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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生死三试

郭免的新盟主府第很是宽敞,很是华美,浓荫蔽日,怪石嶙峋,流水淙淙,妙绝人寰,恰似天成。

郭免坐在凉亭里,看日落。

全城只有郭府能从凉亭里看日落。在郭府刚刚建成的时候,对面的徐员外家有一座花楼,比郭府的凉亭还高,当郭府的宅第落成时,那徐员外悄悄扒了他的花楼。从那时起,郭府就远眺全城,一览无余了。

郭免的身后有少侠梦雨与狂剑殷没。他们两人站在郭免身后。自从方顿来府里做了总管后,奇异的是,殷没他们四人也不再叫一声他“郭大哥”了,只是称他“盟主”。

这也没什么不好。

郭免请一个城里最有名的艺女弹琵琶,那琵琶声琮琮铮铮,像是脆珠溅玉,很是好听。郭免听不大懂,但听得那点点滴滴的声儿像是下雨,便喝了一声彩:“好!”

有人踏步上亭来了,那人的脚步声不同凡响,郭免一听便听出来了。

那人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均匀,上了亭来。

郭免看着他:“我猜你该坐不住,来看看我了。”

桑木头笑笑:“听说你练成了怪异的武功,我是嗜武如命,来看看你,顺便领教你的怪功夫。”

郭免大笑,说道:“桑木头,你像方顿一样,老了,何必还恋着江湖,你没听说过江湖催人老那句话吗?”

桑木头说道:“没用江湖催,只是喝着酒,我就老了。”

郭免问道:“桑前辈是不是坐下来,先喝一杯?”

桑木头便坐下。

郭免说道:“我坐在这里,顿觉世事易逝,人生如水,只是感慨不已。如今桑前辈来了,当请前辈看一个人。”

郭免拿起桌上的一只铃来,那只铃像是一只孩子玩的小铃,放在桌上。由郭免身后的那个仆人刚放上去的。

郭免玩起铃来了,铃铃铃响,响得很脆。

有人来了,像是推着车子。到了眼前看看不对了,原来是一辆武侯车,上面坐着一个人。

他是方顿。

他像视而不见,不看桑木头,只是恭恭敬敬地对郭免道:“主人,不知有什么吩咐?”

这一下子可把桑木头气坏了,他的脸很快就不是颜色了,看去一会儿紫一会儿青,他胀着脸看方顿,恨不能一口把方顿吞下肚。

郭免说道:“方总管,我叫你来,不为别事。这里有一个你的故交,要你来叙叙旧。”

桑木头恨恨道:“我不认得他,怎么能与他叙旧?”

方顿手推着他的车子,说道:“桑前辈……”

桑木头大叫道:“我不是你的前辈。”

方顿说道:“我该叫你岳父……”

桑木头大吼道:“我不认得你!你再说,我就杀了你!”

桑木头眼中噙泪,但不能流出。

冷艳死了,死在了郭免手里,可这个王八蛋却做了郭免府里的总管!郭免府里的人来来去去,都看得见,他方顿做了人家的狗,他不光是丢了自己的脸,也对不起冷艳!

桑木头说道:“认贼作父,你再也不是我认得的那个方老儿了,你只是一个人渣!”

方顿低头道:“我不是人渣,我是郭盟主府里的总管。”

桑木头如是看到了方顿,方顿有一些懊悔,或是有一些羞愧,变得难见故人的模样,桑木头也心里好过一点儿。但看他如此模样,竟是真个认贼作父了,桑木头恨极,冲上前去,要一掌击在方顿的头上!

他正在打方顿,方顿一叹,说道:“我与你的一赌,还是你赢了,你能杀了我,你就赢了我。”

桑木头大声道:“我不再与你赌了,你滚吧!”

他坐回石桌前,气咻咻。

郭免说道:“方总管,你气坏了我家客人,还不对桑前辈陪礼?”

方顿低头道:“桑前辈,在下无礼,特此陪罪!”

桑木头气得心头火撞,他起身便走,嗷嗷叫着,如一个疯子般冲出郭府!

他可再也不愿意见那个方顿了,就是不与郭免较量,也不看那个郭顿的丑恶嘴脸。他冲出去,要跑得远远的。

忽地,桑木头站住了,他挠挠他的头:不对啊,我就是看到了方老儿,气得火儿冲天,我也得与那个郭免一战。不然外孙女儿问起,我何言以对?不对,不对,我得回去。看来那个郭免也不是东西,他竟拿方老儿来对付我。我要是真的一气走了,连战也不与他战了,他岂不是占了大便宜?不行,我得回去。

当桑木头再回到了郭免府内的时候,凉亭内已是阒无一人。他站在那里发愣,看着空空荡荡的凉亭,心里发毛。那郭免哪里去了?那个方老儿呢,他去了哪里?他们不会一下子都不见了吧?

再复回头,看到了一辆车在那里,方顿坐在车上,轻声说道:“我猜你会回来的,不然你也不是桑木头了。”

桑木头心头火起,但他压着怒火,对自己道:他只是一人不屑一顾的废人,你与他说什么?能说得通么?

桑木头不语,只是看着方顿。

方顿说道:“这有些对了,只是你要与人动手,须得心平气和,无论有什么事儿发生,只当眼前无物,须视泰山如草芥,不然你定会败。”

方顿不待他尽话,忽地说道:“请随我来。”

桑木头跟着方顿在凉亭间绕,看那回廊,竟有许多当时的名人诗画,看去十分名贵的名画名句,都题在这回廊间任风浇雨蚀,真令人吃惊。就连桑木头这样对于古诗画不那么在行的人看了,也是吃惊。但一向嗜书画如命的方顿竟是看也不看那些价值连城的名物。

桑木头有些吃惊了,他大声道:“郭免这小子,竟把这些字画都弄在这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方顿笑笑,说道:“郭盟主对于字画有喜好,不愿一个人观赏把玩,便放在这里,以供来客观看。”

桑木头看着方顿,像是看一个陌生人。看来他很快就做好了郭免的管家,做得很得主人的欢心。

桑木头心道:我的宝贝外孙女儿啊,你要是看到了他这个熊样子,你会哭的。你会再也不要我来救他了。他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去救。他是自甘堕落,你有什么法子?

方顿领着桑木头到了大厅,说道:“你看郭盟主的大厅,真个是宽敞,我从来不曾看过这么大的大厅,就是少林寺的大雄宝殿也不如。”

桑木头大吼道:“够了,你个马屁精!”

他希冀在方顿的眼里看到一丝羞辱,但他看不到,方顿只是有一点点儿怪异,问道:“你怎么又生气了?你是不是因为冷艳喜欢我,你就恨我?”

桑木头说道:“冷艳瞎了眼,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方顿说道:“是啊,你也眼力不够,才会与我斗了三十年!”

桑木头打了个噎,他说不出话。

郭免出来了,他挥一挥手,说道:“方总管,你可以出去了。”方顿很恭顺地揖一下,便推车出去了。

郭免请桑木头坐,说道:“天下事皆如意,人生大乐。”

桑木头冷冷道:“作恶多欠债多,早晚得还。”

郭免说道:“桑前辈,不知道你有何意,说来好了。”

桑木头说道:“我要与你动手。”

郭免笑了,说道:“请前辈出题一试。”

桑木头心道:你有什么怪异的武功,我可不上你的当。看方顿老小子那战战兢兢的样儿,一定你有什么本事。我就与你赌一赌内力,看是谁胜。就是你老小子再有本事,也不会内力胜我吧?桑木头说道:“我就与你一较内力如何?”

郭免忽地仰头大笑,说道:“人都说做了盟主有些事儿很麻烦,看来真是不错啊。好,我就与你比试内力。”

正说话间,忽听得咯咯笑声,从屏风后闪出了那个庄重,她一身艳丽,俏笑道:“我一天无事,最愿意看热闹,你们要比拚本事,我可得看看。”

郭免喝道:“你回去,休得胡闹!”

庄重却不怕他,说道:“世上两大高手比拚,无人看,就像是最美的玉没人正视,岂不可惜?到了明日,有人问起,谁会添油加醋给你分说?”

郭免一笑,看来他像是胸有成竹,不在意桑木头与他一拚有无人看。

桑木头心道:这小子看来像是心里有数,莫非他真的是有什么本事?也罢,我就来与你试上一试!

两人坐下,郭免顺手推出一只小小的玉杯来,那玉杯玲珑剔透,真个是美玉,郭免说道:“我与你两个把玉杯放在中间,谁用力大了,破了杯子,便算是输了。”

庄重笑道:“果然比得好,还要比得巧。看来你们两人得用心思了。”

桑木头心道:要说比心思,我与方老儿相比,我不是他的对手。但要说比内力,别说是你,就是不曾失却功力的方老儿,他也不是我的对手。好,比就比,我要教训你一下,让你丢脸。

桑木头与郭免各推出一只手来,两人手心相对,中间只有那一只玉杯。

郭免一用力,那玉杯便向桑木头这边滑来。

桑木头有心让他一让,让他知道自己本事,见他真个使出力来,便也不慢,轻轻一顿那杯便停住了,再缓缓向郭免眼前滑来。

郭免一笑,手一顿,那杯停住了,在中间不动。

玉杯此时不动,但承他二人压力,更是极滞,久久不动,无法滑一点儿。

桑木头用出他九分力道,也不见那玉杯有什么动静,不由得心里纳闷,这小子怎么竟有这许深厚内力?看来小看他不得!他再用力,使出十足的气力来。

郭免仍是一笑,再一顿手,那玉杯便再不动了,不再向他一方滑动。

两人使出气力,玉杯受不住,便如一只旋陀,嗖嗖地转动,看也看不清那玉形杯状。桑木头看那杯,知道要是再用力,杯子一定会破碎,但他不能缓力,如是一缓,郭免的内力攻来,他必受伤。桑木头一声闷喝,手下用力,忽地那玉杯波地一声,便即碎裂。郭免的手一顿,叫道:“你输了!”

原来那玉杯受力处,正是桑木头的一边。桑木头顿时脸色通红,原来想用比拚内力的法儿挫挫郭免的威风,岂料得是他自己受辱?桑木头再起身道:“我输了,我走!”

庄重说道:“就这么走了?我看这也不对,人家桑前辈是武林有名的长辈,你与桑前辈一试,只是碎了一只玉杯,还算不得输啊。”郭免倒也大度,说道:“依你说,该怎么才是输?”

庄重媚笑,她笑着看郭免,再看桑木头,忽地顿住,说道:“不说也罢。”

桑木头是一个见猎心喜的人,刚才那一输,本非心服,听得庄重一说,正合心意,想听她说怎么再比,但忽地她不说了,心里一急,叫道:“你说好了,有什么事儿吞吞吐吐,像是裹脚婆子?”

庄重从没男人如此对她,心里一屈,眼里像是有泪,她大声道:“我不愿说,你能怎么样我?”

桑木头霍地起身,说道:“你不说,我就走了。”

庄重说道:“你输了一场,也输得不甚服气,只是一只玉杯,说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我看莫不如你们真个布下帖子,在郭府门前一战。那时天下武林的人都知道,谁输谁赢,也算是赌一个痛快!”

桑木头说道:“好!”

郭免说:“我派人去给你下帖子,你来好了。”

桑木头出来,看到了方顿。他正坐在那车上,看着回廊里的花。

是鲜的,但眼看就过季了,再也不会看到它最鲜的景色了。

桑木头走至他面前,方顿忽地说道:“你输了?”

桑木头忽地来了气:“我没输,只是我与他比拚内力,两人中间有一只玉杯,谁破了杯子算输。我弄破了杯子而已。”

方顿一叹,说道:“从前你与我比这种事儿时,你总是赢的。”

桑木头大声豪气地说道:“可不是,不是自诩,我内力天下第一!”

可他一想到刚刚输与郭免,不由得黯然。

方顿忽地问道:“如是我记得不错,你的年纪是七十三岁?”

桑木头笑笑,默然。

方顿轻声叹道:“老了,老了,医道说,老者精竭,血枯;若做大事,必乏。困顿,使人缺自信,生惫心。你胜不了他。”

桑木头笑一笑,说道:“我会与他一战,从前三十年,我要与你战,我胜不了你。如今我与他战,也会胜不了他吗?”

方顿轻声道:“你胜不了他。我劝你还是收手,回去的好。你多多照应我的女儿与女婿,我多谢你了。”

桑木头忽地来了感情,他揪扯住方顿:“你怎么不照应你的女儿女婿?我的女儿女婿我照应,你的女儿女婿你照应。”

方顿说道:“你照应不了你的女儿,她死在郭免的手里。你也照应不了你的女婿,他做了人家的奴才。我也照应不了我的女儿,照应不了我的女婿,我才求你,不再与他争,你去带他们走,离开这里,去一个海岛!”

桑木头说道:“我不会走的,我要与他一斗,我要与他分出一个输赢!他发了帖子,我不应他,让我桑木头怎么做人?”

方顿说道:“人处顺境时,我做人。人处逆境时,我做狗。我做人时也不十分得意,我做狗时也不十分沮丧。便是庄子的哲学,生者也乐乐,死者也乐乐。”

桑木头说道:“我会照应他们的,我答应你。到了最后,我不发怒……”

方顿忽地说道:“我谢谢你,来世再报!”

方顿再也不与桑木头讲话了,他推着他的车子,走了。远远地看,他的头上都是花白头发,身子伛在车上,像是一个孩子,他很吃力,他没有武功,没有内力,没有了亲人,只有痛苦。

方顿的身影渐远,桑木头才慢慢走出郭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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