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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帝庙前援三美

襄阳为汉代所置,位于汉水的南岸,它与樊城隔水相对,是白河流城及汉水上游货物的总出口之处,且雄关巍峙,当陕豫鄂三省的要冲,自古以来,即为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春暖花开,荆襄道上,游人如鲥。谢芙一行赶到襄阳,正是每年一度的庙会之期。

此地名胜古迹颇多,但以三国时代为最,关帝庙,就是其中之一,每年三月初一,是关帝圣诞的庙会,各地的信男善女,先赶到关帝庙进香,然后经襄阳,越武当,到金顶祖师庙去礼拜三清,但今年的庙会,有一个异于往年的特色,是香客比游人多,武林人物比普通人多。

谢芙等由当地丐帮分舵主邹昌,带到一间“洪发当铺”之内,这间当铺,是丐帮襄樊分舵的财产,一群沿门托钵的花子,竟有这么一间规模不小的当铺,也可以说是江湖之中的一大奇闻。

略事歇息,谢芙即请邹昌将有关那二辆凶车之事,当面陈述,据邹昌说,二车是上月初在距离襄阳以西约莫五里之处巧遇,经过一场生死恶斗,双方都斗得筋疲力竭,二辆凶车也被震得支离破碎,散落在汉水之旁,目击的丐帮弟子,曾亲眼看到一辆凶车之内,滚出四个镖师模样的大汉,内中一人是三绝手佟华,另一辆车篷被毁,车内四名女郎,都血染罗衫,伤势似乎很重……。

谢芙急道:“后来呢?”

邹昌道:“后来那个持短鞭的青衫人,草帽掀落,长发披散,才知道她是一个姑娘家,但她终于带着那辆凶车,汉水向西面山区退去……”

谢芙黯然道:“舍妹遭到严重困难,驰援似乎刻不容缓,邹舵主能否派一个熟悉山区形势之人,带咱们前去找她们?”

邹凸道:“大巴山区形势,小的极为熟悉,不过局主仍以暂留囊阳为宜。”

谢芙讶然道:“邹舵主是说她们可能又回到襄阳?”

邹昌道:“另一辆凶车后来增派人手,追入山区,结果虽无所悉,但襄阳会武之事,只怕与令妹大有关连。”

司马骥道:“无怪黑白两道的武林朋友,全向此地集中的了,邹舵主知道那会武的内容么?”

邹昌道:“据说是以黄金千两,及色艺双绝的美女作彩头,要是能胜得主持人,就可黄金美女,并取兼收。”

司马骥道:“谁是那主持之人?”

邹昌道:“此人的行动十分神秘,小的虽曾查问,却无法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谢芙道:“会期还有多久?”

邹昌道:“明日午间,在关帝庙前举行。”

谢芙道:“既然就是明天,那咱们不妨稍作勾留。”

翌日,春光明媚,万里一碧,关帝庙前,已然人山人海,庙前左侧空地上,搭着一座高台,台前贴着一对副联是“贮黄金千两,与君为寿。聚天下美女,盖兴乎来。”柱旁是将军府准许会武的文告,及登台比试的规则,值得注意的,是规则之后,有一段介绍美女的文字,不仅誉为人间绝色,举世无双,且有她们的年貌,与精忠镖局的女镖师解倩,裘五姑,及小翠颇相类似。

七情六欲,人所难免,台上还空荡荡的,围观者已拥挤不堪。

午时刚到,谢芙已率领卢伯琪,司马骥,京娘,邹昌,及丐帮九大护坛,由人潮中挤了进去,她此时头戴方巾,儒衫朱履,手中握着一条黑黝黝的马鞭,十足一副公子哥儿的派头,京娘则罗衫翠袖,珠翠满头,像依人小鸟一般,紧紧偎在她的身侧,她虽然是一个男装打扮,仍然光芒四射,照耀全场,几乎将投向台上的目光,一齐吸了过来。

片刻之后,由台后传出一名凹眼掀鼻,形貌丑恶的大汉,谢芙微一注目,不由芳心一震,她扭头对卢伯琪道:“在长沙委托精忠镖局押镖的南宫见,及另一暴客凶车的青衫人,可能都是此人的改扮,要是当真是他,这襄阳会武,必是专为咱们而设了!”

卢伯琪道:“那么此人就是金虏铁勒了?”

谢芙微颔螓首道:“八成错不了。”一顿又道:“邹舵主——”

邹昌道:“小的在。”

“邹舵主立即派人在现场中寻找舍妹,如果找到了她,请将她引来与咱们会合。”她知道在这万头攒动之中找人,无异于海底捞针,但她猜想谢蓉只要未遭毒手,必会冒险前来,乃将谢蓉的长像,及可能改扮青衫人的模样,告诉了邹昌。

此时台上的丑恶大汉,已经在宣布比试的规则,他将三名美女编为一至三号,一号附黄金千两,二号附黄金八百,三号附黄金五百,比试是由第三号开始,主持比试了人,各号也不相同,但比武过招,死伤难免,如有伤亡,主持人不负任何责任。

丑恶大汉宣布规则之后,换上一个铁塔般的巨人,他将两只毛茸茸的手臂向腰间一叉,双眼瞧着天空,发着野普般的狞笑。道:“兄弟鲁鲁鸡,那一位上来赐教?”

这个巨无霸似的野人,颇具震骇之力,台下经过一阵骚动,又静静地平息了下来,半个时辰之内,竟没有一个登台挑战之人。

鲁鲁鸡目光四转,得意非凡的豪笑道:“各位很有一点自作聪明,不错,不错,那妞儿,嘿嘿,还有五百黄金,自然是大爷的了,哼,谁要敢来大爷嘴上拔毛,大爷就扭断他娘的脖子,嘿嘿……”

此人口气粗鲁,语无伦次,那野兽般的嗥叫,确有令人退避三舍的威力,不过,他太狂了一点,骚动之声,在台下掀起了高潮。

“好狂的龟儿子,老子就偏偏要抽你娘的后腿!”听口吻,必然又是一个浑人,果然,在波分浪裂之中,挤出一个粗壮狞恶的大汉,足尖一弹,便向台上跃去。

谢芙见上台之人,正是精忠镖局的三级镖师马腾,他原是随着方三震的,何以竟独自跑到了襄阳?立即嘱咐丐帮派人钉着他,并请司马骥准备替他,打个接应。

马腾的身材不矮,但比起鲁鲁鸡来,却还差了半个头,这两人都有点傻劲,习的也全是外门武功,这一交上手,只见拳劲四溢,虎虎生风,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刹时间,已力拚三十余拳。

鲁鲁鸡可能习得一身横练的功夫,他虽然挨了不少开碑裂石般的掌力,连眉头也没有皱上一下。

三十招以后,马腾已然相形见拙的落了下风,拳风虽然威猛,出招却缓慢了下来。

“去你娘的,浑小子,再来大爷就撕了你!”砰的一声巨震,马腾终于被鲁鲁鸡一掌震下台来,所幸司马骥早有准备,身形一晃,接着他摔下的身躯,双臂轻轻一送,将他交给一名护坛,跟着一个疾旋,像飘絮般的飞落木台之上。

“在下司马骥,请鲁大侠赐教。”

“哼,小子年青青的,竟是一个贪财好色之徒!看招。”鲁鲁鸡先声夺人,不待司马骥足跟立稳,一记奔锤,迎胸直捣。

“嗳,咱们话还没有说完,你怎能见面就打!”一是身,司马骥已到了鲁鲁鸡的身后,食中二指一骈,猛点鲁鲁鸡的心俞大穴。

鲁鲁鸡估不到司马骥的身法,竟是这般灵活,略一迟疑,心俞穴已被点个正着,但司马骥那足可洞金烁石的指力,像击在软绵绵的棉絮之上,指力虽强,却难有着力之处,他大吃一惊,足跟一踩,猛的后跃五步。

鲁鲁鸡转过身来,大吼一声道:“小子,原来你还会偷鸡摸狗,来,咱们再试试。”语音甫落,以飞钹撞钟之势,直袭司马骥的胸腹。

对付这等浑人,司马骥自然不肯硬拚,他错步旋身,再度转到他的身后,双指一骈,又截在鲁鲁鸡的肝愈穴上。石投大海,这一指仍然师出无功,鲁鲁鸡返身一拳,拳风如铁锤撼山,几乎将司马骥迫下台去。

司马骥心头暗懔,他知道这个野人混身刀枪难入,纵然点中他的穴道,与抓痒可能没有什么两样,因此,他不得不改变战法,骈指如戟,猛点鲁鲁鸡的双目。

司马骥身法灵活,出手玄奥,这一避实就虚,立即占得上风,如果他真要挖掉鲁鲁鸡双目,这野人决难幸免,不过他的目的在赢得一个女郎,因而手下留情,让鲁鲁鸡占了不少便宜,此时他一掌横切,劈向鲁鲁鸡的胸口,当对方挺臂架格之时,突地一吞一吐,双指像钢钩一般,忽地点了出去。

鲁鲁鸡最怕的是这一招,致命之伤,他焉能不避!因而仰头避招,回臂还抱,要以他一双铁臂,给司马骥拦腰一击,竟离台平飞而出,吧嗒一声,摔在台前的广场之上,原来他顾到面前,忘了后面,司马骥一记谭腿,鲁鲁鸡还能不滚下台去!

适才宣布比试规则的丑恶大汉,又笑吟吟的走到前台,他向司马骥双拳一抱道:“司马大侠功力精湛,兄弟……嘿嘿,十分佩服……”

司马骥淡淡道:“在下一时侥幸,那也算不了什么。”他语音一顿,接道:“阁下以黄金美女,分享武林同道,慷慨豪迈,开武林的创举,阁下的大名,应该公诸于世才对。”

丑恶大汉哈哈一阵大笑,道:“兄弟素慕孟尝君的为人,邯郸学步,未免贻笑大方,贱名么,不说也罢。”

司马骥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勉强,那就请阁下赐给彩头,咱们再图良晤。”

丑恶大汉道声好,双掌一击,即有两名大汉,抬着一箱黄金,一名满脸皱纹的黄发老婆婆,扶着一位身着彩衣的妙龄女郎,姗姗迈到前台之上。

司马骥向彩衣女郎一瞥,果然姿容绝世,美胜嫦娥,但她那满布严霜的俏脸之上,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疲乏之色,他心知彩衣女郎必被点了穴道,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便询问究竟,只好向丑恶大汉长长一揖道:“谢谢阁下的厚赐,告辞了。”一手托着黄金,一手抓着彩衣女郎的玉腕,纵身一跃,向人丛中钻了进去。

此时台上第二号主持人出场,是一名须发猬立,眇去一目的老者,狞恶之态,比适才那丑恶大汉毫无逊色,他独目圆睁,射出一股冷电寒芒似的眼神,向场上四周一扫,说道:“老夫柏立突,请赐教。”

人影一闪,台上已卓立一名身着怪装,背负长剑的中年壮汉,他向柏立突一拱手道:“在下洪涛,见猎心喜,想向阁下讨点彩头。”

全场骚动了,台下响起一片嗡嗡之声,他们不是为了洪涛出语惊人,而是因为这位名震江湖的黄河霸主,竟会动起这等微不足道的念头来了。

黄河霸主洪涛,有宋代石崇之称,千两黄金实在不屑一顾,而且他练的是童子功,一生不近女色,那么除了当真是见猎心喜,确实难以别作解释。

不过人们的骚动,一瞬即平,因为木台之上,双方已经活开了步眼。

柏立突身如猿猱,虽然行动如风,都听不到半点声息,洪涛独霸黄河两岸,名震大江南北,功力之高,绝非一般武林高手可以望其项背,他双脚钉地,兀立如山,对柏立突那闪电般的飞跃游走,连眼皮没有霎动一下。

忽地,一声巨震,人影乍合倏分,这一招交换,竟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于是,柏立突再度游走,洪涛也依然保持他静如山岳的态势,半晌之后,才又换上一招,这两人的打法,似乎显得十分沉闷,但一招互换之际,却尽是惊俗骇世之学,因而人们依然在紧张中凝视着。

日落鸟啼,襄阳城已是万家灯火,木台上对搏的两人,仍然旗鼓相当,无法分出胜负,在丑恶大汉的劝导下,他们暂息战火,期诸次日。

在人们散去之前,谢芙等已回到洪发当铺,首先是邹昌的失意报告,他未能找到谢蓉的踪迹,跟着是司马骥带回来的彩衣女郎小翠,她啜泣着向谢芙叙述嵩岳失散后的经过。

嵩岳一战,她们幸脱重围,但小莺重伤不治,谢芙负伤失亡,谢芙虽能找到解倩,裘五姑及小翠,心情的悲痛,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她为了寻觅谢芙,不得已而故技重施,以神鞭铁甲的装扮,踏遍东南各省。

最后在襄樊附近,她们被另一凶车所追蹑,一场恶斗,两败俱伤,而且她们四人,都是创伤被体,但,以裘五姑的伤势较为严重,为了替裘五姑疗伤,谢蓉动了赴武当找张三丰道长的念头,那知又为敌骑跟踪追到,所谓败兵之将,不堪言勇,谢蓉负伤逃脱,她与解裘二人却遭到了擒获,唉……

小翠哀哀一叹道:“能够见到大小姐,真有如同隔世之感,但二小姐的安危,却不能不担上一份深忧。”

谢芙道:“我已托丐帮找二小姐,不久必可获得确息,至于那辆凶车,以及掳劫你们的贼人,你知道他是谁么?”

小翠道:“据小婢观察,这批贼人似乎不是本国之人,乔装暴客凶车的青衫人,好像是那南宫见所改扮……”

“不错,他是南宫见,也是金虏军师哈迷蚩之子,名叫铁勒,打从咱们招聘镖师之时起,内贼外奸,已经替咱们布下了一个可怕的陷井,虎狼为道,荆棘载途,咱们的失败,自然难以避免了!”

“那……那么他们掳劫咱们,又轻易的叫别人带走……”

“他是以你们为饵,目的在引诱我及蓉妹妹现身,咱们的一切,只怕已在他们监视之中了!”

小翠娇躯一颤道:“那……咱们……”

谢芙面色一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事如不成,有死而已。”

卢伯琪道:“环境虽然险恶,还不致完全绝望,只是咱们在目前的处境,又落在敌方的后手,如何争取这一回合的胜利,是目前当务之急。”

谢芙道:“愚姊方寸已乱,如何争取当前的胜利,请师弟多费一点心神。”

卢伯琪道:“师姊放心,小弟自当竭尽所能,不过咱们目前只怕已遭遇到两点不易解决困难。”

谢芙一怔道:“什么困难?”

卢伯琪道:“诚如师姊所说,咱们的行动,并未能瞒过敌方的耳目,这洪发当铺,实际已在包围之中……”

谢芙微微一愕,目注司马骥,一脸询问之色。

司马骥点点头道:“咱们进入分舵不及两个时辰,敌方已完成了包围的态势。”

谢芙柳眉一挑,吹弹得破的粉颊之上,蒙上一层凄厉之色,樱唇轻轻地颤动着,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洒了下来。

一个绮年玉貌的女孩子,应该是天真的,幸福的,但谢芙却家破人亡,饱经忧患,在内忧外患的夹缝中,过着四海飘零,时时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痛苦生涯,这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司马骥道:“隔壁是本朝宜城侯的故第,与本宅有暗门可通,由该处乔装后出入,必可瞒过敌方的耳目。”

卢伯琪道:“该宅没有主人?”

司马紫道:“有的,主人上官良,与家师为道义之交,小弟曾由后门前往拜候,已获得上官师叔允诺,愿意仗义相助。”

谢芙柳眉一舒,问道:“那么,师弟还有什么问题?”

卢伯琪转向小翠道:“翠姑娘……”

“小婢在,公子有什么吩咐?”

“姑娘的武功……”

“小婢……”

“问题既已发生,隐瞒徒增困扰,说吧,翠姑娘。”

小翠幽幽一叹道:“小婢及解裘二位镖师,都被铁勒强迫服食一种慢性毒药,服食之后,立即失去武功,时日稍久,即终日昏迷,陷于无意识状态,成都分局佟局主及镖师三人,便已变为生不如死的废物一般。”

这当真是江湖异闻,人间惨剧,要不是听小翠当面道来,任谁也难以相信。

谢芙愤然道:“虏贼竟敢做出这等惨无人道之事,明日武会,定然饶他不得。”

卢伯琪道:“师姊不要激动,武会之际,固可出手伤人,如果太过明显,将难为观众及官府所接受,咱们仍应不动声色,将解裘二位救出贼人之手,再寻求解毒的药品,才不致造成混乱的局面。”

于是,谢芙请司马骥派丐帮襄樊分舵主邹昌亲赴武当,向张三丰道长求药,另派得力丐帮弟子,务求短期内查出铁勒落脚的所在,然后,他们再度参加了次日的武会。

天色阴沉沉的,还在飘着沾衣欲湿的细雨,但关帝庙前的人潮,却比昨天还要多上二成。

最先上台的还是洪涛,因为他应该继续昨天未竟的战局,此时双方用的是兵刃,洪涛的剑,对付柏立突的八楞锤,这位名震江湖的黄河霸主,剑上的造诣极高,剑光进退开合,像一条矢矫的匹练,但柏立突钢锤飞舞,势若雷鸣,招式之诡异辛辣,在中原武林亦属罕见,因此,百招后洪涛的剑式,已然递招不出,使尽全身功力,也不过仅堪自保。恶斗还在持续着,但胜负之数,似乎已成定局,刀枪是无情的,广场上的观众,不由为这位享盛名的黄河霸主,感到无限惋惜。

“当”的一声巨响,洪涛终于襄樊饮恨,他失手了,掌中的长剑,也掠空飞了出去。

他呆着了,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对那挟着万钧压力,直奔前胸的八楞锤,晃如未见一般。

武会不是仇杀,对一个失去兵刃,不加抵抗的对手,是不应该再下煞手,赶尽杀绝的,然而柏立突却不理会这些,在一锤磕飞洪涛的长剑之后,并不以为满足,挫腕一带,运劲再吐,锋刃极利的八楞锤,径奔洪涛的前心。

广场上的观众,对柏立突发出了叱喝,但锤势若电,除了洪涛自行闪避,谁也无力挽救这悲惨的后果。

就在那千钧一发,生死呼吸之际,一线银虹,突然由天而降,发的一声巨震,银芒未敛,洪涛已闷哼着一头载了下去,木台之上,也同时多了一个风姿飘逸的青衫少年,这几下动作,疾如电光石火,观众的血液停止了运转,千百双目光,在呆呆地凝视着这近乎神奇的遽变。

惟一例外的是谢芙,她并没有吓得发呆,但却激动得站了起来,因为她看出台上的青衫少年,正是谢蓉的改扮,看情形,她不仅没有受到伤害,一身功力,似乎更胜往昔。

不错,那青衫少年正是谢蓉,她一鞭震退了柏立突,使那威慑江湖的黄河霸主,只受了一点轻伤,现在,她把玩着掌中的马鞭,以极度轻蔑的神色,向柏立突发着冷笑。

“你……是你……”柏立突凶焰尽敛,独目中射出畏怯的光芒,谢蓉的倏然而来,似乎为他带来一股难以抑止的骇异,他呐呐的连连后退着。

“是我,姓柏的,不过你不必害怕,少爷登台会武,自然要遵守你们的规定。”

“但你……”

“我怎么样?哼,难道你们的规定,还有这么一条限制不成?”

“这个……”

“少废话,接招。”

右臂一抬,运腕一抖,软鞭像灵蛇,径向柏立突的喉头点去。

柏立突翻身后跃,让过鞭梢,振臂一挥之间,八楞钢锤向谢蓉肩头砸来。

谢蓉哼了一声,软鞭一带,挂腕回击,嗤的一声脆响,鞭梢不偏不倚的点在钢锤之上,一股骇人的暗劲,将钢锤荡了起来,柏立突的身躯,也一个跄踉,一连踏出数步。

谢蓉软鞭一收,轻轻拍打着衣衫上的尘土,樱唇一撇,冷冷道:“还要现世么?独眼贼,献出小爷应得的彩头吧,也许……嘿嘿,小爷会饶过你这一遭!”

柏立突原来是一个凶残成性之人,要命可以,绝不能忍受谢蓉的热嘲冷讽,因而他忘了一切,一个虎扑,八楞锤撕破了空中的气体,尽平生之力砸了过来。

谢蓉柳眉双挑,软鞭迎空一划,再度击在钢锤之上,这一鞭的反弹之力,比适才几乎大了一倍,钢锤呼的一声,竟折回去撞在柏立突的气海穴上,于是连人带锤,一齐滚下台去,一代凶煞,就此结束了他丑恶的生命。

突地,一阵暴叱之声,由后台涌来十余名持刀大汉,一言未发,即向谢蓉卷来一片刀幕。

“鼠辈找死!”软鞭一颤,谢蓉已连续击出三招,刀幕像残云,被软鞭的鞭风,扫得半朵不存。

“好功夫,当真是士别三日,应该刮目相看了。”随着话声,生像狞恶的铁勒,铁青着脸趋上前台,他向谢蓉瞥了一眼,道:“以武会友,应当点到为止,姑娘竟杀害咱们第二号的主持之人,兄弟不得不向姑娘讨还一点公道!”

谢蓉淡淡道:“适才贵属下以八楞钢锤震飞洪涛的长剑,在胜负已分,洪涛不再动手之时,柏立突竟再度挥锤暗击,袭杀一个不加抵抗之人,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洪涛焉有命在,至于柏立突之死,是他无力躲避震回的钢锤所致,台下有目共睹,怎能侮蔑我是故意杀害!何况阁下曾经宣布,刀枪无眼,双方不负死伤的责任,阁下这般气势汹汹,是想吞食彩头不成?”

一片煞光,在铁勒那丑恶的脸颊上一现即隐,谢蓉说的不错,有目共睹,他怎能抹杀铁的事实?台下在鼓噪着,万口交责,他不得不勉从众意,因此,他命人抬出了两箱黄金,及一个神情慵懒的病美人。

谢蓉微微一笑,她立即拍开病美人裘五姑的穴道,并递给她一粒丹丸道:“五姑请先下去,我还要向台主多讨一点彩头……”

“妹妹先歇歇,此地之事,交给我好啦。”在朗朗话音中,谢芙已跃上了木台。

“姊姊……”劫后重逢,晃如隔世,谢蓉在欣喜之中,却忍不住心情的激动。

“妹妹先挟五姑下去,此间事了,咱们再作长谈。”谢蓉挟着裘五姑跃下了木台,她娇躯一扭,向铁勒冷冰冰的投下一瞥,冷冷道:“久违了,南宫先生……”

铁勒一证道:“好眼力,谢局主果然不凡。”

“阁下监守自盗,蓄意破坏精忠镖局之事,咱们将另案处理,本人此来是向阁下讨一点彩头。”

“好,请赐招。”

铁勒挥退台上的部属,摆开了一个攻守均宜的门户,双目碧焰闪闪,气魄之中,隐含龙蟠虎踞之势。

谢芙心知此贼的一身功力,确属武林罕见,要胜他,绝非一蹴可就之事,于是,双掌一分,揉身而进,左掌一领铁勒的眼神,右掌虚捏,猛向对方的腕脉拂去。

这是岳家散手的起式,但可虚可实,暗寓无穷变化,武功较差之人,起手一招,就可胜负立判,不过铁勒是金虏当代第二高手,自然不会将这一招放在心上,他双掌上下竖立,眼神凝视指尖,像山岳般的挺立着,对谢芙的起手一招,几乎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名家身手,毕竟不同凡俗,这两位武林俊彦,就这样展开了扣人心弦的恶斗。

铁勒的掌力,近似少林绝学“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谢芙几度陷于被摔的边沿,因而对他那举手投足,俱现威力的奇诡掌力不得不存有一份戒心。

不过谢芙的岳家散手,也是独步武林的一代绝艺,再经百变书生谢润夫加以参详变化,遂成为旷绝千古的三十六招截脉断穴手法,辛辣玄奥之处,堪称空前未有。

他们出招快,收招也如电光石火,全是稍沾即走,从来没有将一招使完。

天色在苦斗中暗了下去,看来这一场拚斗,又将是一个难了之局,但一个嗜武之人,遇到功力悉敌的对手之时,好像嗜酒者获得醇醪一般,每每会兴起不醉无归的豪性的,因此,他们升起了火把,在晚风夜雨中继续斗着。

也许双方都是求胜心切,在六百招以后,递招出掌,全都快了起来,此时谢芙一掌飘出,纤指疾吐,点向铁勒的“凤池”穴道,未待招式用老,一滑再点,业已指向铁勒左胸的“京门”重穴。

这一变化,来得太突然,铁勒想不到谢芙指上的变化,竟会使出这般巨大的幅度,在那疾逾奔雷的指力中,再收招挽救,已有力与心违的感觉。

他知道,这一招如被点实,纵然不死,也要落个终身戏废,于是一横心,变掌为拳,直冲谢芙的乳根。

这是一记死中求生,两败俱伤的打法,谢芙只好变指为爪,抓向铁勒的脉门。

“嘿嘿……你上当了,谢局主——”

铁勒说的不错,谢芙这一侧身避让,确已到达他施展沾衣十八跌的距离,可惜他得意的太早了一点,在一阵锥心蚀骨的剧痛之下,左肋上已挨了谢芙一记严重的肘锤。

格吱几声脆响,铁勒的肋骨,已经连折三根,胸口一甜,鲜血像喷泉似的已冲口而出,他失败了,而且还败得十分凄惨。

“好……谢……局主,你……胜了……”

此人果然是一个骠悍的人物,伤势虽然不轻,他终能支撑着摇摇欲倒的躯体,在那木台之上傲然挺立着。

“承让。”谢芙对这位作恶多端的金虏,确然恨之入骨,此时要杀他,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但她不愿乘人之危,终于放过了他,只带着解倩及黄金,回到她寄居的丐帮分舵。

寇气方张,忠义凋零,一时小胜,并无补于大局,不过摸清了敌人的底细,姊妹又劫后重逢,终是一件可喜之事,因此,洪发当铺之内,笼罩着一股欢愉的气氛。

“姊姊!我……差点……见不到你了……”谢蓉那美丽的娇靥上,挂着两行晶莹若玉的泪水,樱唇之旁,却孕育着天真的笑意。

“是的,妹妹!姊姊也是两世为人……”谢芙将她的遭遇,向谢蓉作了一次简要的叙述,然后再问她当小翠她们被擒以后的行踪。

谢蓉眉蜂一扬道:“是张三丰道长救了我,他真好,不仅治好了我的伤,还送了我一瓶专治奇毒的秘制灵药,叫——咳,叫什么疴疴乐……”

谢芙一怔道:“什么?疴疴乐?”

“是嘛,张三丰道长说,任凭什么奇毒,只要服了他的灵丹,疴上一疴,百毒消除,自然应该快乐了。”

“哈哈……”

谢蓉的解释,掀起了欢乐的高潮,尤以身历其境的解倩,裘五姑,及小翠,全都红飞双颊,羞赧得抬不起头来。

良久,谢芙收敛了笑容道:“小翠——”

小翠道:“小婢在。”

“你知道佟分局主被关在何处么?”

“那铁勒关防极严,除了解裘二位与小婢关在一处,对外界是完全断绝接触的。”

谢芙长长一叹道:“这么说咱们对营救镖师之事,是束手无策了!”

司马骥道:“分舵弟子曾在襄阳城外,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庄院,唯以太过离奇,故小弟尚未向局主禀告……”

谢芙笑笑道:“令师是小妹的世伯,司马兄千万不要客套,否则咱们倒显得太以生分了。”

司马骥道:“恭敬不如从命,谢大妹子还有什么吩咐。”

“司马兄不是说那庄院太过离奇么?不知是怎样的离奇?”

“那庄院是前朝镇远侯的故宅,相传时有鬼魅出现,故荒废年久,无人居住,近日却绿光隐现,鬼声啾啾,使附近的居民大起恐慌,纷纷迁居走避,一片干净土,竟成了鬼魅世界——”

“那庄院的闹鬼,既是由来已久,也算不得太过离奇之事!”

“但分舵弟子却发现该宅有废物丢出,而那废物之中,还有不少猪骨鸡腿,鬼魅食人间焰火,就不能不令人骇异了。”

“不错,那废宅之中,果然大有蹊跷,咱们闲着无事,不妨前往查看一番。”

于是,谢芙姊妹率领卢伯琪,司马骥,前往镇远侯故宅探查,并由京娘率九大护坛暗中策应,解裘二镖师及小翠,因毒伤初愈,留在分舵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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