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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反客为主

唐思思百无聊赖,坐在楼里看书。

书是看不进去,她也知道爹娘为哥哥事愁,为那粮愁。如果不是有钱,哪里会有这飞来横祸?

门无风自开,她看着门开,叫道:“秀见,去关门]!”

秀见自去关门,可回来嘴却闭不上了,她看到小姐面前坐了一个男人。

他是那个辽国公子耶律重恩。

他怎么进来的,像鬼一般,无风自刮,竟刮进了小姐的香闺?

耶律重恩看着唐思思:“你有没有点儿怪?”

唐思思道:“有什么怪?你们大白天也来过,只是你再来一次。”

耶律重恩说道:“你说得好,大辽没了,何不重建一个?”

唐思思大惊道:“你当真了,我那是劝你,闹着玩的,你以为建一个国像玩家家那么容易?大辽灭了就灭了,你还是你,有什么两样?”

耶律重恩说道:“那不一样,小姐,你有一座绣楼,有钱花,你便觉得钱无用。可你没了家,没了绣楼,没了钱花,再怎么过?”

唐思思扔下了书,想想道:“我没了钱,便再也不花。我没了绣楼,便住平房,再不济,总可有棚户可容身。”

耶律重恩语塞,他不虞唐思思一个富家千金竟会如此想。

唐思思笑笑,说道:“夜深了,耶律公子不会拿亡国愁来扰我吧?”

说完了,她也觉得此语说得太过无情,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耶律重恩道:“谢小姐一个香吻,帮小姐解一难题。”

唐思思脸红了,她大喜道:“你说,你说!”

如能帮爹爹解难,她怎么不愿?

耶律重恩不料得她会抓住自己的手,看她兴奋莫名,心里也隐隐一阵快乐,看来能帮她一个弱女子,会是他的一个快乐了。他轻声说道:“反客为主,反客为主。你明白吗?”

一双眸子盯着另一双眼,双目既耗,孰说无情?两人的心一震,再不敢看对方眼睛,那一瞬间,哪里只有二十念?怕是永生永世,也只有一丝丝一缕缕情意在内。

耶律重恩抽出了手,手是慢慢抽出来的,说道:“像小姐这般聪明,必能想得出这主意来,只记着反客为主,让他们自乱去好了。”

耶律重恩走了,唐思思大声道:“秀见,随我去见爹爹。”

唐六仍愁眉紧锁,看着二女儿。他说道:你休到处闲走,别被那些人弄出事儿来,像倩倩,我怎么办?”

唐思思大声道:“爹爹,哥哥不在,你用不用我?”

唐六惊异,问道:“用你做什么?”

唐思思一笑,噗哧一乐,说道:“你要不要我替你解围?”

唐六问道:“你怎么解围,我都愁死了,说来听听。”

唐思思偏拿出一个娇家女儿的媚态,对着唐六的耳朵叽叽恢恢说上几句,唐六一拍腿,叫道:“我的儿,好啊,你做好了,爹可开了一点儿心思了!”

请来的客人到齐了,有黑汗国的莫奴生、辽国的公子耶律重恩、回鹘的美女索雅、吐蕃公子卓书、大金国的王子答罕和勇士乌里布、西夏的红顶天,还有大宋河问府之子张用。众人不知唐六爷有什么话儿要说,人人盯着唐六。

唐六倒是很安闲。待得众人坐定,便说道:“今日事,我也无心理会,我身体不那么好,让小女思思对诸位说。”

众人这才看着唐思思,只见她一脸调皮的笑,吃吃笑上~会儿,忽地脸色一肃,那笑无影无踪。她说道:“我爹老了,便有,些糊涂了,我哥哥又病了,被你们弄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只提一个条件,如是你们答应,我便给你们粮食。”

莫奴生哼一声,说道:“你有多少粮食给我?”

唐思思笑笑:“七十万石。”

西夏红顶天问道:“唐二小姐,只不知你有多少粮给我?”

唐思思也笑:“七十万石。”

回鹘美女索雅澄大了眼睛,看她一口应下两国,就是两个七十万石,忙问道:“唐小姐不会忘了回鹘吧?”

唐思思笑笑:“也给你七十万石。”索雅满面春风,大声道:“好,那就好了。”

张用听得她一口便应,答应得十分爽快,不禁急问“你不留粮与大宋了?”

唐恩思笑说道:“我再怎么说,也是大宋的子民,七十万石与成都府,着他解粮至江浙,江浙沿海会拨粮与公子,以解边关之急。”

众人皆大欢喜。

忽地卓书冷冷道:“唐二小姐不会说给我吐蕃也是七十万石粮吧?”

唐思思春风满面,笑盈盈道:“当然不能厚此薄彼,再说吐蕃是近邻,怎么也有情意,就也给卓公子带去七十万石粮好了。”

卓书说道:“别人不知,我可是知道,成都大熟,也只能有九十万石粮出粜,怎么唐二小姐弄出好几个七十万石来?”

唐思思满脸天真,十二分的惊讶:“你以为我有几个七十万石?我只能弄到七十万石粮,至于这个七十万石粮给谁,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她忽地脸色一肃,道:“只是我有条件,那就是我哥哥还好好活着,把他带回来。我大姐能一个人住在她的绣楼里。三妹在‘姣客楼’安然无恙,我唐门一家安然无恙。我们便在一月后的十五那天夜里,在“姣客楼‘里交接此粮的钥匙,到时你们谁有本事,谁便交上银子,拿走那七十万石粮。”

莫奴生霍地挺起:“莫非唐二小姐要我们在成都府一拚?”

唐思思笑笑,说道:“下月初十,到十四,在‘姣客楼‘前,搭一擂台,七国使节,不偏不倚,谁胜得了这场播,七十万石粮就是他的。”

回鹘美女索雅咯咯笑着,说道:“二小姐说笑了,我一个女流,怎么与他们这些勇士斗狠?”

唐思思冷冷道:“你给我哥哥下毒,不能说不狠,把我哥哥在初十那一日送来,不然你得不到粮食。”

索雅狠狠道:“你不怕我杀了他?”

唐思思冷冷一笑:“我告诉你们,如是我家里的人有一个三长两短,别怪我没说,我就烧了粮食!”

大金王子答罕大声叫道:“好,爽气,爽气!我就愿意看你烧粮!”

众人也知道,大金国派他与乌里布来,不要是粮,而是要坏大宋的好事。不管哪一国得了粮,对大金都无所谓。但要是粮食给了大宋,便对大金国不利了,他只要那粮不落在大宋手里,便是得计。

辽国公子耶律重恩只是笑看着唐思思,看来这个二小姐比他想的更有主意。

莫奴生正要讲话,忽地唐思思肃然道:“莫公子,你听着,黑汗国一向都是勇悍无比,贵国勇士血汗征杀,英勇无敌,哪里能像公子这般,尽做些令人齿冷的勾当?你要是个好汉子,速从我大姐的国房退出,凭你一刀一枪的本事,去赢那七十万石粮,就是输了,也令人敬服。”

飞莫奴生听得惊悚,他长身而起,朗声长笑:“好,就依唐二小姐的主意好了。”

唐思思再对索雅道:“索姑娘,你能不能在十日前将我哥哥交与我们,拿一个好好的哥哥还给我们?”

索雅笑笑,说道:“我当尽力。”

唐思思冷哼一声:“到时你索姑娘不还我哥哥,我只对诸位说,哪一个能胜得了回鹘来的人,把她们全都杀掉,我便给他粮食,你说他们会不会杀你?”

众人都冷冷看着索雅,索雅的容貌极美,但她立在众人间,觉得那冷冷的眼光如刀似箭,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唐思思再说道:“为了七十万石粮,说不定黑汗国的莫公子愿意发兵攻打回鹘,别国会趁机也出兵去攻回鹊,是下是?”

唐思思仍在嘻嘻笑着,她的眼光盯着卓书。后者只是看着他修长的手指,那手指的指甲修得很齐整。

僵持,再无人能侃侃而谈,看来所有来者都入了唐思思彀中。

唐思思说道:“唐门不是武林中人,只是蜀中一富商,你们毒我哥哥,侵我姐姐闺房,逼我妹妹去青楼,害我父母不能安枕,此仇大了。但我不计前嫌,只给你们一个忠告。如是谁有本事,自可争得那七十万石粮,再休来与唐门找事。”

天下皆旱,只有成都大熟,但偏偏七国争粮,黑汗国一向强力征杀,铁骑纵横,在大漠地区无人能挡。但黑汗离成都府最远,他要发兵来抢粮,也颇不易,单是要过回鹘或是吐蕃那一国境,便颇不易了。回鹘挨着西夏,离成都府也远,要想发兵,总得经过西夏,劳师远征,哪有那么容易?就是西夏,也不敢随便为争粮发兵,虽说此时大宋风雨飘摇,徽宗皇帝刚刚宣布退位,将皇位让与太子钦宗,但国事俱废,大宋正苦于金人频仍进攻,不敢得罪西夏诸国,不然此事只要下一令来,成都府监押此粮,谁夺得去?钦宗皇帝听说成都府争粮事,只是给府尹一旨,告他不要惹得西夏诸国动兵,那时人宋腹背受敌,日子更不好过。是以只有一个河间府总兵张叔夜之了张用在这里催粮,竟不如别国那么气势汹汹。

人都走出厅去,只张用很是失望,他看着唐思思与唐六,说道:“河间失守,我都知道了,听说父亲战死,有人说他被俘。

河间府早晚被陷,我早知道。兵丁无粮,无衣,在冷风中与金兵鏖战,哪能不败?唐六爷是宋人,你不顾大宋安危,拿粮食去支助他国,此心何忍?!”

唐六满面羞色,不敢答张用一辞。唐思思也低着头,分明无法答应张用。

有什么办法,大宋荏弱,任由别国欺凌,大宋天子也知此公事,但不敢得罪各国,只能眼睁睁看着粮食落入人手。

唐思思说道:“你叫我怎么办?”

她眉尖紧蹙,一脸的不开心。能把粮食送与大宋,是她与父亲的心愿。但眼看六国纷争,她一家为入俎上肉,怎么能做得主张?

张用说道:“我不会与他们上台争粮,府尹前日告我,不要我与他们争!”

啪一声,一拳击在案上。张用的手流出了血来,他也不知。

唐思思忙道:“张公子,我来替你包一包。”

张用抬手看看:“手流血有什么要紧,心流血便麻烦了。唐二小姐,只怕你拿粮给了人,大宋有难,你心会流血。”

唐思思只是低头,也知他说得对,但她有什么法儿,能让她的心儿不流血?

张用昂头一笑,说道:“也好,我走了,自回北方,能去岳元师帐前听命,我要拚杀疆场,大丈夫马革尸还,也不枉出生一场!”

张用走出厅去,看到眼前站立一人。

是耶律重恩。

张用对耶律重恩没什么好感,只是一揖,便欲走开。

耶律重恩一叹,说道:“看来张公子要走了,要离开成都府了。”

张用脱口而出:“不离开,还能怎样?”

耶律重恩说道:“张公子何不随我去一次‘姣客楼’,我们把酒一谈?”

张用看看耶律重恩,他仍是一身白衣,淡淡而立,脸上有笑意。失国之人,其言也哀,再说张用总不能漏夜赶回北疆,他叹息道:“好,与耶律公子一谈,我便要回去了。”

姣客楼,驻姣客,不是姣客莫留连。

耶律重恩到了花厅,叫道:“请痴情儿小姐一叙。”

白艳姿陪笑,袅袅下楼,说道:“耶律公子来了,痴情儿一定会陪的,不知道还有张公子,失礼失礼!”她忙回头对龟公道:“赶快去告诉痴儿,就说贵客到了,请她陪着说话。”

两人进了痴情儿的屋子,只是一进屋子,便觉得耳日一新。这哪里像是妓馆,只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书房,屋内有书架,摆满了书,也有一张桌案,上有浓笺饱墨,写描二王真迹。

几只绣墩,蒙着轻纱,隐隐有山水显映。再看桌案上,有一张瑟,是二十五弦的古瑟。描金床帐吊着帏勾,巧巧地斜搭,便露出床上绵被。看也不须看,只能远远瞄,那是痴情儿的天地,男人人不得帐去。

两人对痴情儿一揖,落下座去。痴情儿看看两人,一笑,摆上了酒,请二人坐。

张用看着绣房内的摆设,心内暗暗生异。看来这个痴情儿真的是成都府的名妓,只看房内陈设,便与人不同。

痴情儿偏知他两人要说话,便摆好了酒,退去一旁,袖手皓腕,探出去振瑟,叮咚一响,便有声音,再复出音,便淹在两人的对话中了。

“张公子要走,不要粮食了?”

“要也没用,六国的人在这里等,我没份儿拿到粮食。再说两狼关失守,河间府一十六州尽归了金狗,我呆在这里做什么?”

耶律重恩道:“张公子错了。为今之计,上策是粮食归了大宋,使得大宋有粮,能缓一时危急。巾策是粮食归了黑汗,黑汗远离大宋,不致有虎狼之心。下策才是给了回鹘、吐蕃、西夏,更下策是此粮到了金狗手里。”

张用惊异道:“西夏诸国缺粮,怎么会到金狗手里?”

耶律重恩苦笑:“你当西夏都缺粮?依我看,三国中至少有一国并不真是缺粮,买粮之举,明是赈灾,实为弱宋!”

张用黯然道:“朝廷不振,我自无法,怎么能胜得了他们?

看来这粮食只能落在三国手里了,但愿不落入金狗手中,免得为虎作伥。”

耶律重恩叹息:“张公子不再一争么?”

张用黯然道:“怎么争?我不是他们几人的对手。”

耶律重恩道:“我会帮你。”

张用仍不出声,只是盯着桌上的酒杯,一声声叹息。

忽地响起了一声千娇百媚的清脆声音:“张公子,事有可为处,何必总是叹息?”

两人一惊,忙抬头看。

痴情儿不是一个哑女吗?她从不对人说话,怎么竟吐出美妙如斯的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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