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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绝意不决

溪流下面,三姬坐在石块上。

疯道人坐在另一块大石上。

双方对峙着。

已经不知有多少时间了。

人面桃花的背上已经有血迹了,她受了伤。

秋三妹和妙性仙子凝坐不动。

疯道人又慢慢开了口:“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

妙性仙子冷笑了一笑:“我们自找一老一少去算帐,干你什么事儿?他们杀死了我的小妹,我们饶不了他们……”

疯道人冷冷一笑:“我们奈何不了他们,就凭你们这样子,能打得过一老一少么?”

妙性仙子不答话,三姬皆默然。

她们是打不过一老少,但她们有“北里之舞”,在那一次她们营救金扇公子弘澧时,一老一少匆匆逃走了。可见他们还是怕她们的“北里之舞”,否则为什么当时就逃?

疯道人像是猜中了她们的心事:“就你们这副样子,能从容地去‘北里之舞’么?还是回去吧,不然,丢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再也弄不成那迷惑天下人的‘北里之舞’了。”

三姬互相看了看。

这会儿,月亮正媚,照得石头、溪水、林子边儿都雪亮。

人面桃花不知怎么一瞬间就换了一件新衣,脸上也没了血迹。她笑吟吟地站起来:“那就先请疯道长看看我们的‘北里之舞’吧。”

说着,三姬身子一纵,人都斜斜地飘飞在石砾块上。

她们在石砾堆上,站在石砾上面,为疯道长一人歌“北里之舞”。

疯道长刚开始还是稳稳坐着,渐渐地他坐不住了,他的下肢燥热,像要一点一点走失男人的本质。他急急地站起来,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说:“早在七、八年前,我和邪婆婆在洛阳艳溪花会上,我就知道这‘北里之舞’必然会害苦全天下的男人。那时我就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闭目不看……”

说着,他果然又坐了下来,不再看三女裸舞。

疯道长闭目塞听,让三姬也无可奈何。

可三姬也不敢贸然动手,一旦歌舞休止,疯道长便可出手,那时她们三人都会不敌。

三姬已经边舞边退,准备逃走了。

这时,一个人影飘忽而至,他斜着身子直奔疯道长。

疯道长闭目塞听,仍能知道这人进招,与他乒乒乓乓连斗了十几个回合。

“是金扇公子?”疯道人问。

“不错,是我。”金扇公子弘澶也站在那块大石上。

三姬一边歌舞一边上前,四个人和疯道人斗在了一处。半天,不分胜负。

“放他走吧?”金扇公子弘澧说。

疯道人冷笑。

“好了,你走吧……”妙性仙子退向一边。

疯道人冷冷地看看这些人,笑了:“你们这些人也不必忙,明后日上山,早早晚晚不是瓮中之鳖么?”

疯道长一个纵身,人已跳出圈外,再飞身纵几下,人就没了踪影。

三姬看他走远了,心里很沉重。

金扇公子笑了:“三位是不是多忧了,明日后日不还是有许多时么?这时就忧虑,恐怕要劳心伤神了……”

三姬就都笑了。是呀,他们三人誓同生死,这一次来山上,本就没打算活着下山。

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忧虑么?

四个人就在大石后面坐着。

人面桃花哆嗦了一下,说:“真冷。”

就点着了篝火。

弘澧闻到的都是香气,是林子的香气,还是女人的香气,他不知道,他只朦朦胧胧又似回到了客店那小屋里……

他的眼泪忽然流了出来。

“公子为什么流泪?”秋三妹俯在他耳边问。

“我想小妹,我对不起小妹……”

三姬怃然,她们知道,那一天是小妹从“北里之舞”的地狱里把金扇公子救走的。

“你恨我们么?”人面桃花问。

“不!”弘澧低声说,“就是想小妹。”

他昏昏沉沉睡着了。

秋三妹抚着他的头发,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苍白、瘦削,但仍然很清秀。

“三妹,干嘛这样?”妙性仙子一叹。

秋三妹脸红了:“他是咱们的妹夫呢。”

三人又默然。

“如果能活下去,我一下山,再也不弄这个‘北里之舞’了。”

“我也是。”人面桃花说。

“我早就说过这个……”秋三妹一叹。

三姬互相望了一眼,这会儿,她们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她们知道她们的想法很坚定,她们知道,这一次如果能活着下山,她们再也不会是什么“艳水四姬”了。

弘雨觉得他的头脑越来越清醒了。

因为身边有一个美丽的女人,这是拂儿,是那个日夜挂牵他的美人。

他拿出了拂儿送他的鱼肠古剑,仔细地盯着它看。

“男人佩带它,不祥……”拂儿一笑,把鱼肠古剑收起来,把莫邪宝剑佩带在他腰侧。

两人半天没讲话。

弘雨说:“我才知道三绝老人为什么临终说了那样的话……”

“他说什么?”

“他但愿我是最后一个三绝老人。”

弘雨就想起了那些在树上搭着的茅屋,想着那一间比一间凄冷的屋子,想着三绝老人那凄风苦雨的日子,他有些奇怪,人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叫三绝,人怎么能绝性、绝欲、绝情呢?

拂儿笑了,她从身后拿出来一件东西。

“你看?”

月光下,拂儿手里拿着一只布做的小老虎。

弘雨呆了,这是他从卧佛寺后山带出来的东西,是一式三绝老人那第一间屋子里的物什。

弘雨想起了一式三绝老人去救那个姑娘,杀死采花贼的故事。

“你想什么?”拂儿扬起脸问。

月光下,她明眸皓齿,十分俊美,让他不由得心荡神驰。

“我在想,如果一式三绝老人当时救下了那个美貌的姑娘的话……”

“那他就会是最后一个三绝老人了。”

是的,那样,或许就不会有他的卧佛寺山后一行,也不会有那一次次迭迭历险,更不会有他与拂儿的爱了。

“拂儿,拂儿,我爱珠儿……”他喃喃念叨着。

“我知道,我知道。”她也轻轻地回答他的爱抚。

她想像着那个俊美的山里姑娘,她驾着一叶小舟在松花江上飘荡,在月下水中,她托起昏迷不醒的弘雨向岸上走去。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就该去嫉妒这个死去的美人珠儿了。

“你说,我也是珠儿。”她说。

“珠儿,珠儿,你是珠儿……”他轻轻地说,眼里闪着光。

她情愿是珠儿,她情愿是那个松花江边的山里姑娘,那样她会少多少烦恼啊。

他拉起她来,走进那个窝棚。

这儿是他们不为月光所照,不被世人所窥的地方。

……

弘雨看着她微微打鼾,小小的鼻尖上沁出一滴汗珠,他想:“明天,或者后天,我要在主峰或天池下等待他们,把那些指甲染得黑黑的人,把那一老一少都杀死,不让他们活在这个美丽的世界上……”

痴老人这会儿正坐在篝火边,痴痴地看着篝火。

他真的老了,不独是因为受了内伤,而且精神上的疲惫更让他显得苍老。

他没了一个女儿,小妹死了,小妹就死在他附近,他还没让她叫一声爹,他还没喊她一声女儿,她就死了。

现在,他只有拂儿这一个女儿了,明天他要上山去,如果看见他的女儿拂儿,决不让她和九天秀女在一起,一定要让她下山去,不参与进这为了神木令,为了王权富贵争杀欺诈的漩涡中去。

弘澧坐在他身边,他把金扇子放在膝上,但这一回他不再总是看这金扇子了,他的耳边响起一个天真秀美的声音:“你,你……就别再总看那扇子啦……你,你就别再总看佛祖了……”

弘澧又热泪盈眶。

痴老人一声长叹:“你为什么赶她们走?”

弘澧不出声。

刚才,将黄昏时,三姬为他们拾柴,为他们点燃篝火,烧烤野物。

她们快快活活地嬉笑着,干着活儿。

弘澧坐在篝火边,默默不语。

人面桃花喊:“公子,公子,明天我们是不是就能上天池啦?”

弘澧不吱声。

“上了天池,我可是要洗一洗头发,说是满人的祖先佛库仑就在那儿漂洗秀发,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啦?”妙性仙子明知故问。

“大姐……”人面桃花满面羞红。

秋三妹只是望着她们,憨憨地笑着。

她的眉头不再紧蹙了,她开心地笑,像个俊美的年轻姑娘。

弘澧这时突然发现,三姬的心都是那么纯朴诚挚,她们都像天真的孩子。

“公子,你休息吧?”秋三妹走过来,轻轻地问。

“让三妹抱着你睡好了,我今晚看火。”人面桃花笑吟吟地。

“你们都走,你们都走开!都走开!”弘澧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怒火,他喊了起来。

三姬都默默地走到一边,她们坐在石块后。

那儿很冷,又没有篝火。

弘澧坐了半天,才手一抖,扇子插入地里,他抱起一堆柴,走到三姬面前,不说一句话,把柴点燃,让篝火烧了起来。

“别怪我,我忘不了小妹……”

他回到了痴老人身边,坐下来。

他们听到了呜咽的哭声。

是秋三妹在哭,妙性仙子在劝,好一会儿,没了呜咽声。

长白山的夜好静。

痴老人就是一声长叹。

“你不必矫情,想一想,细想一想,男人也有过错。女人情太痴,男人心太粗,就有了懊悔,一辈子也悔……”

弘澧不做声。

他想那旅店一夜,想那一夜是小妹把他背去了客店,他当时脸红了,小妹只轻轻说了一句话。

那就是他的小妹。

小妹被一老一少杀死了。

他和这个痴老人同病相怜,他们都和一老一少血海深仇。他们杀死了老人的女儿,也杀死了他的妻子。

他们一定要到山上去,看这些恶人的下场。

他们要拼死一搏,即或不成,血溅当场,也不让一老一少逍遥作恶。

两人一样的心思,一腔的愁肠,默默守着篝火。

“那个一剑冲天倒不可虑,那个小孩才可怕。”疯道人说。

一老一少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疯道人坐在对面,旁边,站着九天秀女。

“你杀了那两个人么?”疯道人问。

“那个一剑冲天完了,那个小孩子跑了。”一少说。

“于总管也太多虑了。”一老冷冷笑,“他还只是个孩子……”

这个被叫做于总管的人就是疯道人,就是大内侍卫总管于程。

“孩子?怕我们只会毁在这孩子手下……你别忘了,他是‘天下毒星’的唯一传人……”

一老一少没做声。

疯道人有些不安。

“看来,他们也许看透了我……”

“看透了又怎么样?明后日在山上等着,待几家公子来齐,我们便下手,然后得快一点儿回京复命去了。”

九天秀女冷冷地说完这些话,她心中一腔悲愤,同是朝廷来的人,只有她是染了黑黑指甲的,她得疲于奔命,拿到四支木令就得急急赶回去。

“我这里有一支木令。”于程说。

“这是皇上要我们拿回去的黄木令。”一少说。

“暂时还不能给二位。”疯道人朗声说。

“知道了。”一少说。

“我这里有了弘环的绿木令,弘德的黑木令,还有弘山的蓝木令,只缺弘澧的红木令。这红木令在老侠少侠手里,不知能不能见赐?”

一老一少忙摇头。

“不行,不行,给了你红木令,你一转身回京都去了,留下我们去拼命……”

九天秀女隐忍不发。

疯道人慢慢看看一老一少,又看看九天秀女。

“秀女何必急于一时,来得及的。我想只要明日后一办妥此事,我们便一齐回京复命就是了。”

一老一少看着疯道人:“八大公子风雨飘零,如今只剩下金扇公子弘澧、高枕无忧弘依,还有那个嗜书如狂公子弘雨,这三人都上山来了。那个弘雨不知从哪儿得了三绝户老头儿的真传,学成了三绝绝技。”

疯道人冷冷一笑:“三绝绝技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总能对付过去的……”

“他还学会了‘一击双搏’……”一少说。

“一击双搏?”疯道人的脸上有了阴云。

“一击双搏”是武林绝技,是近百年来无人熟识的一门绝顶武功,那会此绝技的人便可能会分心二骛,指西打东,化拳变掌,击剑连勾,武功之路数深不可测。

“他用什么武功?”

“他好像在写……写字。”一老嘟嘟哝哝。

“写什么字?”疯道人心中一悚,会写成字幅,又是武功一绝。

“不知道。”一少说。

疯道人想骂他们几句,又隐忍下来。

“那也没有什么,明天我们四人,加上秀姑手下的雷鸣等人,一共七八人,他们也不过是一痴三公子,再加上那个拂儿小姐和丫头,还有三姬……秀姑,你说是不是?”

九天秀女沉声说:“拂儿和三个丫头不会向我出手的。”

一老一少笑了:“那好那好,那就是说她们会向我出手了?承受!承受!”

疯道人想了一想,说:“还得留心那老傻子,他手里有两支木令,也保不准会摸上山来。”

三人沉默。

林子沉郁着,掩着这一群人。

九天秀女先走了,她低着头,向山上走。一老少就又向疯道人笑笑,也向山上窜去。

疯道人在林子里踱步。

他在看林子里的月亮。

他想起了出京时雍正帝的嘱咐:“于程,去看着些,监视他们,把木令带回来。”

他抬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雍正皇帝笑了一笑:“你想说什么?说吧!”

他就打了一躬,说:“奴才不明白,既然这神木令是武林一宝,而且老爷子又舍不得,怎么还赏赐给了八大公子呢?”

雍正皇帝笑了笑:“这……我也是刚刚悟出来啊。”

于程谄媚地笑笑:“老爷子已经派了一老一少,还有九天秀女去收回木令了,依奴才想,这三人的武功,一走出午门,全天下也难抵挡了。”

雍正皇帝就又哈哈一笑:“你就只能做个大内总管了,这就是你的浅见。你知道么,古书上有句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你就是那在黄雀之后猎人……”

想到这些,于程不禁一笑。

他佩服皇上的英明。

他心里也一哆嗦。

会不会在他身后也有猎人,在搭了备箭准备射他这个将向黄雀一弹而击的猎人呢?

如果有,那人是谁?

雍和宫的大喇嘛和太监公公刘礼。

只有这两个人配做他身后捕捉他的阱人。

他惊惧地向四外看一看。

没人。夜风飒飒轻吹林子,林子黑沉沉的,只有和煦的月光照着这冷静的林子。

他冷冷一笑,身子一纵,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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