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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义薄云天

汴梁城内有了新鲜事儿,在城门外见到了狮吼镖局局主严复的尸体,在他的尸体旁,有下九流中的老二妓娃李二姐的尸体,两个人同时被害。

狮吼镖局的镖师们只好连忙去把两个人的尸体运回来,向各大镖局发丧,送帖,告知凶讯,备办丧事。

灵堂设在狮吼镖局的大厅内,有中州大侠邓飞一身丧服主祭,黑道白道自然有许多朋友前来捧场,一时门前十里丧棚,院内哀声阵阵,很是风光排场。

中州大侠邓飞一一向前来致祭的人还礼。有人同中州大侠邓飞寒暄:“不知邓大侠也与严局主有旧,这倒叫咱们失敬了。”

邓飞一笑道:“我与严局主虽不是至交,但狮吼镖局先后死去两位局主,如今镖局无人主持,众镖师找我为严局主主丧,我自然不好推辞了。”

人们都道敬佩。

灵堂之上,设着严复与李小钰的灵位,如果灵魂真正有知,不知严复与李小钰会不会跳起来,斥骂这个中州大侠?来祭奠的人络绎不绝,有的是与狮吼镖局有旧,与严复、西门寿有交情;也有的是听说了中州大侠邓飞主祭,就想与邓飞结交,与他盘桓,想一睹中州大侠风采的。他们羡慕严复,羡慕狮吼镖局,人之将死,结友也善,能结交下中州大侠邓飞这样的朋友,此生不虚矣。这时,一个镖师来报:“报邓大侠,门外有下九流的人前来致祭!”

邓飞一惊,知李小钰为下九流中人,他们来致祭,自然不好拒绝,就朗声一呼道:“好,有请!”

下九流中的人来了七位,这七个人是招魂生余符、算卦先生巫四、店伙计胡端、戏子贾慧、吹破天灵贵、乞丐无用和、卖糖人儿的笑笑翁。七个人昂然而入,七个人皆穿重孝。

抬魂生余符向灵位行礼,其余六兄弟也向灵位行礼,他们泪水长流。有知道灵上的李小钰就是下九流中的老二妓娃李二姐的,便暗暗一叹,下九流中折了人,少了老二妓娃,下九流的人不再是江湖上一路顺风的门派了。

中州大侠在一边执主人礼。

乞丐无用抬头问道:“不知道你是谁?”

中州大侠看定他,不讲话。

众呆客都吃了一惊,中州大侠邓飞,人人皆认识。乞丐无用为什么要问他这么一句?他是不是故意寻衅,但中州大侠邓飞是狮吼镖局的主祭人,下九流再怎么无礼,也不该闹这玄虚啊!

邓飞笑了一笑,显然不想与乞丐无用计较。

乞丐无用道:“只听说狮吼镖局有一个西门局主,之后又有一个严局主,什么时候又出了一个新局主?中州地方那么大,难道不够中州大侠来去的?为什么又要涉足狮吼镖局?”

狮吼镖局中的两位镖师忙上行礼道:“请中州大侠来主持严局主丧事,是我们狮吼镖局众镖师的主意,不是邓大侠想染指我们狮吼镖局。”

乞丐无用大笑道:“是么?那他为什么匆匆来了,在这里做出一副主人的样子来?”

中州大侠邓飞只是含笑不语。他为人豪爽,每年向灾区人赈灾就花去一百万两银子,他怕谁说他要染指这狮吼镖局?

乞丐无用道:“不瞒你们大家,我们下九流人这一次反倒来了新奇劲儿了,咱们要接管这狮吼镖局,我当够了乞丐。”

笑笑翁突然一笑道:“我也不卖糖人儿了。”

店伙计胡端也朗声道:“我不愿意端盘子去侍候别人了,我想让别人侍候侍候我。”

众吊客都吃惊,他们知道这下九流虽然人卑位贱,可都是江湖上的一些豪杰。他们本该同中州大侠邓飞义气相投,却为什么偏偏要和这中州大侠过不去?他们想做什么?

招魂生余符道:“邓飞,有人说,狮吼镖局要推你做新局主?”众吊客吃了一惊。如果邓飞只是为狮吼镖局张罗丧事,这是一回事。但要邓飞来主持狮吼镖局,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邓飞答应主持狮吼镖局,一定是众镖师撺掇的结果,不然,以邓飞这样名满江湖的大侠,必然不屑于做这狮吼镖局的局主的。

邓飞昴然道:“不错。狮吼镖局新丧两位局主,他们镖局在江湖上的名声渐渐衰微,我答应他们,让狮吼镖局的名头在江湖上重振,我答应做他们的局主,且以三年为限。”

众豪杰喝彩道:“好!”只有中州大侠才会在这时候站出来维持镖局,只有中州大侠才会收拾这破烂摊子。他要让镖局在江湖上重振声威,他要让西门寿和严复的仇人喋血,他把这一切责任都揽在身上,这就是中州大侠邓飞!

乞丐无用问道:“不知中州大侠想怎么改变镖局的处境?是不是要换一个镖局名称啊?”

邓飞道:“当然,要用一个新名称,我想用‘狮虎’镖局为好。”众呆客中有人默然,看来邓飞也不光是为了维持狮吼镖局,他要改换门庭,这大概不是西门寿、严复的本意了。

邓飞道:“西门局主在时,镖局尚可维持,到了严局主时,镖局就很少接大的镖货了,所以镖局坐吃山空,已然入不敷出了,为了这个,我特地备好了十万两银子,为镖局今年上上下下的费用。”中州大侠邓飞道:“来人!”

就从外面来了几个大汉,抬着箱子,把箱子放在正中。

邓飞道:“打开!”

打开箱子看,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邓飞对镖局镖师道:“这是白银十万两,就算做我送与镖局的一点心意。待得接到了镖货,镖局的日子好过了,咱们就不在乎这十万两银子了。”

邓飞的话说得很得体。

巫四一叹,他这才明白邓飞就是邓飞,就是中州大侠邓飞。他当众拿出十万两白银,一言就送给了镖局。他很大方,很慷慨,可谁知道他这十万两白银要换去什么?狮吼如果改了名字,成为狮虎镖局,他中州大侠还愁没镖可走么?如果镖局的日子好过了,镖师们会白要他这十万两白银么?他算得很周密。

下九流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明白他们被这个中州大侠给耍弄了,他们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们还说什么?

乞丐无用道:“有谁同西门局主去过邓大侠的庄子?”

有一位镖师欠身行礼道:“我去过。”

乞丐无用道:“西门局主告诉你,他去那庄子做什么?”

那镖师低头垂目,不敢讲话的样子,便知道他心中畏怯,就又问道:“据我所知,西门局主带四个人去的,那三位镖师在哪里?”那镖师回话道:“吴镖师死了,死于暴病,张梦飞与路亭去走镖了。”

乞丐无用一叹,不再问话了。

中州大侠邓飞突然扬声大笑。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邓飞缓缓说道:“听说下九流人物在江湖上是恩怨分明的英雄,不料今日竟看走了眼了。邓飞要做这局主,也并不只是一时心里快意,也是有人委托我的。来人,有请局主夫人!”

就有一个大汉施礼之后,打开后门。

从后门走进来了一个女人,这女人领着一个孩子。

邓飞道:“这是西门局主的夫人,这是西门局主的儿子。”

女人领着孩子,看着众吊客,她很镇定,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有人告诉我,我丈夫是被下九流中的人杀害的。我不相信,但听严局主那天同我丈夫喝酒,我丈夫在他院子里就被人杀死了。我不知道严局主寻找没寻找凶手,我知道他从妓院里找回来一个女人,这女人成了他的妻子。严局主没找出杀我丈夫的凶手,邓大侠告诉我,他可以找出来杀死我丈夫的凶手,我就同意他做狮吼镖局的新局主。”

有西门局主的妻子同意,该是最好的委托。如今,狮吼镖局的主持人该是这个女人了,她所说的所做的自然可以替代狮吼镖局主事人。

这女人一个个看下九流中的七个人,慢慢说道:“有人要我相信,你们这七个人中有一个一定是杀死我丈夫的凶手,但我听说下九流在江湖上名声不恶,大约做不出这样的恶事。我要邓大侠找出凶手,为我丈夫报仇。”她又推出孩子:“儿子,给邓大侠磕头,谢邓大侠为你爹伸冤!”

那男孩趴在地上,向邓飞磕头。

邓飞热泪盈眶,他扶起孩子:“好,好,你起来,邓叔叔一定为你父亲报仇。”

招魂生余符才明白,他们并不能制住邓飞。

“好,好!好一个义薄云天的中州大侠啊,让在下佩服,佩服!”他一声喝令:“走!”

七个人起身就走,向外飘去。

远远的,还听得笑笑翁在唱:

“卖糖人儿,卖糖人儿,

笑笑翁甩个大奸臣儿,

这人是大宰相李林甫,

一肚子坏水没人味儿。

没人味儿,真稀奇,

你吃他的时候还甜叽叽。

你说他坏,偏有人爱,

爱吃这坏蛋糖人儿李……”

歌声越唱越远。

邓飞向众豪杰一揖道:“邓飞来这狮吼镖局,为的是道义,不想与人争财,狮吼镖局日子极难,在下想邀一两位好友办这镖局,为的是日后的日子红火,为的是给西门局主和严局主报仇,今日天下豪杰都在这里,还望帮忙周全。”

他一挥手,一个镖师从里面拿出一面镖旗来,这不是狮吼镖局的镖旗了,这不是狮子大开口的标帜了,这是一头狮子一头虎,狮虎镖旗。

邓飞道:“一狮一虎,原是两个用意。原来镖局的旗帜是一狮,为了纪念西门局主和严局主,这狮子仍在。这一虎就是我的旗号,狮虎镖局的日子要靠天下豪杰鼎力维持了。”

众豪杰都称赞邓飞,中州大侠,义薄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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