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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小蝉听他们远去之后,才透了口气道:“好险,这些人都不是东西,幸好他们很怕我爹……”

柳千瑜忧形于色道:“我看……咱们也不要在此过夜了,这就走吧?”

玄小蝉笑道:“别怕,他们如果仍然要去罗浮山察看究竟,那也是明天中午的事了,那时咱们已远离此地,是不是?”

柳千瑜沉吟道:“我担心他们会去而复返……”

玄小蝉道:“为什么?”

柳千瑜道:“如果那诸葛不疑正在附近窥伺,当他看见高老七和乔一通时,他一定会现身与他们相见,告诉他们在你家发生的事情。”

玄小蝉道:“然后呢?”

柳千瑜道:“然后他们三人极可能会转回来联手对付咱们。”

玄小蝉笑道:“这不很好么?”

柳千瑜不解其意,一怔道:“很好?”

玄小蝉笑道:“是啊!若是那样的话,正是咱们逮住诸葛不疑的好机会!”

柳千瑜微微皱眉道:“我不想惹太多的事,刚才你都听见了,敢情我那三位师兄已在悬赏缉拿我,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相信现在一定有不少人在四处寻我,要抓我去领赏。”

玄小蝉道:“你现在是我表哥李玉勃,不是柳千瑜。”

柳千瑜苦笑道:“诸葛不疑还会相信我是你的表哥李玉勃么?”

玄小蝉道:“至少他还不知道你是柳千瑜——”

一语甫毕,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

柳千瑜听出是从高老七二人去路的方向传过来的,判断八成是他们二人去而复返,忙道:“他们转回来了,咱们快走吧?”

玄小蝉道:“走不掉了,咱们的驴子不可能跑得比他们的马快,索性在此等他们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一边说,一边将包袱背了起来。

俄顷,马蹄声已响到庙外,她和柳千瑜走去殿门一看,果然正是竹鬼高老七和乔一通去而复返!

玄小蝉开声道:“二位寨主转回来干么?”

竹鬼高老七下马走过来,拱手笑道:“玄姑娘,在下二人愈想愈不放心,因此转回来。”

玄小蝉问道:“你们不放心什么?”

高老七含笑道:“你是我们总瓢把子的一颗掌上明珠,深夜宿此古庙实在不太安全,所以在下二人愿陪伴玄姑娘在此度过一夜。”

玄小蝉道:“不必了,我在此十分安全,你们只管去吧!”

乔一通道:“不,令尊怪罪下来,我们可吃不消,无论如何得陪陪你们,尽尽我们属下的一点心。”

玄小蝉脸色一寒道:“我刚才已说得很清楚,我不喜欢有人打扰!”

高老七笑嘻嘻道:“玄姑娘放一百二十个心,在下二人一旁静坐,绝不会打扰你们的。”

玄小蝉已看出他们来意不善,不禁冷笑道:“不论我怎么说,你们都一定要留下来么?”

高老七满脸堆笑道:“玄姑娘请勿生气,你若不喜欢在下二人进去,在下二人就在这庙外站着好了。”

玄小蝉想了想,忽然展颜笑道:“你们一定要保护我,那就进来便了。”

语毕,转身入殿。

高老七和乔一通对望一眼,便举步进入庙殿,在殿中一侧并肩坐下来。

柳千瑜虽然毫无江湖经验,也看得出他们神情有异,故一眼不瞬的盯着他们,对他们采取严密监视。

玄小蝉身子斜倚在供案前,对他们斜视微笑道:“二位寨主去而复返,想必另有缘故,何不开门见山的说出来?”

高老七笑道:“没什么,在下二人真的只想保护你的安全,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玄小蝉冷笑道:“别水仙不开花装蒜了,是不是诸葛不疑唆使你们回来的?”

乔一通较为憨直,闻言神色一愣道:“你怎知道?”

玄小蝉道:“我们早已知道他在附近!”

高老七一听事已说开,便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在下希望玄姑娘解释一下!”

玄小蝉道:“解释什么?”

高老七道:“诸葛不疑说令尊在临终之前将三份地图交给他们三人,明白交代将十八箱财宝分赠给他们三人和我们三十六个寨主,为什么你们却起贪心你将符辅和边常发杀了,抢走他的藏宝地图?”

玄小蝉道:“高寨主,刚才你曾说诸葛不疑这个人你最看不顺眼,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要相信他说的话呢?还是要相信我说的话?”

高老七道:“在下愿听玄姑娘解释。”

玄小蝉道:“好,实际情形是:我爹生病之后,他们为了要得到我爹那批宝贝,三人日夜不断的监视着我们父女的一举一动,我爹知道若不放弃那批宝藏,一定会连累我受到伤害,只好将藏宝图交给他们三人,但我爹死后他们仍然不肯放过我,一定要我跟他们去起出宝藏,你说他们这种态度对不对?”

乔一通道:“哼,这太过分了!”

高老七瞪了他一眼,回对玄小蝉都:“请继续说下去。”

玄小蝉道:“我爹死了,我正在伤心头上,实在没有心情陪他们去掘宝,一心只想去投奔我大姨,他们因此怀疑那三份地图是假的,不准我和表哥离去,因此双方就打了起来。”

高老七问道:“结果呢?”

玄小蝉道:“结果我们二人当然不是他们三人之敌,我和我表哥被他们抓住了,不料那诸葛不疑狼心狗肺,他竟乘符辅和边常发不注意时,突然下手杀了他们二人!”

乔一通面色一变道:“这是为什么?”

玄小蝉轻哼一声道:“为什么?他想独吞那批财宝呀!”

乔一通急问道:“那么,符、边二人的藏宝地图就落到他手上了?”

玄小蝉道:“不错!”

高老七微笑道:“你们二人又怎能逃脱?”

玄小蝉道:“他担心那地图是假的,故不敢杀害我们,但我看得出只要他拿到那批财宝,一定会杀死我们,幸好老天爷有眼,忽然来了一个人……”

高老七道:“谁?”

玄小蝉道:“柯俊良!”

高老七道:“柯俊良是谁?”

玄小蝉道:“他是抱剑老人的大弟子,他正在搜捕那弑师恶徒柳千瑜,今天早上正好寻到我家,我一看机不可失,立刻大喊救命……”

接下来的“情况”是:柯俊良便与诸葛不疑动上手,结果诸葛不疑不敌,手掌受伤而逃,她和表哥李玉勃赶紧动身北上云云。

高老七听完她的陈述,默思有顷,又问道:“你怎知诸葛不疑在附近?”

玄小蝉道:“这是可想而知的事,他一直怀疑地图有诈,认定抓住我才能得到那批财宝,故一定会暗中跟踪我们。哼,要不是他手掌受伤,他一定早就现身出来了!”

乔一通听她说得合情合理,不禁怒从心上起,对诸葛不疑破口大骂道:“那个狗娘养的!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高兄,咱们找他算账去!”

说着,顿足而起。

高老七约住他道:“别忙,再问问清楚——玄姑娘,令尊遗言要将那批财宝送给他们三人,还是加上我们三十六个寨主?”

玄小蝉道:“我不想说谎讨好你们,我爹并未说要分赠给你们三十六人,因为我爹知道他们三人绝不会答应的,诸葛不疑那样说,是在哄骗你们,要你们替他出力。”

乔一通气得暴跳如雷:“你看!你看!这小子好好阴险,老子今夜不宰了他——”

一语未了,忽闻庙外有人接口道:“乔寨主,你上当了!”

话声中,但见人影一晃,铁扇秀士诸葛不疑已在殿门上出现!

玄小蝉笑道:“你终于现身了——表哥,快动手抓住他!”

“是!”

柳千瑜欺前一掌抓了过去。

诸葛不疑对柳千瑜十分忌惮,一见他欺上来,连忙顿足倒纵出去,一面大叫道:“高寨主!乔寨主!你们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要是——”

底下的话已不暇说出,因为柳千瑜身法掌法奇快无比,只一瞬间已对他攻出四五掌,逼得他不得不全神迎战。

柳千瑜一口气攻出十几招掌法,将诸葛不疑打退了二十几步,却未能将他擒下来。

为什么呢?

因为诸葛不疑已知他是可怕的武林高手,是一招即能致人于死的厉害人物,因此不敢跟他拆招,只一味的倒退闪避,好像一只惊弓之鸟,见弓即飞,一刻不敢稍停。

因此,柳千瑜等于是在追扑一只飞鸟,一时之间竟也奈何他不得。

这时候,高老七和乔一通已走出古庙在亲看打斗情形,他们看见诸葛不疑只后退而不还手,大惑不解,竹鬼高老七忍不住发问道:“诸葛不疑,你干么不还手呀?”

他们一向称呼岭南隐豹玄镛为“总瓢把子”,而称诸葛不疑三人为“副总瓢把子”,但对他们三人的这种称呼是因碍着玄镛的面子不敢不叫,心中根本未将他们三人视为副首领,如今既知玄镛已死,高老七就直呼其姓名了。

诸葛不疑一边躲避柳千瑜的攻击,一边大声叫道:“高寨主,这小子十分扎手,符辅和边常发就是被他杀——”

底下的话,又被柳千瑜的猛攻打断了,但是高老七已听出其全句话意,他一看柳千瑜出招确实非常神妙,打出的掌法竟能在中途一变再变三变,招招出人意料之外,诸葛不疑能够躲过他的攻击已经很不错了,这使他猛然想起刚才玄小蝉所说的“……我们二人当然不是他们三人之敌,我和我表哥被他们抓住了”的话,心想她这位表哥身手如此高强,怎么可能被他们三人抓住了呢?

高老七疑心一起,立刻回对站在殿门上的玄小蝉问道:“玄姑娘,你这位表哥好厉害啊!他是哪位武林高人的门下?”

玄小蝉看见柳千瑜将诸葛不疑打得满场飞跑,心中得意万分,笑道:“他么?说出来只怕会吓得你屁滚尿流,他是‘三十三天野枯佛’的座下大弟子,武功比我爹还高呢!”

高老七一怔道:“三十三天野枯佛是谁?”

玄小蝉胡诌道:“他是一位世外高人,今年已一百三十六岁——不不,也有人说他已二百零几岁,他坐禅已经坐了一甲子之久,鸟在他头上筑窝,他的指甲在地上生根,下半身也已深埋地下!啊哎!说起这位野枯佛的辈份,当今第一剑术名家抱剑老人或是那位‘东方明灯晏照平’,又或是‘西方三刀’和‘北方五霸’等等,在他面前只有磕头称孙子的份儿!”

高老七知她在胡诌,也不点破,只冷冷一笑道:“这么说,你这位表哥竟是万夫莫敌的武林高手啰?”

玄小蝉道:“万夫莫敌倒还不敢说,因为他火候尚浅,尚待磨练,不过以一敌十或以一敌百,在他是极之稀松平常的事情。”

高老七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天你们二人怎么会被他们三人擒住呢?”

玄小蝉一呆,才知道自己前言不对后语,赶忙解释道:“是这样的:那天他们三人使诈,不是凭的真本领——”

高老七突然面容一沉,截口喝道:“住口!你这小鬼丫头满口胡言,现在老子可要相信诸葛不疑的话了!”

玄小蝉玉脸一仰,轻哼一声道:“相信诸葛不疑的话又怎样?”

高老七撤出一对峨眉刺,满面狰狞道:“快把藏宝图交出来,老子看在总瓢把子面上,饶你一命,否则别怪我高老七无情!”

玄小蝉拔剑准备应战,笑道:“要我交出藏宝图,得先问问我手上这把剑,看它肯不肯!”

高老七听了这话,立刻转对乔一通道:“老乔,你去助诸葛不疑一臂之力,这小鬼丫头由我来收拾!”

乔一通应了一听,舞起双板斧便跑下场去,大喝道:“小子,你吃我一斧!”

他号称“程咬金”,史上记载程咬金的斧法世无匹敌,尤其上来的三板斧更是厉害,今天这个乔一通的双板斧也不错,双斧抡动之间,呼呼风响,但见他大步欺上柳千瑜,大吼声中,双斧一上一下猛然横削过去,声势之壮,犹如天神下降呢!

不料双斧刚刚削出,忽觉柳千瑜已在眼前消失,方自一怔之间,腰上已“砰!”的一响,好像被巨杵撞中似的,整个人顿时离地飞起,就像迎风升起的一片枯叶,飘飘荡荡,一直飞出五六丈远才从空中摔下来。

他身体高大,练的全是外家功夫,在轻功方面可说没有一点成就,故从空中摔下时,登时摔得他眼冒金星,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半天都爬不起来。

诸葛不疑惊得全身直冒冷汗,更加不敢与柳千瑜交手,一见柳千瑜又向自己飞扑过来,赶紧大叫道:“高寨主手下留情,不可杀死那丫头!”

他这样一叫喊,直肠直肚的柳千瑜就以为玄小蝉已遇险,正在空中飞掠的身形赶紧打住,一翻落地,转头便向庙口扑去,要赶去替玄小蝉解危。

诸葛不疑便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双足用力一顿,飞了!

柳千瑜一见玄小蝉正在与高老七斗得难分难解,并未露出败象,情知上了诸葛不疑的当,转身想追击时,诸葛不疑早已消失在黑茫茫的夜色之中……

玄小蝉一柄长剑迎战高老七的一对峨眉刺,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占上一点上风,看情形非得斗个四五百招无法分出胜负。

但由于诸葛不疑一走,乔一通又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高老七心中发慌,渐渐的有些手忙脚乱了。

柳千瑜看出玄小蝉不会有危险,便不想急着去助战,只站在一旁观战,一边看一边对高老七斥责道:“你们这些无情无义的东西,也不想想她是你们总瓢把子的女儿,如今你们总瓢把子死了,你们不但不保护她,反而要抢她的什么藏宝图,你们扪心问问,你们还算是人么?”

这些指责对高老七其实不痛不痒,但是高老七眼看他站在一旁虎视眈眈,便有如芒在背之感,断定这一仗无论如何不会有好结果;他为人乖巧奸诈,善能见风使舵,当即喝声“住手!”,托地跳出战圈。

玄小蝉见他跳开,也就按剑不动,冷笑道:“你还有什么屁要放?”

高老七满面尴尬道:“看……看样子我弄错了,那诸葛不疑所言一定不实,要是……要是那藏宝图在玄姑娘身上,他拼了老命也要抢,怎么会这样挟着尾巴跑了?”

玄小蝉道:“他说的没错,藏宝图正在我身上,你来抢吧!”

高老七忙摇头道:“不不不!这位老弟说得对,你是我们总瓢把子的女儿,就算藏宝图在你身上,我们也不能觊觎……哼!都是铁扇秀士不是东西,我一时听信谗言,险些上了他的大当,这家伙太可恶了!”

玄小蝉噗哧一笑道:“高老七,你若是不敢再动手,就赶快给我滚吧!少在我面前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好欺骗不成?”

高老七老脸发赤,呐呐地道:“玄姑娘严重了,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令尊最了解我这个人。唉!可惜他……可惜他不幸谢世……对了!玄姑娘,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令尊不幸谢世,我看这总瓢把子之位不能虚悬太久,否则三十六寨必出乱子,要是玄姑娘愿意的话,我去向各寨主游说游说,要求他们改立你为总瓢把子,你看如何?”

玄小蝉道:“这话当真?”

高老七道:“真的!真的!”

玄小蝉道:“好,你去说说看,这两个月我再去你的山寨听你的消息。”

高老七大喜道:“就这么办,过两个月你一定要来啊!”

玄小蝉道:“一定到!”

高老七当即将受伤的乔一通扶上坐骑,自己乘上另一匹马,再拜而去。

一场风雨,至此结束。

玄小蝉目送他们远去不见之后,才会对柳千瑜笑问道:“柳千瑜,你看我够资格当他们的总瓢把子么?”

柳千瑜没有回答,正在发呆发怔。

玄小蝉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喂,玉勃表哥,你在想什么?”

柳千瑜如梦初醒道:“你说什么?”

玄小蝉道:“高老七说要向各寨主游说,要求他们改推我为总瓢把子,我觉得这主意很不错,不知你意下如何?”

柳千瑜道:“荒唐。”

玄小蝉道:“怎么说是荒唐呢?”

柳千瑜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好跟强盗匪徒混在一起,这不是太荒唐么!”

玄小蝉愀然不乐。

柳千瑜道:“你刚才有两句话很不得体,以后要改过来。”

“哪两句?”

“第一句是‘屁滚尿流’,女孩儿家不可口出脏言,太难听了。”

“第二句呢?”

“第二句是‘你有屁就快放’,出自你之口,也是不雅得很。”

“咦,你倒管教起我来了?”

“不是管教,而是劝告,你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若是言行不端庄,会破坏了你美好的气质。”

玄小蝉本来要生气,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腼腆道:“我刚才那样说,当真很难听么?”

柳千瑜道:“是啊,把我吓了一跳。”

玄小蝉羞笑道:“好,以后我不说便了。我爹常要我多读书,我就是懒惰……你是不是读了很多书?”

柳千瑜道:“也不多,我自幼失学,投入家师门下后,他老人家说一个人的武功若要登峰造极,就得多读书,所以每天晚上我都读一些。”

玄小蝉道:“我不爱读那些正经八百的四书五经,只爱看稗官野史。”

柳千瑜道:“有一本书你应该看看,它叫菜根谭,里面有许多做人处事的道理,你若能心领神会,也就差不多了。”

玄小蝉道:“是啦!是啦!以后有机会,我读它个滚瓜烂熟便是。如今言归正传,高老七希望我能继承父业当上三十六寨的总瓢把子,你看好不好?”

柳千瑜摇头道:“为什么不好?”

柳千瑜道:“女人当强盗,太不像话!”

玄小蝉道:“我不当强盗,我只当强盗头子。”

柳千瑜道:“这更不好,当上了强盗头子,别的不说,你想嫁人就没人敢要了。”

玄小蝉脸上一红,轻轻啐了他一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不要嫁人呢!”

柳千瑜道:“你要是当上强盗头子,我就不敢跟你在一起了。”

玄小蝉道:“可是刚才高老七说得对,我爹一死,要是不赶快另立一位总瓢把子,三十六寨只怕会出大乱子呢!”

柳千瑜道:“不一定,就算那是真的,也与你无关,因为你是个姑娘。”

玄小蝉想了想,道:“好,暂时不谈这个,反正我还要陪你去杭州,陪你追查杀害令师的凶手,这桩事可要忙上好几个月了。”

天亮之后——

他们一起乘驴北上,仍然避开官道专走荒野山径,不料午后不久从九莲山下经过的时候,蓦闻“嗖!”的一声,一支响箭赫然射落在他们面前的地上!

玄小蝉脸色微变,继而失笑道:“大水撞翻了龙王庙——强盗打劫来了!”

柳千瑜眉头一皱道:“这九莲山上有强盗占山为寨么?”

玄小蝉点头道:“不错,此寨名叫‘九莲寨’,寨主是‘妙手生莲花朱九哥’,也是我爹的麾下。”

柳千瑜道:“他认识你么?”

玄小蝉道:“大家都没见过面,我爹一直不肯让我与各寨主见面。”

说话间,前面树林中已冲出十几个拿枪执刀的小喽啰,由一个小头目率领,堵住了他们俩的去路。

那小头目大喝道:“要命的放下买路钱,否则人头落地!”

那些小喽啰呐喊一声,纷纷摆出攻击的姿态。

玄小蝉自恃是他们总瓢把子的女儿,且有柳千瑜在身边,自是无所畏惧,闻言笑了笑道:“你们要多少买路钱?”

那小头目一面孔要杀人的模样,喝道:“有多少要多少,包括那两匹驴子!”

玄小蝉笑道:“给你十两银子放我们过去还可以,若是统统都要,那就得劳驾请你们寨主‘妙手生莲花朱九哥’亲自下来才行!”

那小头目闻言一怔道:“这小丫头好大的口气,你亮个万儿来听听!”

玄小蝉道:“我叫玄小蝉,我爹叫‘岭南隐豹玄镛’,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那小头目大吃一惊道:“什么?你是我们总瓢把子的女儿?真的还是假的?”

玄小蝉拔出背上的长剑,向上一冲再一挥,做出一个很漂亮的动作。

那小头目两眼一直,似乎受到很大的震撼,连忙扔下兵器,倒身下拜道:“原来是玄姑娘驾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

玄小蝉收剑入鞘,微微一笑道:“不知者无罪,代我向你们寨主问候一声,就说我与表哥有事北上,未克上山谒见,异日再专程上山赔罪便是。”

那小头目吓得连连磕头道:“玄姑娘言重了!玄姑娘言重了!玄姑娘今天既然大驾光临,便请上山歇歇,让我们九莲寨的兄弟孝敬孝敬,否则敝寨主怪罪下来,小的可担当不起呀!”

玄小蝉道:“我与表哥有要紧的事情,一刻不能停留,你们只要放行便是,别的都不必计较。”

那小头目忙道:“不不,不急在一时,玄姑娘若肯上山与我们寨主见见面,是我们九莲寨兄弟无上的光荣……”

说到这里,回头喝道:“兄弟们,快通知寨主,就说总瓢把子的千金到了!”

“是!”

树林中有人应了一声,随听一片敲梆子的声音响起,其声时快时慢,似是一种暗语。

这边声落不久,远处的山上也响起敲梆子的声音,敲打手法相同,分明是中站的传递工作。

“哒哒,哒哒哒……”

梆子声一路传上去,未几便从山上传下另一种梆子声响,前后不过一盏茶工夫,那小头目听后便向玄小蝉说道:“敝寨主请玄姑娘稍后片刻,他马上就下来了。”

到了这地步,玄小蝉也不便强行离去,她望望柳千瑜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柳千瑜是通情达理之人,也只好耸耸肩,表示‘可以忍受’了。

当下,两人下驴等候,约莫一刻时之久,远远的山上传来急速的马蹄声响,俄顷便见一骑飞驰而至——

来人是个中年人,模样长得很秀气,衣着也很高贵,一点都不像个占山为寨打家劫舍的强盗。

这人,自然就是九莲寨的寨主“妙手生莲花朱九哥”了。

他很快的滚鞍下马,对玄小蝉拱手长揖,恭声道:“九哥不知玄姑娘玉驾光临,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玄小蝉还礼道:“朱寨主好说,小妹与表哥有事北上,今日路经贵寨,原不敢打扰朱寨主,只因贵属下——”

朱九哥连忙接口道:“是是,这些狗东西有眼无珠冒犯了玄姑娘,待会九哥重重处罚他们便了;现在就请玄姑娘与这位……表哥随九哥一起上山,好让敝寨众兄弟一瞻玄姑娘风采,好好孝敬孝敬!”

语至此,侧身而立,拱手肃客,又道:“请玄姑娘和表哥上驴。”

玄小蝉推辞道:“朱寨主,小妹与表哥真的有急事待办,改天再来叨扰便了。”

朱九哥诚恐诚慌道:“不不,玄姑娘既然到此,务请上山稍作逗留,要是真有急事的话,也请吃过饭再走,务请玄姑娘给我这个面子!”

一面说一面拱手不迭,非要玄小蝉上山接受款待不可。

玄小蝉又望望柳千瑜,问道:“表哥,你看如何?”

柳千瑜很不乐意上山,但觉眼前情形若是拒绝的话,便显得不近人情了,只好说道:“随你吧。”

玄小蝉想法也与他相同,乃回对朱九哥道:“这样好了,我们就去你山寨叨扰一顿饭,饭后我们就得上路,不能再挽留我们了。”

朱九哥连声应是,玄小蝉和柳千瑜于是乘上驴子,在朱九哥的领路下往山上的山寨而来。

峰回路转,不久已抵达山中一座大山寨,但见寨门外有两排小喽啰列队欢迎,看见玄小蝉到达,纷纷鼓掌表示欢迎之意。

然后,朱九哥令他们进入聚义堂,随有小喽啰送上茶点……总之九莲寨是把他们当作贵宾来招待,恭敬殷勤已极。

朱九哥传话吩咐准备一席酒菜,然后端茶敬客,再然后问道:“令尊最近几个月不见音讯,他老人家还好吧?”

玄小蝉道:“托福粗安。”

朱九哥转对柳千瑜问道:“这位表哥贵姓大名?”

柳千瑜欠身道:“敝姓李,贱名玉勃。”

朱九哥道:“二位急着要北上,但不知为的何事,可有九哥效劳之处?”

玄小蝉道:“多谢朱寨主关注,我这位表哥的母亲是我的大姨,前日表哥来告,我大姨病重恐有不测,所以我爹要我随表哥北上探望大姨的病,这虽不是什么大事,却是耽搁不得。”

朱九哥道:“原来如此,玄姑娘这位大姨即是令堂的姊姊么?”

玄小蝉道:“不错。”

朱九哥露出不好意思开口过问的样子,道:“听说……听说令尊与令堂分离已久,玄姑娘最近可曾见过令堂?”

玄小蝉道:“没有,此事不提也罢。”

朱九哥连声称是,接着问道:“令尊每隔三个月总要到各山寨巡视一番,这半年来却不见来,他老人家在忙些什么?”

玄小蝉道:“我爹正在潜研一门深奥的武功,所以才没来,大概下个月就可恢复例行的巡视了,朱寨主可有事情要小妹转达?”

朱九哥轻咳一声道:“在下正有一件事情要禀告总瓢把子,只是玄姑娘就要北上,若等玄姑娘回来再转告的话,那就来不及了。”

玄小蝉问道:“什么事情?”

朱九哥叹道:“最近南方绿林出现了一个神秘人物,此人自称‘猎豹圣手’而不名,专门跟三十六寨作对,此事总瓢把子知道么?”

玄小蝉道:“没听我爹提起,他闭门练功已有七八个月之久,可能也不知道吧。”

朱九哥道:“符、边、诸葛三位副总瓢把子也不知道?”

玄小蝉道:“他们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也许他们怕影响我爹的练武,暂时秘而不宣也未可知。”

朱九哥搓搓手道:“要是他们三位副总瓢把子知道此事,应该赶快通知总瓢把子才对,因为那神秘人物自称是‘猎豹圣手’,分明来意不善,是冲着令尊来的呢!”

玄小蝉微诧道:“怎说是冲着我爹来的?”

朱九哥道:“令尊号称‘岭南隐豹’而那家伙偏叫‘猎豹圣手’,这不是有意挑战是什么?”

玄小蝉目光一注道:“只怕是巧合吧?”

朱九哥面呈严肃道:“不,不是巧合,是蓄意的,事实上他正打算取令尊的地位而代之!”

玄小蝉问道:“有证据?”

朱九哥点头道:“有!上个月,他去五虎寨将五虎寨主打伤;这个月初,他又去神鹰寨打断了神鹰寨主一条腿;前两天,他到了敝寨,幸好当时在下不在寨中,他便将我的一个副寨主折辱一番,临走的时候露了一手神功,一掌将聚义堂外的一头石狮拍碎了!”

玄小蝉吃惊道:“能够一掌拍碎石狮,足见他功力非凡,确是个可怕的劲敌,但他连番骚扰山寨目的何在?”

朱九哥道:“他说要取代令尊而为三十六寨总瓢把子!”

玄小蝉冷笑道:“那为何不直接去找我爹较量较量?”

朱九哥道:“他说不知道总瓢把子在何处,他骚扰五虎、神鹰和敝寨,目的就是要迫总瓢把子现身和他斗一斗。”

玄小蝉问道:“这个人如今在哪里?”

朱九哥道:“他扬言将在骑田岭上等候总瓢把子,随时准备与总瓢把子决个胜负。”

玄小蝉佯装不悦,冷冷一笑道:“哼,这么大的事情,我那大叔二叔三叔怎可隐瞒不报?这等于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这样的事情若还容忍,那我们父女还混什么!”

朱九哥道:“正是,我们不知总瓢把子住在何处,无法向他老人家报告,今天正好玄姑娘来了,所以……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玄小蝉道:“我会通知我爹去骑田岭会会他!”

朱九哥道:“可是玄姑娘不是说要到北方去探望你大姨的病?”

玄小蝉道:“不要紧,我自有办法!”

正说着,小喽啰前来通知酒席已准备好了,朱九哥于是起身请他们去用膳……

酒足饭饱,两人正要辞别下山,有一个小喽啰入内通报道:“启禀寨主,副总瓢把子铁扇秀士诸葛不疑驾到!”

朱九哥闻报大喜道:“人在何处?”

小喽啰答道:“已在聚义堂上。”

听了这个报告,玄小蝉和柳千瑜心头一沉,一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朱九哥没有发现他们异样的表情,立刻向玄小蝉兴冲冲道:“诸葛副总来得好,咱们一起去见他好么?”

玄小蝉表情生硬的点了点头道:“好……这个……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正要找他算账,不想今天他倒送上门来了!”

朱九哥一听此言,不禁满面惊愕道:“玄姑娘,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玄小蝉叹了口气道:“朱寨主,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既然他来了,我只好说一说;这个诸葛不疑不是东西,他背叛了我爹!”

朱九哥大惊道:“他为何背叛总瓢把子?”

玄小蝉咬牙恨声道:“他想谋夺我爹的财产,先是唆使符、边二人跟我爹闹翻,然后在酒中下毒,企图毒杀我们父女,幸亏我爹发觉了,他只好逃下山去,这两天竟到处造谣,说我爹的许多坏话,你说可恨不可恨?”

朱九哥勃然大怒道:“竟有这等事么?”

玄小蝉道:“他颠倒黑白,胡说八道,还说我爹已经病死了,其实是想乘着我爹闭门练功的时候,拉拢各寨主改推他为总瓢把子,他今天前来九莲寨想必也是这个目的——哼,他也配!”

柳千瑜听她说得活灵活现,心中好笑,暗忖道:“这丫头的机智真是高人一等,还好她是个姑娘,若然生为男人,那可不得了啦!”

朱九哥闻言更是愤怒道:“这小子果然不是东西,老实说他能有今日全是总瓢把子的大力提拔,若论真本领,他只配当个小头目,如今竟然恩将仇报,这种人留他不得!”

玄小蝉道:“我爹所以没有杀死他,主要是看在十多年结义的份上,他不愿杀死结拜兄弟叫人笑话,真要杀他,还不是一举手之劳!”

朱九哥怒问道:“如今那符、边二人又如何呢?”

玄小蝉道:“也跟他一起走了;可是昨天我还听到一个谣言,说什么符、边二人被我这个表哥杀了——你瞧瞧我这位表哥,土头土脑的,他有能力杀死符、边二人么?真搞不懂他造谣言是何居心!”

朱九哥冷笑道:“他一定不知玄姑娘在此,所以想来争取我——走,咱们去会会他!”

于是,三人一起来到聚义堂上,却见堂上空空的并无诸葛不疑在,朱九哥感到奇怪,喝道:“来人!”

一个小喽啰应声跑了进来。

朱九哥道:“诸葛副总呢?”

那小喽啰答道:“回寨主的话,诸葛副总已经走了。”

朱九哥诧异道:“怎么走了?”

那小喽啰道:“他在这堂上坐了片刻,后来听说玄姑娘在此,他面色一变,就起身匆匆而去。”

朱九哥怒道:“为何不留住他?”

那小喽啰道:“他是副总瓢把子,小的怎么敢留住他呢!”

玄小蝉只道又有一场麻烦,一听诸葛不疑走了,暗暗透了口气,说道:“他听说我在这里,自然不敢逗留,算他命大!”

朱九哥道:“他可能去不多远,要不要追下去?”

玄小蝉摇头道:“算了,反正成不了气候,我们父女可没把他放在眼里。”

语至此,转对柳千瑜道:“表哥,我看咱们也该走了吧?”

柳千瑜点头道:“嗯,是该走了。”

玄小蝉便再回对朱九哥道:“朱寨主,谢谢你的招待,我和表哥要告辞了,至于诸葛不疑三人的事,过几天我爹必有指示,你们等他的指示就是了。”

朱九哥唯唯应是,当即亲自送他们出山寨,看着他们骑驴下山而去,一直目送到看不见,正想转回山寨之际,忽见一条人影从附近的树林中射出——

来人正是铁扇秀士诸葛不疑!

他一个箭步飞窜过来,说道:“朱寨主——”

朱九哥听了玄小蝉一番话,已相信他背叛了总瓢把子,这时见他行动鬼祟,更加深信不疑,故见他窜到,迎面一拳打去,惊道:“诸葛不疑,你这个混蛋东西,还有脸来见我么!”

一拳落空,立刻跨上一步,双拳连珠炮般的吐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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