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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于是,钟文麟回到了金陵。

当西门九爷突然见他返回时,吓了一大跳道:“你……钟大侠,你怎么回来了?”

他担心钟文麟已与长江帮发生冲突,怕受连累,因为他实在得罪不起长江帮。

钟文麟知其顾虑,微微一笑道:“西门老哥,你不用担心,一切没事!”

西门九爷把他拉入自己的书房,低声问道:“你不是说要擒捕长江帮主来天骄?”

“是的,但我还没获准入帮呢。”

“为什么?”

“他们要我拿一颗人头去,才准我加入长江帮。”

“这……这怎么办?”

“我答应了他们。”

西门九爷听了这话,以为钟文麟“看上”自己,面色遽变道:“你……”

钟文麟笑道:“西门老哥,小弟又要你帮忙了,希望你不要推辞。”

西门九爷面色发白,道:“你要我的头?”

钟文麟失笑道:“你误会了,你我已是好朋友,我怎么会要你的头呢!”

西门九爷一听不是,才心头大宽道:“那么,你要谁的头呢?”

钟文麟道:“通天猿侯三。”

西门九爷一怔道:“这人是谁?”

“长江帮第三分舵主。”

“嘎……你既要混入长江帮,怎么可以杀害他们的人?”

钟文麟便将通天猿侯三贪污被查出,已畏罪潜逃之事说出,然后说道:“根据可靠消息,他可能躲藏在金陵城中——老哥,你以前有个花魁名叫‘小苏三’的么?”

西门九爷点头道:“有呀!她去年钓上了一位有钱的大爷,已经除籍从良嫁给那人了。”

钟文麟问道:“那人叫什么?”

西门九爷歪头想了想,道:“好像姓封,记不大清楚了。”

“他住在哪里?”

“不知道啊!”

“能不能替我打听出来?”

“这个……我想可以,那‘小苏三’虽已从良,听说偶而还回来找姊妹玩;只是……你找那姓封的干么?”

“他可能知道‘通天猿’侯三的下落。”

“哦……”

“老哥,你立刻派人去打听‘小苏三’的地址,但不可惊动‘小苏三’,只要知道她的居住之处就够了,好么?”

“好的。”

到了这天晚上,当西门九爷和钟文麟在饭厅上对酌饮食之际,一个下人走入饭厅,在西门九爷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西门九爷点点头道:“很好,你下去吧!”

那下人施礼退去。

西门九爷端起酒盅,对着钟文麟笑道:“钟大侠,咱们干一盅,消息来啦!”

钟文麟很高兴的与他干杯,说道:“老哥,你若是诚心交小弟这个朋友,从现在起不要钟大侠长钟大侠短的称呼小弟,叫我一声‘钟老弟’也就是了。”

西门九爷大喜道:“好,钟老弟,咱们这个朋友是交定了,今后你可得对我这个老哥哥多多照顾,别叫我被别人欺负了。”

钟文麟道:“赴汤蹈火,一句话!”

西门九爷倾身向前,笑嘻嘻道:“小苏三的住处打听出来了,是在西大街第二条巷子里面,前任武翼都尉的旧宅,那位武翼都尉前年病逝,其家属便将那旧宅卖掉,举家迁回江西老家;买下那座巨宅的人就是那姓封的富商,他和小苏三住在那里面!”

三更时分,钟文麟悄然来到了西大街第二条巷子里面。

这一带都是显官巨贾的住宅,每一座住宅都非常够气派,而通天猿侯三金屋藏娇的这座巨宅,在所有巨宅中尤为特出,因为此宅旧主原为“武翼都尉”,是三品官,不小呢!

钟文麟在巨宅四周观察了一遍,然后才越墙而入,向宅中摸进。

他已经打听清楚,化名封云山的侯三花了一万多两银子买下这座巨宅,又花了一万多两银子整修一番,另外又买了不少仆婢,如今是以“富商”的姿态在此定居,没有人知道他是长江帮的第三分舵主。

侯三生性好色,他迷上了小苏三,如今化名在此定居,平日深居简出,自以为长江帮的人不可能找到他,没想到自己以前来金陵冶游的行动会落入操刀鬼窦明的眼里,终致出了个纰漏……

这天晚上,他完全没想到劫数临头,像平日一样与小苏三相拥酣睡于卧房的软塌上,当钟文麟悄悄扑到他卧房外时,他还在做梦。

不是钟文麟轻功高超,而是他太疲倦了,小苏三的美色已使他沉迷深陷,夜夜春宵,旦旦而伐,所以一经入睡,原有的警觉力就完全消失了。

倒是睡在他怀中的小苏三忽然惊醒过来,她推了推侯三赤裸的身子,轻轻唤道:“云山,云山,你醒一醒。”

侯三“唔”了一声,睁开一对迷迷糊糊的小眼睛道:“干什么啊?”

他是个瘦细矮小的中年人,不过两条手臂的确较一般人为长,使他看来跟他的绰号很贴切,像一只猿猴!

小苏三却是个十分丰满的美人,全身都是白白嫩嫩的肉,和他同塌袒陈实在不相称,但这是一般人的嗜好——胖男喜瘦女,瘦男喜胖女!

她又推了他一下,神色有些紧张道:“我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侯三一听此言,等是完全清醒过来了,他立刻取衣穿上,一边穿一边问道:“你听到什么声音?”

小苏三道:“好像什么东西在摩擦柱子——你听,又有了!又有了!”

侯三侧目谛听,果然听到房外有一种古怪的摩擦异响;他叛离长江帮,做贼心虚,自然不敢大意,急急忙忙穿好了衣鞋,便弯身从床榻下取出两种兵器——一把长剑和一条上面插着十八支飞刀的皮制腰带!

他将皮制囊带系在腰上,然后向小苏三低声道:“你快穿上衣服,躺着不要动,待我出去看看!”

语毕,提轻脚步趋近房门,轻轻的拉开门闩,再轻轻的拉开房门,先探头向外察看一番,才迅速的闪身而出。

今夜有月,月光洒满一地,房外天井上一目了然没有人。

但摩擦声响是从厢房一处拐角上传出的,他闪身出房的时候,那种古怪的摩擦声响仍在持续着!

他静立听了片刻,觉得那可能是猫儿在用它的身子擦珠子,但仍不敢大意,当下横剑护胸,小心翼翼的举步走过去。

走到拐角处,猛可转过去,同时振剑刺出——

不料视线瞥处,眼前却是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也没有猫儿!

他方自一怔间,蓦觉身后刀风袭至,他大吃一惊,但反应很快,立刻向前冲出一大步,然后旋身一剑横扫而出,喝道:“什么人?”

定睛一看,一个人站在面前!

这个人是钟文麟么?

不是!

这个人是个相貌奇丑的老驼子!

老驼子手上握着一柄缅刀,面上挂着一片狞笑!

侯三一见之下,面色大变,失声道:“卜堂主,是你?”

老驼子嘿嘿恶笑道:“侯三,你真傻,放着好好的分舵主不干,却跑到这儿隐居,如今没的说,快跟我回去吧!”

侯三一对小眼睛四下乱瞟,想弄清楚老驼子带了多少人来。

原来,这老头子乃是长江帮的刑堂堂主,名叫“驼怪”卜开阳,长江帮中的人若犯了过失,均交他处置,这回侯三叛帮而逃,帮主来天骄也指令他负责缉捕,他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竟然也找到了侯三。

他见侯三两眼乱瞟,知其心思,又嘿嘿恶笑道:“别怕,今夜只我一人到此,擒拿你侯三,还要劳师动众么!”

这并非狂傲之言,他是刑堂的堂主,地位只在帮主一人之下;一般江湖邪道帮会,其帮中人物地位的高低,往往是以其武功的强弱来分配决定的。这“驼怪”卜开阳职位比侯三高,武功当然也比侯三高,他有充分的把握可将侯三擒回帮中处置。

通天猿侯三一听只他一个人,心下稍宽,当下抱拳一礼道:“卜堂主怎知小弟在此?”

卜开阳冷笑道:“老夫是刑堂堂主,本帮副分舵主以下的人物,他们的生活习性和平时交往动向,均在老夫严密的监视之下!”

侯三陪笑道:“那么,卜堂主今夜到此,帮主知道么?”

卜开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神色阴沉的道:“侯三,老夫真替你可惜,帮主待你不薄,你在帮中的地位也不低,为什么不好好的干?”

侯三叹息道:“卜堂主,在咱们长江帮中,你是我侯三最敬重的人,所以在你面前,我愿意坦白的说明:我此次反叛长江帮,主要还是看不惯帮主的专横霸道,你请想想看,咱们当年付出多少血汗帮着他创建了长江帮?可是……虽然他给我一个第三分舵主干,其实却无实权,一举一动都得听他的。这也罢了,你应该很清楚本帮每年的收益有多少?但是他分给了咱们多少呢?可怜帮中兄弟为他卖命卖力,流血流汗,大多数的兄弟每月不过几两银子;我是个分舵主,每月也不过百把两而已!换句话说,他分给帮中兄弟的只不过百分之一,其余的九十九都归他一人所有!这种情形,你叫帮中兄弟能心服么?”

卜开阳冷冷道:“叛帮的只你一人,别扯到帮中兄弟的头上去!”

侯三道:“是的,我最沉不住气,所以我离开了他,我不愿再为他卖命卖力,这难道也是死罪?”

卜开阳道:“帮主查出你做了手脚,三年之中,被你刮走了五十万两以上的银子,这又怎么说?”

侯三道:“冤枉!绝无此事!我要是有机会刮走五十万两银子,才舍不得离开那个位置呢!”

卜开阳道:“你是被查出贪污才畏罪潜逃的!再说,你要不是暗中刮走了很多钱,怎么有能力买下这座巨宅?怎有能力在此金屋藏娇?”

侯三装出一脸苦涩的样子道:“这是天大的冤枉,这些年我自己省吃俭用,积蓄得万把两银子——”

卜开阳不耐烦的截口道:“你不用分辩了,还是乖乖的跟老夫回帮领受处罚吧!”

侯三苦笑道:“卜堂主,你是我侯三最敬重的人,希望你网开一面,小弟愿意……愿意孝敬你一些,如何?”

卜开阳嘿嘿笑道:“好小子,竟敢对老夫行贿,你道我卜开阳是可以收买的么?”

侯三道:“小弟绝无此意,只是你把我带回帮中,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倒不如给小弟一条生路,小弟孝敬你一些,反正此事你知我知,再无别人知悉……这样好了,小弟孝敬你价值五千两银子的珠宝,你就放我一马吧?”

卜开阳道:“哼,价值五千两银子的珠宝?你把老夫当作什么样的人了?”

侯三忙道:“是是,那么小弟再加一倍,送你价值一万两银子的珠宝便了!或者你要银子也成,小弟马上开出一张银票给你,怎么样?”

卜开阳板着冷面孔,不说话。

侯三见他并不严拒,知有希望,便道:“要是……要是卜堂主还嫌太少,那……那么小弟再加二千两便了。”

卜开阳仍是板着冷面孔,不发一语。

侯三知他还不满意,只得“痛下决心”说道:“好吧,小弟再加三千两,一共给你一万五千两,要银票或要珠宝均可!”

卜开阳“哼”的一笑,仍不开口。

侯三皱起眉头道:“卜堂主,你请讲话呀!”

卜开阳讲话了,冷冷一笑道:“你拿走了五十万两以上的银子,如今却只肯付出一万五千两来买命,你真会做生意啊!”

侯三道:“没有!绝对没有五十万两!那是恶意中伤的!唉……小弟真是冤枉!这样好了,为了表示小弟确实有诚意,就满足这个数目吧!”

他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卜开阳摇头。

侯三伸出两个手指,再张开五个手指。

卜开阳又摇头。

侯三面如土色,狠狠的伸出三个手指头,表示愿意给三万。

卜开阳还是摇头。

侯三不禁叹了口气,道:“罢了!卜堂主开个价钱来吧!”

卜开阳伸出五个手指,再翻了一下,表示要十万之数。

侯三面色大变道:“我……我没有这么多呀!”

卜开阳冷笑道:“真的没有?”

侯三道:“真的没有!”

卜开阳道:“不要紧。”

侯三一怔道:“什么?”

卜开阳道:“没有那么多不要紧,你还有一个不须花费一分钱的办法……”

侯三道:“什么?”

卜开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把你的脑袋交给我,让我带回总舵,这样你就不须花费一分钱了!”

侯三苦笑道:“卜堂主开玩笑……”

卜开阳脸色一沉,掂了掂手上的缅刀,道:“你是说老夫无力摘下你吃饭的家伙?”

侯三忙道:“不不不,小弟是说……是说……唉,不能减少一些么?”

卜开阳斩钉截铁道:“不能!”

侯三好像被割去一块肉一样的心疼,搓手长叹了一声,才说道:“你要珠宝还是要银票?”

卜开阳道:“银票比较方便,不过……就怕领不到银子。”

侯三道:“怎么会呢?小弟刚好有一张城中‘金陵钱庄’开立的十万两银票,就交给卜堂主好了。”

卜开阳道:“最好不要耍花招,你知道我卜开阳的手段……”

侯三连声应是,接着道:“银票放在房中,小弟这就去拿出来。但是,有句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卜堂主拿了十万两银子之后……希望……希望不要……”

卜开阳叱道:“少废话!”

侯三不敢再说,连忙转回卧房,不久便取出一张银票,双手递给了他。

卜开阳仔细检视无讹,才将银票收入怀中,笑道:“侯三,你真有钱!”

侯三苦着脸道:“那是小弟所有的积蓄了,现在全数孝敬卜堂主,只希望卜堂主放过小弟,如此小弟就感激不尽了。”

卜开阳诡笑道:“所有的积蓄么?”

侯三道:“是呀!”

卜开阳道:“那么,要是老夫刚才不要银票,你如何拿出价值十万两银子的珠宝?”

侯三面色一变道:“这……”

卜开阳嘿嘿笑道:“侯三,这样看来,你从帮中刮走的金钱,只怕不只五十万之数,难怪你弃分舵主如无物!”

说罢,又咧嘴嘿嘿笑个不停。

侯三拱手道:“卜堂主今夜肯网开一面,小弟非常感激,日后当再图报吧!”

言下之意,是说:你姓卜的可以走啦!

卜开阳却无离去之意,笑了笑道:“侯三,你知道老夫是长江帮的刑堂堂主,帮中兄弟如犯过错,都交由老夫的刑堂来处置……”

侯三点头道:“这个小弟明白。”

卜开阳继续道:“这也即是说,老夫的行为须为全帮之表率,绝不能知法犯法……”

侯三又点头道:“当然,当然。”

卜开阳又接着道:“所以,老夫如接受你的贿赂,那老夫成了什么啦?”

侯三面色又是一变道:“卜堂主不用担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人知情。”

卜开阳道:“天知地知我不怕,你知道我也不怕,可是我觉得这样做对不起我的良心,也对不起帮主和全帮兄弟!”

侯三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问道:“卜堂主这话是何意思?”

卜开阳道:“这十万两银票,老夫会交给帮主,你还得跟老夫回去!”

通天猿侯三听了这话,没有急怒攻心之色,只是有些激动,他低头想了想,忽然不怒反笑道:“看样子,卜堂主对十万两银子好像还不满意。也罢,今天既然落到你手里,我侯三只有自认倒霉,你姓卜的也不必再说冠冕堂皇的话,更不必拐弯抹角,你爽爽快快提出你的要求吧!”

卜开阳哈哈大笑道:“好!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这里至少还有价值十万两的珠宝,你得将所有珠宝取出,咱们二一添作五,老夫顿足就走!”

侯三不加思索道:“行!你等着,待小弟去搬它出来!”

说毕,又转回卧房里去。

没多久,只见他双手抱着一个大木箱出房,回到卜开阳面前放下,说着:“都在这里……”

他揭开箱盖,探入双手,像是要抓出一把珠宝给卜开阳看,但突然间——

刀光一闪!

四把飞刀从他手上如电射出,齐奔卜开阳的前胸和腹部!

“哈!”

卜开阳一声大笑,身形一晃,已在右边寻丈开外,敢情他早就在提防侯三使诈,故未上当。

侯三一见飞刀落空,立刻拔剑在手,狂笑一声道:“姓卜的,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我侯三是什么人?你他妈的老混蛋,今夜我侯三不把你摆平在此,我就不是通天猿侯三!”

他一脚踢开木箱,开始仗剑向卜开阳一步一步欺迫过去。

那箱子被他踢翻,从箱中掉下的是几件衣服,根本没有什么珠宝!

卜开阳表现的比他更强悍,他是个驼背的人,身高不过三尺多,比之本来矮小的侯三还要矮小,但是从他的目中流露出的杀气,强烈得叫人不敢正视!

他横刀而立,口发“嘿嘿”狞笑道:“来啊!老夫听说你的掌法和轻功十分了得,倒不知你也会玩剑,今夜老夫就跟你走几招试试!”

一边说,一边轻轻摆动着受伤的缅刀,让它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令人听来怪不舒服的!

侯三已决心拼命,故无所畏惧,他突然一个抢步欺上,手中长剑一抖,刹那间出现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剑花!

这个剑花,再于瞬间变为三道飞虹,快速的投向驼怪卜开阳的胸口!

“好!”

卜开阳喝彩一声,身形急转,巧妙的避开攻势,紧接着缅刀翻动,如鲤鱼跃空,噼啪声中,刀光暴现,似一条长绫带绕上了侯三!

但侯三毫不示弱,他号称“通天猿”,身法是他的专长,只见他身形滴溜溜一转,也很巧妙的躲过他的攻击,同时长剑绝招绵绵而出,似想一鼓作气将卜开阳刺杀于剑下……

双方各出奇招,也各展奇特的身法和步法,剑来刀往,互抢先机,打得异常激烈!

可惜侯三的武功确实稍逊卜开阳一筹,他虽以拼命的决心疯狂进击,卜开阳却能沉着应战,将其凌厉的攻势一一化解。

不过,卜开阳也没有占到一丝优势,他虽能化解侯三的攻击,却无力压制他的攻势,因而暂时采取守势,打算等侯三“泄气”的时候再展开反攻。

这场恶斗,当然惊动了侯三的家中仆婢,但他们只远远站着观看,不敢走近一步。

小苏三则躲在房中发抖……

再战约莫七八十招,通天猿侯三果然渐渐“泄气”了,他数月来沉迷于小苏三的美色,精力已亏,无力久战,头上开始沁出汗珠,气息页浊重起来了。

驼怪卜开阳看在眼里,知道差不多了,当下冷笑一声,突然手上加劲,猛力劈出数刀!

“铮!铮!铮!铮!”

侯三接到第五刀时,已是力不从心,身子向前冲出,还差点“腿软”跪下去。

卜开阳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如影随形的进逼进击,刀刀凌厉猛烈。

侯三至此已无还手之力,他又勉强的接了三刀,就被震跌在地。

卜开阳竟不罢手,缅刀猛扬,一刀便向侯三的脖子砍下——

“啊唷!”

一声惨叫划空而起!

但是,发出惨叫的却不是侯三,而是驼怪卜开阳!

他的缅刀本已砍下,不料就在砍到中途之际,忽然发出惨叫,上半身一挺,便成一种痛苦挣扎的姿态。

侯三自分必死,忽见卜开阳如此,心知发生意外,赶忙将身一滚,先逃离受威胁的地方,然后才跳了起来。

卜开阳则于此时蓬然扑跌于地,竟已气绝!

侯三定睛一看,才发现他背上中了一柄匕首,深深的射入体内,不禁大为惊愕,抬目四望道:“是……是哪位朋友出手相助?”

“我!”

钟文麟从另一处屋角转了出来。

侯三又一愕道:“阁下是……”

钟文麟含笑上前,说道:“我叫西门锡,一个专门与长江帮作对的人。”

侯三满面惊疑,抱拳道:“多谢救命之恩……”

钟文麟笑道:“别客气。”

侯三道:“西……西门朋友今夜怎到此地?”

钟文麟拾起卜开阳的缅刀,拿在手上把玩欣赏,一面答道:“我说我是个专门与长江帮作对的人,所以我今夜到此并无不对。”

侯三色喜道:“你是尾随驼怪而至的?”

钟文麟点点头。

“你跟长江帮有过节么?”

“不,只跟来天骄一人有过节。”

“哦,是什么样的过节?”

“他杀了我一个弟弟。”

“哦……那么西门朋友今夜尾随驼怪至此,又下手杀了他,不知是……不知是何用意?”

“你不喜欢?”

“不不不,在下只想明白西门朋友的打算而已。”

“为了要杀来天骄为我弟弟复仇,我必须结交一个对长江帮十分了解的人,而你刚好会是长江帮的一个分舵主……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侯三连连点头道:“明白了!明白了!”

钟文麟道:“今夜我替你杀了这驼怪,救了你侯三一条命,你当然应该投桃报李,是不?”

侯三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在下对来天骄恨之入骨,西门朋友要取他老命,在下一定竭力帮忙,一定竭力帮忙!”

说到这里,他走到驼怪身边,探手入驼怪怀中摸出那张十万两银票,收回自己怀中,接着向钟文麟拱手笑道:“西门朋友,关于来天骄的一切,在下愿意巨细不遗的奉告,以便于你去找他复仇,现在就请入内,咱们坐着好好谈一谈——这边请!”

于是,钟文麟随他进入一间茶厅,侯三叫来仆人,吩咐他赶快烧水煮茶待客,然后又低声吩咐他道:“你叫阿发去花园里挖个深坑,把那匪徒埋了,做的干净一些,我自有重赏,知道么?”

那仆人应是而去。

侯三回对钟文麟笑道:“好了,关于令弟被来天骄杀害之事,西门朋友可否——”

钟文麟打断他的话道:“此事说来一言难尽,不说也罢!你只要告诉我要怎样行动才能杀死来天骄,这就够了!”

侯三笑道:“好!若说要杀来天骄,说难比登天还难,说容易也易如反掌……”

钟文麟问道:“怎么说?”

侯三道:“先说难的,你西门朋友想必对来天骄已有几分了解,他这个人武功高强不说,为人可精明到了极点,他自知作恶多端,有不少人都想要他的老命,所以平时防患极严,即使在总舵中,他的身边日夜都有人跟随着。白天是霍氏兄弟,这对兄弟是身高八尺的巨无霸,天生的一身神力,有万夫不敌之勇;夜间则是‘七铁卫’守在他睡觉的地方,所谓‘七铁卫’乃是长江帮七个高手所组成的;他们七人每天从天黑守到天亮,寸步不离的守在来天骄睡觉的地方。所以你西门朋友若想混入总舵杀他,真是比登天还难。”

钟文麟道:“那你就说容易的吧。”

侯三笑道:“说到容易的,那真是太容易了,来天骄这个人有个毛病,他虽然身为长江帮主,拥有富可敌国的财产,身边美女如云,天天过的是帝王一般的日子,但有一句话说‘狗改不了吃屎’,他以前未发迹时,常常去逛娼家,如今虽然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却仍改不了逛娼家的癖好,最少一个月总要偷偷摸摸的去一回。”

钟文麟笑问道:“一个人去的?”

侯三道:“是的,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这件事知道的人还不多,我侯三是其中的一个!”

“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去?”

“怕被人撞见呀!他现在是一帮之主,炊金馔玉,酒池肉林,一呼百诺,真可说要什么有什么,身份贵如帝王,若是被人看见他去逛窑子当逐臭之夫,那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嗯,他为什么这样喜欢逛窑子?”

“谁知道,可能是一种癖好吧。”

“去何处玩?”

“就到金陵来。”

“金陵花街柳巷人来人往,他不怕被发现?”

“他去的是最低下的陋巷娼家,像西门九爷所经营的那些豪华妓院,他是绝对不去的;他喜欢摸黑,越黑暗的地方越喜欢!还有,他每次去时,总是故意穿得破破烂烂,像个穷措大一般,所以没有人认出他是叱咤风云的长江帮主。”

钟文麟心中大喜,又问道:“你说的那种陋巷娼家在何处?”

侯三道:“据我所知,他常去的一处是靠近西城门附近的‘寡妇巷’,你到了西城门一带,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钟文麟道:“他何时会去?”

侯三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你要是有耐心,便去‘寡妇巷’守个一二十天,保证一定会见到他。”

钟文麟道:“你没有骗我吧?”

侯三道:“唉,我骗你干么?我是恨不得他死的人,只因他武功高我甚多,我自知动不了他一根汗毛,所以不敢去找他……”

钟文麟道:“对了,听说官府要缉捕他,你既知他的行踪,为何不去报官?”

侯三苦笑道:“没用,那些衙门捕快只能唬唬老百姓,对付他这种黑道枭雄,再多的官兵捕快也奈何不了他的。”

钟文麟点点头道:“这倒是事实……”

他开始在脑中默默的盘算起来。

他原来的计划是杀死这个侯三,那他的首级去见第一分舵主“长江神蛟”宇文梦,以此为“进身阶”混入长江帮,但是现在,他觉得计划应该修改一下了。

拿侯三的首级很简单,混入长江帮也不难,难的是混入长江帮后,未必就有机会进入长江帮的总舵,即使有机会进入总舵,也不一定马上就能接近来天骄,更何况长江帮高手如云,自己纵能杀死来天骄,要拿他的首级逃出总舵恐怕就得大费手脚了。

如今,侯三提供了这宝贵的消息,自己只要去“寡妇巷”守候个一二十天便可见到来天骄,这比原来的计划要轻松多了。

因此,他略一盘算之后,便决定改变计划,当下微微一笑道:“侯三,你杀了驼怪,长江帮的人要是知道了,只怕不肯放过你吧?”

侯三一呆道:“我杀了驼怪?”

钟文麟道:“我为救你而杀他,也等于是你杀的啊!”

侯三面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道:“是的,西门朋友为了救我,这笔账当然应该算在我头上,不过……只要你西门朋友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

钟文麟笑道:“对,只要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而你侯三也可以继续安安稳稳的在此过日子……”

说毕,面上仍挂着笑容,叫人看了心头发毛的那种笑容!

侯三是老江湖,一看就明白,笑问道:“你要多少?”

钟文麟道:“方才你出手很大方,那张银票是真的么?”

侯三道:“当然是真的,这是我存在钱庄生息的一笔钱……”

钟文麟道:“方才我要是不打出那柄飞刀,这会你只怕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呢?”

侯三道:“不错,西门朋友若要我这张银票,我也可以奉送,但所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能发誓不泄露我居住在此的秘密么?”

钟文麟道:“当然可以,我拿了你的银子,若是再出卖你,那我西门锡就不得好死。”

语声一顿,又笑道:“不过,这必须是银票能兑现才成!”

侯三掏出银票递给他,道:“明日一早,你就可去钱庄领取,我花了数万两银子买下这座住宅,还不甘心就此丢弃。”

钟文麟手下银票,心中有些惭愧,但他很快安慰自己说:“不要紧,这些都是他们的不义之财,不拿白不拿。”

他随即起身告辞。

出了“侯宅”,他没有立刻离开,躲在附近观察,直到天快破晓,确定侯三没有逃走的打算,才返回西门九爷的住处。

西门九爷见他空手而回,大感意外道:“被他跑掉了?”

钟文麟道:“不是,我计划改变了。”

西门九爷问道:“怎么改变了?”

钟文麟含笑道:“我从侯三口中得到一个消息,因此我不打算回去长江帮了。”

西门九爷追问道:“侯三告诉您什么消息?”

钟文麟道:“抱歉,天机不可泄露,过几天你便会明白。”

他微微一笑,又道:“我还想在你这儿多住几天,你不反对吧?”

西门九爷忙道:“钟大侠说哪里话,别说多住几天,就是多住几年,我也是欢迎唯恐不及!”

“好,我先谢了。等下我有事要上街一趟,回来之后,你就不用陪我,我要好好睡一觉,今晚我还有事情要办,必须养养精神。”

“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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