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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三人漫无目的在长白山中搜索着,但是一天又过去了,仍然没有发现狼人的踪迹。

这天入夜,他们找到一座山洞,便在洞中生火过夜,林歌和朱五绝为了怕引起金糊涂酒瘾发作,都不再喝酒,只在火堆边吃着干粮,烤火取暖。

金糊涂道:“你们为何不喝酒?”

林歌道:“不喝。”

金糊涂道:“你们只管喝,别为我担心,我说戒就戒。”

朱五绝道:“戒你个大头鬼!”

金糊涂道:“好,就算为了保命好了,我可不喜欢你们把我当作可怜虫来看待,你们只管喝吧!”

朱五绝道:“我也要戒了。”

金糊涂道:“为什么?”

朱五绝道:“为了这两瓮酒,可知耽误了咱们多少行程,若不要挑这担捞什子,咱们要跳就跳想飞便飞,说不定早就逮到那狼人了。”

林歌道:“不错,明天开始,咱们不要再挑着这些东西,爬上山峰上去找一找。”

朱五绝道:“不但不挑,我索性……”

说到这里,抓过扁担便要去砸破酒瓮。

金糊涂大惊道:“慢着!”

朱五绝道:“怎么呢?”

金糊涂走去护着那两瓮酒,说道:“不挑就不挑,干么要砸掉它,这是最够劲的二窝头呀!”

朱五绝冷笑道:“现在就是十八窝头,对你也不管用了。”

金糊涂道:“留着!留着!说不定改天咱们把人参貂皮端到姬飞飞跟前,她一高兴为我解了腹内之毒,那时我便可痛痛快快的喝个酩酊大醉。”

朱五绝放下扁担,长叹一声道:“不是我浇你冷水,你这个希望只怕很渺茫。”

金糊涂道:“不一定,我这个人天生命苦,不会这么轻轻易易就离开这人间苦海的。”

林歌道:“那狼人腿上中了一剑,必是躲藏起来养伤,因此才找不到他的踪迹。”

金糊涂点头道:“不错,可惜不知他躲在何处,奈何!”

林歌道:“他躲藏的地点,必是在人迹无至的山上,明天咱们先攀上主峰去找一找看。”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忽然转头向洞外望去,目光炯炯地道:“什么人?”

金糊涂和朱五绝也听到洞外传来异响,两人伸手取过兵器,准备应变。

“对不起,打扰了。”

人影一闪,一个白衣人已出现在洞口上!

这白衣人年约四十出头,相貌相当英俊,身材也相当倾长,头上戴着一顶竹笠,脚上穿着一双乌拉鞋,手中握着一把刀,模样十分潇洒飘逸。

他举手揭下竹笠,向林歌三人略一欠身,含笑道:“在下可以进去吗?”

朱五绝叫道:“是你——赵虹!”

听到“赵虹”二字,林歌的心弦微微一震,因为这个名字他听到已久了。

当今武林,有所谓“十大高手”之说,宋七刀、老翰林、金糊涂、朱五绝便是“十大高手”中的

人物;林歌因是“后起之秀”,故未被列名,但他对“十大高手”早已耳熟能详,眼前这位赵虹号称

“过路客”,正是“十大”中排名第七的人,金糊涂和朱五绝曾不只一次提到这个人,说他的“七十二地煞刀”如何如何的厉害,是以林歌虽未见过这个人,对他却已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了。

过路客赵虹目光一扫林歌三人,最后视线停留在金糊涂的面上,哈哈大笑道:“金糊涂,你也在啊!”

金糊涂神色十分冷淡,答道:“你来干么?”

赵虹道:“你们来干什么,我便是来干什么,咱们有志一同。”

金糊涂冷冷淡淡地道:“有志一同这句话说得太早了些。”

赵虹笑道:“怎么呢?”

金糊涂道:“因为你还没征求我们三人的同意。”

赵虹哈哈大笑道:“奇哉怪也,这长白山又不是你们的私产,那狼人也不是从你肚子里崩出来的,我为什么要先征求你们的同意?”

金糊涂道:“要和我们在一起,就得征求我们的同意。”

赵虹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在一起?”

金糊涂道:“不和我们在一起,便请即刻退出这山洞。”

赵虹道:“这座山洞是你们化钱买的?”

金糊涂眉头一锁,很不高兴地道:“姓赵的,我最不喜欢你的地方就是这一点,你这人太喜欢强词夺理,跟你讲话,就像跟女人讲话一样缠夹!”

朱五绝觉得现在多一个帮手不是坏事,便道:“金糊涂,这位赵朋友也有可取之处,大家能在这长白山中见面也算有缘,你就少说一句吧。”

金糊涂冷笑道:“我这一生已注定只交两个朋友,一个林歌,一个是你。”

朱五绝道:“多交一个也不妨啊。”

金糊涂道:“多交一个便是滥交了。”

朱五绝道:“可是你……”

他想点醒他:既然已被百毒公主下了毒,此时此地多交一个朋友,等于多一分力量去对付狼人和百毒公主,但话到嘴边,思及赵虹的为人,便住口不说了。

金糊涂明白他的心意,仰头哈哈笑道:“论语曰:‘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若是交上那些自私自利狗皮倒灶的朋友,则如引狼入室,后患无穷!”

赵虹脸色一变道:“你在骂我?”

金糊涂笑道:“哈哈,这世上自私自利的人也不只你一个,你何必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林歌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虹更是恼怒,但他是有目的而来的,当下忍住气道:“金糊涂,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致使你对我赵虹成见如此之深?”

金糊涂道:“没有,你没有得罪过我,我只是不想交你这个朋友罢了。”

赵虹转望林歌,微微一笑道:“你不想交我这个朋友,别人未必跟你一样。”

林歌欠身道:“对不起,我跟金糊涂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他数度听金糊涂提起这个“过路客赵虹”,说他为人如何的阴险自私狡猾如狐,是以说话也就不讲究客气了。

赵虹碰了个钉子,居然仍不发火,吃吃的轻笑道:“林老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们现在已陷入困境,再过四天你们如不能拿到那批人参貂皮,他的一条命便要报销了,此时此地,你们难道不需要一个帮手吗?”

林歌斜眼望他问道:“你能帮什么忙?”

赵虹道:“我能帮助你们找到那狼人。”

林歌道:“你是说你知道狼人躲藏在哪里?”

赵虹道:“正是。”

林歌道:“他在哪里?”

赵虹道:“这个等谈好了条件再说吧。”

余糊涂冷笑道:“姓赵的,你找错人了,我们三人不是商人!”

赵虹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糊涂道:“我们不跟人家谈条件。”

赵虹道:“这个条件非谈不可,我千辛万苦才找到那狼人躲藏之处,拿到那批人参貂皮之后,难道不能分一些?”

林歌道:“不能,因为我们必须拿那些东西去换回金糊涂一条命。”

赵虹道:“百毒公主并不知那些东西有多少,我拿走三分之一她也不会知道。”

朱五绝道:“这话有道理!林歌,咱们可以接受这个条件。”

林歌也觉救金糊涂的命要紧,不必在此时耍个性,便点头道:“好,赵朋友,你把狼人躲藏的地点说出来,咱们一起去动手,干掉狼人之后,你带走全部的三分之一。”

赵虹眼睛一瞟金糊涂,带着讽刺的表情笑道:“不知金大侠同意不同意?”

金糊涂道:“不同意!”

林歌劝道:“金糊涂,君子斗志不斗气,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金糊涂道:“我明白得很,可是我更明白跟这姓赵的打交道的后果,他的鬼点子多得很,绝不会只得到三分之一为满足。”

赵虹怒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一个人来到长白山,哪有能力带走全部的人参貂皮?”

金糊涂道:“反正我知道你是黄鼠狼绐鸡拜年,没安着好心肠。”

赵虹更怒,回顾林歌愤愤然道:“你听他说的什么话?他这人就是疑心病重,因此愁白了头发!”

林歌道:“金糊涂,既然他知道狼人躲藏之处,这比什么都有价值,我看就跟他合伙干一次看看,要是横生枝节,我第一个不饶人。”

金糊涂耸耸肩道:“要去,你和五绝跟他去,我是打定主意宁死不跟奸商合伙的。”

朱五绝道:“你不去也好,就在这洞中看守东西——对了,赵朋友,你既发现狼人躲藏之处.,为何不一个人干,却来找我们合伙?”

赵虹笑道:“老实说,我比你们早一个月上山,我曾经见过狼人杀人,许多武林高手只一个照面便被他掐断了脖子,我自知一人制服不了他,因此才来找你们一起行动。”

林歌道:“记住,不能有阴谋,否则我林歌会对你不客气。”

赵虹道:“绝对没有阴谋,不过在我们动身去杀狼人之前,必须先干掉两个人。”

金糊涂一哼道:”你们听听,这就是他的作风,得寸进尺!”

林歌问道:“要干掉谁?”

赵虹道:“天山二叟。”

林歌摇头道:“没这个道理,为杀狼人而杀天山二叟,不像话!”

赵虹道:“这两个老家伙不除,我们即使得到那批东西,也是带不走的。”

林歌道:“不错,他们可能会动手抢夺,但我不能在他们未动手之前就杀了他们。”

赵虹道:“为什么?”

林歌道:“因为我不是狼人。”

赵虹道:“要等他们动手抢夺的时候,你才肯杀人?”

林歌道:“他们动手抢夺的时候,我也不一定要杀死他们,我只要让他们达不到目的也就是了。

赵虹道:“你有此能力?”

林歌点点头道:“大概可以。”

赵虹道:“除了天山二叟之外,可能还有不少人已经入山,你能把所有的人一一击退吗?”

林歌道:“尽力而为。”

赵虹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金糊涂,你去不去?”

金糊涂道:“不去!”

赵虹道:“他们二人愿为你拚命,你自己倒不肯出力,这不是笑话吗?”

金糊涂道:“我情愿毒发而死,绝不愿上奸商的恶当!”

林歌道:“金糊涂,咱们曾经上过‘劳碌剑客葛天靖’的恶当,结果也并不吃亏。”(事详拙作西出阳关一剑客)

金糊涂道:“这一次不一样,反正要去你们去,我是打定主意不去的。”

林歌不悦道:“奇怪,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顽固不化了?”

金糊涂哈哈笑道:“抱歉,就这么一次,请原谅则个。”

朱五绝道:“去吧!去吧!三个臭皮匠抵得一个诸葛亮,何况咱们三人还不是臭皮匠,我不相信有人能叫咱们上当吃亏。”

金糊涂摇头道:“我说不去就不去,你们不用多说了。”

林歌转对赵虹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赵虹道:“明早。”

林歌道:“距此多远?”

赵虹道:“不近,只怕要走两天。”

林歌道:“来回四天?”

赵虹道:“是。”

林歌道:“这不成,来回就要四天,一定会超过百毒公主的期限。”

赵虹道:“这倒是事实,咱们不一定能一到地头就将那狼人打杀,就算一切顺利,搬运那些东西也很费时间……嗯,要不然咱们立刻动身。”

朱五绝道:“好,立刻出发!”

林歌回对金糊涂道:“你就待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没事不要离开。”

金糊涂道:“可以。”

林歌道:“不管情况如何,我们都会在期满前一天赶回来。”

朱五绝道:“对,杀不了狼人拿不到那批东西,我们在期满之前赶回来,找百毒公主拚命去!”

金糊涂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但愿菩萨保佑你们,不要上了恶人的当!”

于是,林、朱二人带上所需食物,随与过路客赵虹动身上路,连夜往深山赶去。

赵虹领路疾行,他是当今武林的十大高手之一,身手自是了得,行进的速度极快,似一匹识途老马,一路翻山越岭向北疾进。

走了大半夜,离开山洞已有四、五十里地,赵虹忽在一处林中住足道:“咱们歇一歇吧。”

林歌问道:“还有多远?”

赵虹道:“照咱们这个脚程,要是不停歇的话,过午可到。”

朱五绝是个胖子,最不擅急行军,这回一口气赶了四十多里山区,已累得气喘如牛,便在树下坐倒,道:“歇一歇……歇一歇再走。”

当林歌和朱五绝随着赵虹离开山洞之后,金糊涂也带了一些干粮在身,将两瓮酒移入洞中隐蔽处,然后拿起金剑和金葫芦,举步走出山洞,口中喃喃道:“那两个混球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要是不赶去暗中支援,他们非死不可!”

来到洞外,赫然发现眼前站着两个人——天山二叟!

野鹤叟张杰笑道:“唉,真是冤家路窄,又碰上啦!”

金糊涂从他们的眼光中发现了一些东西、不禁心头一懔道:“张老,不要像骆驼放屁弯鸳曲曲,你们所为何来?”

野鹤叟笑呵呵道:“真的,我们发现这里有火光,因此赶过来瞧瞧,不想又是你们。”

闲云叟常胜旗笑道:“金糊涂,天寒地冻,请我们喝两杯如何?”

金糊涂道:“要是不呢?”

闲云叟道:“你不是个小气的人,老夫相信你不会拒绝。”

金糊涂哈哈笑道:“正好相反,我是个小气的人,我决定拒绝你们。”

野鹤叟诡笑道:“这不大好吧?”

金糊涂道:“我知道。”

野鹤叟道:“既知后果不好,为何不慷慨大方的请我们喝几杯?”

金糊涂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们不是来喝酒的,我即使把两瓮酒通统送给你们,你们也不会走。”

闲云叟含笑道:“这话什么意思呀?”

金糊涂道:“林歌和朱五绝刚刚一走,你们立刻就到,这使我想到一句成语:趁火打劫!”

闲云叟大笑道:“金糊涂,你名糊涂其实不糊涂,你比谁都聪明!”

金糊涂欠身道:“承蒙夸奖,不胜荣幸之至。”

野鹤叟道:“怎么样,给不给酒喝?”

金糊涂道:“算啦,我看你们要的是我的命,你们和赵虹勾搭上了,叫他来骗走林歌和朱五绝,然后进行各个击破,是也不是?”

闲云叟笑道:“不对,我们并不知你不打算跟他走。”

金糊涂一怔道:“哦,那么……”

闲云叟道:“不过你猜对了一半,有你们三人在,老夫二人确实很难得到那批人参貂皮,眼前既然有这个机会,我们为什么要放弃?”

他说的“机会”,即是杀死金糊涂,除去一个争夺的对手。

金糊涂笑道:“张老,你太瞧得起我了,其实别说除掉我没用,就是把我们三人全杀了,你们也一样带不走那批东西。”

闲云叟道:“赵虹那小子,老夫二人不把他放在眼里!”

金糊涂道:“我说的是百毒公主姬飞飞。”

闲云叟脸色一变道:“哦,她也赶来凑热闹了?”

金糊涂道:“不错,天龙神鞭骆万邦和雪上飞苏嫂已被她毒毙,我也吃了她一颗‘百毒夺命丸’,再过四天就要完蛋啦!”

野鹤叟面上闪过一抹惊疑之色,问道:“你吃了她一颗‘百毒夺命丸’?你为什么要吃?”

金糊涂道:“我为什么要吃?呸!我金糊涂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吃毒药,她是用鸟嘴铳逼着我服下的,我要是不吃,她就要打死我——”

闲云叟插口问道:“她要你们去找狼人,把那批东西抢来给她?”

金糊涂道:“猜对了。”

野鹤叟骂道:“那个泼妇,她专门干这种不费力气的买卖!”

闲云叟问道:“她现在何处?”

金糊涂道:“不知道。”

闲云叟沉思有顷,忽然冷笑道:“老夫不大相信你的话,你怕老夫二人杀了你,便抬出百毒公主来吓唬我们,是不是?”

金糊涂笑道:“张老,你有一点没有搞清楚,你们认为可趁我落单的时候下手杀死我,其贡我金糊涂一向就是独来独往,见过的风浪太多了。”

语声一顿,继道:“换句话说,我还没把你们天山二叟放在眼里,再退一步说,纵使你们两个都有宋七刀那样的能耐,我也不怕,因为我再过四天便要死了,早几天死或晚几天死并无多大差别!”

说到这里,右手拇指一按剑卡,让剑鞘落地上,随即振剑刺出。

天山二叟虽非“十大”之人,但确实都是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各有一身出类拔萃的功夫,他们二人联手对敌,可以击败任何一个“十大”中的人物。

但金糊涂毫无畏怯之心,因为他自知再过四天便将毒发而死,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会惧怕,此谓破釜沉舟,同归于尽也!

所以,他首先发动攻势,手中金剑一振,金光电闪间,分别攻击天山二叟,出招凌厉至极。

天山二叟同时抡起藜杖格挡,他们的确想趁火打劫,先除去一个强劲对手,以便于夺取人参貂皮,故出手也不留情,登时就与金糊涂展开了激战。

他们联手对敌,默契之佳天下无双,两柄藜杖展动间,杖声呼呼,杖影如幕,刹那间便将金糊涂笼罩在其攻击范围之内。

金糊涂毫不在乎,右手金剑左手金葫芦,绝招绵绵,勇若天神。

他的剑法在林歌未出现之前,可说打遍天下无敌手,端的是第一流的顶尖人物,如今再加上怀着一颗不要命的决心,出手更无顾忌,只攻不守,凶得似拚命三郎,杀得天山二叟有些招架不住。

野鹤叟见他只攻不守,完全是拚命的打法,不禁大为光火道:“姓金的,你当真不要命了?”

“是啊!”

“呼呼呼”一招三式,剑似大刀濶斧,逼得野鹤叟一连三跳才躲过他的猛攻。

闲云叟大喝一声,藜杖奋力一招“天山崩雪”自上横扫而下,这一杖他是运聚了十成功力,而且攻击范围极大,可视敌人躲避的情形而改变其攻击部位,也即是说金糊涂的前身上下都在他的藜杖威力之下,心想:“看你还敢不躲?”

谁知金糊涂真的不躲,左手金葫芦迎着他的藜杖撞去,便听“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受到巨震,各颠退一大步。

原来他们天山二叟的藜杖都是铁打的,双方这一重击之下,金糊涂的金葫芦便凹下一大块,这金葫芦原是他的心上人凌波仙子赠送的,一向视得比自己的性命还宝贵,这时一见被打坏,又是痛惜又是愤怒,不禁破口大骂道:“我操你奶奶的!”

不顾野鹤叟正从另一侧挥杖攻至,金剑猛吐,疯狂的攻了上去。

虽在盛怒之中,但出剑仍极奇妙,刺出的金剑恰似灵蛇吐信,倏忽便是五剑!

这五剑分取闲云叟天突、膻中、巨阙、气海、丹田五处大穴,出剑虽有先后,却在一瞬间完成。

闲云叟大吃一惊,慌忙顿足暴退。

就在此时,野鹤叟已一杖打到金糊涂的后腰上,但金糊涂打定主意要闲云叟的命,理都不理,继续向前冲刺,于是野鹤叟的一杖便“蓬!”的击中了他的后腰,打得他狂叫一声,身子向前直飞过去。

这一杖力道十分之大,所幸金糊涂的身子本来正在向前进扑,因此卸去了大半力道,不但未使他受到重伤,反形成“推波助浪”之势,使他前进的速度更快。

而正在后退的闲云叟一见他被打中,只道他要倒下了,后退的身子一刹,挥杖向他胸口点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拍!”的一声,金糊涂在百忙中以金葫芦磕开了闲云叟迎面点到的一杖,金剑便在这一瞬间刺中他的左胸口!

“哎呀!”

闲云叟大叫一声,仰身纵开,但左胸口已鲜血飞溅,受伤不轻。

金糊涂挨了一杖,只觉腰骨似已断了一般,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使得他冷汗如雨而下,他的身子继续向前飞出一丈开外才落地,但他没有摔倒,很硬朗的站住了脚步,大骂道:“你奶奶的,今天咱们同归于尽吧!”

挥剑跨出一步,却突感眼前一黑,口中“哇!”的呕出一口血,顿时倒地不起。

野鹤叟一个箭步跳到闲云叟跟前,急问道:“常兄,你怎么样了?”

闲云叟一手按住胸上伤口,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道:“不要紧,再深入一寸就完了。”

野鹤叟一听他死不了,立刻转身走到金糊涂身边,藜杖一举,便要把金糊涂砸个稀烂。

便在此际,忽见黑影一闪,一物飞上野鹤叟的面门,野鹤叟狂叫一声,急忙用手乱抓,一面抓一面惊叫道:“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那东西被他三抓两抓之下落到地上,敢情竟是一只貂!

貂为长白山产物,它怎么“凑趣”来了?

只见它落地之后,一溜烟似的疾窜而去,然后跳上一个站在数丈之外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正是百毒公主姬飞飞!

天山二叟这才发现百毒公主在场,他们以前都曾见过姬飞飞,一见是她,不禁大吃一惊道:“姬姑娘,是你!”

百毒公主姬飞飞吃吃轻笑道:“天山二叟,你们干么要杀他呀?”

野鹤叟突然颤声道:“糟了!”

原来他面上被貂咬了一口,这时感到面部麻痺发胀,情知中了毒,因此叫了起来。

百毒公主笑道:“别怕,奴家这只‘百毒貂’毒性不强,一刻时内不致于死!”

野鹤叟一听这话,反而吓得呆了。

闲云叟骇然道:“姬姑娘,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胸口中了一剑,虽然不致于死,却已无力再战,这时得知野鹤叟中了毒,登时凉了半截,有一败涂地之感。

百毒公主抱着那只“百毒貂”,轻轻抚摸着它的毛,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道:“没什么,那金糊涂已是奴家的人,奴家不希望他死而已。”

野鹤叟厉声道:“快拿解药来!”

百毒公主把头一偏,娇声娇气地道:“张老,你吼什么嘛?奴家当然会给你解药,只要你听话,奴家绝无不给解药之理!”

野鹤叟呆了呆道:“你说什么?”

百毒公主故意不回答,抱着那只“百毒貂”直亲,好像心肝宝贝似的。

野鹤叟觉得麻痹正在沿颈部而下,若不赶快服下解药,不出一刻时毒必侵入全身四肢,他可不想这样死去,忙道:“你说吧,你要怎样?”

百毒公主含笑道:“奴家要那批人参貂皮,尤其是貂皮,那是奴家最喜爱的东西。”

野鹤叟保命要紧,便道:“好,老夫二人退出争夺,你给解药,咱们立刻下山。”

百毒公主道:“不是哄的吧?”

野鹤叟道:“天山二叟说一不二!”

百毒公主道:“好,拿去。”

右手一弹,打出一颗解药。

野鹤叟接住解药闻了闻,却闻不出什么味道,他很怕百毒公主另施手脚,问道:“这是解药吗?”

百毒公主笑道:“你如不信,不要吃就是了嘛!”

野鹤叟心想不吃也是死,叹了口气,张口把那颗药丢入嘴里,合着口液吞了下去。

百毒公主走到金糊涂身边蹲下,看看金糊涂的情况,便掏出一颗药塞入他口中,幽幽一叹道:“今天要不是奴家,你非死不可……”

她忽然抬头向闲云叟望去,道:“常老,你受伤不轻,奴家也给你一颗药吃吃吧?”

闲云叟那里敢吃,连忙摇头道:“不必!不必!老夫死不了的。”

他觉得不宜久留,忙向野鹤叟道:“张兄,咱们走吧?”

野鹤叟点点头,转身走去。

百毒公主笑道:“你们去找个地方歇歇,明天也加入捕捉狼人的行列。”

野鹤叟道:“不,我们要下山去了。.”

百毒公主道:“好,可是……唉,你若不怕死的话,你就下山便了。”

野鹤叟心头一震,住足道:“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百毒公主微微一笑道:“你试着运气看看能不能冲过分水穴。”

野鹤叟经他一提,顿觉自己的分水穴上好像结着一团东西,心中大骇,暗中运气一试,发觉真气竟不能冲过分水穴,登时惊得魂飞魄散,惶声道:“你……你……你那颗解毒药……”

百毒公主道:“那是解药,也是毒药,不过你别怕,它暂时要不了你的命,只不过会使你觉得大小便有些困难而已。”

野鹤叟面色大变道:“大……大小便有些困难?”

百毒公主道:“是的,所以在这几天之内,你最好少吃少喝,免得痛苦。”

野鹤叟又惊又怒道:“岂……岂有此理!”

百毒公主嫣然一笑道:“奴家说的是实话,你要是不信,到时大小便解不出,可别责怪奴家啊!”

野鹤叟一顿藜杖,厉叱道:“快拿出解药来,否则老夫今夜拚了命也要收拾你这个毒婆子!”

百毒公主好像怕他动手,慌忙后退几步道:“是!是!奴家给你解药便了,你可别动手!”

说毕,又从怀中掏出一颗药,向他丢了过去。

野鹤叟接住那颗解药,却不敢立刻服下,生怕又是一颗毒药,问道:“这真是解药吗?”

百毒公主道:“是呀。”

野鹤叟看了半天,还是不敢吃,道:“你那里这样好说话?老夫不信!”

百毒公主道:“信不信由你。”

野鹤叟没了主意,转对闲云叟问道:“常兄,你看怎样?”

闲云叟叹道:“扔掉算了,百毒公主的解药越‘解’越毒,手尾多多!”

野鹤叟便把“解药”扔掉,再向百毒公主伸出喝道;“快拿真的解药来!”

百毒公主笑道:“看看你的掌心!”

野鹤叟吃了一惊,定睛一看自己的掌心,发现刚刚拿过“解药”的右手掌心开始呈现腐烂,这下更是吓得大叫起来:“又是毒药,又是毒药!”

百毒公主道:“放心,那不会要你的命,只不过五天之内不服解药,那只手掌就要烂掉罢了。”

野鹤叟怒吼如雷道:“他妈的,快拿出真的解药来!”

百毒公主道:“是。”

又掏出一颗“解药”丢给他,但野鹤叟不敢接,急忙跳开一大步。

百毒公主笑道:“怎么啦?你又要解药,又不敢服用,这要如何是好?”

野鹤叟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呆了半响,突然发狠道:“老夫一杖打杀你,再从你身上搜取解药!

百毒公主眉毛一挺,格格笑道:“好呀,奴家身上解药多得很,你若打杀了奴家,便可任意挑一种服下去。”

野鹤叟一听就知自己不可能从她身上的许多“解药”中找出真正的解药,道:“既是如此,老夫便与你同归于尽!”

藜杖一抬,摆出攻击姿态。

百毒公主亲亲怀中的“百毒貂”,嗲嗲地道:“心肝宝贝,那人说要杀我,你再去咬他一口。”

说罢,放下那只百毒貂。

野鹤叟心头发毛,连连后退数步。

闲云叟忽然叹道:“张兄,我看认栽算了——姬姑娘,你究竟要怎样?”

百毒公主道:“奴家听说那狼人很难对付,林歌三人未必对付得了,若是加上你们天山二叟,一定可以手到擒来,所以奴家要你们加入行列,只要拿到那批人参貂皮,奴家便给解药。”

闲云叟道:“只怕拿到那批东西时,你未必肯给解药。”

百毒公主道:“会的,会的,奴家是有良心的姑娘,只要拿到那批东西,奴家一定给解药。”

闲云叟虽知她的话靠不住,但想若不听她的,野鹤叟必死无生,他一死,自己只怕也难活命,便向野鹤叟使了个眼色道:“张兄,这位姬姑娘不像她父亲那样赶尽杀绝,咱们答应了吧。”

野鹤叟性命要紧,只得点头答应。

闲云叟道:“姬姑娘,张老答应了,但他吃了你一颗毒药,手上也中了毒,这可叫他如何去抓狼人?”

百毒公主笑道:“不要紧,没有妨碍,他那只手掌不会马上烂掉,至于体内之毒,也只是使他大小便困难而已,对身手没有什么影响,只要在五天之内把事情办好,奴家保证给他解药。”

这时,金糊涂已醒转过来,他听到天山二叟和百毒公主的交谈,不禁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这下我金糊涂多了两个同病相怜的朋友,死掉也不寂寞啦!”

他刚才腰上中了一杖,受了内伤,经服下百毒公主的一颗药后,内伤顿愈,觉得精神体力比前更好。

百毒公主笑道:“你没事了吧?”

金糊涂一跃而起道:“没事了。”

百毒公主道:“那么,你跟他们一起去,杀掉那个‘过路客赵虹’,把狼人的那批人参貂皮抢来。”

金糊涂笑道:“好的。”

百毒公主道:“别忘了你只能再活四天,过了期限不服解药,便将毒发毙命。”

金糊涂道:“知道,知道。”

百毒公主道:“那么,预祝你们成功归来,再见啦!”

她抱起百毒貂,向他们三人摆摆手,便扭腰摆臀姗姗行去,一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金糊糊拍手笑道:“好了,张老、常老,这叫沧海桑田,世事多变,想不到咱们也有携手合作的一天!”

闲云叟冷冷道:“你很高兴是不?”

金糊涂笑道:“当然啦!黄泉路上,有二位结伴同行,便不怕孤单寂寞了。”

闲云叟取出金创药敷上胸上伤口,止住流血,道:“你就这样认了?”

金糊涂道:“碰上百毒公主,不认命也得认命。”

野鹤叟冷哼一声道:“老夫可不想死,我野鹤叟张杰若是要死,也不该死在那女人手里!”

金糊涂道:“你想怎样?”

野鹤叟道:“咱们找她拼命。”

金糊涂道:“刚才她在的时候,你为何不拚?”

野鹤叟道:“刚才她有防备,不易得手,这会咱们找她去,攻她一个措手不及,只要逮住了她,不怕她不给解药。”

“轰!”

蓦地,附近林中传来一声鸟铳嘴的射击巨响,旋闻百毒公主笑道:“说得是,你快来动手便是!”

野鹤叟吃了一惊,登时气馁了,一顿藜杖道:“走!走!咱们找狼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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