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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天伦泪

第二天——

五月十六日,凌云飞陪席锦枫在客栈里下了一天的棋,由于心神不宁,下十盘输八盘,而且这天晚上,他失眠了。

兴奋和紧张,使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频频起床推窗看天色,恨不得赶快天亮。

当第一声鸡啼由远处传入他耳中时,他立刻跳了起来,取衣穿上,打算要走了。

席锦枫撑起身子,揉着惺忪睡眼道:“何必这么急,天还没亮呢!”

凌云飞一面穿衣一面说道:“差不多了,我应该先去那里等候,不能让父母等我!”

席锦枫道:“别忘了洗把脸,把脸上的紧张洗掉!”

凌云飞一怔?继而展颜笑道:“你说得对,有生以来,我从未像现在这么紧张,我是太紧张了!”

席锦枫一笑道:“你现在不紧张了么?”

凌云飞点头笑道:“是的,不紧张了!”

他又走到镜台前,把散乱的头发梳好,对镜顾盼一番,然后走近席锦枫转动身子笑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毛病?”

席锦枫笑道:“只有一点,你忘了佩剑!”

凌云飞抬目望向挂在床上的宝剑,迟疑道:“我应该携带上宝剑么?”

席锦枫道:“不错,我想你爹娘一定很喜欢看到他们的儿子是个少年英雄!”

凌云飞一想有理,于是取剑佩上,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有个疑问,抬头注望席锦枫道:“席锦,我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是不?”

席锦枫点头笑道:“旋风侠凌云飞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凌云飞皱眉道:“那么,我成名迄今已有两三年,为何我爹娘都不来找我?”

席锦枫微笑道:“你凌云飞这个姓名,是你爷爷替你取的吧?”

凌云飞释然一哦,笑道:“正是,我竟未想到这一点,姓名既是我爷爷取的,我爹娘当然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就是旋风侠凌云飞!”

他愉快的耸耸肩,俯身在席锦枫的雪颊上亲了一下,轻声道:“我走了,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

席锦枫推开他嗔笑道:“去吧,我还不是你什么人,你就管起我来了!”

凌云飞嘻嘻一笑,遂开门走出,离开客栈,往城隍庙走去。

拂晓时分,街上弥漫着白蒙蒙的浓雾,凌云飞迎着浓雾疾行,一边走一边暗忖道:“二十年前的今天,大概也像今天一样弥漫着浓雾吧?那时我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为了某种原故,爹娘不得不把我遗弃……现在,我已长大成人了,爹!娘!不管你们有什么大的困难,我都会替你们解决的!”

思忖间,不觉已来到城隍庙前。

这时的城隍庙前,仍只有白蒙蒙的雾,视力可及的三四丈内,不见一个人迹!

凌云飞在庙前站住,不住摆头张望,因久久不见一个人影出现,不由又忖道:“大约时间未到,我再等一等吧。”

他又仔立着等了一会,仍未见一个人走过来,不禁焦急起来,移步来回踱着,一面踱步一面搓手忖道:“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还不来?莫非——不!不!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的!也许爹娘也要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开封,走远路,总是无法控制时间的,是以我必须等下去,一直等下去,那怕是一天、两天、三天……”

蓦地,他身后响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凌云飞心头一震,猛然转头望去,一看却是一个挑着一担豆浆的老人,不觉失望而又懊恼的“嘿!”了一声。

那卖豆浆的老人挑着担子走到庙堵右侧歇下,向凌云飞点头招呼道:“小哥儿,喝杯豆浆么?”

凌云飞摇头道;“不,你走开吧!”

那卖豆浆的老人神色一愕道:“你说什么?”

凌云飞焦躁地道:“我叫你走开!”

那卖豆浆的老人“哈!”的一笑道:“这不是叫化子赶庙祝喧宾夺主么!老汉每天早上来这里卖豆浆,已经卖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有人敢叫我走开!”

凌云飞听得心头一动,走到他担子前笑问道:“你说几十年,到底是几年?”

卖豆浆的老人手捻胡须傲然道:“老汉四十一岁开始在此卖豆浆,现在老汉已六十四岁,你看老汉卖了几年?”

凌云飞轻“噢”了一声道:“那是二十三年呀!”

卖豆浆的老人点头道:“不错,而你小哥儿却要老汉走开,这是不是笑话?”

凌云飞赔笑道:“抱歉,小可在此等人等得心焦,一时出言不逊,老丈请原谅!”

卖豆浆的老人倒也风趣,一笑道:“来一碗豆浆,老汉便原谅你!”

凌云飞那有心情喝豆浆,他转头四望一眼,见仍无人走过来,乃又回对老人笑道:“豆浆等一会再吃,现在小可先问你老一事,你老每天这么早就来到这里么?”

卖豆浆的老人道:“不错,风雨无阻!”

凌云飞道:“那么,在这二十三年当中,一定有不少个早晨,在你面前发生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是不是?”

卖豆浆的老人笑道:“是啊,老汉看过不少与人私奔的女人由此经过,也看过满身带血的人由此跑过,还有许许多多的喜怒哀乐在此发生,说也说不完!”

凌云飞紧接着问道:“可曾看见过有人把婴儿遗弃在这里么?”

卖豆浆的老人点头道:“有的,去年有一次,还有一次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凌云飞道:“有没有二十年?”

卖豆浆的老人眨眼想了想,突地豁然笑道:“对了,正是二十年前,那一年老汉才四十四岁,有一天清晨,大约就是这个时候,老汉挑着豆浆来到这城隍庙前,忽然听到——咳,小哥儿,你先喝一碗豆浆再听老汉慢慢道来吧!”

凌云飞立刻掏出一块碎银塞入他手里,催促道:“快说下去!”

卖豆浆的老人头然已明白凌云飞要打听二十年前那件事,故老实不客气的收下银子,笑笑道:“小哥儿真不想喝一碗么?”

凌云飞急声道:“不喝!不喝!你快说吧!”

卖豆浆的老人清了清喉咙,缓缓道:“那天清晨,老汉挑豆浆来到这里,忽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老汉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有个婴儿被人丢弃在那里——就是那里,你身后五步左右之处!”

凌云飞回头向那块地方看了一眼,又回对老人问道:“之后呢?”

卖豆浆的老人道:“老汉一看就知那是有人故意遗弃的,大概是哪家的姑娘做了末出嫁的妈妈,或者是哪家窑子的窑姐儿——”

凌云飞面容一沉,打岔道:“别胡说八道,你只把后来发生的事说出来就够了!”

卖豆浆的老人见凌云飞发怒,连忙收起笑谑之态,说道:“老汉一见之下,赶忙歇下担子,走去一看,嘿!那婴儿皮肤红红的,敢情尚未满月哩!”

凌云飞怕他是胡乱捏造的,因问道:“那婴儿是男是女?”

卖豆浆的老人道:“好像是男的,不过,老汉不敢肯定,因为当老汉俯身把婴儿抱起来时,立刻被一个人接了过去!”

“谁!”

“一个老人,那老人衣着很怪,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大袍,他身边还带着一群小孩子,看他的样子,说他是叫化头子又不像,说他是人家的老仆也不像,总之老汉看不出他的身份,他由老汉手里接过那婴儿,由婴儿身上拿起一块黄绸,大概是那黄绸上有:……有……有……”

老人说到这里,好像看见了什么,忽然两眼大睁,充满惊奇的瞪望着凌云飞身后!

凌云飞一看老人的神色,便知身后来了人,而且知道来的必是个很“奇特”的人,因之浑身猛烈一震,倏地转身举目望去。

一点都不错,在他对面四五丈开外,一个身材修长的人影,正由浓雾中走了出来。

那是个女人!

一个气质高贵的神秘女人!

她身穿一套陈旧的黄绸劲衣,左下衣角缺了一大块,但这绝不影响她高贵的气质,只是她脸上蒙着一方黑巾,使人无法看见她的容貌而觉得她太神秘而已!

凌云飞一见她身上的黄绸劲衣缺了一角,登时浑身血液澎湃,一颗心剧烈的狂跳起来。

他知道来的这女人是母亲不错,因此他直想冲过去抱住她,一泄多年来的渴望,可是他又觉得母亲的眼神太冷峻,冷峻得使人不敢亲近,是以一时之间,他只是惊喜的,激动的瞪望着她,双脚却呆立不动。

那女人态度异常冷静,慢慢走到凌云飞面前,凝目默注凌云飞半晌,然后吐出毫无感情的声调道:“你来此等人?”

凌云飞惊疑的点了点头,涌到喉咙的“是的,我来此会晤父母”一语,不觉被她冷淡的语气压了下去。

那女人见凌云飞点头,仍不改冷峻之态,伸出右手道:“有没有信物?”

凌云飞又点头,急忙掏出那块写着“有缘,二十年后来相见”的黄绸,双捧着递了过去。

那女人接过信物,展开看了看,又在自己左下衣角对了对,检视无讹,这才向凌云飞一点螓首道:“好,你跟我来!”

语毕,转身便走,步履看似从容缓慢,其实快速异常!

凌云飞依顺的举步跟去,他的心仍在剧烈跳动着,只不过刚开始的那股狂喜已减到最低程度,代之而起的是太多的惊疑和怅惘,就像眼前的浓雾一样,他有着如入五里雾中之感?

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么?

一定不错,因为她的黄绸劲衣上缺了一角,而自己持有的信物,正是她割下的一角!

但是,她的态度为什么那样冷淡?

一个作为母亲的人,二十年前抛弃了儿子,二十年后见到了儿子,她的态度应该这样冷淡么?

四周气氛的浓雾,使她几疑身在噩梦中!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她走出城的,直到耳边响起“好了,就在这里吧!”一语的时候,他才霍然发觉已在一片密林中!

他抬目瞪望着她,颤声道:“您……您是我的母亲么?”

那女人点了点头,也不知有了什么感触,忽然垂下头去。

凌云飞走上两步。在她跟前跪下,双手抱着她的脚,抬头流泪问道:“娘,您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那女人摇摇头,蹲下将她搂入怀中,紧紧的搂着,默默的搂着!

犹如云开见日,凌云飞的所有疑惑在顷刻间完全消失了!

不是,那是自己太多虑了,在城中那样的地方,怎是母子俩发泄感情的场所!

低低的,母子俩激动的饮泣着……

良久良久之后,凌云飞抬头问道:“娘,我爹呢?”

见到了母亲而见不到父亲,他心中仍有许多疑虑,因此第一句这样发问,自在情理之中,可是那女人听了后,却突地把他推开,嘴里发出深沉的苦笑道:“孩子,你问得太远了,你应该先问娘的脸上为什么要蒙着一块黑巾!”

凌云飞呆了呆,道:“是的,娘,您可以把它除下来了!”

那女人摇头道:“不,等我把一切说清楚后,再除下来不迟!”

凌云飞又是一呆道:“这是为什么?”

那女人道:“说来一言难尽,不过,为娘知道你急于想明白自己的身世,所以,为娘可以先简要的把一切告诉你……”

停顿片刻,凝注凌云飞缓缓道:“孩子,你爹已经死了!”

凌云飞早已想到过可能有这种不幸,故听了并不感意外,只悲伤的问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那女人道:“被人逼死的!”

凌云飞又问道:“仇家是谁?”

那女人道:“我!”

凌云飞骇然一震,养目大睁,惊愕失声道:“娘说什么?”

那女人声调平静地道:“我说你爹是为娘使计逼死的!”

凌云飞面如土色,瞪目张口,震骇欲绝的呆望着母亲,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的,他本来只知道自己的被遗弃一定包藏着许多悲欢离合,可是却万万想不到竟有这种惊人的内情——母亲杀了父亲,而且是使计逼死的!

这,是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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