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青再醒来时,看到哥哥正握着她的手,一夜未眠。她轻声说道:“哥哥,我是不是很傻?”
她流下泪来。
她为莫奴生吃了那么多的苦,莫奴生却知也不知。她也不知道此时莫奴生在哪里,她甚至怕见莫奴生。
唐逸也流泪,说道:“是哥哥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唐逸心内恨恨,他甚至不敢看青青那平削的胸部,他知道卓书在那里做了很残忍的事儿,他不敢看,他怕。
青青说道:“他拿我当一条狗。”
唐逸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一下。
青青不说了,她忽地说道:“哥哥,你帮我照料两个孩子。”
唐逸说道:“我会。”
他走出来,两个孩子站在那里,血生说:“你是我舅舅,你要教我用暗器。”
仇手说:“你教我如何打败卓书,我不怕死。”
唐逸笑笑,他叫来唐连,说道:“教他们唐门的暗器,全都教他们。”
唐逸心里想着阎可怜,卓书把她带到了逻些城,她怎么样?
蓦地想起了活佛,他恨道:我为什么不找他,他有十大门派,要他们去救可怜,岂不是更好?
他叫啸几声,呼唤活佛,但无论他怎么呼唤,活佛也不一顾。莫非活佛真的因为上一次他的决绝再也不顾他了?莫非活佛真的当他是与十大门派为敌了?
他回到了书房,想看看书。但忽地看到一本《六一诗话》,那是新刻版的欧阳修的诗话,写得很不错,他看到那书里放着一页素笺,上面写着:平素无书不喜。原来是阎可怜读的,看来在他忙碌出去时,一个美貌的女子坐在他的书房里默默读书。她读书时是不是想着他唐逸?或是她什么都不想,只想着书中诗词的意境?
唐逸正在沉思默想间,须眉与侍剑走进来,须眉说道:“我与侍剑商量了,我们想去救屋主。”
唐逸说道:“我们一齐去。”
须眉说道:“你不行,你要照料青青。”
青青此时有一个怪癖,谁也不愿见,只是与他能交谈一会儿,对于别的女孩子,她一个也不愿见。
须眉说:“你是男人不是?你说一句话!”
唐逸说道:“你们去吧。”
须眉走来,侍剑说道:“你看他,他一点儿都不乐,你那么说他,他一定会伤心。”
须眉说道:“得了吧,你以为男人会多有情?他只是对屋主好,但你看他那样子,一筹莫展,我们自己去救屋主。”
须眉与五个姐妹出发了,他们七个人是“忘忧屋”武功最好的女孩子,告别姐妹们,自去救屋主。
庸逸想去救阎可怜,怕青青出事,他慢慢走进青青的房间,看着青青在睡。忽地青青的眼角有泪,他轻声说:“青青,你没睡?”
青青说道:“我睡不着,在卓书的床角拴着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睡。我那时是睡着了,这会儿我睡不着了。”
唐逸伏在她床边说道:“我要去杀了卓书。”
青青看着他,说道:“你去救她。”
唐逸也点头,青青笑一笑,说道:“我从来不必为哥哥操心的,这一次怎么了?”
唐逸说道:“可怜的姐妹们去了几人,我怕她们出事,我不放心,但我也不放心你。”
青青笑了,她说:“我不会出事的,你放心去吧。”
唐逸说:“青青,我要杀了卓书,让他体味死的滋味!”
他恨卓书,他与卓书有不共戴天之仇!卓书是他妻子荷叶的仇人,再是他的仇人,他害了他那么多的亲人,一定要杀死他!
卓书把阎可怜软禁在宫中的一间房里,那房里的摆设有如当初他与惜情在一起时,有琴,有案,有书柜,有那如梦如烟的床。
可怜看到这床这房,就是一震。卓书说道:“你看出来了?这就是我当初与惜情在一起时的房间,我很惦念那时的日子,我很怀念惜情。可惜她出家了,你就是惜情,你来了,能不能与我共圆这一场梦?”
阎可怜说道:“我不是惜情。”
卓书说道:“我不会勉强你的,你做惜情,还是做你的可怜,都随你心意好了。”
阎可怜说道:“人看你迹近无赖,我你是绝世枭雄,你不会像一个无赖那样做事,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卓书忽地笑了,他笑得很像一个无赖。他对阎可怜轻声说道:“我从前做吐蕃王,一本正经,所有的女人都不喜欢。后来我做无赖,所有的女人都喜欢我。你也是女人,你喜欢吐蕃王,还是喜欢无赖?”
阎可怜说道:“你以前是卓书公子,你来‘忘忧屋’时,是很潇洒的翩翩公子,不然姐姐怎么会喜欢你?你如今是吐蕃王,不会比卓书公子更差吧?”
卓书说道:“差不差,要看你对我怎么样了。”
阎可怜说道:“我不要这些东西,只要给我一个蒲团、一盏灯火就够了。”
卓书再与她说话,阎可怜不听,只是坐在地上,闭目念经,听她念诵的,却是《法华经》。
卓书笑说道:“《法华经》用来驱魔除邪,却是正好,我也来陪你念。”
原来卓书也甚有慧根,诵起经来,也是琅琅上口。正念着,阎可怜便低下声去,甚至听不到她的诵经声,只见她嘴唇轻轻在动。
卓书说道:“一看你的嘴唇,便知你是很性感的那种女人,你要喜欢一个男人,一定会如痴如狂。”
阎可怜不理他,只是诵自己的经。卓书觉得无趣,忽地说道:“对啊,你诵经,我来操琴,看是如何?”
他过去坐下,伸手出来,来一曲《桑间陌上》。这是古时的郑声,是孔子说的“淫邪乐声”,一听便能乱了女人情性。
卓书奋力操琴,想扰阎可怜的心境。但阎可怜仍在默默诵经,根本就不听他。卓书再诵一曲《童乐》,说的是拿女孩子当他的禁脔,一次次亲热的故事。他跟着琴声唱起来:
“你的乳圆如丘,
埋做了我的坟头。
把我的头放在坟里,
一次次香个够。”
但阎可怜根本不听他,卓书放下琴,轻声叫道:“进来!”便进来了十六个美貌的少女,她们站在卓书面前。
卓书说道:“听说孔子闻《郑声》,说它太过淫乐,不去听它。我便学了它的曲子。再有纣王的《北里之舞》,是淫荡的舞蹈,我便要她们学了。如今拿来请可怜姑娘一观。”
阎可怜不诵经了,她看着十几个女孩子,她们体态婀娜,个个眼神游动,娇气十足,真个袅袅娜娜,十分可爱。
卓书一挥手,说道:“如果你不敢看,说明你怕。你看一下试试,看你自己是不是一个淫荡女人。”
乐音蓦起,轻轻地缭绕,十六个女人的腰轻轻扭动,在她们的律动中,你看得出女人扭着身子,委屈如蛇,脸晕似圆,肩浑如弓,臀削似果,在那轻轻的律动中,体会着梦幻一般的快意。卓书的声音也如梦:“你如果在暗夜里看这舞蹈,便有一种如醉如痴的感觉,你会觉得恍然如梦,在梦境里找到你自己。你是女人,你有那一切最美好的东西,做什么用?拿来献与男人,让男人沉醉,让男人痴迷,让男人拜在你的脚下,让男人再也离不开你。他的贪婪的目光只是盯着你,再也不看别处,那你岂不是最好的?你看女人一举一动,莫不是向男人献媚,她求男人爱她怜她,便叫她可爱可怜。”
阎可怜不动,只是眼睛盯着那些女人。那律动只陈述着一种渴望,一种热切已极的渴望,她们急不可耐,有如热火在心底里焚烧。
阎可怜不动声色,但她的嘴唇最先焦渴,她不由自主地吮吮她的唇,这一动作被卓书看到了。
卓书冷笑,说道:“如果可怜姑娘再不随情而为,你便会因焦躁而苦,你会产生女人那种渴望,身体会受不住那声音,你的内心会受不住那舞蹈,你的眼睛会焦虑得变红,你的身体在迎着呼唤舞动,你的肢体被唤起,你受不住了……”
阎可怜真的眼睛红了,她的眼前不是卓书,而是那个可恨而又可爱的唐逸。唐逸有时很憨,他不明白世事的至理,参悟不透人生的玄机,便每遇事总不十分明白,不很机智。但阎可怜却是越来越喜欢他,他不那么狡诈,显然不适合做“安天大计”的主人,但活佛就是选定了他,无奈也得做。此时她眼前的男人是唐逸,她为什么喜欢坐在唐逸的书房里,像是坐在自己的闺房?她喜欢看着唐逸那呆呆的样儿,有时不禁莞尔,她爱唐逸。
她轻轻呢喃道:“唐逸,我不愿意对你说,我要对你说出来,你会恨我的……”
卓书大惊,他知道阎可怜与唐逸久在一起,但阎可怜在心中属意唐逸,他却未想到。他又恨又恼,轻声说道:“可怜,你真心喜欢唐逸?”
在纸醉金迷中,狂痴如梦的舞蹈里,阎可怜的声音如梦呓:“我喜欢他,他是一个真男人。”
卓书道:“你心里不喜欢别的男人?”
阎可怜轻声道:“不,我只是看唐逸好。”
卓书说道:“他是一个摧残女性的恶人,你为什么要喜欢他?他不知祸害了你‘忘忧屋’里多少好女孩子,你为什么对他痴情?”
阎可怜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越说声音越低:“我不能喜欢他,我不是一个平常的女人,我不能喜欢他,真的不能,否则我就得死了……”
卓书看着阎可怜,再令那十六个女孩子道:“跳那裎裸舞!”
十六个女孩子极尽媚态,看去十分娇娆,在阎可怜的面前扭来绕去。她的眼睛盯在她们的身上,她看到了那曲线的成熟美,看到了她们身上迸发出来的那股香艳气息,她恍若自身也在那舞蹈中徉徜,令她流连忘返,再也不复回到平素那正正经经的神态。
卓书来到了她的面前,对她轻声说道:“我就是唐逸,你看看我,我不是唐逸吗?”
他轻轻扯着她的衣领,嗅着那香气。他觉得那香极像是天山雪莲的香气,浓郁而不俗。他说:“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对你说过的,我喜欢你。”
他在冒险,如果阎可怜是一个明智的人,她能控制自己的心神,那他就会被阎可怜看穿,更是看轻了他卓书,原来他是一个骗子,一个乘虚而入的小人!但他跃跃欲试,看阎可怜一脸笑靥,满面春风,他此时心志自是不能控制,就是阎可怜恨他入骨,也顾不得了。十六个美女贴在卓书的身前身后,做那种欲仙欲死的快乐状,让阎可怜觉得人生短促,幸福不再。如是不抓住,便会转眼即逝。何况眼前便是她一向中意的唐逸公子?
卓书抓来一个美女,那美女浑身在颤,她受不住那舞蹈,自己先是醉了。
卓书轻声对她说道:“你是可怜,你知道你是可怜,你是阎可怜,你是‘忘忧屋’主?”
那女孩子笑一笑,说道:“我是。”
卓书说道:“何必总是那么强制自己,你难道不喜欢做一个女人,一个有男人疼,有男人爱的女人?”
阎可怜看着那美女,忽焉兴奋,忽焉若思,她在想:我自己就是阎可怜,她怎么会是阎可怜?
但她的心里听着那美女所说的话,似从她的心底里流淌出来一般。
卓书说道:“那你还等什么?”
那美女急不可耐,她凑上来朱唇,吮着卓书的唇,像从干旱的沙漠里掘到井水,拼命地吮吸着,她要渴饮甘泉,要把生命的源泉吸足。
卓书的手很轻柔,他的手很会动。他慢慢放倒了那美女,放她在床上。
美女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好是满足的叹息。
卓书也变了,他成了一个粗壮的野人,对阎可怜说道:“你与我在世上,都是伤心人。我们要好好相濡以沫,方能过得舒心一些。”
他放肆地蹂躏那女孩子,那女孩子兴奋地尖叫一声,把她的头发披散开,像是飘散开的枫树,落叶在一瞬间变红,变绿,变红,变青,变蓝……
阎可怜似乎再也无反抗的能力了,卓书忽地跳下来,他去慢慢扶着阎可怜。此时那个在床上的女孩子没有了,忽地一下子便没了。
卓书说道:“你躺下啊,躺下啊,刚才你还躺在那里的。”
阎可怜昏昏地说道:“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卓书笑一笑,笑她傻:“刚才你还躺在那里,怎么说不是你?”
阎可怜说道:“是我吗?我看到一个女孩子,她披散着头发,那么美,那么年轻,不会是我的。”
卓书挑开了她的头发,让她的头发也披散着,他笑说道:“那就是你,那真的就是你。你挑开了头发,不是也那么好看吗?”
阎可怜看着卓书,慢慢地有些犹豫地伸出了她的手,双手搂住了卓书的脖颈,慢慢说道:“那真的是我?”
卓书说道:“不错,真的是你。”
她再轻声说道:“你真的是唐逸?”
卓书笑,说道:“你也知道,自从有了那个‘安天大计’后,我更忙了,我愿意号令天下,我愿意做一个武林至尊!”
一句话说得阎可怜愣了,她心道:唐逸也不愿意做什么武林至尊啊,他只是愿意与他的妹妹们在一起,愿意与我在一起,天天呆在书房里,他怎么又来了什么武林至尊这鬼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