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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攻你守

武当山一片肃穆,从山上到山下,一片雪白。

武当派的人知道了掌门人的死讯,他们什么都没说,只等着接无名道长的遗骸。

阎可怜带着二十三姐妹,人人披孝,一身素衣,一脸哀色,送无名道长归山。

到了山下,便见到了十二名武当弟子,人人带剑,来接无名道长。他们接过那车,把无名道长的法体抬下来,放在一个大大的坐龛中,十二人抬着,向武当山上走。

阎可怜等人只好跟着,一直向山上去。

一直走到了景阳宫,听得见大钟敲了六九五十四下,方才罢手,便听得有人叫道:“掌门人归山!”便见自无为道长以下,十一人出来,排成两排,接掌门人进宫。

待得把无名道长的遗体放在景阳宫的正中,无为道长方才回头,面带悲色,对阎可怜道:“请姑娘说明,我派掌门人如何谢世的?”

十一人都看着阎可怜,二十三姐妹暗暗为她捏一把汗。就见阎可怜说道:“无名道长是被人害死的。”

无为道长很讥讽地看她一眼,说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是人害死的,莫非他走到了成都,便病死了不成?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害死了他!”

阎可怜说道:“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与唐公子一动手,便毒发身亡。在他死时,说话已是不能,只是用剑写下了八个字,叫做‘疯士不疯,忘世不忘’。”

无为道长愤恨道:“只拿此两句话来搪塞我,便算完了吗?唐逸怎么不来?”

阎可怜道:“本来公子要亲自送无名道长的,但忽地来了诏令,要公子去京城,要封他什么官。本来公子不愿去,但奈不了府尹左光远的面子,只好去了。”

无为道长冷冷道:“一派胡言,我听也不怎么可信!”

阎可怜没出声,她也知道,对武当派说话,怎么说也不会信的,但唐公子就是没杀无名道长,她就只能这么说。

无为道长说道:“你们送掌门人归来,我多谢了。但你们是唐逸的下属,我自不能放过你们!”

他喝令道:“动手,拿下她们!”

阎可怜忽地冷笑,她看着众姐妹,只是束手就擒。

无为道长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阎可怜说道:“你看看无名道长,他死不瞑目,一定有天大冤屈,你不为死人报仇,却拿下无辜之人,无名道长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

众道人互相一议,有一个出来揖道:“师兄,依我看,还是先放开她们,我们再看看掌门所中的毒是哪一种,再决定如何好不好?”

几个道长都是有功夫的人,他们撕开无名道长的衣襟,看他前胸后背,均是无伤,他们再看无名道长的牙齿,便见他的牙有些黑。

无为道长说道:“蜀中唐门的暗器,中了毒与他的症状是一样的。”

阎可怜忽地说道:“未必,看去有些一样,但真的如此,便不一样了。你们看!”

她拿出一枚暗器来,说道:“这就是唐门的暗器,叫做铁相思刺,我把它摁在我自己的臂上,让它中毒,看结果如何。”阎可怜说完,便把那一枚暗器摁在她自己的臂上。她摁完后,便倒在地上,再复坐起,说道:“我不服药,看能怎么样?”

便见她的脸面发黑。阎可怜道:“蜀中唐门的暗器,如果你中了毒,一时三刻不服解药,便自暴死。而且死时脸面都是变色,非黑即黄。可无名道长的脸面不黄,看去反是像长白毒王的毒,那种毒叫做‘不毒’,是长白的草爬虫液做成的。”

无为道长看着她,忽地问道:“掌门与唐逸斗了多久?”

阎可怜说道:“只有几招时间。”

无为看看众道人,他们知道,如果一上来便是中了毒,无名道长不会支撑很久。

阎可怜的脸变色了,她说道:“你们看我的脸,我的脸已是出现了一种斑点,如果不用唐门的独门解药,这种斑点会永远不褪。”

无为道长叹息道:“阎姑娘,你为唐逸可说费尽了心思,你服下解药。我们再说吧。”

看来,就是阎可怜有百张口,也难说服无为道长他们,要他们相信无名道长的死与唐逸无关。她苦笑道:“我就服下了解药,我们再说好了。”

秦桧夜里进宫,已非一次了,但这一次,他心里没什么底数。他进宫时,看到了小太监,对着那小太监使一下眼色,那小太监对他眨两下眼。看去这并不很重要,但那对秦桧就非常重要了,那两下是说,圣上此时心情还好,而且与妃子正在欢乐。

秦桧平时就买通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太监,他对那些太监比对所有的大臣都好,他知道,那些太监对他很有用,但大臣就不一定有用了。

他看到了高宗,此时的高宗皇帝正乐得他进来,休息一会儿。秦桧说道:“微臣进宫,误了圣上快乐了。”

高宗一笑,说道:“误了你快乐才是,我赏你的美女,你受用不受用?”

秦桧笑说道:“还是圣上有法子,王氏有醋也不能吃,真个让她生气。”

高宗大笑,说道:“王氏生气能怎么样,莫非她能来治朕一番罪过吗?”

两人大笑,顿觉近了不少。

秦桧乘机说道:“圣上,唐逸进京了,他先在城门一举击败了七个高手,再到了京城里,他去了微臣府里,给微臣的儿子下了毒……”

高宗大惊,叫道:“你说什么?你府内府外有那么多的重兵把守,他也进得去,能给你下了毒?”

秦桧阴沉着声音道:“不错,府兵再多,高手再多,在唐逸眼前都不值一哂,他只一出手,七人便不战而败。他进府内,给熹儿下了毒,人犹不觉。如果他不说出来,熹儿只会在三天内死去。”

高宗皇帝突然浑身不自在,他说道:“这么厉害,这么厉害?”

秦桧说道:“更厉害的是,他告诉熹儿,你在夜子时才起痈,我当时看熹儿,他背上完好的,但到了夜子时,他的背后便起了一个大痈。”

高宗不信,叫道:“你叫秦熹来,我看看他的背。”

秦桧说道:“微臣已把他带来了,他在宫外候旨。”

高宗叫道:“宣,宣!”

高宗与秦桧看着秦熹背上的那个痈。高宗皇帝说道:“这么大,而且只红肿,看去不那么厉害。”

秦熹说道:“最厉害的是,它随心跳一齐跳,跳得你心烦。”

高宗皇帝拍手叫道:“唐逸有什么了不起,我有太医,是大宋最好的太医,要他来治好你,看他怎么威风?”

秦桧不语,只是摇头。

太医来了,看到了那大痈,忽地色变,叫道:“不好,不好!此处的痈,叫做背棺。你不能小看它的,不能动,要等它自冒出头来。”

皇帝大声道:“胡说!它怎么能自己冒出头来?你给他治一治!”

秦桧此时一看圣上竟不顾秦熹的死活,一定要治,便说道:“圣上,唐逸还有话说,如果有谁在一旁站着看,或是碰上一点儿那毒,便也是死!”

高宗皇帝一听,吓得连忙退出好远,说道:“那不看了,不看了。”

太医说道:“此毒只能以膏药拔之,别的法儿恐怕无益。”

高宗皇帝大声道:“好了,好了,你走吧,我不用你了!”

太医走后,高宗皇帝好生无趣,想想竟治不了唐逸下的毒,不禁怏怏。

秦桧说道:“圣上,有一句话,微臣不得不讲。”

高宗皇帝说道:“你说,你说。”

高宗皇帝心想,你一定是要我封你儿子死后做一个什么官,再不就是让联去请唐逸给你儿子医好这个痈,你说好了。

但秦桧却不说此事,只是说道:“听说那个唐逸能有什么安天大计,全因他会用毒,他用毒可称天下第一,吹口气,动动手,就可毒倒人。而且最可怕的是,他毒倒了你,你当时还不知,这种人在朝内,对圣上是大不利啊。”

高宗皇帝眼也瞪圆了:“莫非他敢对朕不敬?”

秦桧说道:“圣上有威,天下臣服,是因为有一句话,那就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有无上的威望。但如是唐逸来了,在朝内可就有了新说法了。那说法是,唐逸要君死,君不得不死。唐逸要臣亡,臣不得不亡。你说,到了那时,朝内哪一个大臣不怕他?譬如微臣,如今就正想着如何找到唐逸,让他解了儿子的毒,即使他要微臣的一切家当,也在所不惜。只可惜,他不会在乎微臣的家当,他也不会在乎微臣的财宝。他是蜀中巨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他来朝内,要图什么呢?”

高宗大声道:“都是你不好,你想要他来朝内,便来杀他。你杀不了他,弄他来朝内,你叫我怎么待他?”

秦桧说道:“微臣与儿子都死在他手里,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圣上,您不能出一点儿差池。依我看,圣上先做一件事,是不要接见唐逸。他如来了,对圣上不利。圣上这些日子也不临朝,一切事都着中书省办理。那样他就想害圣上,他也无从下手了。”

高宗皇帝只有点头。

秦桧再说道:“再就是要让他出京,请他来,制服不了他就得安抚,我们与他好生一谈,让他回蜀中。安天大计,着他安那些番王去,杀了他们,有什么不好?如果他杀了一些番王,那些番邦对我们更是害怕,我们大宋岂不是更强了?只是要好生安抚他一番。”

高宗皇帝说道:“怎么安抚他?这可难为朕了。”

秦桧深思道:“此事着一个人办最是合适,那人便是太子太保娄寅亮,圣上还记着不记着?上一次唐逸报说卓书要刺圣上,也是娄寅亮来报的,看来他与娄寅亮的私交匪浅哪。”

高宗皇帝皱着眉头说道:“朕着娄寅亮去做云南知府,刻日离京,此事着他人去办才好。”

秦桧道:“圣上,如无这个唐逸,娄寅亮可以离京,但有了他,娄寅亮必得天天在圣上的身旁,在注意他,要小心他,他在太子身旁,可以防他。但不可以重用啊。”

高宗欣然道:“秦爱卿此计甚妙,若是他到了京外,再来刺朕,岂不更是方便。他在京里,多少也会忌讳一些。”

秦桧大声道:“圣上好主意!”

秦桧与儿子走出了宫,秦熹赞叹道:“父亲,你简直把圣上玩弄于股掌之中……”

秦桧大骂道:“混蛋,你不知道圣上聪明睿智,能理得天下一切疑案吗?”

待得到了府内,秦桧骂秦熹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过你,有的话能说出来,便尽情说,好好说。有的话只能对自己的亲人说,便小心说,少说。有的话不能说出来,便不说,只是看,只是听你说那话,你有本事吗?你小心有杀头之祸!”

秦熹被骂得狗头淋血,也惕然,原来是这样,有些话从来不对人说,要是闷得坏了,自己对自己在肚子里说,说个畅快,说个精光。

待得秦桧骂得够了,王氏说道:“圣上怎么说?”

秦桧说道:“着我便宜行事,我明日去找娄寅亮,要他去对付那个唐逸。”

忽地有人说道:“不必告诉他,你直接告诉我便是。”

秦桧三人一愣,秦桧先慢慢说道:“唐逸公子?”

唐逸坐下,说道:“正是。”

秦桧说道:“你想怎么做?”

唐逸说道:“你休算计我,我便让你自灭自亡。你要算计我,我要你死在眼前。”

王氏忽地插上一句:“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

唐逸说道:“唐门的弟子有上百,他们遍布天下,如果我发一声号令,你秦丞相必死在相府或是暴尸街头,你信不信?”

王氏不出声了。

秦桧说道:“以你蜀中一富,要与大宋斗,岂不是螳螂挡车?”

唐逸说道:“我不与大宋斗,我杀了你,大宋仍是大宋,只是朝堂上站班少了一个秦桧。”

秦桧禁不住冷颤了一下。他怕,他怕人用毒计对付他。唐逸如此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要杀他,让他当场难堪。但他一想,唐逸如此说,是想告诉他,他还不想对付秦桧,如果他想那样,怎么会对他说明?

秦桧长吁一口气,说道:“你想怎么样?”

唐逸说道:“先是放我回蜀,我不愿在京做官。”

秦桧心道:你当你能做成官,圣上怕你怕得不及,怎么会让你做官?他说道:“好,我奏明圣上,放你回去。”

唐逸说道:“如果再有一次你明遣暗派的人杀我,我便杀你一个家人。”

王氏撇撇嘴,忽地她的嘴歪了,唐逸并没动,她的嘴却歪斜向一旁,她叫道:“我的嘴,我的嘴!”

唐逸说道:“我要杀你,只要举手之间,就是我不举手,你也可能一死。你不必对我撇嘴!”

王氏哪里受过这个,她心头暗恨:就是圣上天子,对我王氏也高看一眼,你敢对我那样,我早晚必会摆布你!但此时她低着头,咬住舌尖,不想让唐逸看到。

唐逸说道:“你咬坏了舌尖,反是更糟。”

王氏心惊,他怎么会看到我咬舌尖了?看来此人真是个怪物,可怕,可怕!

唐逸说完了,秦桧说道:“我请圣上留住了娄寅亮,如果你有什么事,可再对我说。”

唐逸说道:“我要回蜀中,我自做我的事,只盼秦丞相自活自己,少管我事,不然我定对付你。”

秦桧心道:你当我不知道你与我作对?你派人送岳飞的家属,使我难以下手,你在蜀中自成一派势力,我要杀你,还是难事,但我早晚必会摆布你,一个堂堂宰辅会怕你一个草民?

秦桧笑道:“好,请唐公子自去告知娄寅亮,请他留下,诏书明日便发了。”

唐逸到了娄府,娄寅亮正在读书,听得唐逸说过,他叹一口气,看来秦桧早晚非得治他不可了。只是唐逸在,他心有所忌罢了。

他说道:“秦桧此人说话,你不能信。他能蛊惑圣听,使圣上听他主意,以为最妙。但他做事,向来不露出是自己主事,总是让圣上有些沾沾自喜的乐趣。此人作奸,是天下奇才啊。”

唐逸心道:娄寅亮在朝内,最怕秦桧,可我不在朝班,我怕他什么?

娄寅亮说道:“你记着,秦桧不会忘了你的,从今天起,他不会一日忘了惦念你。”

唐逸昂然道:“我也回蜀去,自今天起,每一天都惦念着他,你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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