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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月展翼在客栈房中用过早膳,随即离开客栈,往巩家而来。

快到巩家时,忽见街角闪出一人,向他拱手一礼道:“掌门人,您早!”

原来是祝静峰。

月展翼停步问道:“怎么样?”

祝静峰四望一眼,低声道:“弟子已查明白,巩家三少爷确实不在江都,游西湖去了。”

月展翼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亲自在此监视他们的行动?”

祝静峰道:“是的,昨晚掌门人吩咐过后,弟子一时找不到可靠帮手,便亲自在此看守了一夜,正想去客栈见掌门人,不想掌门人倒来了。”

月展翼问道:“昨夜有无发现?”

祝静峰道:“没有,毫无动静。”

月展翼笑笑道:“好,辛苦你了,你且回家歇息吧!”

祝静峰道:“掌门人打算再去巩家?”

月展翼点头笑道:“是的,我要再去见见巩凤翔,尤其要见见他的五个儿子,你且回去,需要你帮忙时,我会去找你。”

祝静峰唯维应是,却又说道:“掌门人,弟子有一句话要说,希望您不要责怪。”

月展翼笑道:“我不会责怪你,你说好了。”

祝静峰道:“江北第一家享誉武林也有三十年之久,巩凤翔和他的五个儿子在盛名之下虽不免有些目空一切,但平时尚无恶行劣迹,弟子认为他们巩家之人不致于胁迫月下香杀害小孩。”

月展翼道:“对,我也不相信他们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昨夜二更时分我遭到五个蒙面人的攻击……”

他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发现他们五人的剑法颇似巩家的‘惊虹七十二剑’;其次,他们中有三人中了我的梅花针,所以我要去见见巩凤翔的五个儿子,要是他们身上无伤,便可证明他们不是凶徒。”

祝静峰吃惊不小,问道:“掌门人使用的梅花针有没有毒?”

月展翼道:“没有。”

祝静峰透了口气道:“这还好,要是使用有毒的梅花针,那么万一确是他们巩家五金干的,掌门人这一进去,只怕……”

月展翼拍拍他肩膀笑道:“你放心,我行事自有分寸,现在你回家去吧!”

祝静峰道:“底子最好在此等着,万一发生意外,弟子才能对掌门人有个接应。”

月展翼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我这回进去不会停留太久,不管昨夜的五个蒙面人是不是他们巩家五金,我都会很快辞出,你在此等我好了。”

于是,他又来到了巩家,门房一见是他,连忙入内通报,不久剑破九重天巩凤翔的长子巩北金出迎,态度很冷淡,拱拱手道:“抱歉,家父刚刚起床,正要盥洗,未克亲自出迎,月掌门人莫见怪。”

月展翼一笑道:“不妨,月某人在府上的客厅恭候令尊的大驾便了。”

这话多少带着一些讽刺,巩北金虽觉刺耳,却不便发作,当即侧身肃客。

进入巩家客厅,坐下不久,剑破九重天巩凤翔和他的另四个儿子就到了;巩凤翔神色也是冷冷淡淡的,抱拳道:“失礼!”

月展翼起身还礼道:“好说,一大早就来打扰,十分不该。”

“请坐。”

“谢谢。”

宾主落座,巩凤翔又开门见山道:“月掌门人是否已查出什么来了?”

月展翼道:“没有,不过昨夜发生了一件怪事,月某人遭到五个蒙面人的围攻……”

当下,又将经过情形述说一番。

巩凤翔听完之后,突然纵声大笑道:“不用说了,月掌门人必是怀疑那五个蒙面人即是老朽这五个儿子,是不是?”

月展翼道:“月某人希望不是,但他们使的剑法颇似掌门人的‘惊虹七十二剑’呢!”

巩凤翔面色一变道:“哦,月掌门人看清楚确是老朽的剑法?”

月展翼道:“不敢肯定,好在他们中有三人胸上中了月某人的梅花针……”

巩凤翔冷笑道:“月掌门人的意思是要察看小儿五人的胸口?”

月展翼道:“这虽是失礼的行为,但也正可以洗清五位令郎的嫌疑,不是么?”

巩凤翔道:“要是小儿五人胸上无伤呢?”

月展翼道:“那便证明昨夜的五个蒙面人另有其人,月某人愿意道歉。”

巩凤翔转对五个儿子道:“你们都把上衣脱下来,请月掌门人看个明白!”

巩家五金依言各将上衣脱下,光着上半身一排站着,月展翼逐一细看,未发现他们胸口有针伤,心中有些失望,但也有一份欣喜,当下回对巩凤翔深深一揖道:“令郎胸上无伤,足证另有其人,得罪之处,月某人谨此致歉!”

巩家五金胸上没有针伤,当然已可证明昨夜的五个蒙面人不是他们,但不是他们巩家五金,就能完全证明不是他们巩家干的么?

巩家和月家一样,都收有外姓门下呀!

所以,月展翼这个道歉道得很不是滋味,但他本是知书达理的谦谦君子,在此情况之下,也只有先向人家道歉了。

巩凤翔微微一笑道:“月掌门人,老朽痴长你几岁,有几句话敢在此出口,你是你们月家出类拔萃的人物,在刀法上已尽得令尊真传,在文学造诣上更是月家之最,凡事应能深入观察,此次尊府小孩被人杀害,固是极为不幸之事,但你应该想到这可能是歹人所使的‘移祸江东’和‘借刀杀人’之计。”

月展翼见他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心中更不是味道,笑了笑道:“是的,月某人想过了,但在毫无线索可资追查的情况下,月某人不能不先照月下香遗书上所指查一查。”

巩凤翔道:“现在月掌门人应该明白老朽那孙儿绝不可能是胁迫贵府侍婢杀害小孩的凶手了吧?”

月展翼笑道:“但愿如此!”

巩凤翔不悦道:“月掌门人还在怀疑?”

月展翼道:“眼见是实,耳闻是虚,此事最好等令孙返回之时——”

一语未了,忽见一个模样极为英俊的少年神色仓皇匆匆走入客厅!

看他风尘仆仆,分明刚从远地赶回来的!

巩北金一见之下,面色微变道:“慧龙!你怎么了?”

慧龙?

敢情这少年即是巩家三少爷巩慧龙!

少年似乎不知厅上有客,他一脚跨入客厅,待得一眼瞥见在座的月展翼,不禁大吃一惊,掉头就跑!

巩凤翔喝道:“慧龙,回来!”

巩慧龙充耳不闻,一溜烟似的跑了。

巩凤翔大怒,急向长子巩北金喝道:“快去追他回来!”

巩北金应声急去。

巩凤翔面色变得很难看,冷哼一声道:“月掌门人是否已派人四出追拿老朽这个孙儿?”

月展翼道:“没有。”

巩凤翔道:“要不然,他怎么一见到你就吓得掉头跑了?”

月展翼冷冷一笑道:“想必是作贼心虚之故吧!”

巩凤翔勃然变色道:“月掌门人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月展翼的心情不一样了,他以“优势”的态度昂然与他四目相对,说道:“巩掌门人请息怒,是非曲直,等令孙回到厅上再说!”

是的,等巩慧龙回到厅上再说。

可是,巩家父子开始感到不安了,要是巩慧龙没干拿桩事,他为何一见月展翼掉头就跑?这不是作贼心虚是什么?

巩凤翔怒目注视好半晌,忽然泄气了,右手用力一拍茶几,长叹一声道:“罢了!果真是他干的,老朽绝不饶他!”

月展翼冷静端坐,他已知道月下香遗书上所指的“巩家三少爷”正是巩慧龙不错,但他一点都不急躁,他认为此事绝非巩慧龙一人所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必在此时此地轻举妄动。

他越是冷静,巩凤翔就越是不安,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情绪激动已极,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那孩子怎么会干出这种傻事?”

月展翼端茶喝起来。

巩凤翔忽然向在厅上的北银、北铜、北铁、北锡喝道:“你们也去!务必把他带到厅上来!”

但北银四兄弟应声欲出之时,巩北金已回到厅上,看他一脸惶恐之状,就知被巩慧龙走脱了。

巩凤翔面色一沉道:“怎么回事?”

巩北金道:“爹……他从后院越墙而出,找不到人啦!”

巩凤翔虎然起立,怒吼道:“什么话?你这个老子是怎么做的!”

巩北金低头无言。

巩凤翔大喝道:“去!去!你们一起去找!不把他找回来,就别回来见我!”

巩家五金慌成一团,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月展翼站了起来,冷笑道:“巩掌门人,这样好了,在七月底之前,请你给我们一个交代,过了月底无消息,月某人只好发下英雄帖,邀请天下英雄豪杰齐集仙女庙,请他们评评理,告辞!”

仙女庙。

西阳杂俎如此记载:“东灵圣母庙女道士康紫霞,自言少时梦中被人录于一处,恍惚而返,闻鸡警觉,生须数十茎,人谓之仙女。”

于是,当地人立庙祀之。

庙建在濒临运盐河北岸,距镇上约有一里之遥,庙前有一大片广场,环境十分清幽。

此庙现有一女道士当庙祝,年纪已四十多岁,看来却如三十许人。

平时,此地少有人来,故即使是大白天,庙里庙外也是一片静谧。

现在,巩慧龙静静的坐在仙女庙的门阶上,望着远处的运盐河发呆。

他从上午一直坐到现在,始终没动一下,女庙祝曾几次趋前与他交谈,他都恍如未闻未见,一直在发呆发痴。

女庙祝阅历极深,知道这个少年必定受到重大的刺激或遭遇到重大的困难,因此才这么精神恍惚,这时她煮了一碗素面端到他面前,含笑道:“小施主,你该吃一点东西了。”

“嗯?”巩慧龙仿佛从梦中惊醒,望着女庙祝发怔:“你说什么?”

女庙祝笑道:“来,把这碗素面吃下。”

她虽已徐娘半老,笑容仍然相当迷人。

巩慧龙欣然接过素面吃了起来。

女庙祝问道:“小施主贵姓大名?”

巩慧龙答道:“巩,巩慧龙。”

女庙祝一惊道:“哦,原来是巩家三少爷呀!”

巩慧龙抬目望她道:“你认识我?”

女庙祝微微一笑道:“江北第一家名满天下,巩家人各个著名,贫道听人说过……对了,小施主好面善,好像曾来过此庙吧?”

巩慧龙点点头,突然感到食不下咽,就把剩下的半碗面还给她,说道:“我吃不下了。”

女庙祝端回庙内放好,又回到门口,指着那轮即将西沉的夕阳道:“太阳快下山了,小施主还不想回家么?”

巩慧龙呆了呆道:“回家?”

女庙祝道:“是呀!”

巩慧龙神情惘然,喃喃道:“我不能回去,我不敢回去……”

女庙祝问道:“为什么?”

巩慧龙道:“我……我闯了大祸……我完蛋了!”

女庙祝噗嗤一笑。

巩慧龙愕然道:“你笑什么?”

女庙祝笑道:“不论你闯下什么大祸,天塌下来也有你爷爷顶着,怕什么呀?”

巩慧龙摇头道:“你不知道,我这个祸闯得很大,我爷爷不会饶恕我的。”

女庙祝道:“你闯了什么大祸?”

巩慧龙正要回答,忽见远处有两个人正朝仙女庙奔来,不禁面色一变道:“糟了!我爹和我五叔找来了——这里有没有可躲藏的地方?”

女庙祝眼珠一转,笑道:“躲到贫道的房间去吧!令尊等人大概不会进入贫道的房间找人的!”

巩慧龙心慌意乱之下,已无选择的余地,当即转身进入庙里去了。

那远远而来的两人果然正是巩北金和巩北锡,他们原不知巩慧龙逃来此处,只因在城中找不到他,是以便往城外寻觅,巩北金想起儿子以前常来仙女庙,故顺道来此一寻而已。

他们脚下好像踏着风火轮,一眨眼间已奔到仙女庙外,看见女庙祝站在门口阶上,巩北金乃趋前一揖道:“这位女士请了。”

女庙祝还礼道:“无量寿佛,二位施主有何指教?”

巩北金道:“我们在找一个少年,女士可曾见到一个穿着蓝衣的少年到过此处?”

女庙祝道:“没有,今天到现在为止,只有二位施主到达。”

巩北金皱了皱眉,回对巩北锡道:“老五,你看这怎么办?”

巩北锡道:“天都快黑了,我们先回家去,明天再作道理。”

巩北金叹了口气,向女庙祝拱手道声“打扰”,随与巩北锡掉头走了。

女庙祝目送他们远去不见之后,才转身入庙,来到自己的房间,笑道:“他们走了,小施主请出来吧!”

她以为巩慧龙躲在床下,不见巩慧龙从床下爬出,正想弯身去看,巩慧龙的声音已在房外响起:“小可在此。”

女庙祝回头看见巩慧龙立在房外,不禁一怔道:“你没躲进来?”

巩慧龙道:“没有,我躲在外面。”

女庙祝笑道:“来,进来坐坐。”

巩慧龙道:“不,谢谢。”

他摇摇头,走开了。

女庙祝追出道:“三少爷,你哪里去呀?”

巩慧龙显得很彷徨,住足道:“我……我不知道,天下虽大,好像已无我巩慧龙容身之处……”

女庙祝过去拉他道:“来吧!到我房里来坐一坐,我要跟你谈一谈。”

巩慧龙却一屁股在走廊上坐下,身子往石柱上一靠,叹道:“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完蛋了!”

女庙祝表现得像个慈母,温声道:“不要慌,把你的困难说给贫道听听,也许贫道会替你出个主意。”

巩慧龙摇摇头。

女庙祝在他身边蹲下,又道:“刚才你说闯下大祸,那是怎么回事?”

巩慧龙道:“我不能说。”

女庙祝道:“很大的祸么?”

巩慧龙道:“嗯,太大了!”

“你说说看,也许贫道真能替你出个主意呢。”

“不,任何办法也不能补救了,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一死。”

“哎哟!你年纪轻轻怎么说这个话?你是‘江北第一家’的人,你爷爷‘剑破九重天巩凤翔’是当世武学大师,令尊和令叔等人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难道他们都不能替你解决么?”

“不能。”

“为什么?”

“我闯的祸很大,第一个不饶恕我的就是我祖父和我父亲,他们若抓到我,一定会把我一掌毙了!”

“啊,这么严重?”

巩慧龙真是百感交集,忧心忡忡,垂头长叹一声道:“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女庙祝试探问道:“你杀了人?”

巩慧龙垂首不语。

女庙祝又问道:“你杀了什么人?”

巩慧龙猛然抬头道:“你说什么?”

女庙祝道:“我问你杀了什么人?”

巩慧龙面色一阵苍白,急急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杀人!”

女庙祝笑了,道:“那么,你就别发愁,只要不是杀人,就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

巩慧龙道:“可是……”

女庙祝道:“可是什么?”

巩慧龙想了想,又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

女庙祝道:“好,不能说就不要说,现在你回答贫道一个问题:你回不回家?”

巩慧龙道:“不能,回家必死。”

女庙祝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巩慧龙道:“我不知道……”

“贫道虽可让你在此住下,但此处常有人来上香膜拜,恐非久居之处呢。”

“不,我不会在此住下,我等下就走。”

“这倒不急,你可以在此过一夜,或者住几天也不妨。”

“不,我要走!”

“哪里去?”

“……”

“如果你打算暂时躲一躲,贫道倒可指引你一个去处。”

“哪里?”

“茅山西麓,距天王寺不远的地方有一间青溪小姑庙,主持人是贫道的师妹,法号‘太真道姑’,该处异常偏僻,外人鲜少去过,小施主若去该处,就不愁被府上之人寻获。”

“哦……”

“小施主若愿意去,贫道可修一封书信让你带去,敝师妹当会以礼相待。”

“唔……”

“要不要?”

“好是好,可是……我怕在路上被家父等人寻获,他们一定已在各主要道路上布下眼线。”

“贫道有办法叫他们找不到你。”

“什么办法?”

“乔装。”

“你会易容术?”

“懂得一些。”

“你会不会武功?”

“不会。”

“只有江湖人物才懂得易容术,你既不谙武功,怎么会易容术?”

“贫道以前曾在皇宫中待过几年,专司梳妆打扮之职,故略知皮毛。”

“你要把我打扮成什么样子?”

“你喜欢什么样子,贫道就替你打扮成什么样子。”

“给我一张天下最丑恶的面孔如何?”

“好!”

次日,巩慧龙以一张丑恶的面孔离开了仙女庙,取道南下,当天渡过长江,入夜抵达镇江,投宿于一家客栈。

重临“江南第一家”的所在地,他颇为心惊肉跳,一直躲在房中不敢出去。

——月家现在作何打算?

——他们死了两个小孩,当然一定不肯善罢甘休,很可能会在这几天之内对“江北第一家”大兴问罪之师!

——那样一来……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这天晚上,他彻夜未眠,一直想到天亮,他终于有了个决定,决定不去青溪小姑庙,决定去月家见月展翼说个明白!

于是,他结账离店,往“江南第一家”行来。

真巧,才走到半路上,迎面撞见月展翼由江口那边走来,看他满脸风尘的样子,分明是刚从江北渡江回到镇江,正要回家。

巩慧龙不期然心头一震,但他已下定决心,当下强迫自己迎了上去,拱手一揖道:“请问,尊驾可是江南第一家的掌门人月展翼?”

月展翼一怔住足,凝目打量他问道:“老弟何人?有何贵干?”

巩慧龙道:“巩家三少爷想见你,要在下来请你去。”

月展翼闻言面色一变,目放精光,急问道:“他在何处?”

巩慧龙道:“在城外一个地方。”

月展翼沉声道:“哪地方?”

巩慧龙道:“他希望与月掌门人单独相见详谈,月掌门人若是愿意,就请随在下一行如何?”

月展翼想了半晌,把头一点道:“好,请带路!”

于是,巩慧龙领他出城,来到城西一处僻静的郊外,一看四处无人,便停下道:“好了,就在这里吧。”

月展翼怀疑是陷阱,一直很注意四周的情况,这时见他住足,而附近无埋伏,这才相信了他的话,立刻问道:“巩慧龙在哪里?”

“在这里。”

巩慧龙用手在脸上一抹,把脸上的易容抹掉,恢复了本来面目。

月展翼一呆,这倒是他没有料到的事,想都没想到巩慧龙敢现身露面和自己相见,而这一见面,真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面上登时起了愤怒的痉挛,道:“好小子,你胆量不小!”

巩慧龙诚恳地道:“月掌门能否冷静的听小可解释一下?”

月展翼欺上一步,似欲立刻动手将他擒下,厉声道:“你还有理由解释么?”

巩慧龙道:“有,只要掌门人肯听。”他态度很沉着。

月展翼一哼道:“好,你说!”

巩慧龙道:“半个月前,小可原拟去杭州游湖,那天经过府上门口,刚好看见月下香从里面出来,她……她长得很标致,小可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小姑娘……不觉……不觉为她的姿色所迷……”

说到这里,面上一阵发热。

月展翼面上挂满冷笑,道:“说下去啊!”

巩慧龙呐呐然道:“当时小可看得呆了,而她发现小可在看她时,就对小可嫣然一笑。她……她好像有事要上街去,小可忍不住跟了上去,鼓起勇气与她搭讪,问她可是月府之人,她答称是的,说她叫月下香,小可便自我介绍,她一听小可是江北第一家的人,很惊奇,也好像很感兴趣,便与小可攀谈起来。”

月展翼冷笑道:“之后呢?”

巩慧龙道:“我们愈谈愈投机,后来她去买了一些丝线,在回府上的路上,小可大胆的问她能不能再和她见面……”

“她怎么说?”

“她起初不说话,后来经不住小可一再要求,才叫小可夜里去后花园等候。”

“你去了?”

“是的,我们在贵府后花园偷偷幽会达九次之多,后来……后来……”

“后来你就占有了她的身子,然后胁迫她杀害我们月家的孩子?”

“不!不!不是这样!小可与她并无越轨的行为,我们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

月展翼冷笑一声道:“月下香的遗书,你祖父和你父亲都看过了,你知道月下香的遗书上怎么写的么?”

巩慧龙叹道:“小可听说过了,真不明白她为何要那样写……”

月展翼道:“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占有她的身子,没有胁迫她杀害小孩?”

巩慧龙道:“是的!”

月展翼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杀害小孩?为什么要上吊自尽?”

巩慧龙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在她上吊自尽的前一天夜里,我们还在后花园会过一次,当时她心情十分愉快,没有一点点的异样,所以……我怀疑……”

月展翼道:“怀疑什么?”

巩慧龙道:“贵府那两个孩子不是月下香杀害的,月下香的死,也不是自杀!”

月展翼面色一变道:“哦?”

巩慧龙道:“月下香极可能是被人谋杀而死的,凶手杀死她的目的是要她作代罪羔羊!”

月展翼显然不大相信他的陈述,面上起着愤怒的痉挛,道:“照你这么说,凶手竟是我们月家的人了?”

巩慧龙忙道:“不,小可不是这个意思。”

月展翼道:“月下香是前天早上在她自己房中上吊自杀的,外人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侵入我们月家杀人而能不被我们发现么?”

巩慧龙道:“这……”

月展翼面容一沉,冷笑道:“不可能,是吧?”

巩慧龙点点头道:“是的,不太可能……”

月展翼扬扬眉毛道:“那么,月下香如非自杀,岂不表示凶手是我们月家的人?”

巩慧龙不敢搭腔,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说错了可不得了。

月展翼冷冷道:“巩慧龙,我原以为你跟我见面是要坦白承认你的罪行,想不到你竟然倒打一耙,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我们月家的人会杀害自己的孩子么?”

巩慧龙道:“虎毒不食子,天下最残酷的人也不会杀害自家的孩子。”

月展翼道:“再问你一个问题:昨天你回家见到我时,为何掉头就跑?如果你没干那桩事,为什么要畏罪潜逃?”

巩慧龙嗫嚅道:“这……小可因知此事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害怕我爹一怒之下杀了我,一时心慌才跑的。”

月展翼一哼道:“你很会狡辩,不过我倒相信此事非你一人所为,你个人应无杀害我们月家孩子的理由,而是你祖父或你父亲授意的,对吧?”

巩慧龙苦笑一声道:“小可早已料到月掌门人会这样想……”

月展翼道:“我们江南第一家垮了后,你们江北第一家不是可以称雄天下,君临武林了么?”

巩慧龙敛眉一叹道:“月掌门人请勿侮辱我祖父和家父,我们江北第一家之有今日,并不是靠耍卑鄙手段得来的!”

月展翼突然双目一瞪,厉声道:“侮辱?事实俱在,铁案如山,你还说我侮辱你们?”

巩慧龙默然有顷,又叹道:“月掌门人请息怒,小可推断此事必是歹人所为,目的是想挑起贵我两家火拼,以便坐收渔人之利,希望月掌门人冷静处理此事,免中歹人之计,造成无谓的伤亡。”

语毕,深深一揖。

月展翼又一瞪眼道:“你要走?”

巩慧龙道:“是的,此事牵连到我祖父的声誉,照说小可应一死以平息两家的冲突,但小可纵然死了,也不能使真相大白于世,所以小可不想死,小可要为月下香报仇雪冤!”

语声一顿,拱手又道:“小可请月掌门人到此相见,所言句句是实,希望月掌门人暂息雷霆,给小可一些时间,以便追查真相,把真凶抓出来。”

月展翼断然道;“不,你跟我走!”

巩慧龙原以为自己能以诚取信对方,一见他断然拒绝,不禁一怔道:“您……不相信小可说的一切是事实?”

月展翼冷笑道:“当然不相信,就凭这几句话就想把一切推得干干净净,没这么简单!”

巩慧龙道:“掌门人意欲何为?”

月展翼道:“我们月家的两个孩子不能白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巩慧龙道:“小可听说你是最通情达理之人,请您想想看,小可若是杀人凶徒,岂敢自找麻烦现身与您相见?”

月展翼冷冷道:“这是你们巩家的诡计!”

巩慧龙道:“月掌门人若是这样说,那——”

月展翼突然声色俱厉地道:“小子,你跟不跟我走?”

巩慧龙摇头道:“不,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小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月展翼目光一寒,挽起衣袖,准备动手了。

巩慧龙连忙倒退三步道:“慢着,小可还有话要说……”

月展翼不理,举步欺了上去。

巩慧龙忽然举手一指他身后道:“看,有人来了!”

不是哄的,真的有人来了!

来的是五个黑衣蒙面人!

这五个黑衣蒙面人突然在附近的野地上出现,正以轻灵快捷的身法向这边飞扑过来。

月展翼一眼就认出他们是昨夜在江都城外攻击自己之人,不禁哈哈大笑道:“小子,我早就料到了,你骗我到此,为的就是想杀死我!”

话声中,抢步疾上,探掌便向巩慧龙的面门抓去!

他是“江南第一家”的掌门人,身手之高可想而知,此刻一掌抓出,快逾电掣,所含蓄的力道足可穿壁裂石!

巩慧龙不敢招架,斜肩往旁飘开。

月展翼正待变招再攻,五个黑衣蒙面人已于此时扑到现场,其中一人适时振剑横刺而至,阻止月展翼继续出手,同时开声道:“三少爷,你快走,这里没你的事了!”

巩慧龙惊问道:“你们是谁?”

那蒙面人喝道:“别问,快走!”

语气异常严厉,谁听了都会以为他是巩慧龙的长辈。

巩慧龙经他这么一声吆喝,也就产生了错觉,认为他们是爷爷派来的人,当下不敢再问,转身拔脚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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