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71100000009

第八章 巾帼凄情

耶律重恩进了西夏,他知道到了西夏,要图西夏也未必很容易,但他来了,总得去看看兴庆府。看看到了瓜州,见一剽壮军汉来到酒铺,叫道:“来一些葡萄汁喝。”店里的那个老人忙去拿来,给那些壮汉喝。一个大汉道:“这一次到了兴庆府,总要跟那个红顶天说说理。”

另一个壮汉说道:“他是兴庆府的人,怕不会帮我们的忙。”

大汉道:“怕什么,他是西夏第一勇士,就怕了他吗?”说话间,却是有些惧意,回头看看,看小店内只有一个不起眼的乡人在喝葡萄汁,方才放心,说道:“终不能让他灭了我们平西军司的威风,大人那里也有交待。”

说完话,几个匆匆喝了葡萄汁便走。

耶律重恩看他们是去兴庆府的,心道:我也跟着他们,去看看西夏,岂不方便?当下便跟着他们,一路急行,看他们人急马快,到了兴庆府,也不过几日。到了兴庆,耶律重恩便是慨叹,看来西夏人的日子还算过得好,人们安居乐业,街上有人吹胡笛,有人弄瓜果,沿街叫卖,川流不息。他看那些大汉住了店,像是等人。便也去店内住了,去打听街上人,哪里是西夏王宫。有人指给他看,看那全城最高的尖顶,那就是王宫,耶律重恩看了西夏王宫,果然很有气势,石雕的栏杆,尖尖的圆顶,像是回绘人的寺庙,果然甚是雄伟。

正要回到店里,忽地有人来叫:“这位是大辽的耶律公子吧?”

耶律重恩心里吓了一跳,谁这么快便知道是他来了?回头一看,原来是在成都府见过多次面的西夏勇士黑虎,黑虎一揖,说道:“耶律公子,久违了。”

耶律重恩忙是见礼,说道:“我是无事之人,闲来西夏走走,不想惊动了你。”

黑虎笑笑,说道:“红顶天红兄想见耶律公子,请吧。”

耶律重恩心内暗惊,看来西夏不像那黑汗与回鹘,他一到了此地,人家便知,西夏未必可图啊。他笑着,随那黑虎到了王宫附近,见到了一座很是别致的府第。那府第看去小巧玲珑,很是精巧。他进了府,随着走回廊,过小桥,慢慢到了中堂,听得有人轻声俏笑,说道:“来了,来了!”

哄地散了一群女孩子,再看正堂里,便没了一人。黑虎说道:“公子在这里等着,一会儿红兄便到。”

等了许久,听得有人轻声而笑,那声音像是女眷,耶律重恩闭上了眼睛,心道:看来又是红顶天的家眷,也说不定是他的妻子,好意来看看,在那帘后窥我,我不能理她。忽地闻到了一阵香气,那香气淡淡的,竟是到了眼前。他心道要糟,不敢睁眼。忽地有人娇声笑说:“耶律兄是累了,想必一路很是劳苦吧?”

他霍地睁眼,竟看到了一个女人。

这是西夏的美人,夷狄之装,大都很像。但她不像辽人阔衣长髻,花饰极简。她是长衣短袖,高髻乌鞋,目光流盼,多一路温柔。满身叠翠,耀人眼目。

耶律重恩惊哦道:“你是……”

那女人俏目一笑,说道:“我就是红顶天啊。”

耶律重恩再看她,果然依稀旧模样,是那个红顶天。不料得红顶天是一个女人,原来西夏的第一勇士是一个女人?!

红顶天说道:“不知道耶律公子来西夏想做什么?”

耶律重恩笑笑:“我无家可归,哪里有好看处,有好玩处,我便去哪里。来西夏也是想看看,想听听。看是看老朋友,像你。听是听听那地方的好玩的,好听的,只是玩就是了。”

看他说来散漫,像是一个毫无心计的人,但红顶天笑笑,说道:“我知道,在成都府,回鹘的索雅曾试过公子,想试试公子是不是辽国的天祚帝。”

耶律重恩的泪水流出来了:“天祚帝已死,我只是辽国的宗室公子,可是说它何益?我已是一个亡国之人了。”

红顶天说道:“在索雅与卓书看,你是不是天祚帝很重要,但在我看来,你是不是天祚帝都不要紧,你只要是一个辽国的公子就行了。从前有人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就是这个道理。”

耶律重恩看着红顶天,她是一个女人,但她的见识决不是一个女人所具有的。

两人对坐,红顶天忽地一笑,说道:“我与公子相对,必得有酒,我们来喝酒好了。”

两人对饮,耶律看着酒,不言声儿。红顶天说道:“公子走黑汗,过回鹘,匆匆再到西夏,必有要事,不然也不会如此行色匆匆,请问公子到西夏有何事?”

耶律重恩笑笑,说道:“没什么事。”

红顶天说道:“公子从回鹘来,回鹘有什么新鲜事儿么?”

耶律重恩看着红顶天,或许她也知道了回鹘的事儿?但看她的神色,脸色很亲切,也很坦然,看来不像是知道了回鹘的大事。耶律重恩沉吟一下,说道:“不知道红姑娘知道不知道回鹘的事儿,回鹘王死了。”

红顶天哦了一声,说道:“他早晚必死,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快。”

耶律重恩道:“姑娘怎么知道他必死?”

红顶天说道:“人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的就是他。他只是一个昏庸之人,又内忧外患俱在,怎么会不死?公子不说,我来猜猜他是怎么死的。一是他自己人杀的。回鹘宫中,有一个巾帼英雄,就是那个简皇后,我去拜见过她的,她是一个女人,我国王送她许多女人用的珠宝,她看也不看,吩咐一声收下。却对我问起许多西夏治国的事儿,我那时就知道,她是一个能人。如是内乱,皇后一定会杀了他,让她七岁的儿子做回鹘王,她自己主回鹘的政事。再就是外患,如是外患,那一定是吐蕃等国攻了他。但没听说,这等大事,一定会听说的。看来是内乱的可能大些。”

耶律重恩很是佩服红顶天,叹道:“姑娘所猜不错,回鹘内乱,皇后杀了回鹘王。”

红顶天看着耶律重恩,忽地起身道:“对了,看来你是背了黑锅,你行色匆匆,而且有些慌意,来西夏也是急急,他们一定是杀了回鹘王,再派十八斩来杀你,是不是?”

耶律重恩一路都是不快,他不怕背黑锅,但他也不愿意背黑锅。如今一听红顶天说他是背了黑锅,顿时心下一快,心内阴郁一扫而光。他扬声道:“我背不背黑锅不要紧,但杀了回鹘王,怕对回鹘也于事无补。”

红顶天盯住他,说道:“不管你是不是天祚帝,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要说实话,我便当你是朋友。你要不说实话,我也不会再与你喝酒。”

美人当面,那香气隐隐传来,使人心旷神怡,有知心话儿潺潺缕缕,有什么不当说?耶律重恩说道:“红姑娘当我是知己,我会直说。”

红顶天说道:“你愿意不愿意再复大辽?”

耶律重恩流泪,说道:“亡国之人,怎么不想,梦里千百度,只是依然是梦。”

红顶天扬声道:“我帮公子复国,公子能不能保大辽与西夏百年和好?”

耶律重恩说道:“我是男人,一句话说出,驷马难追!我能保大辽复国,与西夏百年和好!”

红顶天笑语嫣然,说道:“那好,我会带公子去见西夏王。”

耶律重恩不语,他知道红顶天在西夏的本事,但不知道她可以随意出入宫禁,她说去,起身便要去,真个叫他吃惊。

两人刚要起身,忽地听得门外有人在呼叫:“红顶天,你出来!”

随着呼叫声落,几个瓜州的平西军司大汉冲了进来,叫道:“红顶天,你一个女人,充做男人抢西夏第一勇士,我们不服你!”

几个大汉围住了红顶天。

红顶天笑笑,说道:“几位想必是平西军司的人了?”

大汉叫道:“平西军司不知道,我们自要与你争一个胜负!”

红顶天说道:“耶律公子,你见笑了。西夏人也有好勇斗狠的,我便与他们动手,请公子指教。”

那大汉说道:“闲话别说,你胜了我们,你再做你的勇士,不然你让出这勇士府来,我们兄弟来住。”

几个人站在水榭前,一片箭场,红顶天说道:“我看,几位还是别来与我动手了,我与耶律公子有事,要去找大王。”

一个大汉冷笑:“红姑娘别拿大王来吓我们,难道我们不知道红姑娘是大王的心上人吗?只是勇士这一职不比其他,红姑娘还是别来染指的好。”

红顶天有些愠怒,说道:“好,你们动手好了。”

两个大汉一瞥,吼一声,冲来一人。一刀抡起,风泼一般,直扑红顶天!

黑虎叫道:“慢着!”他想上去与那人斗,那人叫道:“黑虎,你是西夏的勇士,你可不是娘儿们!”

红顶天怒他出语恶毒,冲出去,一指弹出,那大汉不防,刀铮一声,险些脱手。他叫道:“再来!”刀势更狠。红顶天身子一飘,飞出去了。她在那大汉的刀风里来去,也从容自如,说道:“你们是西夏勇士,为国做事,平西军司是边地,眼下有要事,你们离了平西军司,怕会后悔。”

那大汉哪里听她,只是一阵刀风,直扑直劈。红顶天突地一顿,身子直横在那人身前,那大汉有些顾忌,刀势慢一慢,她的手一出,便把大汉直推出去,踉跄几步,几乎站不稳。

那大汉嗒然若丧,收刀而去,站在一旁,不再出声。红顶天行了一礼,说道:“我要去王宫,我劝几位还是回去,快马加鞭,还来得及,我猜不错,回鹘快要有边事,对我进犯,大约是必然。”

另一个大汉一揖,说道:“姑娘刀法,我们比不上,我要与姑娘较一下内力,还望姑娘能成全。”

耶律重恩心内一念:红顶天是一位姑娘,论刀法,或可胜了所有的大汉。但比内力,说不定便不行了。但见红顶天一揖道:“好,只以一场为限。如是我侥幸胜了这场,几位还是去助平西军司,兢业守城,只怕回鹘会发兵来犯。”

大汉道:“好,一言为定。”

两人此时对站,红顶天仍无大惧,只是随意一站,那大汉看着内力不错,看红顶天对他不以为然,心内不由恼怒,面皮上也不好看了。他悻悻然道:“好,看掌!”

一说下,便慢慢出掌,推向红顶天:

红顶天的手也慢慢推出,接他一掌。两人掌胶在一起,便见用出内力。

只是一炷香工夫,红顶天说道:“这位兄长小心!”

那大汉不料得她一边出掌还能出声,他是没此本事,只是点头,他面色变红,额头沁汗,看看十分狼狈。那几个看着的大汉心内着急,暗暗吃惊,不料得红顶天果然本事非凡,看那大汉如此吃力,一位最年轻的汉子叫道:“四哥,我来替你!”

他正要冲上,那个刚才与红顶天比拚刀法的大汉叫道:“别动!生死由命,你要做什么?”

眼见得那大汉危险,忽地耶律重恩向前迈了一步,说道:“还是放手好了,我看这位壮士的本事也不差,还是罢手好了。”

他一拂之下,两人如沐春风,顿时释手。红顶天对着耶律重恩一揖,说道:“多谢耶律公子解救!”

那大汉看着耶律重恩,突地想起来,他就是在瓜州路上在那酒店里的陌生人,心里以为他是来告诫红顶天的,对他心里更生怨怼,他怒道:“好,我们走!你这位好汉,后会有期!”

耶律重恩笑一笑,只是不想解释。

红顶天带着耶律重恩,见到了西夏王。

西夏王李若非是一个老人,他眉目清秀,看去像一个老学究,看着红顶天,笑一笑,说道:“你总带给我神奇人物,这位是谁?”

耶律重恩正要见札,忽地老人扯住了他的衣袖,说道:“不要行礼,我猜猜看。我猜你是人中龙凤。非是答罕,便是耶律重恩,再不就是卓书?不对,卓书不会想到来西夏,答罕如今正逢父丧。你是耶律重恩,你就只能是耶律重恩!”

老人像是孩子,放声大笑起来。

耶律重恩一听说红顶天要带他见西夏王,心里也有些紧张,他怕那些繁冗礼节,那料得西夏王这般好相与?他笑笑,一礼道:“拜见大王!”

李若非抬手止住他,说道:“又不是在朝中,又不是两国交往,你不必行此大礼!”

他扯着耶律重恩落座,问道:“公子来西夏,有什么见教?”

耶律重恩看看他,忽地一笑,说道:“本来想看看西夏有什么可图,如一个夜行至人家者,只是有所图罢了。”

李若非扬头大笑:“痛快,痛快!”

他再看看红顶天,那眼光甚是亲爱,说道:“我听得红儿说,你在各国奔走,一心要再复辽国,来西夏,你是来错了。”

耶律重恩也不分辩,只是问道:“大王怎么说来错了?”

西夏王说道:“大凡国破,外患虽是大恶,但内忧早就存在了。我西夏如今虽有内忧,但不很大……”

耶律重恩问道:“不知道西夏的内忧是什么?”

李若非看他,像是很赞赏他敢打断自己的话头,说道:“平西军司。”

耶律重恩一叹,不再讲话。

李若非的眼睛直凝在他身上,问道:“公子为什么一叹?”

耶律重恩说道:“平西军司真是一个内忧,但大王自己吐出口来,他也不再是内忧了。”

西夏王大是得意,笑道:“公子爽快,果然是快人,红儿没看错人!”

西夏王说道:“对付来拿东西的人,最好的法子是什么,你知道么?”

红顶天笑笑,插话说:“你给他东西,或者是把邻人的东西给他,他就不会拿你的了。”

李若非肃然道:“不错。若非你的东西太过珍贵,你尽可以让人拿走。但一国之重,不能送人,公子恕我做下恶事,害了邻人了。”

耶律重恩等他再说。李若非说道:“黑汗国王很恶,他做下的恶事极多,必国祚不永,公子何不图之?再有回鹘……”

耶律重恩说道:“只图一国足矣,敢有他望?”

李若非笑了,指着耶律重恩,说道:“你别学当年的皇叔刘备,说是得了荆州足矣,转手再得益州。你要复大辽,只得一个黑汗,怎么能够?你得再图一国,你得图两国,一是西夏,你得不到西夏。再就是图那个蒙古或是回鹘了。吐蕃族众,与你不和,你得之无益。回鹘是好地方,你如是得了回鹘,便如虎添翼。耶律公子,你看我为你筹划的复国大计,是不是妥当?”

耶律重恩不语,李若非是一个直言国君,他非是昏庸的回鹘王、残暴的黑汗王所可比拟,想图西夏,那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可能。

李若非再说道:“大凡一国要亡,先是国君玩忽,国力凋敝,民不聊生,凡此种种,必是亡国先兆。我西夏有一个不成才的国君,但我不敢玩忽,不敢拿西夏一国做戏。你想图一国,必是他国内先有可图处。像从前的大宋,他国君只知道字墨画图,哪里知道如何治国?一国之君好的是石头,江南江北大力搜刮石头,只送国君把玩,船运车载,费的不只是钱财银两,更耗去了民心。我曾得徽宗皇帝的字画几幅,我看那字画,就曾对大臣道,大宋要亡国了,大宋要亡国了。大臣谁也不解,但果真亡了。如今有了南宋,想他再亡,那是不能够了。听说那个魏娘娘还亲自每天纺线,看来大宋图强有望了。”

耶律重恩看着他,忽地说道:“早些年,要能听得大王此一番话,那有多好?”

红顶天看着他,失神地望着。她在想什么,为什么有些出神?

李若非有意无意地看看红顶天,笑说道:“我头些年也悟不出这个道理,这道理是老了才悟出来的,说给公子听。可能公子早就明白此理,说不定比老夫更知晓个中厉害,我是饶舌了。”

耶律重恩看着老人,看他精神婴铄,心道:像他这样的国君,不是中兴之主才怪,别人知道有他,不光不敢再图西夏,就是想想他,也心生惧怕。

同类推荐
  • 摇花放鹰传
  • 红灯盗
  • 霸王枪

    霸王枪

    聪明的丁喜与愤怒的小马劫了联合镖局由“神拳小诸葛”邓定侯护送的藏在开花五犬旗旗杆里的价值百万的七十二颗珍珠,销赃时被伪装成保定首富张金鼎保镖的邓定侯、西门胜带至振威镖局。丁喜透露护镖的消息是由有人暗中告诉他,而送信人已死在饿虎岗。为找出泄露消息的叛徒,邓定侯决定随丁喜和小马去饿虎岗。路经杏花村时,丁喜制止了王大小姐的霸王枪与金枪徐的决斗。在饿虎岗找到六封告密信,笔迹赫然却是邓定侯的。王大小姐透露她之所以遍找天下用枪名家决斗是因为五月十三日那晚其父王万武死在一杆枪下,凶手很可能是他的一个老朋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百里长青,却不料这其实是一个...
  • 武当异人传
  • 长生剑

    长生剑

    白玉京路遇袁紫霞,在春雨中受邀进入袁紫霞的马车,两人醉酒之后被方龙香带走,却发现已被一众青龙会的高手包围,而青龙会要对付的却并非白玉京,而是神秘女子袁紫霞。袁紫霞在楼上被“僵尸”袭击,为白玉京所杀,“僵尸”是青龙会堂主公孙静,前来索要被袁紫霞自手中骗走的打造孔雀翎的秘图。因为孔雀图,身为青龙会坛主的方龙香起了贪念,却被白玉京用计反杀;苗烧天、白马张三火拼而死;朱大少和赵一刀被假扮朱大少保镖的卫天鹰所杀。而这一切原来是一个阴谋……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