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子里又走出两个人来。
“你看见了，你都看见了……”一个说。
另一个人不回答，他只是蹲下身来，往将熄的篝火上加柴，篝火又闪闪地旺了，篝火照亮了他沉郁悲愤的脸。
他是一剑冲天弘延。
“你看见了，你都看见了……这就是那些好人，那些天下闻名的侠义人干的！”
说话的是“高枕无忧”弘依。
“你说这人该杀不该杀？”
“该杀！”
“你同意我杀了他们？”
“你可以杀了他。就是你不杀，我也要杀了他。但你不能用那个竹筒筒。”
“那你杀不死他，我也杀不死他，我们只会被他杀死。”
一剑冲天弘延不做声了。
他把背囊放下，用剑在地上掘坑。
他费了好半天力，才挖了一个坟坑。
他走过去，轻轻地为弘云盖上衣裳。
他又为弘环穿上了衣服。
弘环和弘云抱得好紧，他分不开他们。
“来帮帮我！”他喊弘依。
“不！”弘依的回答十分简单。
弘延好不容易把他们放入坟坑，因为两人是紧紧抱着的，所以放下去时很重，咚的一声，两人像摔进了坟坑。
弘延不由得心里一哆嗦。
弘依冷冷地说：“你不必过意不去，他们早就死了，也不会介意你怎么样把他们埋了，你干就是了。”
弘延冷着脸，不说话。
他用剑又一下一下拨土埋人。
这里就成了弘环和弘云的一丘新坟。
这是两个活蹦乱跳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死鬼。
就是因为他们手里有一支黄木令。
“告诉你，如果那个傻老头再要给我那块白木牌牌，我一定起身就跑。”
弘延也笑了，他突然问弘依：“问你一件事？”
弘依点了点头。
“那天，那个假弘依送来白木令，我用剑连击，连击不碎，那白木令是真的，你什么时候把它又弄走了？”
“你就得记住，当你最得意的时侯，也就是要出事的时候。”
弘依说着，还用嘴努了一下，指指新坟中的弘云弘环二人。
弘延不做声了，他想起了他的琅琊剑谱，他自以为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剑客了，谁知一入山竟会连遇奇人，都是些武功高强之人。这一下不但让他争强好胜的心淡了，更让他明白了一个事理：他过去那蛮横不可一世的样子真是十分可笑。他默默地往篝火上添柴。
弘依坐着呆呆地看篝火。
“七弟，回去之后，你随我到我家去，我给你补报一纸回文，让他们给你府第，让你去为父母先祖祭扫礼奠。”
弘依冷冷一笑：“回去我可以讨乞，原来我就是住柴房的。讨上来残羹冷炙，也一样可以孝敬先祖。父母呢，连尸骨都没了，哪儿去祭奠？只能望空悲泣而已。”
两人就不再说话。
这时，从林子边飘飘忽忽走过来一个人。
这人慢慢走到弘延、弘依的篝火前。
“可以来坐一坐么？”
他以为夜深林静，二人一定会问问他的来历。谁知弘依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就又去看篝火去了。弘延只是点点头，让他坐。
他就坐在篝火边烤火。
三个人在林子边烤火，火后面便是一丘新坟。
“这是什么？”他问。
“人死了都这样。”弘依冷冷地回答。
这人沉默了。
他这打扮像个山里猎人，也像个江边的渔户，但那一身皮筒已经刮扯得快不能蔽体了，让他显得既粗野又狼狈。
“你是谁？”弘依冷冷地问。
“我是弘雨。”他回答。
弘延的眼睛亮了，他瞪眼看着这人。
“听说弘雨被一老一少打下了悬崖。”
这人笑了：“下面是松花江水，江水又深又凉……”
弘依和弘延也都笑了。
“你是嗜书如狂书生弘雨？”
这人点点头，他又说了一句：“我也是一式三绝老人。”
弘延和弘依就笑不出了，嗜书如狂公子弘雨你尽可以笑，但一式三绝老人你绝不可以笑他。
“你不是一式三绝老人……”弘依突然说。
“你怎么知道？”弘雨问。
弘依低下了头：“我见过他……”
弘雨慢慢说下去：“他杀死了你师父，和你订了毒誓，让你一生不能使用这短竹筒巨毒，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你是谁？你管不了这么多！”弘依跳起来喊。
“我就是‘一式三绝’老人。”弘雨站起来。
弘依也站了起来，他手里握着那一个短竹筒筒。
两人对峙着，像山一样凝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