!”

碧眼书生沈奇一式“铁板桥”,使得自己面红耳赤,挺身而起,两眼遽睁,绿光闪烁,一声厉啸,撼人心弦,招扇化作一点寒星照准李良顶门,当头敲到。

李良塌腰挫肩,横闪五尺,刚骂得一声:“无耻!……”

突然一溜青光凌空而下,丑着沈奇的折扇一掠,铮然一声,折扇被荡开两尺,震得沈奇手腕发麻。

碧眼书生沈奇大吃一惊,霍退了五尺开外,首先低下头来看看手中的描金折扇,紫玉扇骨留下了裂痕。沈奇心里大惊,暗忖:“这柄紫玉扇师尊视为不世之宝,任何宝刀宝剑都不能损坏分毫,今日竟如何在此一触之下,有了裂痕?”

抬头向前面看去,一眼看见白天在醉月的酒楼上与自己对过一掌的那位年轻人,此时手横一柄青光闪耀的短剑,站在李良的前面。

碧眼书生沈奇此时的惊讶,不亚于方才发现紫玉折扇有了裂痕的情形。心里想道:“此人功力不可轻视,而且手中竟是一把神兵。不知他此刻插身其间意欲何为?”

正待发问之际,蓝玉珍已自冷笑一声,说道:“藐视中原武学,也不过这点能耐。”

正说着话,突然身后一声惊呼,说道:“你是蓝……”

蓝玉珍闻声霍然转身,只见李良圆睁着一双星眼,充满了惊讶、兴奋、畏怯、踌躇……许多复杂得无法分析的情绪。

蓝玉珍也颇有惊意地问道:“李兄认识在下吗?”李良点点头。

蓝玉珍歉然地点点头,说道:“请恕小弟眼生,目前待小弟打发走这位藐视中原武林的人物,再来和李兄叙旧。”说到此处,蓝玉珍不由地脸上一红,因为她毕竟是易钗为弁的女儿身,如何轻言与人家叙旧?只是因为姑娘眼看李良能以孑然一身,面对强敌环伺,而能面无惧色,这份胆识与气质,任何人真倒是要由衷的佩服。这才脱口而出。李良倒是认真地点点头,脸上露出诚挚而欢欣的微笑。

蓝玉珍为了掩饰自己失言的羞意,再也没有多看一眼,倏地转身,面对碧眼书生沈奇说道:“尊驾既以罗刹扇法来藐视中原武林,在下只是中原武林后学,愿以手中短剑,领教罗刹扇法。”

碧眼书生沈奇霍然一睁双眼,绿光暴射,适时沉声发话说道:“罗刹扇法无敌于天下,岂是你能接住。”

蓝玉珍轻轻地“哈”了一声,不屑地说道:“管窥蠡测,可恨复可怜。这样罢;方才你狂言让人三招,始才还手,现在我也让你三招,请将罗刹扇法的精华,尽力施展三招,然后你才知道轻言天下无敌的羞愧。”

碧眼书生沈奇没想到这么一个年轻的相公,竟能夸下如此海口。虽然方才双方硬接一招,紫玉招扇受损,除了他手中宝剑之外,并末占到便宜,岂能接住罗刹扇法?顿时手中紫玉折扇一抖,迈上前一步,说道:“罗刹扇法岂能轻易接受侮慢?既然擅夸大口,就请接受三扇之力。”说着话,“忽”地一声,折扇展开,不知用什么制成,但觉莹光闪眼,尤其在迷檬的月色之下,越发令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蓝玉珍知道碧眼书生敢夸海口,也必然有一点真才实学,嘴里虽说不屑一顾,心里却是凝神戒备。

碧眼书生沈奇突然塌腰沉桩,气走丹田,右手紧握住折扇,喝道:“小心接这第一扇!”言犹未了,紫玉金折扇缓缓一扇,突然间一股阴寒之风,微微吹向蓝玉珍,顿时毛发悚然,飘飘欲坠。渐渐地这股阴寒之风,愈吹愈冷,使人有如置冰窖的感觉。

蓝玉珍心里一惊,闪电一想:“这是什么功夫?会有这般寒冷?”立即行功导气,散发真元,渐渐地寒意减轻,而了无感觉。

蓝玉珍笑道:“请再扇第二扇。”

碧眼书生沈奇闻言大惊,立即睁开眼看去。原来碧眼书生行功执扇之时,要闭眼凝气,逼使全身功力,透过这把紫玉折扇,散发扇上蕴藏的一股真寒。

碧眼书生一见蓝玉珍安然无恙,自己豪气顿消,心里不住想道:“这紫玉招扇采撷天下寒玉为骨,冷棉为面,故而玉为紫玉,面作冷莹,扇人真寒入骨,萎缩而死,如何这人却能安然无恙?”

殊不知道蓝玉珍本是易钗为弁的女儿身,本属阴性,再加上她在昆仑绝顶—线泉上,调息吐纳,尽吸阴寒之气,苦练三月,这紫玉折扇如何能伤得了她?

蓝玉珍一见碧眼书生沈奇怔怔站在那里,便笑道:“才只一扇便停手不扇了吗?”说着聚莹剑一挽,剑挑当胸,说道:“你如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天下无敌?”

碧眼书生沈奇折扇一收,点头说道:“能挡住紫玉折扇一扇之力的,尊驾是我遇到的第一人,就凭尊驾这份身手,沈奇愿结识你这样朋友。再见!”

“再见”两字刚一唬口,只见他一晃身形,直如一缕轻烟,直窜树梢,向山下扑去。

蓝玉珍恼他一再口出狂言,结果一招不得手,便又遁身就走,其行可耻,一时就攒捺不住,舌绽春雷,爆喝一声,“哪里走!口称天下无敌,便如此抖手就走,不留点什么那可不行。”一声喝罢,聚莹剑抖手而出,一道青光矫若游龙,直扑碧眼书生去路追去。

碧眼书生身法虽快,但是,这一瞬间,也不过才廿丈左右,如何能挡得住这飞剑的袭击?蓝玉珍的“以气驭剑”功力,虽然未到炉火纯青的程度,廿丈左右,仍是威力可及,眼看碧眼书生就难逃这一剑之危。

就在蓝姑娘青光脱手的—刹那,几乎是同时两声:“珍儿不得莽撞!”另一声却是“铮”然作响,拨弦之声。

老化子这一声喊叫,急切中喊出,声震夜空,群山回应,可是却抵不住这一响拨弦的声音。像是深山古寺,暮鼓晨钟,撼人心弦,发人深省。

蓝玉珍受此弦声一震,心神一分,真气立泄,前面飞行的剑光顿时萎缩,直如陨星下坠。蓝姑娘大惊赶紧收敛心神,人似脱弩之箭,闪电一扑,凌空伸手一捞,把欲坠的聚莹剑,一把捞在手里.旋身一跃,再掠回场中,只见对面人丛中缓缓地走出来—位纤细的人影。

蓝玉珍一看,电不自觉地轻轻“呀”了一声,来人正是在醉月楼上以神掌怒惩这碧眼书生的绿衫姑娘,也正是老化子所深引为可惧的南海二绝姥姥的门人。

绿衫姑娘这一现身场中,周围人群突然都静得连大气都不敢喘,钟山之麓,静得就连摔一支针到地上,都能听见。显然地,人们都让绿衫姑娘这一份绝世的美震慑住了。

绿衫姑娘一步一步地到场中,微昂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闪着慑人心魄的光芒,向蓝玉珍说道:“这人不是你师叔说的什么难惹的鬼眼婆婆的徒弟吗?要是没有什么大仇恨,就饶了他这遭,可好?”

本来蓝玉珍聚莹剑出手,老化子师叔出声阻止,心里已有些悔意,为什么要如此轻举妄动的就发出“以气驭剑”的神功呢?惹起武林中人的注意,何况碧眼书生与自己并无多少仇恨,如此一举毙命,岂不显得有些过份。

绿衫姑娘如此一说,蓝玉珍不期而然地脸上微微一红,点点头说道:“好!”

绿衫姑娘一见蓝玉珍点头同意,顿时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接着纤纤五手一指身后的李良,问道:“这人真的不是‘苍虚秘笈’的得主吗?”

蓝玉珍回头一看李良,他脸上正红一阵白一阵地欲言还休,讷讷不能成语。看样子也是被这位绿衫姑娘的国色天姿所震慑,使他能言善道的口才,一变而为不知所措。

蓝玉珍忽然一个念头袭上心来,立即朗声答道:“苍虚秘笈为当世之绝学,何能轻易获得?”

绿衫姑娘点头说道称是:“这就是了!既然他不是‘苍虚秘笈’的得主,我要回去了。这人可恶,我自从南海跑到此地,我要给他小惩。”

蓝玉珍急忙上前一步说道:“姑娘!……”

绿衫姑娘望着蓝玉珍问道:“他是你的朋友吗?”

蓝玉珍面上一红,摇摇头说道:“正如姑娘所说,彼此是没有深仇大恨,能放松一手,就放松一手罢。”

绿衫姑娘露齿—笑说道:“以我的话劝阻我,你这人真是……好吧!看在你的面上,我就不找他的麻烦了,不过……”说着大眼睛向四周—射,回头向蓝玉珍说道:“我虽然可以放手,只怕还有些人不肯放过。好罢,干脆我好人作到底。”

转身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向着四周的人群说道:“苍虚秘笈既然不在此地,我看各位就算了吧,大家各走各的,别再生闲气。”这几句话说得轻松已极,而且也天真已极,丽质清音,说来极为好听。

周围站了一大圈三山五岳的高手,大家都像是俯耳听命似的,慢慢地移动脚步。

绿衫姑娘又回过身来,向蓝玉珍笑道:“他们都走了!”

蓝玉珍忍不住问道:“姑娘能赐告芳名吗?”

绿衫姑娘了无羞意地正待启口说话,突然背后风声飒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姑娘!你手中碧玉琶能否借给老朽—观?”

绿衫姑娘回头一看,只见月光下,一位须长过腹,眉发似雪,脸如重枣的一位老人,身穿一件月白色大氅,站在绿衫姑娘身后约八尺的地方,迎风而立,飘飘若仙,只是一双眼睛闪着令人恐怖的光芒。

绿衫姑娘瞪眼说道:“我知道,我听人说你是什么天罡一指简竹笙,是不是!”

天罡一指简竹笙哼哼一阵闷雷似的笑声,震得在场的人心里发慌。本来在场的人都准备离去,如今一见有人出来找场,大家又停了脚步,乐得看一场热闹。

天罡一指一阵闷笑过去之后,说道:“知道我是天罡一指,就应该把碧玉琵琶借我看一看了!姑娘!”

绿衫姑娘翘着鼻子哼了一声,说道:“别不害臊了!我师父耀我说过,当年你打不过凌龙霄,跑到南海来借碧玉琵琶,让我师父一顿好骂,赶出了南海,今天又想要在我手里借琵琶,哼!你甭想!”

这时绿衫姑娘口没遮拦,把天罡一指几十年前的丑事全抖了出来,可把天罡一指气坏了。一张红脸,涨成紫色,头上直冒热气。突然厉喝一声:“小丫头!不借琵琶拿命来!”人随声起,右手食指一伸,一缕劲风,脱手而出,直取绿衫姑娘“七坎”大穴。

天罡—指简竹笙自从数十年前,失利于神丐凌龙霄三十六招降魔杖法之后,确实曾经到过南海哀求二绝姥姥借用碧玉琵琶,要来报仇,被二绝姥姥羞辱一顿,撵出南海。从此埋首深山,苦修天罡一指,数十年不曾露面。

数十年的苦功,果然被他冲破生死玄关,修成一股罡气能达于指尖之上。一指疾出,便可以穿钢裂石,无坚不摧。二次出山,就为崆峒派所邀,前来夺取“苍虚秘笈”。

“苍虚秘笈”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绝学,无罡一指简竹笙焉能不为之心动?便慨然来到金陵,到了钟山之麓。

本来发现苍虚秘笈得主是假冒的,便已兴趣索然,准备离去。忽然惊见蓝玉珍的“以气驭剑”神功驱敌,再又看见绿衫姑娘手捧碧玉琵琶出现,这才灵机一动,上前借取。

没有料到琵琶未曾到手,先被绿衫姑娘羞辱—顿。—时愤怒难忍,脱手就是天罡一指的神功,准备一击而把这绿衫姑娘置之死命,然后夺走琵琶。虽然没有能得到“苍虚秘笈”,却也不虚此行了。

天罡一指刚一出手,立即听到一声怒叱:“老贼,敢尔!”一溜青光横掠而至。

天罡一指知是方才“以气驭剑”的那把神兵,天罡一指虽然厉害,毕竟不敢和神兵相接。掣肘,收势,只见他长袖—翻,二次出手,两手分袭绿衫姑娘与蓝玉珍。

蓝玉珍姑娘立即闪身滑步,正待攻出一招,忽然,铮铮两声,声音震耳,蓝玉珍愕然站住,望着绿衫姑娘。

绿衫姑娘横步过来,面向天罡一指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死你,不过我要你吃点苦头,叫你以后不要动手就要人命!”这几句话,简直把天罡一指看成无物,泥沙不如,取他的性命,予取予求。

天罡一指那能受得了这种气,立即闷哼—声,右手疾如闪电,单指前探,分点绿衫姑娘的面门与双肩。出招之疾,劲道之强,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是天罡一指拼命之搏。

绿衫姑娘毫不在意,左手琵琶轻抱,右手五指轻弹,“当”的一声,宛如深潭坠石,余音荡回。弦音一出,天罡一指顿时右手一挫,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无力再抬。

接着绿衫姑娘玉手轻擞,又是“嗡、嗡”两声。天罡一指猛然须发皆张,腾、腾、腾一连退后七八步,“噗嗵”一下坐落在地上。

只不过三响弦声,把一个功力已磷精境的天罡一指简竹笙,折腾得像个泥娃娃似的,软成一摊,气嗤如牛。

不仅是周围的人看得呆了,连站在身旁的蓝玉珍也看得呆了。

尤其使人奇怪的,除了天罡一指简竹笙之外,其他的人也不过是像听普通琵琶的声音一样,丝毫没有感到异样。

绿衫姑娘慢慢地又收起琵琶,指着天罡一指说道:“你真元受损,心脉震动,需要三十月的调息,才能复原,饶你一命,应该知足啦!还不快走?”

天罡一指简竹笙慢慢地爬起身来,喘着气,一语不发,向场外走去。

场外的人看了这场空前未见的拼斗,大家又突然想起绿衫姑娘的话,大家不约而同,一齐展身,只听得一阵作响,霎时间,走个干净。一场轰动一时的夺宝大会,就如此的烟消云散。

绿衫姑娘抱着琵琶,伫立在那里,一直等到山麓已是一遍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影,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正在她转身的时候,霍然停住,仰头叫道:“还想等待‘苍虚秘笈’的奇迹发现吗?”

言犹未了,一条人影,疾如鹰隼扑下,刚一着地,就呵呵笑道:“姑娘!你真是好眼力!”来人正是丐帮领袖雪地飘风老化子;

老化子—现身,蓝玉珍连忙扑上去,叫道:“师叔!你到哪里去了。”

老化子呵呵地说道:“这妮子!又撒娇了,也不怕旁人笑话吗?其实师叔在这里也不能帮忙。”

蓝玉珍一听老化子师叔叫他“妮于”,不由地脸上一红,眼睛—飘,只见绿衫姑娘若无其事的在玩弄着琵琶的扭子,只有李良站在老化子身后,含着微微的笑容。

蓝玉珍的一跺脚,正要生气撒娇。绿衫姑娘霍然抬起头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蓝姑娘说话,说道:“这里没事,我该走了。”

蓝玉珍这才惊觉地回过身来,上前两步急切问道:“姑娘要走了?”绿衫姑娘点点头。

蓝玉珍又问道:“是要回到师父那里去了?”

绿衫姑娘点点头,轻轻地叹息一声,说道:“我出来是找‘苍虚秘笈’的得主,找不到人,我自然回去告诉师父。”

蓝玉珍姑娘浑身一颤,立刻想到心上人承哥哥的无敌神功,和这位绿衫姑娘的琵琶,不知道万一有一天两人相遇,谁胜谁负。

想到这里,蓝姑娘止不住一急,两颗晶莹的泪珠,脱眶而出。

绿衫姑娘低头轻轻用手一擞琵琶上那根最细的弦,“叮咚”一声,像是陨星下坠,四野回声。蓝玉珍姑娘霍然一惊,凄迷地拍起头来。

绿衫姑娘却自顾低着头,低低地说道:“你哭了。”

蓝玉珍姑娘带着眼泪,又强颜的一笑。没有人能了解她此刻的心情。

绿衫姑娘也微微地一笑,说道:“只要有‘苍虚秘笈’出世,我会再出来的。我走了。”

蓝玉珍姑娘急着喊道:“姑娘!你……你不能留下芳名吗?”

绿衫姑娘蜿然的—笑,笑中带了一些歉意。轻轻地说道:“我师父叫我绿忆。”说完了话,她却不问蓝玉珍姑娘的姓名,只觉她一闪身,顿时失去去向。

蓝玉珍姑娘怔怔地站在那里,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突然,老化子在身后也叹息了一口气,然后又无限凄凉地呵呵笑了一阵,说道:“要是天意如此,武林就不会遭一次空前浩劫。”

蓝玉珍不解地望着老化子,老化子忽然又笑嘻嘻地问道:“珍儿!如果你与这位绿衫姑娘交手,你能胜过她吗?”

蓝玉珍认真摇摇头,说道:“一招一式的拼斗,我不怕!如果像天罡一指简竹笙那样,不仅是我,恐怕……”

蓝玉珍没有说下去,她意思是说恐怕连承哥哥也未必能挡得了那琵琶的攻势。

老化子说道:“弹琵琶是功力,不是邪术,就像你‘以气驭剑’的功夫一样。”

蓝玉珍姑娘默然低下头,半晌无语。

突然旁边又有人说道:“蓝姑娘!你还认识我吗?”

蓝玉珍只顾老化子师叔谈话,把旁边还有个李良都忘记了。这样突然地出现,倒是使蓝玉珍吓了一跳,尤其一声“蓝姑娘”,更是使蓝玉珍心头一震。

蓝玉珍不由自主地霍然退后一步,讶然地望着李良。

老化子却在一旁呵呵地笑道:“珍儿!你忘了散花仙子吗?”

蓝玉珍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人家也是易钗为弁的假货。提起散花仙子,蓝玉珍顿时火起三丈,她那种无耻地调戏承哥哥的事,她永远记得,立即骂道:“亏你还有脸来见我,如今冒充别人,越发的饶不了你。”

散花仙子李媚娘凄然地苦笑一声,说道:“蓝姑娘!你不允许我今是而昨非吗?”

蓝玉珍此时气急攻心,不顾一切,“呛呛”聚莹剑出鞘,—溜青光迎头落下。若论散花仙子的功力,除了蓝姑娘“以气驭剑”的功力,散花仙子难以一敌之外,其他功力要在一百招以内,击败散花仙子,还不是易事。

可是此时散花仙子印不还手,又不躲避,竟闭目背手,安详地等待聚莹剑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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