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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黄雀在后

正在王重阳与苏叫化子斗得酣时,众人看看便看出些不妙来了。原来王重阳与这苏叫化子两人都一点儿也不肯相让,把十分的内力都用了出来,两人先是汗水淋淋,再就是脸色通红,最后时,两人都是有些脱力,相互间却是撕扯也扯不开了。

段智兴是大家,看得明明白白,他心里一叹道:苏叫化子是一时豪杰,竟然也想不明白这事儿,一时荣辱心重,便有这一场生死相拼。这王重阳看来也是实在看重人之声名,对于全真教的身后事儿,却也想得极多。世事难得两全,如果他愿意在江湖上带人兴兵抗金,自是不能在武林中再做什么武林大豪,他自己甚是爱惜声名,且又对天下事儿看得重,愿把一腔鲜血洒于疆土。他怎么会情愿败于苏叫化子之手?他想,如果不把两人分开,一定会都斗得两败俱伤,那样于谁也无益。他刚想冲上去,黄药师在一边却看得明白,就大大一声喝道:“王重阳,你胜了苏叫化子前辈,你松手罢!”

黄药师也是看出了凶险之处,如果王重阳不再松手,这苏叫化子必是一死,他已经是哆哆嗦嗦了,再若是不放手,他必死无疑。

只听得苏叫化子一声低低闷哼,人就倒地了。

王重阳也面如金纸,他站了起来,向黄药师道:“黄岛主,在下幸未败在苏老前辈的手里,如果黄岛主要同我一战的话,我则奉陪好了。”

黄药师道:“王重阳,你如此模样,我怎能同你动手?让天下英雄说我黄药师没有能为,胜了你也不武。我看,你还是修养几日,我再同你一战好了。”

王重阳道:“也好。”

王重阳心知,黄药师与苏叫化子都是大家,他们决不会占自家的便宜,如果自己硬要与人家动手,必是自取其辱了。如果能休息将养几日,自己未必会就败在这黄药师之手。

洪七将师父扶了起来。两人离开大石。洪七道:“王重阳,今日之事,我师徒与你不算完事,如有来日,我师父定当与你好好一决。”

洪七说罢,便扶师父坐下,他坐在师父身后,运气为师父疗伤,却是再也不同这几人讲话了。

黄药师道:“王重阳,我看你也不必急在一时,我们定下时日,约一地方,大家好好一论短长,胜者得你那一部《九阴真经》,好不好?”

王重阳道:“这也不错。”

黄药师道:“王重阳,我们就约在五年后,大家来在华山上论剑。那时我们都来,也约得天下英雄,只要是能凭自家一人之力,夺得《九阴真经》的,就算是天下武功第一,好是不好?”

王重阳心道:到了五年后,我全真教也兴旺起来了,我的抗金大事儿也可能告一段落,那时我再全心全意地对付这一件事,岂不是更好?他点头道:“好,如此甚好。”

段皇爷也点头赞同,他也决意到时来中原一游。一边的洪七替师父答应王重阳,届时一定来华山一会。

王重阳道:“好,如此甚好,我还有一个朋友,她是武林中的奇人,到时我也请她来,大家一较高下,如果有谁胜得了重阳,这一部《九阴真经》就归他好了。”

黄药师心道:《九阴真经》威力不小,王重阳还不足虑,如果他把这一部经书在这五年内示人,向他的弟子一一传授,我们再来华山论剑,就很是麻烦了。一念至此,黄药师就说笑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望重阳真人能听上一听。”

王重阳道:“黄岛主有什么话,请直说好了。”

黄药师道:“华山论剑,就是没有这部《九阴真经》,也相信是一番轰轰烈烈、震铄古今的一战。到时我们一战,无论谁胜谁负,都是给天下武林留下一点儿念想,使人想到当世英雄也不寂寞。但愿得那时能会聚起天下英雄,在华山一战。但不知道重阳真人是不是愿意?我想就以重阳真人的手里奇书,这一部《九阴真经》为彩头,谁得胜了,就是天下武功第一,就让他拿去这一部经书好了。诸位意下如何?”

听得黄药师一说此话,人人都是叫好。原来武林中人,却不像是那些读书士子,年年有科场一试,忙了乡试忙京试,忙了京试忙殿试,一年下来却也不得一点儿闲暇。这武林人物只好弄出一个什么事儿来,方可以大显自家的手段。你想一个人十年二十年读书,自然可以大大有成,不是弄了一个官儿做,也是一个饱学大儒,在各处混得出一点儿名堂来了。可这武人,要他在天下闻名,只得有一次什么比试,官家如不是要兴兵对敌,向来就对这武事不备,事急之时,才都是去临时抱抱佛脚。细细一想,这也不干官家的事儿,因为历来的皇帝都是这样,平日修文事,乱世才修武备。这也是因为弄武这事儿比舞文更要多多花钱,官家的银子也是有限,就不能多多用在这上面了。是故有古话说:治世习文,乱世学武。就是这个道理。你在治世,学了武功也没有用,官家不与人打架,你也不能随意杀人,学武有什么用途,至多也就是防身有术就是了。可乱世就不同了,你习了武可以去边关杀敌,一刀一枪,升迁也快,弄不好几年下来,就封个官儿,弄成了五品六品的,也是易如反掌。不像文人学士,大都是靠在朝里帮腔,舐痔结驷,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才得升那么一级两级的,极是不易。

既是这样,自家就可在华山看上一看,自家的武功是不是天下第一,这有什么不好?且有一部《九阴真经》在,你如杲胜了,有这大大的彩头,为什么不干?

黄药师道:“在场诸人,想必在五年后都得前来,那时,怕不会比今日更是热闹?我看就这样办。天下武林英雄都会来的,到了那时,胜者可以得这一部武林奇书,得了其次者,就可以好好看它一月,然后奉还。如是再次者,就可以看上它几日,这样也是一饱眼福了。再次者,就可以看别人看书,他只有在一边瞧着的份儿了。那岂不是快哉?”

众人都是觉得黄药师的这主意也是十分刁钻古怪,但也一时想不出别的什么好主意,就都是点头答应。

段皇爷道:“好,到时我一定从大理来,与诸位一齐聚首,就是与大家会会,我想也是好的。”

黄药师道:“在下回到桃花岛上,一定记得这五年之约,到时我一定去华山之巅伫候各位。”

黄药师看着一边的洪七与苏叫化子,他心里踌蹰,不知道是不是与他们说上一声,到时他们也得来赴这华山一会。他看到洪七正为他师父苏叫化子疗伤,就住了口,他慢慢道:“华山之会,丐帮是不是也能来?”

就听得洪七沉声道:“丐帮一定到。我师父不来,我也会来。我也要看上一看,那《九阴真经》究竟有什么名堂,值得天下武林人为它大动干戈……”洪七说话之间,却也不曾停手,他的内力一阵阵运去,苏叫化子就大声一叫,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众人都是关切这苏叫化子的伤势,王重阳更是心有内疚,他一时想道:像苏叫化子这样的风尘异人,一向对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并不注重,但对自家名声就看得极重。他宁死也要与自己比拼内力,才弄成了如此重伤。王重阳心想:我如当时让他,他或许就会用一阵大力弄伤我,我不伤他,他必伤我,虽是势必如此,但伤了苏叫化子,就也是与丐帮结怨,从此全真教就该同丐帮有隙了。

苏叫化子连声咳嗽,一点点儿呕血,马钰与丘处机都拿出全真教的疗伤丹药来,劝苏叫化子服下。苏叫化子又瞪眼叫道:“你这些全真教的狗杂毛,老叫化子死不了,不吃什么药!”叫罢,竟然又呕出几口血来。洪七公向马钰、丘处机说道:“叫化子骨头贱,哪一天不挨人一顿老拳?身子骨哪有这等娇贵……”马钰与丘处机一时脸羞,药拿在手里,竟是递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之极。

他二人看见洪七公扶着苏叫化子,就心道:你不过是丐帮帮主的弟子,再怎么功夫高强,也不会胜我许多。我要让你师徒再受一点儿小小羞侮,以搏一笑。心下想到,就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齐发动,全身凝聚内力,向洪七攻去。

这却看不出来,手不举,脚不动,只凭内力逼人。马钰、丘处机用了十分气力,也只是想把洪七师徒二人逼倒,也好惩戒洪七与苏叫化子。他二人一用力,王重阳便当场看出,他吼了一声:“马钰,你二人休得无礼!”他想抢身而出,护持马钰与丘处机,但已是晚了,只见马钰、丘处机二人内力逼出,如撞铜墙,一阵大力逼回,把二人逼得生生退出十几步,两人趔趔趄趄,险些跌倒。再回头看,原来是洪七护在苏叫化子面前。

马钰、丘处机两人虽是王重阳的弟子,但两人年纪也都同王重阳相若,他们一向也是自负全真教为天下大教,师父王重阳也是天下英雄,就也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且也是年青气盛,见苏叫化子、洪七对王重阳颇有微词,才想出手让洪七与苏叫化子难堪。不料一出手,反是自家受辱,当下他二人也是脸红发烧,心里极不是滋味。

王重阳心下嗟叹:我全真教虽是人才不少,但没有与洪七这样年岁相若,功力深湛的高手。马钰、丘处机都是看不明白,这个洪七此时已是与黄药师、段皇爷都相差无几,武功修为就是与我也差不许多,你二人却想与他伸量,岂不是自找烦恼?

众人也都装作不见,一个个都是向苏叫化子问候,都是武学大家,都有自家丹药在身,都想医苏叫化子,但苏叫化子只是看着段皇爷,接过段皇爷手里的一阳丹,把它吞了下去。却知道段皇爷宅心仁厚,就也不说谢,只是轻轻咳着,一时也是好了许多。

众人都说要来一次华山论剑,这是武林盛会,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武学俊彦会来华山,那样岂不更是热闹?

当下说定,五年后的中秋佳节,就在华山之巅聚首,让天下武林中的人都来看看,到底是谁能做得了武林第一人。

众人说时,都是意遄兴发,一个个眉飞色舞,说得忘了疲倦,也忘了时辰,不觉间已经是天光大亮了,一团红日雾朦带雨,从东边升将出来,让大家都是心神一爽。王重阳正想筵请诸位到他的重阳宫里一叙,却见到外面的全真教的人都是大哗,原来有一个人正在左奔右突,想冲进这阵中来。

王重阳喝道:“是谁?”

那人不讲话,只是奔突如故,一直冲到了王重阳与黄药师、段皇爷、苏叫化子与洪七的面前。

这是一个女孩儿,一个小丫头打扮的女孩儿,她眉尖带蹙,向几人扫了一眼,就急急地问:“哪一个是王重阳?”

王重阳说道:“你是什么人,找我做什么?”

这女孩子说道:“王重阳,你就是王重阳么?”王重阳看她,却是一个小小孩儿,说话竟然纯稚天真,不谙江湖礼数,就心下一笑,说道:“你找我来,却有什么事?”

女孩儿突然泪流满面,哽咽道:“我师父她……她……”谁知道她师父是谁,又有谁知道她想做什么?众人都是纳闷,见她只有十一二岁模样,出语不成,便先是哽咽,心下老大疑惑。

只有王重阳的脸色变了,他盯着这女孩儿,说道:“你说什么?”

这女人说道:“我师父她……她病故了。”

王重阳大声道:“不对,不对,我刚刚还看到了她,我刚刚还看到了她,她告诉我她新创了一种剑法,就叫做《玉女心经》,她还比划了我看,她怎么会,她怎么会……?”

王重阳看着这小小女孩儿,心里万千滋味儿,不知从何说起,他眼前却浮出林朝英那娇美面容,他喃喃道:“朝英,朝英,就算你的《玉女心经》不比我重阳剑法更好,有什么要紧?你又何必那么痴迷,又何必那么认真,人生一世,贵在知心,你若知心,便当知我,我心实苦,却又对谁去说?”

王重阳说时,竟然忘情,他对这女孩儿道:“你师父……她都说些什么?”小女孩儿恨恨看他,心道:这王重阳却是个什么好东西了,师父死时,竟然一句句念叨他,直念得泪水长流,愁思入骨。却也奇怪,师父平日,只是告诫我,男人都不是至情至性,多半都是见异思迁的人,如让他们看中了谁,就甜言蜜语,对你亲亲热热,好是关切。待得他忘了你时,你呼他不应,你喊他不灵,恰如一只被遗弃的狗,他连看也不愿意看你。女人一生,如被男人如此看中,岂不是大大不幸?她在活死人墓里,天天听师父这一教训,自然知道世上男人大都薄幸,如果身为女人,这一生对男人也该是只有仇视,没有亲情了。

她此时看着王重阳,看他如雷轰顶,大是哀恸,就心里也是一酸,心道:师父,这王重阳也许是一个真男人。看他此时,竟是如此哀毁,必是心中最是悲痛,看来师父是怪罪错他了。王重阳泪眼婆娑,问她道:“你师父临死之前,却是说些什么,劳你告我?”

女孩儿看他,心下犹豫,师父死时,却是嘱她两事,这两事都是她今后做人大处,也确是都是关乎王重阳。可她虽是一个不谙事故的女孩儿,但也情知王重阳是武林大侠,众望所归,轻易也难以当面羞侮于他。她不想说,但王重阳又在追问,她只好说道:“我师父说,让我……”说话时,女孩儿声音哽咽,泪水长流,竟然啜泣不能出声,“我师父说,让我用一面白色丝巾把脸面蒙住,还教我不让你看她。”说罢,悲声大起,竟不管不顾,蹲下身子去了。

王重阳不知道林朝英一生自负,她把王重阳从活死人墓里赶出,就自家去到那活死人墓里居住,她与这拣来的女孩儿相依为伴。在活死人墓里悄悄静静,想度此一生。谁知天不假年,让她早早病逝。林朝英这心思,却是不想让王重阳看她死时模样。因是她花容月貌,最怕王重阳看她死时面容,就记下一个死人容颜。但王重阳却不是如此思想,他心道:朝英今日与我一诀,我是亏负她甚多。就在今日,她也是有话,要对我说,就提出那《玉女心经》来,说是能胜得我全真教剑法。我哪里知她已是病入膏肓,是来与我一声诀别的?如果知她如此,我就让她《玉女心经》把我的全真剑法杀得一无是处,又有什么?谁知她一气之下,又复回去,她这最后之时,定是有话要对我说,她心里有些什么话,想我也是大致清楚,如今她已是先逝,从此重阳在这人世,再无知音可绾,再无衷曲可诉了。

王重阳说道:“你师父又告你些什么?”

女孩儿迟疑,却不敢说。

原来林朝英在弥留之际,对她说道:“你是我拣来一条性命的,我要你从此不再走出古墓,遵守我这玉女门派之规,只要没有男人真心肯为你死,你就此生不得出这古墓。你愿也不愿?”她当下答应。

林朝英又道:“我这里有一个小小包儿,你去把它拿来。”

女孩儿就从那千年寒玉床上,抽出一卷小小卷轴,把它递与师父。林朝英却不能用手去接,只是示意女孩扶她起来,坐在寒玉床上,她轻轻道:“把它打开!”

女孩儿把这画轴打开,就见一个年青俊昂的道士,神色肃然站着,双眼看着她与师父。林朝英让女孩儿把画放在眼前,看着画上人物,喃喃说道:“人生乐趣无数,人生欢乐无数,羽衣道冠,却又怎么好了?”这女孩儿在一边看着,心道:这是师父画的,真没想到,师父竟然有这样一手好丹青。看这画上人物,却像是那个全真教的教主王重阳。他总是来找师父,师父与他在一起,也总是口角争斗,要不就是两剑交手,剑招犀利;要不就是两人斗嘴,各不相让。这人定是师父的仇敌。可师父怎么看着这个臭道人的像,泪水也叭叭掉落下来?莫非师父又是不恨他了?

女孩儿自小被师父抱来,养在古墓,就不谙人间情事,不知人之情爱,也是爱爱恨恨,生生死死,难说它,不说它,想说它,怕说它……她看着师父,把师父扶了起来,却见林朝英伸出一只瘦削的手来,轻轻去抚画上的泪痕,她小心翼翼把那泪水抹在了王重阳的脸上,眼里看着,嘴里说着,就道:“不知你威风一世,大侠倜傥,会哭不会?”说罢苦笑,分明不相信王重阳会一掬情泪。

林朝英呆看了这画儿半晌,就吩咐女孩儿:“把它挂起来。”女孩儿就把这一张画儿挂了起来。林朝英说道:“我要死去,你听我一句,从此之后,不要让天下的臭男人进我古墓。你过去,对那画像吐上两口……”

女孩儿见林朝英已是奄奄一息,却仍在挣扎,要她如此,必是大有深意,就过去,对着王重阳的画像,狠狠地吐他两口,吐过之后,心下仍是恨恨不已:“你要我师父哭,我一辈子也不饶你!”

此时,王重阳一与女孩儿说起林朝英,就让女孩儿大是悲恸,她流泪方才知道她再也没了师父,从此在古墓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王重阳很想细细问她,问问林朝英究竟是怎样死的,他恨不能也一死了之,随着知心之人命赴黄泉。但他还不胡涂,忽地想起了他是全真教教主,眼下的众弟子都在场,而且有这些天下绝顶高手在此,他怎么能同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样,哭哭啼啼,哀毁失态?

王重阳的眼里却流下泪来,他向天而哭,默默无语。众人看他,知他心伤,便都是一句话也不说。下面他的两个弟子马钰与丘处机都是心里伤心,他们知道师父与林朝英是最要好的朋友,两人时常在一起谈武论文,但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突然弄起了全真教。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不能与林朝英结成连理。此时见得师父悲痛,就知道了他的心事,看来师父喜爱林前辈,两人的情感已非一日,今天听得了她的死讯,自是悲哀不止。

王重阳仰头看天,轻轻道:

“我心伤悲,谁人相知。

但得闲暇,共话桑麻,

人生乐事,把酒迟迟。

你去彼乡,哪得相知?

我在此处,更是孤室。

愿得双翼,相伴同止。”

众人中,最有黄药师懂得他的心思,连带着段皇爷也明白,他们当下就都是嗟叹,王重阳去了一个红颜知己,这一生的大悲痛,就在此时了。

王重阳向四周一揖道:“各位,恕重阳不陪了,我得去看看我的那一位道友,你们都各自方便,来日再会就是了。”

说罢,他对那个小丫头道:“你与我一起走罢?”

那个小丫头突地瞪圆了双眼,她恨恨地看着王重阳,大声道:“王重阳,你以为我来找你,是来让你看我的师父遗体的么?你心好笨,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罢?!”

众人本来以为这个报丧的小丫头是要王重阳去与她的师父一见,最后一吊她师父的魂灵。谁也没有想到,这女孩子竟然不让王重阳去吊她的师父。她戟指着王重阳,大声道:“王重阳,全真教都是一些混蛋!全是一些什么事儿也不懂的混蛋!你知道不知道我师父想的是什么?你一心假作事儿忙,一点儿也不顾我师父的心事,她死在了你手,我要你为师父抵命!”

这女孩子竟然不顾自家,一直向王重阳扑去。

王重阳此时也是方寸大乱,他看着这女孩子,呆呆怔怔地看着她,口里喃喃道:“朝英,你是不是有话不曾对我说,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他一时想到:林朝英对自己还有话说,自己总是觉得这些时日太忙,顾也顾不上对她说些什么,哪怕只是促膝谈心,也是好的。但一想至此,就以为不忙,两人都不是老人,还有许许多多的时日,何必急在一时?可眼前一闪,便没了故人的身影,这让他岂不悲伤?他一时心如死灰,只是静静呆着,不管那女孩子如何向他出手。

众人都是大惊,只有黄药师与段皇爷知道,他定是无虞,因为这女孩子出手时,也是一怔才出手,她也是气苦恨苦了这个王重阳,才如此做的。女孩子的手啪地拍在了王重阳的身上,这一掌力道也是不小,王重阳的身子大大一震,就向后噌噌地退了几步,才再站得稳了。他直直看着这丫头,说不出话来,眼里满是诧异神色。

这女孩子道:“王重阳,我师父恨不能生生宰了你,我师父恨你们全真教,恨你王重阳,恨你入骨!你不要来看我师父了,我师父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

她气极恨极,一时语塞,恨不能把一切骂人的话儿都吐出来,但她是一个女孩儿家,又当着这些男人,她怎么能骂得出口?何况她只是在这古墓里呆着的女孩子,也不会有什么更多的骂人话儿说得出来。

王重阳道:“你师父……她要怎么样?”

她恨恨道:“我师父她……她不要你看,她不要你管。我来找你,我就是要杀死你,替我的师父报仇!”

王重阳一叹:“好,你愿意杀死我,那也好,我也愿意让你杀死我!”王重阳回头向众弟子一望,见到马钰与丘处机都在,就道:“我要死在这个孩子的手里,你们不要寻她报仇,让她在古墓里自在来去好了。我们全真教的人,从此不得登上后山半步,违令者定不轻饶!”

马钰与丘处机都唯唯应命。

王重阳道:“你动手好了。”

王重阳坐下,看也不看众人,他此时再一声其他的话也不曾吐口,确是一个诚挚君子。

女孩子看看四周,她知道此时假如一掌毙了王重阳,就成了全真教的大敌,但她不惧,师父这个负心汉子而死,他为什么能活下去?他一个人在这世上,让师父岂不是更加气苦?

她一剑出手,刺了下去!

她一时气恨,一剑刺出,便真的想杀死王重阳,但这剑一出,便有两人站在了她的面前。这两人都出手了,一人的手搭在她的剑上,一人的手指挟住了她的剑尖。这剑顿时如巨石山岳,再也刺不出去了。

这两人是黄药师与段皇爷。

黄药师道:“一剑出手,便真能了却世上恩怨,你是不是想得也太简单?”

段皇爷道:“阿弥陀佛,小小年纪,总是妄动无名,这于人于己都无好处啊。”

女孩子气苦,她恨恨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一个个都是假惺惺的混蛋,我居住在古墓里,从来没有看到像是你们这样的坏蛋!”

说罢,她气极而泣,扔下一柄剑,人便跑了,跑得无影无踪。

众人看着王重阳,再也无话。

本来还可再图聚首,可王重阳这一副嗒然若丧的样儿,活活像是丧了考妣,让人家怎么再与他说话?众人都一告辞,王重阳也不说话,只是人家说出几句来,向他行礼,他就向人家一揖,以为示别。段皇爷也向他行礼,走了。只有洪七与苏叫化子两人仍是坐在地上,用心疗伤。

连那些全真教的人也都随着王重阳退走了,他们两人坐在地上,用心疗伤,足足有两个时辰,他们才站了起来。洪七对苏叫化子道:“师父,咱们也走罢?”

苏叫化子道:“我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啦,洪七,我不行了,你还是带我回去,找到一家丐帮分舵,我们好好办一些正事要紧。”

洪七道:“师父,我带你走,好不好?”

苏叫化子答应,他们两人相搀扶着,慢慢走下了山。

欧阳锋在这里呆了足足一夜,又到了天亮,他心道:如今我也知道王重阳的事儿了,也知道确有一部《九阴真经》,实是无疑。但得在五年之后,我才能来夺这经书。我先得回我的大漠,去找我的哥哥,找到他,也就找到了慕容筝姑娘。一想到慕容筝姑娘,欧阳锋的心里不由得大是跳动,他心道:不知道慕容筝姑娘如今是不是同我哥哥相好了,他们总在一起,耳鬓厮磨,自然会好起来的。一想到此,欧阳锋心下也是怅怅,他想到,如果与哥哥再见,告诉他关于《九阴真经》的事儿,他一定会大是吃惊。

欧阳锋便也自向他西域大漠行进,等得走了十几天,就到了这西域地带。这一日他来到了一处小城,见到这里很是清静,就突地想到,我何必着急回去,既是哥哥已经到了西域大漠,他一定很是平安,我就在这里好好盘桓盘桓,玩上一玩,然后再走也是不迟。他就在这里玩玩逛逛,直到了天黑,才回到了店里来。

但见得店内有两人在一处吃酒,这两人都是乞丐,人人的背上都是背着八只小小口袋,口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装着,他们的身上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只是头上都系着一条白带子,显是有了什么丧事儿。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谈话,却是说一些没什么用处的闲语。

一个中年汉子道:“下晚时,我与你一起去好了,我看他们也差不多该是来了。如果他们都来了,咱们的大事儿就可能办得好了。”

那一个年轻些的人点头,他是一个秃子,头上光光的,却没有一根头发,只是并非和尚。他坐在那里,手上的虬筋突出,一看便知是一个练有外家功力的人。

两人根本就不把这欧阳锋看在眼里。

欧阳锋此时却也像极一个西域人,他原来在中原,走了一路,一路上人家都给他白眼。原因是他的样子太过寒碜,头发长长的,也不梳不理,身上的衣服破得像是乞丐,但他又不是人家丐帮中人,这样走到哪里,都受人家白眼。欧阳锋惯了,就也不大在意。倒是他的蛤蟆功每日都是勤练不辍,至此时,天天都有较大的进境。

两人看着欧阳锋,一看就以为他是本地的乞丐,问道:“喂,那位道上的老兄,请问,那五官庙怎么走啊?”

欧阳锋一愣,他想说他不知道,但他又一想随即明白人家是把他看成了丐帮的人了,他怎么能说不出五官庙来呢?巧的是,欧阳锋这几日都是在这里闲逛,就把这里的一处处好玩的地方都找遍了,自然知道这五官庙的位置,他说道:“对了,两位走向西边,向西过一条河,就到那五官庙了。”

说罢,自顾自家喝酒,再也不理那两人。那两人中的一个说道:“这西域大漠地也太刁蛮,你看,谭老七的弟子都是这样子,见了长上也不行礼,你等着,我去教训教训他才是。”

那一个扯住了他说道:“别动,兄弟,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再说谭老七的事儿,他也不愿意让别人插手,才养成了他这些人的目无尊长,你与他算账,何必找他的下人?”

这光头仍是愤愤不已。

欧阳锋心里暗暗冷笑,什么谭老七?老子高兴,要你们一个个都是一死!丐帮算是什么好东西?我根本就看不上你们。

他小时,随他哥哥生活,自是受了不少的欺负,他被乞丐也欺负过,是故到了此时,心里自是对乞丐没有什么好感。他只知道天下只有他的哥哥是他的恩人,还有一个是他的师父,师父把六十年的功力都转注在他的身上,他一定得为他的师父报仇,决不能让师父在九泉之下魂灵不得安生。

欧阳锋心道:我看看你们乞丐都干些什么事儿,我如果得空就也来与你们好好玩一玩。他心下想定,就再也不理那两人,自顾自家喝酒。

那两人却也不曾注意得欧阳锋,他们喝着酒,说着话,说的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事儿,只是等到天已经擦黑了,两人才放下了银子,对店家说了一声叨扰,就走出了店门。

两人的轻功都是不弱,一齐运起功力,向西奔去。

转眼间,两人便来到了那座庙前。但见那一座庙很是热闹,门前聚了许多的乞丐,趴在地上赌钱,后面有人站着为他们挑着几盏气死风灯。向内一看也看得出,有许许多多的乞丐都在那里坐着,就像是满城的乞丐都夜里不想睡觉,来到了这里。

两人一齐向里走,在门口赌钱的人看得清了这两人,就理也不曾理得他们,只是在自家赌钱。欧阳锋一看,知道这是长老,就放他入内。欧阳锋心道:我也得进去看上一看,看他们丐帮人都在做些什么。当下就心里一硬,向内就闯。看门的乞丐看着欧阳锋,看他大摇大摆向里就走,一看并不认得他,就心里也是一异:这位长老怎么没有口袋啊?但这也是一瞬间的想法儿,丐帮的人本来就是千奇百怪,他不带口袋,说不定就是要想与众不同呢,你管他做甚?

欧阳锋进了殿,就看到了许多的乞丐都在殿外坐着,人人席地幕天,都在静静等着,像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做。欧阳锋走向大殿,有人拦住了他,拦他的是一个乞丐:“唉,唉,兄弟,你是不是长老啊?”

欧阳锋不敢说他是长老,他就道:“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长老。”

那人笑道:“你不是长老,你怎么有资格进去?你还是像我一样,坐在这里等着罢。”说罢轻轻窃笑,笑欧阳锋自不量力。他说道:“里面的人都在商议大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欧阳锋一见他,就知道他是一个勤嘴快舌的人,忙问道:“老兄,我这几日出去公干了,不知道这里有了什么大事儿,你告诉我,好不好?”

那人轻声道:“好,好,你小点儿声音,行不行?我告诉你,咱们丐帮的老帮主苏叫化子老前辈死了,现下正在推选新的帮主呢,里面的人都忙这大事儿呢。”

欧阳锋道:“选新帮主,选一个就是了,莫不是要选洪七公么?”

这人一拍大腿,说道:“不错啊,你也知道是要选他?但也可惜,他不愿意做这个帮主。”

欧阳锋心里一怔,苏叫化子已死,洪七为什么不愿意做这个帮主?他轻轻问:“按说,咱们丐帮的人,就数着洪七公他老人家有这份能为,做这下一任的帮主了。可是不知道他老人家为什么不愿意?”

那人突然吞吞吐吐,说不出来个所以了,他说道:“他说……他说,他……做帮主太不方便。”

欧阳锋道:“这就怪了,有什么不方便处?”那人说不出来,只是看着欧阳锋,显是知道,就是不敢说它。欧阳锋想了一想,一拍大腿道:“是了,是了。一定是他不愿意做。”

那人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么?”

欧阳锋道:“他老人家好那个……自然不方便了。”

那人见欧阳锋比划一下吃东西,而且那比划分明很是用劲,显是大吃,就笑了,连连说话道:“对,对对,你看来与七公他老人家很熟啊。”

欧阳锋笑笑,他何止与洪七很熟,而且与他一起去过皇宫大内偷吃过那鸳鸯五珍脍呢。

他对这汉子道:“我去看看,行是不行?”

那汉子见他与七公也很是熟稔,说道:“有什么不行?你看,在殿门口坐着的,都是咱们丐帮的得意弟子,武功都是不差的。我告诉我兄弟,让他给你一个地方。可你只能好好听着,千万别出声,你一出声,执法长老可不会放过你。”欧阳锋连连称是。那人招呼了一声,就有人把欧阳锋让过去,一直让到了前面。欧阳锋坐在大殿下,看着殿里面。

原来,坐在殿里的是十二个人,正中间坐着的是那个洪七。

他低头坐着,像是一个老僧入定,不说一句话。

一个大手大脚的人最是年轻,他看着洪七,说道:“七公是不想好了,如果七公想好了,就早早行礼才是。”

洪七一叹,他说道:“我不是对你们说了么,我过不惯那种日子,我从来都是闲云野鹤,哪里能做什么帮主?你们要我做,我可是不愿意做。”

一个人道:“鲁有脚,你是丐帮最年轻的长老,你做事太欠思量了,七公他想不做自有他的道理,但七公,你说谁可以做得这丐帮帮主呢?”

洪七被他一问,也显是说不出来,他看着大家,好久不曾声语,一个个看来看去,他也说在座的哪一个人会适合做这帮主。

那一个老年些的长老道:“依我彭冲之意,还是请你七公来主大局,苏帮主新故,丐帮百废待兴,你不来主事,我们怎么办?苏帮主死时曾问过你,谁可以做得丐帮帮主,你也不曾答得出来,是也不是?”

洪七一提到了苏叫化子,自是大伤心,他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他轻声道:“不错,师父见问,我也无法搪塞他。”

那彭冲道:“可苏老前辈并不曾勉强你,他只是向你一笑,把这打狗棒交于你手,是不是?”

洪七无奈地道:“不错。”

彭长老大声道:“这不就是了,你接了打狗棒,苏帮主才咽气了的,是不是?”…

洪七懒懒地道:“是。”

彭长老与一些长老都是大哗,人人都道:“你既是接了打狗棒,为什么不愿意做这个帮主?”“你既是答应了帮主,又为什么不愿意了?你是不是怕了华山论剑,你是不怕了王重阳?你是不是怕那个黄药师了?怕了那个段皇爷?”

众人一齐出口,逼得这洪七有口也难说话了。

洪七突地一声冷笑,他说道:“我怕什么?我就是要在五年以后的华山论剑时上山去与他们几个人一斗,我师父的功夫虽高,但他告诉过我,他的降龙十八掌实在是有些欠缺,要我为他补全,我得在这五年里好好潜心修习功夫,研习这打狗棒法与降龙十八掌,等到了华山论剑的日子,我要夺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名头,也叫丐帮风光风光。”

众长老都是惊呼,洪七公有这等的心意,他们为什么不欢喜?

彭长老道:“七公,如果你能得天下第一的名头,我们丐帮自是大大幸运了。我看你做帮主也是,用不着你操心帮内事务,我们兄弟几个,决不会拿帮内闲事儿来扰你,你愿意做什么就做好了。行不行?”

洪七一叹道:“好,但你们得告诉门下弟子,别让人跟着我,我有事儿自会找你们,你们别来扰我才是。”

众长老同声答应。

洪七道:“我也管不来你们什么锦衣派污衣派的事儿,我愿意穿锦衣我就穿上一件锦衣,我愿穿上一件污衣就穿上一件衣,这样好不好?”

众长老都直叫好,只要洪七答应做他们的丐帮帮主,他们情愿让洪七自由自在。

欧阳锋看着那几个长老,突然在几个人中看到了那兄弟两人,这是他的师兄,是一直跟着他从汴京走到北疆的那两人,他们和那诸葛征、续文成、莽汉石楚秀一起,把欧阳锋弄到了北疆,他们从不说话,欧阳锋连他们的姓氏也不知道。此时欧阳锋看到他们两人竟然坐在那大殿上,同洪七一样,都是丐帮的长老,竟不由得大惊,他不知道他们何时加入了丐帮,但也看得出,他们早就是丐帮的人了,不然他们决不会这么快就成为丐帮的十二首领之一。

欧阳锋心道:好,我看你们都在这里,也是该你们死期到了,我今天就宰了你们,为我师父报仇!

欧阳锋的心里很是恼怒,他的血里流着师父的血液,而且他的一身功力都是师父给的,自然对师父更是有着无限的思念,一见到这两个师兄道貌岸然,堂堂正正地坐在那里,人模狗样的,再想到师父死时的痛深恶绝,他就大是恨这些师兄。他一定要宰了他们!

丐帮长老的会没再开有多久,就由一个长老走了出来,向众人宣布说洪七公他老人家愿做咱丐帮的帮主了,这会儿乘着十二大长老都在,就行那帮主就位的大典。众丐都是一声欢呼。因为洪七公素有人缘,比起其他那些长老来,他更是有本事,有能耐,又做人爽直。他杀恶人时从不手软,肯为丐帮出大力,屡为丐帮立下大功。众人一听得确是洪七做了丐帮帮主,都心下甚是愿意。

就在这里举行丐帮帮主的登位大典。

洪七就坐在中间,他的脸色也很是严肃,他正襟危坐,看着众人。一边坐着他的十一个长老,由执法长老彭长老一声呼喊:“丐帮新帮主洪七公就位,帮中弟子前来祝贺!”

洪七公就坐在中间,由帮中弟子一个个上前来,往他的身上吐上唾沫,一人一口,须臾,便把一个洪七的身上吐成了脏兮兮的。欧阳锋心道:看他这样子,做一个丐帮帮主也大是不易,你得能忍人所不能忍,你得受人家所不能受的苦楚。人人都往他的身上吐一口,你得受千万人的吐唾,才能做得这个帮主。

那个对欧阳锋讲话的人说道:“兄弟,你与帮主看来很是熟悉,你也上前去,吐他一口好了。”说着,就扯着欧阳锋上前去吐洪七。

欧阳锋心里有一点儿着慌,但他想到:我就像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丐帮弟子,他怎么会认得出我来?他就是在白天细细看,也不会看不出我是谁的,更何况是在这黑夜里?他一想,就壮着胆子,上前去说道:“属下弟子欧阳平祝帮主万事如意!”洪七也同其他人一样,点了点头,欧阳锋低着头,就要过去了,但他刚刚走出几步,就听得洪七叫了一声:“站住!”欧阳锋不动,他心里怦怦乱跳,心道:看来,这洪七已经认出来我了,是不是?我的样子已经变了许多,他怎么会认得出来我?我要是被他看出不是丐帮弟子,他一声吼叫,众丐帮弟子都上来与我斗,累也得把我累死。但他千思万念,就是不敢动手,硬挺着,等着洪七说话。

洪七说道:“你是谁?”

欧阳锋道:“我是本帮弟子,这儿分舵的……”

洪七没再说话,但一边的执法长老看出欧阳锋有些心慌,就道:“你是谁带来的弟子,你跟着谁来的?”

欧阳锋没有跟着谁来,他就说不出人的名字来,但他看了看那两个师兄,突然伸手一指,大声道:“我是跟着他们两位来的。”

洪七看他,不作一声。欧阳锋看着那两人,慢慢走到他们的面前,轻轻说了一声:“我是欧阳锋!”

那声音很是微弱,但却像是在两人的耳边如绽一声春雷,两人呆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兄弟两人道:“帮主,这人是本帮弟子,他是兄弟两人带来的,不曾得知丐帮的礼数,待得以后弟子自会教他。”

这两人不知道欧阳锋来做什么,但他们看到了欧阳锋,知道他曾经杀死了那个莽汉子石楚秀,也担心他会杀死自己,就一口应承下来,说这欧阳锋是丐帮的帮中弟子。

洪七就一笑,说道:“本帮在这城里聚会,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况这里也不是什么要地,不会有事儿发生的,但愿大家都好好歇息,再归回去做事。”

众人一听得新帮主如此说话,都是一声喏,躬身施礼答应后退下。

这两兄弟心里忐忑,他们看着欧阳锋,眼光一时也不离开欧阳锋,因为他们心里知道,这人确是厉害,连他们的那个猛如樊哙的师兄也被他杀死,他一定是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再说他们曾在北疆老毒物的门下,这件事儿丐帮中只有极少的人知道,他们不愿意让丐帮的人都知道此事,这对他们的名声并不利。

欧阳锋道:“走,跟着我走!”

两人不语,他们都向殿门外走,一直走出了庙,来到了一片空地。

欧阳锋道:“我告诉你们,你们的死期到了,师父死时。要我发下毒誓,把你们全都杀死。我答应了师父……”

兄弟两人一向少语,他们相互看看,两人心意相通,都是一声喊,两人一齐向欧阳锋出手。

这兄弟两人的本事却比石楚秀只强不弱,两人出手时,却也是极有心思,两人一攻一守,一进一退,都是极有规矩,极有方寸,欧阳锋与他们斗了二十个回合,竟是不分胜负。

欧阳锋心下大怒,他心道:我身怀师父的六十年的功力,还有盖世奇功蛤蟆功,我怎么斗不过他们?想到此处,他突地伏下身子,向地上一趴,人就咕咕地叫了起来。

两人都是老毒物的门下,一听得他如此声音,都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们与欧阳锋交手,还是心存侥幸,如果欧阳锋不能胜得了他们,他们就可以除去欧阳锋,再也没了心腹之患。如果他们打不过欧阳锋,在这里,丐帮的人多势众,他们也不至于被欧阳锋杀死。这打算虽妙,但一遇上了欧阳锋,一见到欧阳锋使出了蛤蟆功,就心里发慌,大大惊惶起来了,他们想起身逃走,但欧阳锋哪里给他们一点儿空时,他一声大叫,吼出一声,两手平推,生生把这两人推了出去。

但见得两人都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欧阳锋回头,看看他们,见两人都是闭气窒息,再也没有一点儿动静了,他就上去,用重手法在他们两人的头上一人拍了一下,眼见得他们两人的头骨裂开,七窍都流出鲜血来,再也是不能活了,欧阳锋才吐了一口气。

他自己也很是紧张,他不知道他的功夫已经是如此惊人了,他一出手,这两个师兄就死在当场,这让他又惊又喜。他如今已经没了杀人时的内疚,也是一点儿不慌不忙,他看完了两人的尸体,就想走开。

但他在这时听到了人的说话声。有人说道:“帮主要我们看看哑巴兄弟同这人走到哪里去了,刚才还看见他们,这一会儿,他们会到哪里去呢?”

另一个人道:“他们不会有事儿罢?”这人道:“那也说不准,说不定那个小子真的有一点儿邪门儿,他一招呼,这哑巴兄弟就出来了,他是什么人,说是哑巴兄弟的下人,看来不像。”那人道:“准是帮主看出了蹊跷,不然他老人家怎么会叫咱们来看?”

欧阳锋听得话声渐近,就急忙躲了起来。两人走到了这里,一看到了地上的两具死尸,不由得惊叫起来。叫了一会儿,他两人计议了一番,回头飞身而去,去报与帮主知道。丐帮死了两个长老,自然不是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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