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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抢亲风波

当勇士冲进帐内时,乌娜还当他们是一群强盗,她高声叫喊:“你们抢什么人,我是黑汗第一勇士莫奴生的人,你们抢错了!”

他们根本就不听她的,把她的柔软的腰肢抱起来,横在马上,马便疾驰,向着八刺沙衮奔去。一路上根本无话,不像一般的抢亲人,在马上随意与那个抢来的新娘逗几句,甚至有大胆的还亲吻亲娘。在黑汗这不足怪,抢亲的人出够了气力,甚或冒着危险,亲吻几下亲娘,不会有人怪的。

但这些人很怪,不管她怎么叫,他们都听不到,只是把她放在马上,飞驰而去。

路旁的帐篷一闪而过,一个个部落也飞驰而去,她忽地醒悟了:他们是把她劫到八刺沙衮去,到那里还愁莫奴生找不到她吗?只怕再过两日,莫奴生便回来了,他一定找得到她,那时抢她的人定会断了脊梁骨,爬着走。

到了八刺沙衮,那带头的骑者忽地说道:“把她套起来。”

便拿了一件长袍,套在她的头上,在她的身上捆几条带子,在她的脖颈处再播上一道红带子。这就是抢亲的标志,任何人也不过问的。

她忽地想叫,觉得不妙,但不等她叫出来,人便被套在黑黑的长袍里了,

世人谁也不穿这种长袍,这只是供抢亲用的。她挣扎着,这在抢亲里是最好的,你抢来的新人越是性子烈,你抢亲的人越显得有本事,新事也越刺激。

当他们过城门的时候,她能觉得出来,天像突然暗下来了,那是城门处的荫凉,而且那马蹄声在城门里越是响亮。有人问道:“抢亲啊,漂亮不漂亮?”

骑者答道:“不敢让你看啊,怕你睡不着。”

人哄笑声中,一行人向前走。弯了许多的门,进门时都没有人问,再听得流泉哗哗响,像是有绿泉在户内。乌娜一惊,这决不是平常人家。再走了几处,便进了一间大大的厅堂。

那抢亲的人把乌娜放在地上,便出去了。

到了此时,乌娜也只好等着。

听得门声响亮,过来了几个美人,她们嘻嘻哈哈,说道:“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怎么办,先给她熏香吧?”

乌娜明知道她们要给自己闻熏香,还是不能不闻,她头一昏,便再也不知事了。

当她再醒来时,正坐在一个浴池里,水刚好是温的,使她能苏醒。她的眼前都是飘着的野花,花在池水里飘,几个美妙可人儿正在池水里围着她,她们在赞她的身体,很丰腴很可爱呢。乌娜的身体不能动,她仍是被那熏香迷着,不听她自己呼唤呢。她轻声率一口:“滚开!”

一个美人儿脸面娇嫩,笑说道:“你找死吧,再过十天八天的,你也不是什么新鲜货了,也得来给人家洗身子,要你不发贱也不行呢。”

另一个说道:“说不定能新鲜一个月。”

还有一个说道:“说她是草原上最鲜的花儿,我看看,我看看,这花蕊真不一样呢,你们看啊。”

所有的女人都嗤嗤笑她。

乌娜不能动。

女人们的手不老实,在她的手上轻薄,有的真个是想占便宜,有的只是耍笑她。有的看来是恨她,在她的后背掐她,那一掐便使她呻吟一声。有的女人叫道:“听啊,她叫唤像不像你啊?”

另一个女人吃吃笑:“她像你,你叫时像被猫咬了一样,王子一听,准乐昏了过去。

再有一个女人哈哈笑,说道:“王子不是乐昏了,他是吓昏了,他怕猫。”

乌娜的心咚地一跳,原来是王子,原来是那个尖头尖脑的王子!

就是那个提不起来的胡瓜,就是那个歪把儿的苦瓜?他也想要我乌娜么?

几个女人不再开玩笑了,她们把乌娜从池水里抬出来,放在一张玉椅上,她的身体是那么晶莹,那么可人,让所有的女人看呆了。她们再也不那么开玩笑了,有的拿浴巾给她轻轻擦洗,有的用手轻轻抚摸着乌娜。她们眼里都有一种轻烟,那是一种情的浓雾,在那浓雾,是她们的过去,还是一种感情的优郁?

乌娜被抬到了一间大屋子里,屋子里有一张床,那种有四角支架的大床,刻着各种各样的瓜果模样,在一张大桌上,放着时鲜的瓜果。就是在最稀罕的季节当令的果实,在这一张大大的玉盘里全有;玉串子的葡萄、玛璃花的枣子、哈密甜瓜、乌兹根的梨……

乌娜站不起来,只能呆呆看着,看着这奢侈的宫殿。

走出来一个男人,他是一个不很健壮的青年,脸色有些犹豫,像窥视别人的心底,但因为窥视不那么有把握便行动有些迟疑不决。他对着乌娜,说道:“你是黑汗第一美女,你是我的。”

乌娜大声叫道:“我是莫奴生的,他是黑汗的第一个男人!”

青年咯咯笑了,在他的笑声里有一股焦灼的心幼儿,他说道:“你错了,黑汗只有两个男人是第一,国王是第一个有权势的男人,我是第一有前途的男人。”

乌娜看他,他算个什么哪,他的腿很细,弯弯的,而且那一点儿汗毛也是弯弯的,没精打彩的。他的头上戴着头巾,那头巾戴在他头上,像有些大,总之有些女人气。他的身上的皮肤很光滑,大概他对于这光滑很满意。但看在乌娜的眼里,这光滑便可笑,像是婴儿一般的可笑。如果他赤裸着站在乌娜的帐子里,两个孩子也会笑他,他太像一个女人了,哪里像莫奴生那样,浑身都有使不尽的气力。

他说道:“我是黑汗国的王子,你是美人,你是我的。”

他一扬手,一条索子扯起来,两条索子吊起乌娜,她的身子悬在半空。

他点头说道:“好,你确是比别的女人好。女人好看的,腿长上身窈窕,就算是好的了。但你更好,你不但腿长,上身看去也让人觉得很颀长,这不容易。”

他像是相马的伯乐,但他相看的是乌娜,看的是女人。

他抚摸着乌娜的身子,说道:“黑汗国的美女,往往失于奶香昧,便不知道兽奶的腥膻使女人难闻,你身上有那香香的奶味儿,却没有一丝的腥膻,一定是你早早便用冷水洗身子。”

乌娜怪异地看他,原来这个人还有些本事,相女人的本事真是少见。

王子让几个女人把乌娜抬放在大床上,说道:“你是一个美人,得好好欣赏。”

他看来看去,甚至拿起乌娜的头发在阳光下照照。他说:“你可能不知道,美女人的头发,咋一看来,像是美发如瀑,那都不算好。最好的头发,在阳光下一照,仍是如金如瀑,如泉水流淌般的畅快,那才算是好的。”

王子大喜道:“好,美发如瀑,确是美人!”

所有的窗帘都遮上了,所有的光线都被挡在外面,只有点起来的蜡烛,只有蜡光中闪闪的王子的脸,乌娜说道:“你不能动我,我是莫奴生的女人,他是为黑汗国立下功劳的,他是黑汗国的大英雄。”

王子不说话,他把那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说道:“小声点儿,别坏了我的气氛。”

王子把乌娜奸污了,他很快乐。

当他再一次享受乌娜的身体时,他轻声说:“你是我的了,虽说你一直不说话,但你的身体会说话,它告诉我,你不光能奉承那个莫奴生,也一样能奉承我。不光你是我的奴才,就是那个莫奴生也是我的奴才。我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他不敢背叛我。你要好好来服侍我。”

他给乌娜闻了嗅药,乌娜的腿有力气了,她能站起来走路了。

王子说:“女人像好马,谁制服了她,她就服谁。我这一次抓来了九个美人,我要你们一个个服侍我。告诉你,还有一个美人,她是你们的那个勇士莫揭的女人,她叫仁婀。”

王子拍拍手,叫道:“叫仁婀进来。”

果然是仁婀,她进来了,看到了乌娜,笑一笑,说道:“乌娜。”

乌娜不理她,她顿时生气了,说道:“你一向自大,以为跟了那个莫奴生有什么了不起,如今你也是王子的人,我也是王子的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乌娜不看她,仁婀说道:“莫奴生也是王子的奴才,你也是王子的奴才,这一回好了,看两个奴才在一起,还是不是眼睛长到鼻子上去?”

她咯咯笑起来。

乌娜想到了莫奴生,她不想给他丢脸,他是一个英雄,是黑汗的第一勇士,她怎么能给他丢人呢?如果他回来,只看到了乌娜的一丘坟,那有多好?乌娜突地看到了那一柄水果刀,那也是弯刀,是一把很精致的小小弯刀。

弯刀插在乌娜的胸前,在白嫩的胸上流淌着血。王子叫道:“来人哪,来人哪。”

乌娜的身体很沉,王子抱不动,他叫仁婀:“蠢货,快来,抱她”

仁婀抱着乌娜的腿,把她抱在床上,乌娜的眼睛渐渐失神,她像是看到了草原,看到了骑在马上的莫奴生,看到了那个骷髅头骨,看到那里面开出来一朵小小的黄花。乌娜笑了,那是最美的令人心碎的笑……

夜很深了,莫奴生忽地醒来了,他梦到了乌娜,乌娜在他的眼前飘飘,没有两个孩子,只有他与乌娜。他问乌娜什么话,乌娜不语。

他很不安,从来梦里不曾梦见乌娜,怎么会在这时梦到她?

他忽地看到罗师从睁着两眼看他,眼里有泪。

他急问道:“罗大人,怎么了?”

罗师从说道:“没有什么事儿。”

莫奴生喝道:“你胡说,你胡说!怎么了?”

罗师从不敢看他的眼睛,说道:“我是奉国王命令要你来送亲的。”

莫奴生忽地觉得不妙,大王怎么了?

罗师从说道:“人都说英雄是大业,美人是衣服。莫奴生,你信了吧。”

莫奴生从脚下一直凉到了头项。乌娜,是乌娜,他们要他来送亲,就是要图乌娜!

他抓起了弯刀,飞身出帐。他夺马而去,静夜里,马蹄声得得震响,一会儿便无踪了。

罗师从给他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总洒,他端不住酒杯。

莫揭闯入了帐,问道:“他去了哪里?”

“回宫。”

“为什么?”

“王子新纳了几个美人。”

莫揭的眼睛瞪圆了:“有乌娜,一定还有仁婀,是不是?”

罗师从只是看他,不再说话。

莫揭恨恨地骂一声:“混蛋!”

莫揭也出帐飞身上马,去追莫奴生去了。

罗师从起身,去看大将军直布了。

大将军直布坐在帐内,正在饮酒,他的女儿在一旁给他斟酒。罗师从进帐,一直看着,不吐一声。

直布觉得怪,说道:“有人走了,骑不错。是谁?”

罗师从说道:“莫奴生与莫揭。”

直布的脸变了颜色,他看到了罗师从的脸色不对,赫叶雅说道:“他答应来送我的,怎么回去了?”

直布说道:“宫里出了大事?”

罗师从说道:“官里没出大事,只是王子新纳了几个女人。”

直布唬地站起来:“他纳了莫奴生的女人,还有莫揭的女人?”

罗师从点了点头。

直布脸黑了,他看着罗师从,说道:“你送赫叶雅去乌兹根,我回去。”

罗师从无奈,点头。

赫叶雅看着直布,委屈地叫道:“爹!”

直布说道:“黑汗国要是亡了,你在乌兹根也没有好口子过,去吧,孩子!”

赫叶雅跪下,说道:“爹珍重!”

直布呼唤来副将扎德布,说道:“有急变,精兵三百,赶回八刺沙衮!”

夜色漆黑,在夜色里三百骑马悄奔八刺沙衮赫叶雅跪坐在帐内,罗师从听着那急骤的马蹄声。

如果能杀死直布、扎德布,再杀死国师须跋、勇士莫奴生、莫揭,黑汗国再无一人能挡得大辽的精兵。罗师从沉思着,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赫叶雅注视着他,轻声说:“罗大人,我看你那样子,真像是一个奸人。你想什么事儿,那么快乐?莫非你看到黑汗国有难,心里痛快吗?”

罗师从蓦地从沉思中醒来,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姑娘家,不懂得这些。”

赫叶雅说道:“我要懂得,你告诉我!”

她的声音很坚定,她是直布的女儿,是很有本事的人,性情也执拗。

罗师从说道:“你既然真个要问,我便告诉你吧,我想黑汗国此时并不是安如泰山,强敌压境,王子还一心享乐,把手下勇士的女人都弄到宫里去,大王也是愿意,不然他怎么敢做?

看来黑汗危险了。想到这个,我心里很不好受。但一想到王子此时正在温柔乡里,便动了男人的欲念。你也知道,男人都是好色的啊。”

赫叶雅毕竟是女儿家,虽说在黑汗国对于男女事情并不是禁得厉害,但她总得有些女人情态,她低声说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天拂晓时,莫奴生冲进了皇宫。

皇宫的勇士看是他,都不敢挡他,他们不愿意挡他,也不敢挡他,任由他冲进宫去。

王子此时心里恨恨,他恨乌娜看不起他,把乌娜的尸体放在床上,将仁婀摆在地椅上,将她一遍遍凌辱,命她说:“我听王子的,我听王子的,我是王子的贱人,我是王子的奴才!”

仁婀的身体抖颤,她怕死去的乌娜,乌娜的死让她丢了风骚,再不能在王子面前显她的骚劲儿。

哗——,门开了,冲进来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是莫奴生。

他扑过来,看着床上的乌娜。

乌娜是千娇百媚的,她怎么会在床上静静地躺着。这种床根本不是乌娜躺的地方,莫奴生想对乌娜叫:“乌娜起来,我们回家!”

但他看到了,乌娜的手握在胸前,胸在流血,乌娜在流血!

莫奴生的心碎了,他“啊吆”一声跪在乌娜前。

王子放下了仁婀,他看到了莫奴生。他有些怕,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来了十几个勇士,他们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莫奴生。

莫奴生起来了,他拔出了弯刀。

那是黑汗国第一勇士的弯刀啊,他要用王子的血洗清乌娜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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