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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难并立 水乳两相融

田五郎一龉未了,忽见房门一开,刘老先生引领一个老人入房,说道:“林捕头来了。”

林捕头年约六旬开外,梭眉环目,相貌威武,头戴六楞绣花英雄罗帽,身穿玄缎密门短袄,足上豹皮靴子,外罩大红皱纱一口钟,腰悬一把单刀,神态雄纠纠,令人望而生畏。

千手如来连忙站起相迎,笑道:“林兄来了。”

林捕头豪爽的哈哈大笑道:“我说老伍,你们是怎么搅的,竟叫贼子摸上门来了?”

千手如来尴尬一笑道:“这是想不到的事,我实在没料到天狗皇甫奇雄竟会看上我们刘记钱庄……”

林捕头目光盯上田五郎,笑问道:“这位老弟想必即是飞刀田五郎了?”

千手如来说声“正是”,便向田五郎介绍道:“田少侠,这位便是在下刚对你说起的高台县衙的林捕头。”

田五郎躺着拱手道:“久仰大名,幸会。”

林捕头趋前察看他背上的伤势,问道:“毒都解了?”

千手如来答道:“是的,只要静养几日即可痊愈。”

林捕头眉头一皱,沉声道:“天狗皇甫奇雄越来越猖獗,可惜我们人手不够,始终抓不着他,真是可恨!”

他接着转对刘老先生道:“刘老先生,咱们都是熟朋友了,有句话,我可以老实告诉你,这次你虽然报了官,但还是没用。”

刘老先生笑道:“这一点老夫明白,但敝庄被抢,总得报上一报。”

林捕头问道:“被抢了多少?”

刘老先生道:“四千多两银子。”

林捕头笑道:“这对你们刘记钱庄来说,似乎不算一回事。”

刘老先生笑了笑,说道:“总是个损失啊!”

林捕头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们县老爷也知本县盗匪猖獗,有心增加几个捕快来协助缉捕,可惜总是找不到理想人选,奈何!”

千手如来笑道:“眼前就有一个,不知林兄肯不肯代为推荐?”

林捕头一愕,视线转回到田五郎面上,惊讶道:“你是说这位田老弟愿意委身公门?”

千手如来向田五郎笑问道:“田老弟,意下如何?”

田五郎苦笑道:“在下恐怕不配。”

林捕头道:“飞刀田五郎,蒙闻名久矣,要是老弟肯屈就公职,那是本县百姓之幸!”

田五郎摇摇头。

林捕头道:“老弟如是因‘富贵赌坊’之事而不敢接受,这点老弟尽可放心,一点红陈六娘并未报案,林某相信她也不敢报案。”

田五郎道:“为什么?”

林捕头道:“他们夫妇开设赌坊骗人钱财,干的坏事比谁都多,她若报了案,等于自找麻烦。”

千手如来道:“对,而老弟若担任公职,她对老弟巴结唯恐不及,岂敢再找你报仇,怎么样?”

田五郎有点心动了。

倒不是他怕一点红报仇,而是他不喜欢落草为寇,但是他不敢立刻答应,因为他知道自己答应了之后,便得与天狗皇甫奇雄敌对起来,和皇甫奇雄形成敌对倒不严重,严重是自己将因此失去皇甫小琴。

林捕头见他迟疑不决,笑了笑道:“武林中人总是瞧不起身任公职的捕快,讥讽我们是六扇门中的鹰爪,但是有识之士对此并不在乎,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职责是在保卫老百姓的安全。”

田五郎听了大受感动,脱口道:“林捕头可以让在下多考虑几天么?”

林捕头笑道:“当然可以,这事全看你自己,林某是不能勉强你的。”

田五郎道:“在下伤愈之后,将去某地解决一件私事,等解决了私事之后,在下也许会接受二位的好意提拔……”

五天之后,他的背伤已经痊愈,乃向千手如来借了一匹马,辞别刘老先生,离开西河镇,遄返天狗寨而来。

走了一整天,已回到天狗寨的山下,他循着绝峰后面的秘径上山,又走了半天,才抵达天狗寨。

这时,已是深夜。

他刚在寨门口下马,就听见花花太岁戈天平在里面大叫一声:“嘿,田五郎,是你呀!”

叫声未了,已由里面奔出,面上带着无比欣喜之色。

田五郎牵骑入寨,微笑道:“是的,我回来了。”

在寨中的皇星雄父女和云寄尘,申长洲,冷风三人闻声均由房中冲出,他们一见田五郎宾然而返,除了冷风一人之外,都喜得叫了起来。

当然,最高兴的是皇甫小琴了。

她自闻悉田五郎失手被擒,整日以泪洗面,悲痛欲绝,现在看见心上人无恙归来,自是欣喜万分,若不是有人在场,她真想扑入田五郎怀中哭个痛快。

而鬼手冷风的脸上也有笑容,只是谁都看得出那笑容是勉强挤出来的笑!

皇甫奇雄兴奋的把双手搭上田五郎的肩头,微笑道:“田五郎,你硬是要得,怎么逃出来的啊?”

田五郎微微一笑道:“一言难尽,咱们到屋里去谈吧。”

皇甫奇雄说了声“好”拉着他转身走入厅中,坐了下来,笑道:“我正打算明日下山去救你,不想你倒自己跑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五郎看着云寄尘,戈天平,申长洲,冷风四人坐定之后,才含笑道:“大当家以为在下遭遇了什么事?”

皇甫奇雄一指鬼手冷风道:“据冷风说,你中了‘千手如来伍大鹏’的暗器,他原想救你,却被‘双刀邺天庆’缠住不放。”

田五郎笑道:“哦……”

皇甫奇雄道:“是不是这样?”

田五郎摇头道:“不是!”

皇甫奇雄目光一注道:“不然,是怎么回事?”

田五郎道:“那夜在下刚去敲‘千手如来伍大鹏’的房门,背上就中了一枚毒蒺藜……”

说着,将怀中的毒蒺藜取出,递给他看。

皇甫奇雄接过一看,登时神色一变,抬目注视云寄尘道:“老云这是你使用的暗青子吧!”

混叟云寄尘伸手道:“给我看看。”

皇甫奇雄将毒疾藜扔给他,冷哼一声道:“我看你得好好给我解释明白了!”

混叟云寄尘看过毒蒺藜之后,点了点头,神色镇静地道:“不错,这是我的暗青子!”

皇甫奇雄冷笑道:“你的暗青子怎么会到了五郎的背上啊?”

云寄尘摇摇头道:“不知道。”

皇甫奇雄面现愤怒之色,说道:“不知道?”

云寄尘举手一指幽界居士申长洲,笑眯眯道:“大当家问申老四好了,他进入钱庄之后,我就跟了进去,直到你们进入为止,我都不曾离开各位半步!”皇

甫奇雄回想当晚的情形,也觉他不可能分身去暗算田五郎,不由皱眉道:“但这枚毒蒺藜是你的不错呀!”

云寄尘点头道:“是我的不错,但不是我发出的。”

皇甫奇雄回望田五郎问道:“你可曾看见暗算你的那个人?”

田五郎道:“没有。”

冷风接口道:“大当家,别忘了伍大鹏的外号叫‘千手如来’,他擅长使用各种暗器,这毒蒺藜说不定是他的东西!”

云寄尘立刻辩正道:“不,这是我的东西,我的毒蒺藜都刻有记号!”

皇甫奇雄面呈疑惑道:“你的毒蒺藜怎么会到了千手如来的手里?”

田五郎道:“不是千手如来打的,那时千手如来还在房中,在下倒地之后,他才开门出来。”

皇甫奇雄讶异道:“那么,难道是双刀邺天庆打出的!”

田五郎道:“也不是。”

皇甫奇雄道:“你怎敢肯定?”

田五郎道:“因为后来替我解毒的是‘千手如来伍大鹏’,他说曾在‘富贵赌坊’见过在下,所以当他看见我倒在他房外,以及后来发觉钱庄被劫时,他们都没怀疑我是劫匪之一,而认为我是去通风报讯的,因此他们对我好极了,把我安顿在他的钱庄养伤,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皇甫奇雄惊诧道:“噢,是这样?”

田五郎点点头。

皇甫奇雄道:“然则,暗算你之人究竟是谁?”

田五郎笑笑道:“我想,这件事不必再追究下去了!”

皇甫小琴忽然大声道:“冷风,你说,暗算他的人究竞是谁?”

谁都听得出她的语气中带着“兴师问罪”之意,因此皇甫奇雄等人的脸色都变了。

鬼手冷风面上漠然无表情,淡淡答道:“我不知道!”

皇甫小琴气愤的冷笑道:“哼,你当然不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呢!”

鬼手冷风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皇甫小琴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鬼手冷风霍然站起,怒声道:“你是说暗算他的人是我?”

皇甫小琴也顺足起,尖叫道:“不错,除你之外,不会有别人!”

鬼手冷风双目一瞪,喝道:“胡说,我没有杀害他的理由!”

皇甫小琴怒声道:“谁才有杀害他的理由?”

鬼手冷风道:“一点红陈六娘!”

皇甫小琴冷笑一声道:“陈六娘在东河镇,她会跑到西河镇去么?”

鬼手冷风冷冷道:“有此可能!”

皇甫小琴道:“她也有可能偷到混叟的毒蒺藜?”

鬼手冷风转对皇甫奇雄,愤然道:“老大,你说一句,如果你也认定是我暗算他的,我马上走路!”

皇甫奇雄满面严肃的沉吟有顷,忽然摆摆手道:“你们都去睡觉!”

鬼手冷风道:“不,这事非得弄个明白——”

“砰!”

皇甫奇雄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我说大家都去睡觉!”

鬼手冷风为其气势所夺,不敢再吭气,默默的移步走了出去。

云寄尘,戈天平,申长洲,田五郎和皇甫小琴亦跟着起身走出。

皇甫奇雄道:“五郎你留下!”

田五郎停下来。

皇甫奇雄目注云寄尘四人各自回房之后,才站起来往外走道:“你跟我来!”

田五郎跟出。

皇甫奇雄沉着脸步出山寨,走到一处林边,才停住脚步,又沉思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冷风暗算你的?”

田五郎道:“在下没有亲眼看见,不能武断。”

皇甫奇雄道:“我知道,他很喜欢小琴,因见小琴中意于你,因此要除去你这个眼中钉!”

田五郎道:“因此在下不想再留在山寨了。”

皇甫奇雄一怔道:“你要走?”

田五郎点头道:“是的,在下这次回来,是要向您告辞的。”

皇甫奇雄道:“小琴怎么办?”

田五郎道:“她么……”

皇甫奇雄道:“你不喜欢她?”

田五郎道:“不是。”

皇甫奇雄道:“那就带她走吧!”

田五郎道:“恐怕不行……”

皇甫奇雄诧异道:“为什么?”

田五郎道:“因为她绝不会答应嫁给一个身任公职的人。”

皇甫奇雄变色道:“你说什么?”

田五郎道:“那天,千手如来介绍在下认识了高台县衙的林捕头,他希望在下进入衙门担任捕快,做一些除暴安良的好事。”

皇甫奇雄勃然色变,沉声道:“你答应了?”

田五嚣:“是的。”

皇甫奇雄大怒,一把抓住他胸襟,嗔目咬牙道:“好小子,你什么事不可干,却偏要去充当捕快?你这不是存心与我为敌么!”

田五郎任他抓着没有反抗,神色冷静的道:“不,在下绝无与你为敌之意,在下充当捕快,最大的目的是要剪除地方上的恶势力,譬如一点红陈六娘那些人。”

皇甫奇雄怒气冲天的叫道:“但你当上捕快之后,就自然会与我为敌!”

田五郎道:“假如大当家肯把令爱嫁我,让我带她下山,那么我有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皇甫奇雄道:“说!”

田五郎道:“大当家只要率领他们四人离开此地,今后不要再在本省行劫,你我就不会发生抵触了。”

皇甫奇雄叱道:“这是什么”

田五郎道:“这是正正经经的话,您落草为寇,整天在刀头上打滚,总有一天会危害到女儿身上,所以你该把女儿嫁给一个规规矩矩的人,然后远离此地。”

皇甫奇雄道:“放屁,你若想娶我女儿为妻,就得留在此地!”

田五郎道:“我倒不在乎做强盗,但我不希望我儿子也是个强盗,我想令爱也一样不希望她的儿子是个强盗!”

皇甫奇雄呆了呆,一时为之语塞。

田五郎耸耸肩道:“在下早就料到大当家不肯让在下带令爱下山,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大当家立刻宣布将令爱许配给冷风,在下则立刻下山,如此便可一切无事。”

说到此处,抱拳又道:“大当家肯让在下下山否?”

皇甫奇雄沉容不语。

田五郎见他不作表示,乃转身走去。

皇甫奇雄道:“站住!”

田五郎住足,道:“大当家如欲杀死在下,就请动手,在下绝不还手!”

皇甫奇雄忽然长叹一声,道:“你去问问小琴看,假如她愿意跟你走,那么你们就下山去吧!”

田五郎转回身子,问道:“那么,大当家呢?”

皇甫奇雄沉声道:“为我未来的外孙的前途着想,我离开本县便了!”

田五郎大喜,长揖到地,说道:“感谢大当家的厚爱,在下现在就去问问令爱看,要是她答允随在下下山,再来向你老磕头!”

就毕,转身拔步飞奔入寨。

他怀着一颗兴奋的心,来到皇甫小琴的闺房外面,举手敲门。

“谁?”

‘我!”

皇甫小琴一听是田五郎,连忙打开房门,惊喜的低声问道:“刚才我爹跟你谈了些什么?”

田五郎笑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皇甫小琴芳心暗喜,却佯装不解的问道:“什么好消息啊?”

田五郎道:“你出来,咱们到外面去谈谈。”

皇甫小琴欣然首肯,随与他出房往寨后走来,两人由后门出了山寨,走入一片树林中,来到一处峰缘的一块平坦的岩石前,并肩坐了下来。

田五郎目瞩远方,缓缓说道:“令尊已答应将你许配给我了。”

皇甫小琴羞笑的垂下螓首。

田五郎道:“不过你别先离兴,令尊虽然答应了,只怕还有一人不答应。”

皇甫小琴道:“别管他!”

田五郎道:“我说的不是冷风。”

皇甫小琴一呆道:“不然,是谁?”

田五郎道:“你。”

皇甫小琴又是一呆,继而失笑道:“你说我不答应?”

接着,娇嗔的啐了一口。

田五郎正色道:“不错,你恐怕不会答应嫁给我,因为我是有条件的!”

皇甫小琴笑道:“什么条件?”

田五郎道:“第一,你若肯嫁给我,就得跟我下山——”

皇甫小琴脸色一变道:“跟你下山干么?”

田五郎道:“到平地上去建立我们的家,换句话说我不要当强盗。”

皇甫小琴摇首说:“不,我不想离开我爹!”

田五郎道:“令尊已经答应了。”

皇甫小琴断然道:“我不答应!”

田五郎缓缓道:“你打算让你的儿子将来也成为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

皇甫小琴征住了。

她呆呆的望了他好半天,才又启口道:“假如我答应你第一个条件,你还有第二个条件?”

田五郎点头道:“是的。”

皇甫小琴道:“是什么条件?”

田五郎道:“我已决定进入高台县衙充当捕快。”

皇甫小琴大为愤怒,骂道:“你这混蛋!”

她跳了起来,掩脸痛哭的奔回山寨而去。

田五郎没有动,静静的默坐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转回山寨。

回到山寨门口,乘上自己的坐骑,慢慢乘骑朝寨后的秘径行去。

“你要走了?”

皇甫奇雄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田五郎点点头。

皇甫奇雄叹道:“她还没把道理想通,当她把道理想通的时候,我会把她送去给你的。”

田五郎道:“在下还有个要求……”

皇甫奇雄道:“嗯?”

田五郎道:“从明天开始,请不要再在本县境内生事!”

语毕,驰骑而去。

富贵赌坊设在东河镇的一条大街上,每当华灯一上,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

这家赌坊设备豪华,地方宽大,各种赌博都有,因此进出于这家富贵赌坊的赌徒,也并非全是富贵人物,三教九流集于一炉。

自从“三眼神鹰皮朝坤”被杀之后,不少赌徒已知富贵赌坊会耍手脚骗人,但是前来赌博的人并无显著的减少,原因是赌博是一种很有趣的玩意,大多数的赌徒为的并非赢钱,而只为了要赌!

这天晚上,富贵赌坊仍像往日一样,在沸腾的人声中进行着各种赌博。

“下啊!”

“要开了!”

“开!”

“啊——又是六点!”

“六点,吃大赔小!”

“他妈的……”

忽然,人声渐渐静止,最后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的赌徒,都转头向门口望过去,面上现出非常惊讶之色。

因为,门口站着一个青年!

这个青年,在他们的想象中,是不可前再到富贵赌坊来的,而他竟然来了!

这个青年便是飞刀田五郎!

他不仅来了,而且身上穿的是一套捕役的服装,腰间悬着一把刀!这也是大家感到惊奇的原因之一,没有人料想到飞刀田五郎竟会摇身一变而成了公门的捕快!

他神色冷静的挺立在门口,像从海中冒出来的一座冰山!

一个伙计越看越害怕,忽然掉头跑入屋里去了。

不久,一个容貌妖艳,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扭着细腰姗姗走了出来。

这个女人,是皮朝坤的妻子,一点红陈六娘!

她在厅上停下脚步,脸含冷笑注视田五郎片刻,才启唇道:“传言果然不假,田五郎,你很聪明,果然混入衙门当起捕快来了!”

田五郎微笑不语。

一点红陈六娘眉梢一挑,格格冷笑道:“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一个杀人犯是不配当捕快的,我只要告你一状,你就得垮下来!”

田五郎道:“你去告吧!”

一点红陈六娘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敢去告状?”

田五郎道:“没有人说你不敢,县老爷甚至已在等着你的状子了!”

一点红陈六娘脸色微变,又冷笑道:“别以为你已巴结上了县大人就想欺负到我们富贵赌坊的头上来,告诉你,小小一个县大人我们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田五郎道:“我知道,县老爷也知道,你姐姐的丈夫是朝廷黄门官,就靠这关系,所以你敢开设赌坊骗人,对不对?”

一点红陈六娘道:“你知道就好!”

田五郎微笑道:“你可知道黄门官有多大?”

一点红陈六娘道:“不管多大,谁都得买他的帐!”

田五郎哈哈大笑道:“这话倒也不错,不过不论他有多大权势,总不会盖过当今的王丞相,而本县老爷是王丞相的门生,他已修了一函派人上京呈给王丞相,将本县目前为恶势力所控制的情形详述一番,我想王丞相看过那封信函之后,必会在天子面前参一本,你知道那会有什么结果么?”

一点红陈六娘冷冷一笑道:“你在吓唬人?”

田五郎道:“不相信的话,不妨等着瞧。”

一点红陈六娘道:“你今天到此,就是要告诉我这些么?”

田五郎由胸怀内抽出一封官函,向她扔了过去,道:“奉命到此下达官令,富贵赌坊自即日起停业候审!”

一点红陈六娘检起官函拆开展阅过后,面色大变,恨声说道:“田五郎,人是不能做得太绝的,须知人急杀人狗急跳墙,你——”

田五郎截口道:“谁做得太绝?”

一点红陈六娘似乎有些气馁了,道:“我看,咱们得好好谈一谈,你请到屋里来坐吧!”

说毕,转身欲入。

田五郎道:“谢了,我的任务已了,没什么好谈的了,再见!”

说罢,掉头走了出去。

大门外停着他骑来的一匹官马,他飞身上马,策骑便走,朝镇外驰去。

出了东河镇,行不多远,忽听身后道上响来一片疾速的马蹄声。

田五郎微微一笑道:“哼,图穷匕现了!”

马蹄如雷,转眼已到身后。

来的是两匹马,马上骑士是两个锦袍老人,一个红面的背插长剑,一个秃头的腰悬一把钢刀,乃是上次率众追杀田五郎的五老之二。

“田五郎你请停一停!”

田五郎勒停坐骑,端坐马上不动,问道:“有何赐教么?”

红面老人驰至他面前停住,含笑道:“我们老板娘要我们带几句话给你……”

田五郎道:“说。”

红面老人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老板娘愿意跟你和解,关于你杀死他丈夫一事,她情愿不再追究——”

田五郎冷冷道:“回去告诉她,,我和她之间没什么好和解的,她追不追究是她自己的事!”

红面老人干笑一声道:“我的话还没完呢。”

田五郎道:“还有何话说?”

红面老人道:“除了不追究杀夫之仇外,她还愿意每月给你一些油水。”

田五郎道:“谢了,我什么也不要!”

红面老人道:“她所说的一些,最少也有五百两银子,想想看,每月五百两,一年就有六千两哩!”

田五郎道:“你们回去吧!”

红面老人面容一沉,道:“田五郎,大家都是在江湖混饭吃的,你该见好就收,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田五郎一笑道:“我喜欢吃罚酒。”

“这还不简单!”

在他后面的秃头老人突然大笑一声,拔刀出鞘,呼的一声,朝他腰上砍去!

田五郎腾身飘起七尺,空中身形一转,大喝-声:“着!”

秃头老人登时由马鞍上跌下。

他的右臂膀已中了一把飞刀!

红面老人面色大变,厉吼道:“好小子,老夫今天不宰了你才怪!”

喝声中,剑已出鞘,一招“黑虎抱头”,双手合握剑柄,向上疾刺而出!

他出招奇快绝伦,一剑刺出之际,正是田五郎的身子尚在悬空之时。

但田五郎已料到他有此一着,故于一刀发出之后,悬空的身子藉力再一盘旋,但闻“呛!”然一响;他的单刀也已出鞘,正好迎上了对方的长剑!

刀剑碰击之下,红面老人稍占上风,仍然稳稳的坐在马鞍上,而田五郎则被震得飞出寻丈,飞堕落地。

红面老人乘势纵离马鞍,连人带剑猛扑过去,一招“拔步赶蟾”对准田五郎左臂直砍而下。

田五郎翻身滚开。

红面老人剑及履及,又一剑砍下。

田五郎再度翻身滚开。

红面老人不容他起身,第三剑紧接着刺出,但剑刚刺出之际,他自己却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大叫一声,拖剑倒纵数丈,跌坐于地。

原来,他的右大腿也中了一把飞刀!

田五郎的飞刀,打人如探囊取物,是从不失手的。

他慢慢站起,拍掉身上的土灰,笑了笑道:“你们还滚不滚?”

红面老人和秃头老人已为之丧胆,当下仓皇爬起,扳鞍上马,便待逃命。

田五郎道:“把刀还我再走!”

红面老人和秃头老人忍痛拔下飞刀,扔在地上,立即纵马便走,好像两只受惊的耗子,疾疾的向东河镇逃回去了。

富贵赌坊歇业半个月之后——

一天深夜,一点红陈六娘正在酣睡,忽被几下敲门声音惊醒,她坐了起来,开口问道:“什么人?”

“是我!”

一点红陈六娘听出是个陌生人的声音,连忙匆匆穿上衣裳,再由枕头下抽出一把长剑,然后又问道:“你是什么人?”

房外人轻声答道:“开门便知!”

一点红陈六娘上前推开门闩,迅速后退三步,横剑护胸,道:“进来!”

房门慢慢被推开,只见门口巍立着一个浑身黑色劲衣的青年!

一点红陈六娘吃惊道:“你是谁?”

黑衣青年道:“应征来的。”

一点红陈六娘道:“报上名来!”

黑衣青年不答,身子靠上门框,双手抱胸斜立,微微一笑道:“听说你要一个人,嗯?”

一点红陈六娘说道:“你先亮出万儿吧!”

黑衣青年缓缓道:“鬼手冷风。”

一点红陈六娘惊哦一声,脸上现出了一丝喜色道:“原来你就是鬼手冷风……”

鬼手冷风含笑道:“愿意请我入房坐坐么?”

一点红陈六娘点头道:“请进来!”

鬼手冷风移步入房,反手掩上房门,在一只鼓凳上坐下,笑道:“你年轻漂亮竟死了丈夫,真是令人同情。”

一点红陈六娘在床缘坐下,挺眉一笑道:“你是因同情而来的?”

鬼手冷风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一点红陈六娘道:“你怎知我要一个人?”

鬼手冷风道:“听来的。”

一点红陈六娘道:“你有把握?”

鬼手冷风拍拍腰上的飞鱼袋,道:‘我的刀发得比他快!”

一点红陈六娘道:“好,收拾了他后,给五千两银子。”

鬼手冷风道:“外加两个条件。”

一点红陈六娘道:“请说。”

鬼手冷风笑道:“第一,我希望今夜做你的入幕之宾!”

一点红陈六娘脸上发红,笑道:“真没想到你会提出这个要求……”

鬼手冷风道:“能够一亲芳泽,我会更有勇气去为你杀人。”

一点红陈六娘道:“第二条件呢?”

鬼手冷风道:“第一个条件,你答应了?”

一点红陈六娠道:“嗯。”

鬼手冷风道:“很好,如今咱们先来完成第一个条件,然后我再把第二个条件告诉你。”

说着,站起身子,开始动手解钮扣。

一点红陈六娘微微颦眉道:“别急,你先说明第二个条件再说,也许你的第二个条件我办不到呢。”

鬼手冷风一边脱衣一边说道:“我的第二个条件,你一定办得到,只要你派出几个人,协助我干一桩事而已。”

一点红陈六娘问道:“协助你干什么事?”

鬼手冷风这时已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他走过去拿下她手上的长剑,扔到床上,然后把她推倒床上,放下了挂在两边的床帐……

“等一下!”

“嗯?”

“你先发个誓!”

“嗯?”

“要是你欺骗我,不去干掉田五郎,我岂非白白让你玩了!”

“不会,我还要那五千两银子。”

“你还是发个誓吧。”

“好,我若欺骗你,便叫我死在自己的刀下。”

“很好。”

“其实为我自己,我也一样要田五郎的命!”

“为什么?”

“因为他横刀夺爱,把我所喜欢的一个姑娘抢去了。”

“哦,那位姑娘是谁?”

“皇甫小琴。”

“她是……”

“天狗皇甫奇雄的女儿。”

“田五郎怎么会抢走天狗皇甫奇雄的女儿?”

“他没有抢走她的人,而是抢走了她的心!”

“哦,她移情别恋?”

“嗯!”

“但,田五郎怎么有机会接近皇甫小琴?”

“说来一言难尽,等一会慢慢告诉你便了。”

“哎哟,你轻一点行不行!”

“宝贝,你很美!”

“较之皇甫小琴如何?”

“她有她迷人的地方,你有你迷人的地方……”

“你可以留在我这儿,我需要像你这样的一个男人。”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然后,床变成了一只船,开始摇动起来。

“好人!”

“嗯?”

“你是从天狗寨下来的?”

“是的。”

“几时回去?”

“等一会就走。”

“何时再来?”

“过一两天。”

“然后呢?”

“然后永远留在你这儿。”

“皇甫奇雄肯让你走?”

“过一两天就没有什么皇甫奇雄!”

“怎么说?”

“不但没有皇甫奇雄,而且也没有云寄尘,戈天平,申长洲他们三人了!”

“怎么说?”

“后天,有一队镖车将经过祈连山下,我们老大想要那批红货,派我下来打听,但我另有打算……”

“嗯?”

“听着,现在我要说出我的第二个条件了,我的第二个条件是……”

田五郎默默的坐在捕房的一张藤椅上,痴痴的注视着挂在墙上的一盏油灯。

那盏灯,刚才曾出现了皇甫小琴的倩影,他希望再出现一次。

忽然,他身后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五郎!”

田五郎掉头一看是林捕头,连忙站起道:“林捕头您还没回家去?

林捕头道:“是的,你坐吧。”

田五郎又坐下去。

林捕头也在另一张藤椅坐下,目注他半晌,忽然微微一笑道:“五郎!”

田五郎抬头道:“嗯!”

林捕头道:“最近,我发觉你闷闷不乐,有什么心事么?”

田五郎摇头道:“没有。”

林捕头道:“如你有什么困难,不妨说给我听,我能力所及,当为你解决。”

田五郎道:“没有什么。”

林捕头道:“你是否不喜欢目前的工作?”

田五郎道:“不。”

林捕头轻咳一声,道:“我想也不是,你进入衙门不过十多天,却已干得有声有色,不但宵小敛迹,而且迫使富贵赌坊屈服,我们县老爷很赏识你呢。”

田五郎微徽一笑。

林捕头又道:“你是否为那件事在发愁?”

田五郎道:“那一件?”

林捕头道:“关于传说一点红陈六娘将买凶刺杀你的消息。”

田五郎一笑道:“不,在下不会把它放在心上的。”

林捕头道:“但你最好小心一些,明枪易敌,暗箭难防呢!”

田五郎道:“在下自会小心提防的,不过在下不相信陈六娘还敢作怪。”

林捕头道:“你杀了她丈夫,迫使她的赌坊歇业,她对你必已恨入骨髓,你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田五郎道:“是。”

林捕头道:“我要回家去,这儿的事偏劳你了。”

田五郎站起拱手道:“林捕头请放心,在下不敢怠忽职守。”

林捕头一笑而去。

田五郎见他走了之后,便提了一盏灯笼,转入牢房巡视,把各牢房的犯人查视一遍后,才又回到捕房,又对着的油灯发痴起来。

他始终忘不了皇甫小琴,但是他并不怪她,他认为她的抉择是对的——她的父亲是强盗头儿,她怎能嫁给一个专门缉捕强盗的捕快呢?”

他只有感叹而已。

现在他只有两个希望,一个希望是鬼手冷风能够好好待她,第二个希望是天狗皇甫奇雄肯听从自己的劝告离开天狗寨,不要再在本县境内做案。

“砰砰碎!”

思潮正在起伏之际,忽闻门外响起一片紧急的敲门声!

他心头微震,立刻站起道:“谁?”

“田老弟请开门!”

田五郎一听是一位同班兄弟何捕快的声音,乃打开房门,问道:“什么事?”

陡地,他呆住了。

因为,他看到何捕快的身后站着一个人——天狗皇甫奇雄!

天狗皇甫奇雄满脸鲜血,额上有个不小的伤口,右臂上和左腿上也各有一处刀伤,整个人简直成了血人,此刻双手戴着一副手铐,身子摇摇欲堕,似因流血过多,已有不支之象!

他垂着头,没看田五郎一眼。

田五郎惊愕万分,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

何捕快笑道:“老弟,咱们抓到一条大鱼了!”

田五郎骇然道:“他是……”

何捕快眉飞色舞的笑道:“天狗皇甫奇雄!”

田五郎惊问道:“怎么抓到的?”

何捕快道:“他带四个兄弟在祁连山下出现,企图劫取途经该地的‘天马镖局’的一批红货,结果劫镖不成,反被天马镖局的一镖师打得蒋花流水,这家伙是该局陆姓镖师押来的,你暂时将他关起来吧!”

说罢,将天狗皇甫奇雄推入捕房。

天狗皇甫奇雄踉跄而入,扑倒地上。

田五郎努力镇定激动的心神,又问道:“那位陆镖师呢?”

何捕快道:“走了,我告诉他捕获天狗皇甫奇雄可得六千两赏银,他说等交了红货之后,再来领取。”

田五郎道:“除了这家伙之外,还有四个人呢?”

何捕快道:“据陆镖师说,混叟云寄尘,花花太岁戈天平,幽界居士申长洲三人已当场被他们干掉,只有那个鬼手冷风被走脱了。”

田五郎心惊道:“哦,天马镖局的镖师们这回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何捕快道:“可不是,我也觉得很意外。”他顿了顿,一指天狗皇甫奇雄道:“这家伙负伤甚重,不过仍可能作怪,你小心把他收禁起来吧。”

田五郎道:“好的。”

何捕快道:“今夜由你和谁轮值?”

田五郎道:“上半夜是小弟,下半夜是赵兄。”

何捕快道:“那么,叮嘱赵兄小心看守,我要回家吃饭了。”

田五郎道:“好的,何兄请便。”

何捕快又看了天狗皇甫奇雄一眼,才带着愉快的心神回家去了。

田五郎关上捕房的门,然后扶起皇甫奇雄走到后面的监狱,把他扶入一间空牢房,让他躺下,低声道:“大当家且歇一歇,待在下去取伤药为您敷伤。”

说罢,退出牢房,锁上了门。

他回到捕房,心乱如麻,寻思良久之后,才取了伤药转回监狱,进入牢房为天狗皇甫奇雄治疗伤口。

这间监狱不大,关的都是尚未判刑犯人,通常均由捕快负责看守,故田五郎进入牢房为皇甫奇雄治伤,并无任何阻碍。

皇甫奇雄一直默默无言,好像不认识田五郎似的。

田五郎替他包扎好了伤口之后,才开口问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皇甫奇雄叹了一口气,仍不说话。

田五郎道:“怎么回事?”

皇甫奇雄面上抽搐了一下,说道:“我也弄不明白,冷风事前已打听清楚,说护镖的镖师只有三个,谁知动手之下,却发现多出了三个镖师,他们化装作车夫模样……”

田五郎道:“云,戈,申三人真的死了?”

皇甫奇雄痛苦的点头道:“是的,我干了十多年的买卖,没想到今天会惨败至此!”

田五郎道:“常走黑路,总有一天会碰上鬼,大当家应该明白这道理。”

皇甫奇雄道:“我原打算干了这一回之后,即洗手不干,没想到……”

田五郎道:“那天大当家若肯听从在下的劝告,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皇甫奇雄抿抿嘴唇,道:“我觉得很奇怪,好像天马镖局事先获悉我要劫镖似的,否则不会有那样充分的准备!”

田五郎道:“您说有人泄漏消息?”

皇甫奇雄道:“可能是冷风行动不小心,被人瞧出来了。”

田五郎道:“他现在呢?”

皇甫奇雄道:“不知道。”

田五郎道:“会不会逃回山寨?”

皇甫奇雄道:“可能。”

田五郎问道:“令爱现在正在山寨里吧?”

皇甫奇雄道:“是的,自从你下山之后,她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整日痴痴呆呆的,唉!”

田五郎道:“我看,我得赶回山寨看看她……”

皇甫奇雄叹道:“只怕她不肯随你下山,而且除非你辞掉目前的工作,否则她绝不会嫁给你的!”

田五郎道:“我不一定要干这工作,我可以带她远离此地!”

皇甫奇雄默然不语。

田五郎道:“您还能走么?”

皇甫奇雄怔道:“你要放我逃走?”

田五郎点头道:“是的。”

皇甫奇雄道:“这怎成?”

田五郎道:“有何不可!”

皇甫奇雄道:“你身为捕快,私放犯人等于知法犯法,这会罪加一等的。”

田五郎道:“不要紧。”

他掉头望了望,低声又道:“现在捕房中,只有我一人在着守,等下我走了后,你可悄悄翻墙出去,先找个地力躲藏起来。”

皇甫奇雄道:“你最好仔细想想,这会毁了你的一生的!”

田五郎道:“我不在乎!”

他取出钥匙,替皇甫奇雄打开手铐,又指点他逃走的路线,即转身而去。

回到捕房,他解下佩刀,轻轻的放在桌上,心中忽然有些依依不舍起来。

他有些舍不得放弃这把佩刀,这把钢刀的本身虽然很平凡,但它却另有不平凡的意义,佩在身上会使人感到正义凛凛。

但现在,他不得不放弃它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再脱下一身公服,换上自己的衣服,随即开门走了出去……

皇甫小琴呆呆的坐在山寨门口。

她坐在这里已将近一整天了。

打从前天父亲率领云,戈、申,冷下山行劫之后,她就有一种不祥之感,感到这次的行劫可前会发生意外。

因为她想到田五郎,她知道田五郎现在已是高台县的一名捕快,而高台县距祁连山不过是几十里路而已!

所以她一直在忐忑不安,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一心希望父亲五人无恙归来。

终于,她听到马蹄声音了!

马蹄“得得”之声,从秘径上响了过来。

她高兴得跳了起来,飞身向秘径上奔去,大叫道:“爹!爹!”

奔到秘径口,她陡地刹住脚步,一脸惊愕之色。

因为,她只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鬼手冷风,一个是一点红陈六娘!

她不认识一点红陈六娘,故心中十分惊讶,呆望陈六娘片刻,才回望鬼手冷风问道:“我爹呢?”

鬼手冷风一跳下马,转身将陈六娘扶下,才答道:“你爹回不来了!”

皇甫小琴全身一震,颤声道:“怎么说?”

鬼手冷风道:“我们中了埋伏,云,戈,申三人力战而亡,令尊则受了重伤,被田五郎抓去了。”

皇甫小琴脸色遽变,骇然说道:“真的?”

鬼手冷风点了点头。

皇甫小琴身子一软,顿时暴倒地上。

鬼手冷风笑了笑,俯身将她抱起,向寨内走去。

一点红陈六娘随后跟着,笑问道:“她就是皇甫奇雄的女儿?”

鬼手冷风道:“嗯。”

一点红陈六娘笑道:“果然出落得像一朵鲜花一般,不过你如要我,就不能再要她了。”

鬼手冷风道:“为什么?”

一点红陈六娘道:“为什么?哼!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愿与另一个女人共事一夫的!”

鬼手冷风笑道:“但我还不是你的丈夫啊!”

一点红陈六娘道:“可是,你说要娶我!”

鬼手冷风道:“但我还没娶你。”

一点红陈六娘怒声道:“你这是什么话?”

鬼手冷风哈哈笑道:“别急,我不会要她的,只不过想趁此一偿多年来的心愿罢了。”

一点红陈六娘断然道:“不行!”

鬼手冷风道:“瞧你,咱们都还没正式成亲,你就管起我来了?”

陈六娘冷冷道:“把她放下来!”

鬼手冷风笑道:“若是我不愿意?”

一点红陈六娘道:“我立刻回去!”

鬼手冷风想抱皇甫小琴入房一逞兽欲,但看她动了真怒,倒也不敢乱来,当下嘻嘻一笑道:“不要紧张,我不过跟你开开玩笑罢了。”

他走入山寨的厅上,将皇甫小琴放下,找来一条绳子,将皇甫小琴捆绑起来。

一点红陈六娘这才放心,笑道:“你打算怎样处置她?”

鬼手冷风道:“你说呢?”

一点红陈六娘道:“杀了她吧!”

鬼手冷风道:“好,不过等他来了再动手,我要当着他面前杀死她。”

一点红陈六娘道:“你认为他一定会来?”

鬼手冷风道:“不错!”

一点红陈六娘笑道:“那他一定会跟你拼命。”

鬼手冷风冷笑道:“我不怕他,我的刀比他快!”

一点红陈六娘道:“但他比你准。”

鬼手冷风道:“我不会让他有出手的机会的,你等着瞧吧!”

一点红陈六娘坐入一张虎背椅,举手掠掠散乱的头发,笑笑道:“皇甫奇雄十多年来打家劫舍,大概存了不少金银财宝吧?”

鬼手冷风笑道:“不错,这天狗寨里的一切,从现在起都是我的了。”

一点杠陈六娘道:“这山上风景不坏,我很喜欢住在这儿……”

鬼手冷风道:“那你就住下来吧。”

一点红陈六娘道:“不过我有些舍不得丢掉富贵赌坊,咱们以后可以两者兼顾,一面继续开赌坊,每月抽出几天到此小住,如何?”

鬼手冷风道:“好。”

一点红陈六娘打了个疲倦的呵欠,道:“你猜他何时会来?”

鬼手冷风道:“可能天黑前会到。”

一点红陈六娘道:“赶了一两天的赂,我累死了,真想睡一觉……”

鬼手冷风道:“你去睡吧。”

一点红陈六娘道:“才不!”

鬼手冷风失笑道:“怎么啦?”

一点红陈六娘道:“你想趁我睡觉的时候干坏事,打谅我不知道?”

鬼手冷风哈哈大笑道:“他妈的,你这臭婆娘真多疑……”

皇甫小琴忽然苏醒过来了。

她发觉自己被绑着,登时又惊又怒,喝叱道:“冷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鬼手冷风轻佻的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哈哈笑道:“臭丫头,我老实告诉你吧,这次劫镖,是我把你爹他们出卖了,你别想再见到你爹啦!”

皇甫小琴震骇欲绝,厉声道:“你是禽兽!你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鬼手冷风耸耸肩道:“这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你不爱上田五郎那小子,如果你肯嫁给我,绝不会有这种事情。”

他扬了扬眉,又道:“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了,我将成为富贵赌坊和天狗寨的主人,哈哈哈……”

他纵声大笑,得意至极。

但是突然间,他不笑了,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凝神侧耳谛听了片刻,接着低声道:“听,好像是他来了!”

不错,寨外秘径那边,正有一片马蹄声急速响来!

一点红陈六娘跳起道:“不错,是他赶来了!”

鬼手冷风从飞鱼袋中抽出一把柳叶刀递给她,低声道:“快,你把这丫头押到寨外来,听我的命令行事!”

说毕,抖擞精神,举步走出。

一点红陈六娘抓起皇甫小琴,推着她跟随鬼手冷风走了出去。

两人刚把皇甫小琴押到寨外空地上,就见田五郎骑着一匹骏马由树林秘径冲了出来!

田五郎一见眼前的情势,立即勒住坐骑,翻身下马,冷然一笑道:“我料的不错,果然是出卖了大当家!”

鬼手冷风仰头朗笑一声道:“不错,我也料到你小子一定会来,早就在等着你”

田五郎沉声道:“大当家一向对你不薄,你竟出卖了他,你的良心何在?”

鬼手冷风嘿嘿笑道:“如果他对我不一错,怎么不肯把女儿嫁给我呢?”

田五郎一哼,转对被一点红陈六娘挟持着的皇甫小琴,问道:“小琴,你没事吧?”

皇甫小琴流泪道:“我爹怎么样?”

田五郎道:“令尊平安无事。”

皇甫小琴道:“那么,你别管我,快把这禽兽宰了!我要看着他,死在你的刀下!”

田五郎点点头,回望鬼手冷风,冷冷道:“姓冷的,看来今天咱们得好好分个高下了!”

鬼手冷风一笑道:“宝贝,你有没有把刀搁在那臭丫头的背心上?”

一点红陈六娘笑道:“有呀!”

她的确把柳叶刀抵在皇甫小琴的背心上,随时都可以一刀刺入她的背心!

鬼手冷风愉快的耸耸肩,笑道:“小子,你如不愿见她惨死,就赶快把飞鱼袋解下来!”

田五郎面色一沉,冷笑道:“哼,你不是自认比我发的快么?为什么不敢跟我较量较量?”

鬼手冷风道:“等一下我会给你机会,但现在你得把飞鱼袋解下来!”

田五郎不动。

鬼手冷风吃吃一笑道:“宝贝,我数到三时,你就动手……一……二”

田五郎不忍见小琴惨死,只好按捺住满腔怒火,动手解卸腰上的飞鱼袋。

皇甫小琴尖叫道:“不要管我!不要管我!快替我把他杀了!”

田五郎把飞鱼袋扔在地上。

那里面插着十八把飞刀,他只要一把就可收拾掉鬼手冷风的命,但现在他已没有一点机会了。

皇甫小琴伤心的痛哭起来,叫道:“你太傻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救我么?”

田五耶叹了口气,默然无言。他当然知道对鬼手冷风表示屈服并不能救得她活命,但他实不忍看着她先死。

鬼手冷风嘿嘿冷笑着,接口道:“她说对了,小子,你现在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了!”

田五郎双目射出锐利无比的锋芒,一宇一顿道:“你要杀她?”

鬼手冷风双手摸上腰间的飞鱼袋,怪声怪气的笑道:“不错,我要当着你面前杀死她。”

田五郎面上起了痉挛,眼睛注视着扔在地上的飞鱼袋,心里多希望它还在自己的腰上。

可是现在来不及了,鬼手冷风的柳叶刀是够快的,自己绝不可能有时间拾回那只飞鱼袋。

鬼手冷风也看出他有拾回飞鱼袋之意,不禁怪笑一声道:“小子,你若想考验我的速度,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田五郎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不放过她,你恨的是我呀!”

鬼手冷风道:“我要成全你们,让你们去九泉之下成亲!”

“你办得到么?”

蓦然,一片低沉有力的声音,在他身后数丈外的树林中响了起来!

鬼手冷风一听声音,面色大变,厉喝一声,迅即旋身屈膝,右手前扬,左手反挥,同时发出了两把柳叶刀!

一刀射向林中那人。

一刀射向田五郎。

快得有若两道闪电!

但是田五郎只一侧身一伸手,就接住了他射到的一把刀,紧接着右手微抖,将接住的柳叶刀回敬了过去。

“噗!”

正中他的背心!

鬼手冷风神色一呆,好像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转头瞪望着田五郎,面上充满震惊之色,足足的把田五郎看了盏茶工夫,才像一只突然泄了气的皮球,砰的扑倒下去。

打在他背心上的那把柳叶刀,射入极深,只剩下一截短短的刀柄!

一点红陈六娘一看鬼手冷风杀人不成反而被杀,顺时面如土色,慌忙拉着皇甫小琴后退不迭,显然已不知如何是好了。

田五郎寒着脸孔道:“陈六娘,你还不放人!”

一点红陈六娘颤悚道:“不,除非你发誓不杀我,让我回去!”

田五郎冷冷道:“我如想杀你,十个陈六娘也已死了,还会活到现在?”

陈六娘颤声道:“你不骗我?”

田五郎道:“骑上你的马,快给我浪吧!”

一点红陈六娘如逢大赦,连忙放开皇甫小琴,仓皇上马,疾如鼠窜而去。

田五郎拾起自己的飞鱼袋,跳到皇甫小琴身边,抽出一把飞刀,将她身上的绳子一一割断。

皇甫小琴束缚一去,立刻跳起向林中奔去,叫道:“快来看看我爹!”

田五郎跟着她奔入树林中,只见天狗皇甫奇雄倒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把柳叶刀,不由的心头一沉,趋前抱住他,急喊道:“大当家!大当家!”

皇甫小琴一看父亲中了刀,登时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

天狗皇甫奇雄还没断气,他徐徐睁开眼睛,看看女儿和田五郎,面上现出一丝微笑道:“不要哭,小琴,不要哭……”

皇甫小琴大哭道:“爹!我不要您死!我不要您死!”

天狗皇甫奇雄叹了口气,缓缓道:“人总是免不了一死的,何况为父作恶多端,早就该死了。”

他视线转移到田五郎的脸上,含笑问道:“那小子死了么?”

田五郎点头道:“是的。”

天狗皇甫奇雄道:“很好,这下干净了,干净了……”

他慢慢移动右手,从身边拿起一把钢刀,递给田五郎,道:“五郎,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这钢刀佩起来,你拿着吧!”

田五郎明白他的心意,肃容接过,道:“好的,我会回去的。”

天狗皇甫奇雄眼皮渐渐下垂,但仍面含微笑说道:“当然是带着小琴一起回去,嗯?”

田五郎点头道:“是的,岳父!”

天狗皇甫奇雄没有再开口。

他脸上仍然含着快慰的笑容,就好像自觉已在最后的一刻做了一件好事,可以放心的长眠了。

(全文完,蠹觉、凌妙颜提供图档,凌妙颜OCR,锋竹芹叶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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