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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戈跃马捣黄龙

大厅上正坐着高高矮矮近三十名各形各色的人物,看他们那副气定神闲的神态,可能都是有名有姓的一方高人,当审宽将谢芙迎进大厅之时,他们全都站了起来,不过这般武林豪客,只是向谢芙微微瞥了一眼,他们尊敬的不是他那侍御史大人,而是叱咤风云的双龙会主,与他身旁的金衣总舵主粘吉勿两人。

谢芙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她目光微微一转,向厅上每一个人都打了一个照面,她那芳心之中,似乎又加上了一副重担,因为她虽是微微一瞥,已看出那群豪客之中,有二名异于常人的老者,及一名装扮诡异的女人,他们双目开合之间,眼神有如寒电,功力之深,只怕不在审宽之下。她心中虽然震惊,面上依然神色不变的露出淡淡的笑意,坐定以后,她向审宽道:“审大哥!这般朋友怎不替我介绍一下。”

审宽哈哈一笑道:“这殷朋友,二弟大都见过的了,只有内三堂总堂主回春手区义兄,二弟还没有见过……”

谢芙注意的二名老者之中,缓缓立起一人,他神色冷漠的咳了一声道:“江湖草荞,疏于礼数,王大人不要见怪。”

谢芙见此人碧晴中光芒闪闪,紧包着骨头的皮肤,发着绿惨惨的颜色,形像之阴森,实在令人不敢多看,她亟抱拳一拱道:“欧大侠不必客气,下官是一个俗人,今后还望不吝赐教。”

回春手打了一个哈哈坐了下去,不久就摆了几桌丰盛的酒菜,也请出了内眷,算是替王杰洗尘,饭后,由审宽的二夫人将谢芙曲媚娘领到一处偏院之中,此时虽然草木凋零,这座偏院依然显出泉木山石,匠心独运,是一个十分宁静的好去处。

二夫人名叫陶晚霞,人长得够美,谈吐也颇不俗,她拨了两名小婢肖梅,慧心给谢芙使唤,道过晚安,才告辞退去。

谢芙打发两名小婢自去就寝,关上房门后,才对曲媚娘悄悄一笑,说道:“夫人,咱们怎样个睡法?”

曲媚娘眼一甩道:“妻子伺候丈夫,自然是按夫妇之道了。”

谢芙道:“可惜下官心余力拙,只怕有负夫人的美意。”

曲媚娘道:“那可不成,夫妇是人之大伦,想偷懒,我可不干!”

她俩笑了一阵,谢芙面色一正道:“适才在大厅之上,差一点误了大事!”

曲媚娘道:“怎么,是有人对你疑心?”

谢芙道:“家师化装之术,天下无出其右,只要小心一点,还不致引人疑心。”

曲媚娘道:“那是什么会误大事呢?”

谢芙道:“除了审宽及粘吉勿,全是面目陌生之人,所幸这般黑道人物,对官场没有好感,如果有人亲向我攀谈,就可能会露出马脚。”

曲媚娘噗哧一笑道:“就我所知,双龙会中,很有几个与大人读得来的亲密好友,今日因为大人车马劳顿,又为时过晚,明天开始,大人就左右逢源,乐不思蜀了。”

谢芙一惊道:“当真么?那是些什么人?”

曲媚娘道:“一个适才已经见过面了,另一位要等到初十才来。”

谢芙急道:“快说吧,到底是谁?”

曲媚娘道:“三宫总宫主黄蜂娘子,就是适才那一身黄色怪装,向你挤眉弄眼的女人,她是王杰的相好,另一位北国美可姮,也跟大人你有一段不解之缘。”

谢芙眉头一皱道:“王杰真该死,替我惹下这么的麻烦,那什么可姮定是金邦的人氏了?”

曲媚娘道:“不错,她是铁勒之妹,一身修为不在铁勒之下,碰到她可真得小心一些。”

谢芙道:“咱们在大厅所见之人,你是否都能认识?”

曲媚娘道:“内三堂总堂主欧义,你已经知道了,与他同坐的虬髯老者,是外三堂总堂主魔刀柴忽达,此人也是非我族类,其他都是三宫六堂的主要人物。”

跟着她将那些双龙会的主要份子,一一为谢芙解说,内中竟然不少是名门正派的高手,自然,也有她不知道的,不过那都是比较次要脚色。

这是一个十分复杂,而又难以解决的问题,如果她当真是王杰,这些问题,都不难处理,可惜她终归是她,上苍没有赋予,半点也勉强不得,那么,惟一解决之途,只有立即发动攻势,于是,她将双方作一比较。

以丐帮的实力,强如方三震严灼等,仅勉可与双龙会的堂主搏得一个平手,而堂主以上,功力超卓的高手,就目前所知,已有五名之多,他们还有什么凶人,超人,毒人等,丐帮八百弟子,只怕就难有稳操胜券的把握,何况外三堂能够在江湖上搅起漫天风云,实力之强,也不容易轻视,看来则灭双龙会,实在太过不易。

最后她决定摸清了双龙会的底再说,应付那两名女人的纠缠,只要曲媚娘与她寸步不离,当不难渡过难关。

次日,祝寿的客人已陆续到达,王俊,英烈师兄弟,也联骑赶来,谢芙以王杰的身份,与这位奸相的心腹走狗,以及那般黑道巨魁虚与周旋,好在王杰是一位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她也因带着媚娘,终日在女人堆中打滚,尽可能避免与王俊作太多的接触,黄蜂娘子也因为曲媚娘看得紧,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初十的一大早,双龙庄车水马龙,祝寿的穿流不息,黑白两道,官府缙绅,都是双龙庄的佳宾。

第一进大厅中的酒席,像流水般的开出,喧嚣之声,闹成一片,但主要的贺客及寿星,却已移到第二进的厅堂,那里也有十几桌酒席,正在酒酣耳热的笑谈着。

寿星双龙会主审宽坐在上首一席的主位,陪伴寿星的是粘吉勿,王俊,英烈,可姮,谢芙,曲媚娘,及审宽的大夫人钱天香。

其余各席的主位,都是双龙会堂主以上的担任,来宾则包罗万象,但多数是黑道巨擘。

大碗酒,大块肉,是江湖草莽的一贯作风,但当酒酣耳热之际,这般人也就会露出他们凶残的本性。

谢芙眉头一敏,她向全厅掠了一眼,身形缓缓立起,向身旁的曲媚娘使了一下眼色,然后双双举起面前的银杯,道:“小弟夫妇偕花敬佛,恭祝大哥大嫂南山献颂,威震四域。”

审宽拉起钱天香哈哈一阵大笑道:“二弟是朝廷的命宫,这杯酒咱们夫妇非喝不可。”一仰颈子杯底朝天,说了一声谢谢,就与钱天香坐回原位。

谢芙再斟了一杯酒,向其余各席作了一个罗圈揖道:“兄弟是俗人,除了会几句死书,其他一无所长,但古往今来,能够像咱们审大哥这么英武神明,当上金宋二朝的共主,不敢说绝后,也应该是空前的,来,咱们为审大哥的万寿共干一杯。”

来宾轰的一声,多数都站了起来,坐在主位的堂主官主,也有些应声举杯,但其中有少数来宾及双龙会中人,并未对谢芙的意见作任何表示,依然倨坐原位,脸色一片阴沉。

这正是谢芙所要求的,她心中十分高兴,但神色上仍然诈作微微一愣,跟着一口饮干了杯中酒,讪讪的坐了下去。

双龙会的会主是审宽,因该会是由金廷奸相共同组成,所以又称审宽为共主,其实所谓共主只是中原武林之人,才作这般称呼,且久已为粘吉勿所不满,现在谢芙称审宽为金宋二朝的共主,原本暗含挑拨之意,但按一般人对审宽的称谓来说,她并没有说错,只不过稍作夸张而已。

但宋室半壁河山,已沦入金虏的版图,徽钦二帝,迄今仍是金虏的阶下之囚,如非一般抗金名将如岳元帅等累挫敌锋,纵然是偏安之局,只怕也难以保全,那粘吉勿焉能将审宽放在眼中!

因此,粘吉勿阴沉沉冷哼一声,道:“王大人在宋朝官居何职?”

谢芙道:“殿中侍御史,滥竽充数而已,粘兄不要见笑。”

粘吉勿道:“能作到殿中侍御史,必然见过徽钦二宗的旧臣了,王大人对那二位旧主人,是否还有眷念之意?”

谢芙勃然变色道:“本朝将帅,经过牛头山,黄花荡,朱仙镇各次战役后,已有迎回二圣之心,但相爷以金延卑词乞和,才暂作委屈求全之计,小弟就事论事,粘兄请勿见怪!”

牛头山,黄花荡,朱仙镇几次战役,金人损兵折将,统帅兀术四太子仅以身免,金虏因而元气大伤,无力再作南侵的企图,这才串通奸相,暗害岳元帅,谢芙当面揭开他们的疮疤,粘吉勿还能不大起杀机?

此人的一身邪门功夫,几乎已到登峰造极,他嘿嘿一声冷笑,一缕劲风已随着笑声向谢芙喉头射去,来势虽然急劲,却连一点征候也没有,谢芙想不到他四肢不动,仍能伤人,一个不防,几乎遭到他的毒手。

所幸王俊对这位金廷高手的性格十分了解,他来不及阻止谢芙反唇相讥,就暗暗作了准备,当粘吉勿陡然发笑之时,他迎着粘吉勿的气劲双手一摇道:“舍弟少不更事,粘兄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伤了咱们的和气。”

王俊说来轻松,其实谢芙已然生死一发,粘吉勿由丹田所发出的蝮虺功,被王俊的掌力一托,直向三丈上下的屋梁奔去,夺的一声巨响,那粗大的屋梁,竟然木屑四飞,现出一个四寸大小的深洞,如果击中谢芙的咽喉,她纵然功力通玄,只怕也难以逃过这一劫数,现在事过境迁,她那面颊之上,还是一片惊悸之色。

粘吉勿忽地推杯而起,冷冷道:“兄弟久仰都统制是中原有数高手之一,来,来,来,咱们比划比划。”

王俊面色微微一变,回头对审宽道:“大哥!二哥言语不慎,竟惹得粘兄这般怒愤,大哥看怎么办?”

在谢芙与粘吉勿唇枪舌剑之时,审宽始终不言不动,一直像没事人一般,直待粘吉勿以蝮虺功向谢芙下煞手,他那阴森冷酷的双目之中,已涌出一片杀机,但仍傲然安坐,并无出手拦阻之意,此时王俊问他,才淡淡道;“粘兄的蝮虺功独步武林,师弟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在双龙会中,粘吉勿平素颐指气使,以征服者自居,金宋两帮武林人物,也明争暗斗,久已积不相容,谢芙以超人的智慧,发现此一弱点,乃藉敬酒之机,替他们烧起一把野火,当王俊站起身形之时,她故作不安的呐呐道;“大哥,都是小弟不好,他看不起咱们,你得当心点儿!”

她在关心王俊,但那句“他看不起咱们”轻描淡写,又为王俊增加了多几分仇恨之心。

王俊能够被奸相目为心腹,武功机智,也确有过人之处,只是他作梦也想不到他这位胞弟,竟是他的生死强仇所改扮,他被迫应战,并没有存下与粘吉勿拚命之心,但谢芙那句“他看不起咱们”,他最少也得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因此,鼻中响起一声轻哼,晃身便向厅外扑去。

粘吉勿早已摆开了门户,此时不再答话,双拳一抱,说了一个请字,两掌倏地一分,上指气舍,下击梁门,一招双式,使得毒辣已极。

王俊哼了一声,身形半转,避开粘吉勿的双掌,右臂陡地一圈,掌风如刃,猛切对方的脉门。

这两人一上来就是以快打快,各展所长,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是扣人心弦的杀着,谢芙暗中估计,王俊一身功力,较英烈还要强上几分,估不到这名奸贼,果真身具不凡的艺业,不过,招式绝不用老,不论对方的攻势如何猛烈,他总是留有几成后劲,是防备粘吉勿另有绝艺,还是对金虏存有顾虑?谢芙默察良久,仍无法获得结论,看情形这两人一时之间,将难以分出胜负。

她心中暗暗焦急,像这种不胜不败的打法,极易为旁观者所调解,要是当真如此,她一番心血岂不白废,于是,她秀目四转,向观战者一一瞧去。

当她瞧到外三堂总堂主柴忽达那满面杀机的神色之时,心中泛起一线灵光,首先她估计自己与柴忽达所处的距离,约莫三丈出头,以她那身超凡拔俗的功力,运指遥点,仍有伤人之能,最有利的是内三堂总堂主回春手欧义,正好站在三角位置,这一指暗袭,不论成败如何,必可替欧义挂上一笔混账,因柴忽达不会相信花花公子王杰,会有这等骇人听闻的功力,因而默运玄功轻轻一指点了出去。

指出无风,是由谢润夫的无影神掌蜕化而来,纵然以审宽那等高手,也无法看出破绽,柴忽达自然难有避开之能了。

此人一身修为,确也够得上高明二字,他竟能在劲风触衣的刹那之间,避开了非死必伤的穴道,但仍闷哼一声,一连跄踉的跨出几步。

当他站稳了身形,陡地一个旋转,怒目一抡,正扫在神色发呆的回春手欧义的脸上。

“好,好,欧兄既要赐教,兄弟奉陪就是,暗下毒手,岂不有失阁下回春手的身份?喔喔……”

笑声未歇,柴忽达那铁锤般的斗大拳头,已迎胸向欧义一轮狂捣,根本不容他有分辩的机会,一记记洞金铄石的拳风,立将欧义迫入险境。

回春手欧义估不到柴忽达竟这么不讲道理,但一上手已被迫在下风再不拚命反击,自己必难幸免,因此,也大吼一声,挥掌狂攻起来。

两位总堂主这一反颜恶斗,双方的积怨立即引发,在一片喝骂声中由单打独斗变成了混战之局。

审宽身为双龙会主,他自然不能容许此种自相残杀的打斗,但势成燎原,收拾既已不容,何况王俊一招失误,已被粘勿吉一记蝮虺功击得面目全非,也兜起他满腔怒火,他不再顾虑什么后果,立意先剪除这般桀傲不驯的金人,口中一声长啸,便向粘吉勿扑去。

谢芙见状大喜,但她念念不忘双龙会另一股可怕的力量“三人”,乃故作惶急之状,向审宽的大夫人钱天香道:“大嫂!小弟罪该万死,想不到一言之微,竟造成这般局面……”

钱天香淡淡道:“迟早总有这一天的,二弟勿庸自责。”

谢芙道:“既已动上了手,咱们就不能让这般金狗活着离开,否则,将为大哥大嫂带来无穷的后患!”

钱天香柳眉一皱道:“这般人都是金廷的一流高手,要澈底收拾他们,只怕颇为不易!”

谢芙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此时一步退让,将来后患无穷,大嫂,依小弟愚见,外三堂是金狗人多,缠斗下去,咱们必败无疑,要扭转危局,似乎必需增加一些生力军不可!”

钱天香思忖有顷,倏地银牙一咬,翻身奔了出去,片刻之后,所谓凶人,超人,毒人,由后堂冲了出来,一时间杀声大起,双龙庄变成了野兽的世界。

最令谢芙开心的,是这般失去心智的三人并非全由审宽控制,因而三人的加入,情势更加紊乱。

谢芙见大计告成,立即掏出一枚金缕令,叫曲媚娘趁混乱中溜出双龙庄,并告知丐帮暗号,叫她找丐蒂弟子前来围剿,她自己闪闪缩缩,像在躲避战火一般,实际她是在利用无影指,为打斗双方造成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局面。

战火在蔓延着,整个双龙庄笼罩在骇人的残杀之中,最险恶的,是审宽与枯吉勿之战,这一对魔道中绝顶高手,打得惊心动魄,凶猛无比。

粘吉勿已展开他威慑武林的蝮虺功,举手投足,均带着致人死地的威力,但审宽功参造化,绕身三尺以内,布满了坚如金刚的罡气,蝮虺功旷绝千古,依然无法伤到审宽一根毫发。

谢芙暗道一声不好,这两人如果不能叫他们两败俱伤,或者除去一个,丐帮弟子一旦到达,他们必然捐弃前嫌,联手抵抗,所谓百足之虫,虽死不僵,胜败之数,只怕难以臆测,于是,她提足全身的功力,准备作全力一击。

良久,粘吉勿将蝮虺功提至极限,双掌平掩,向审宽迎胸插击之际,谢芙的无影指也同时风雷迸发,击向审宽身后的心俞重穴。

那无坚不摧的指力,击破了审宽护身的罡气,势若惊雷乍展,猛袭他的身后死穴。

审宽这一惊非同小可,除非他不想活,就必须闪避这一记骇人的指力,但粘吉勿的蝮虺功也同时攻到,他闪开了无影指力,却挨上了魔道中第一奇功。

他那瘦长的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呼的一声飞了起来,一股热血在空际洒着,显然,他的内腑,已被蝮虺功震得支离破碎。

审宽的暴毙,使得全场震惊,他的死党,几乎丧失了战斗的意志。谢芙一见不好,立即大声叱喝道,“咱们要为会主报仇,杀尽这批金狗,兄弟们!杀……”

她以无比的豪气,再度掀起了惨烈的战火,她也掌指兼施,与粘吉勿展开了忘命的搏斗。

“你是谁?”

花花公子王杰,竟有这般不可思议的功力!粘吉勿骇然了。但他也同时大起疑心。

“本大人是王杰,阁下记忆力似乎太差了!”

她以张真人所授的玄门身法,加上她那身登峰造极的轻功,简直像具幽灵轻快得令人难以捉摸。

她那纤纤玉指,横扫直击,用的全是岳家枪的招式。她首先劈中了粘吉勿的右臂,双指一划,像刀斩斧劈一般,齐肩给她卸了下来,然后,双指一骈,向他胸前点去。

幕地,一缕劲风遥遥撞向谢芙肩井穴,跟着人影连闪,像飞鸟一般,一连跃来五名大汉。

谢芙骇异的退后两步,秀目一抡,芳心不由一震。

原来适才出手的,是逍遥王孙燕归来的一记扇风。他身旁还有铁勒,圣手魔勒云封,阎王帖子桑国平,无牌医生赵二楞子等。这五人无一不是黑道中的顶尖高手。想不到他们竟在这般时辰赶来。

无牌医生赵二楞子在为粘吉勿裹伤,铁勒,燕归来,分左右逼向谢芙。在她身前五尺之处,他们停止了前进,铁勒双眉一挑,发出一声阴侧恻的冷笑。

“你是谁?朋友!咱们似曾相识!”

谢芙哼了一声,道:“你少跟本大人来这一套,杀兄之仇,王杰势在必报!”

“嘿嘿……”铁勒狂笑一阵道:“你是王杰?朋友,明人眼里不揉沙子,再要装神弄鬼,你可是自讨苦吃!”

王杰不过会两下花拳绣腿,她适才一招废掉了粘吉勿的一条右臂,任何人也不会相信她是王杰的。但铁勒,赵二楞子,再加上燕归来等锦衣卫的三名高手,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人物,单打独闯,她还有几分胜算,如果以一敌五,她就非败不可了。此时场中的打斗,已然全部停止,金廷的高手,除了粘吉勿,没有一个活的。但审宽的部属,也同样伤亡惨重。这一枝双龙会的庞大武力,几乎溃不成军,失去了再战之能。但这般血战余生者,全部围了上来,他们以十八万禁军总教头英烈为首,虎视眈眈,在等候着谢芙的答覆。

谢芙目光一掠,心神暗暗一震,她知道一语不慎,将立即招来群雄围攻,危机之重,实在等于累卵。但他的神色,却显得无比的冷静,口中咳了一声道:“家兄惨遭横死,各位竟没有半点同情心,唉!人情凉薄,竟然一至于此!”

铁勒哼了一声道:“就在下所知,王大人并不以武功见长,阁下适才一招卸下粘兄一条右臂,功力之深,数尽黑白二道的高手,只怕也不易多见。如果说阁下当真是王杰,在下实在难以相信。”

谢芙微微一笑道:“江湖代代有才人出,尊驾这段说法,太过小看天下之士了!”

铁勒嘱嘿一阵冷笑道:“这么说王大人是身怀绝学,深藏不露了。好,铁某不才,想向王大人领教领教。”

谢芙道:“尊驾是向王杰炫耀武功么?须知黄炎子孙,都是威武不能屈的好男儿,在下纵然明知不是尊驾的对手,斧钺加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不过尊驾究竟为什么要我在此比斗,所谓出师必有名,在下愿意听听尊驾的理由。”

铁勒估不到谢芙提出比斗的理由,一时之间,竟语为之塞。

谢芙哼了一声,接道:“金衣总舵主粘吉勿,竟敢在寿筵之上,以金邦囚禁二圣之荒谬言论,对咱们黄炎子孙肆意侮辱,并以下犯上,击毙双龙会主,其所行所为,实在罪不容诛,在下无能,未能将他剖心沥血,生祭咱们的审大哥。但在下相信,黄炎子孙不是暴力所能屈服的。”

铁勒怒叱一声道:“金宋本是一家,你敢危耸听,故意挑拨!”

谢芙撇撇嘴道:“审大哥及家兄被粘吉勿杀害之事,有目共睹,在下何须挑拨?至于金宋一家么?哼!咱们万里河山,被你们强占,亿万人民,在作你们的牛马,这个家么,是主人与奴才,是强盗与良民,咱们身为黄炎子孙岂能忍受这般屈辱。”

铁勒知道如果再让她再讲下去,在场的宋人,必会倒戈相向,金人除了他,就只剩下一个断了右臂的粘吉勿,战端一启,决难幸免。因而大喝一声道:“姓王的既敢挑拨金宋二国和平相处的感情,显然是包藏祸心,铁某先毙了你再向秦丞相请罪。”

夺的一声响,金光耀眼,势若雷鸣,一柄狭狭的弯形金刀,像风一般的向谢芙拦腰卷来,出手之快,招式之奇,在场群雄无不心神一懔。

谢芙心知此人已被自己激怒,他这招夹怒而发的,又怕不易抵挡。因而足尖一点便自横移三尺。

铁勒已然动了杀机,自不愿让她逃出手去,一招走空,跟踪急进,金刃劈风,再度抡刀猛劈。

但一声暴喝:“住手!”银虹乍闪,十八万禁军总教头英烈已拦住铁勒的去路。

铁勒微微一怔,金刀一带,向怀中收回亲,冷冷道:“总教头是对我说话么?”

英烈道:“不错,是我叫你住手。”

铁勒不屑的一哼道:“禁军总教头的地位,想来不会高过于殿中侍御史吧!英大人。”

英烈剑眉一扬道:“你是说侍御史你都敢杀,自然不会在乎我这个总教头了!”

铁勒道:“英大人果然聪明得很。”

英烈哼了一声道:“匹夫匹妇,都有为国杀敌的责任,英某挺身而出,不过尽国民应尽的责任而已。废话少说,出招吧!”

铁勒愕然道:“你说什么?英大人!难道你不知道金宋二国,已经讲和了么?你如果敢挑起两国的争端,只怕秦丞相就不会饶你!”

英烈哈哈一阵狂笑道:“秦相爷饶不饶我,是咱们大宋之事,英某先向阁下请教几招金邦不传之秘。”

铁勒暗道一声“不好”,要是当真变成金宋之争,对方人多势众,自己绝对讨不了好去。他回头向身后的逍遥王孙燕归来道:“燕兄你说句公道话,英大人要为一己之私,而轻启金宋二国的争端,是否为不智之学?”

燕归来淡淡道:“英大人如果是为师兄复仇,兄弟不便反对,但要挑起二国争端,兄弟就不敢苟同了。”

此人当真刁滑得很,他既不反对英烈向铁勒复仇,又不赞同他挑起两国的争端,以免开罪奸相秦桧,并于说罢之后,退出一丈开外,完全一副局外人的态度。圣手摩勒云封,阎王帖子桑国平,也采取相同的态度,向一旁退了开去。只有无牌医生赵二楞子依然立在原地,一副令人莫测高深的神色。

铁勒目光一转,轻咳了一声,道:“赵兄,咱们一直合作得十分圆满的,赵兄一定会同情在下的了。”

无牌医生赵二楞子,不仅是除了金钱女色就六亲不认,也是除了利害关系而不分是非的人物,铁勒为了利用他,就投其所好,金钱女色,都能使他满足。因此,他应声道:“不错,咱们不能破坏相爷力主和平,维持现局安定的苦心。谁要安生是非,赵某第一个容他不得!”

英烈怒极道:“狗贼贪财好色,认贼作父,当真不知人间尚有羞耻二字,大爷先废了你,为出卖同胞者戒。”长剑一颤,分袭赵二楞子前胸五大要穴。

赵二楞子用的一柄金刀,不过比铁勒的稍短,但却宽出一倍,他见英烈剑势诡奇,也不敢大意,手腕一折,已连续攻击五刀。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他们已然互换五招,两人势均力数,各自退后两步,然后一声叱喝,刀光剑影,又拚命缠在一起。

铁勒向四周瞥了一眼,他见双龙会中的高手,在原先互斗之时,已弄得非死即伤,除了随他前来的逍遥王孙燕归来,圣手摩勒云封,及阎王帖子桑国平等三个,没有能够一战之人。燕归来等既不敢卷入这场争端,何不乘机杀死王杰,以免他再行挑拨,因而冷冷一笑,一晃身,就待向谢芙扑去。

但……

“接着!姓铁的。”

随着一声娇叱,飞来一团黑忽忽的圆球,铁勒一刀挥过去,克察一声,那圆球已被他劈成两瓣,滚落院庭之中,他举目一瞥,依稀认出是赛无盟唐媚香的人头。不由心头一懔,原来唐媚香为了报复乃夫神弓符苋之仇,已投靠铁勒,并约定近日与双龙会碰面,不意竟死于对方手中。他心知能杀死唐媚香之人,决非一般庸手,目光一抬,向来人瞧了过去。

“是你!”

“不错,是我。姓铁的,咱们应该算一算旧账了!”

来人是谢蓉,还有谢润夫,司马骥,京娘,解倩,方三震,严灼,白云归,金报应夫妇,闵三身,曲媚娘及丐帮的十八护坛,十二侍卫,八百弟子。这一批龙腾虎跃的健儿,已控制了整个局面。

英烈及赵二楞子也愕然的停了下来,他们知道双龙会固然是澈底的覆灭了,他们这般奸相的走狗,民族罪人,只怕也难有超生的可能。

英烈走向负手微笑的王杰道:“王大人!想不到局势竟这般出人意外,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王杰道:“很简单,杀走狗,除强敌,戴罪立功,作一个忠君爱国的真正中华好男儿。”

英烈一呆道:“王大人……你……”

王杰伸手向脸上一抹,现出一副艳光四射的花容月貌,她面色一肃道:“替我摘下桑国平的人头,你肯么?英大侠?”

“遵命!”英烈一转身,就向阎王帖子桑国平扑去。

谢蓉此时奔过来道:“姊姊!你没有受到危险吧?我真担心极了。”

谢芙笑笑道:“我不是好好的么?来,你先去收拾赵二楞子,此间事了,咱们再作长谈。”

谢蓉应声扑向赵二楞子。谢芙才向谢润夫行了一礼道:“师父!逍遥王孙燕归来,要请你老人家照顾一下。”

谢润夫道:“好,交给我吧!”

谢芙娇躯一拧,面对铁勒道:“姓铁的,舍妹适才说过,咱们算一算旧账了。”

铁勒面色一变道:“怎么算法?你说吧!”

谢芙道:“自然要从你化名南宫见,破坏精忠镖局算起。”

铁勒冷冷道:“不错,破坏精忠镖局,追杀你们姊妹及镖师,都是我同双龙会所作……”

谢芙道:“咱们长沙南昌分局的镖师及邢长青等,也是你暗中杀害的了。”

铁勒道:“杀几个无名小卒,又算得什么。”

谢芙道:“我还有一事不明阁下可否赐教?”

铁勒道:“什么事?”

谢芙道:“咱们设立精忠镖局,并没有招惹你们金人,你们何以要处心积虑对咱们赶尽杀绝?”

铁勒哼了一声道:“不容许宋室民间存有任何形态的武力组织,及个人英雄主义,是咱们大金国的决策。你那镖局取名精忠自然更是容你不得。”

“好!血债血偿。接招!”

话落招出,鞭影弥空,出手一招,便是威震武林的震天鞭法。

当日在大南湖畔,铁勒化装暴客凶车,由余乐山将谢芙诱来而大打出手,谢芙如非使出震天三式,几乎败在这名金廷第一高人的手中。此时再度交手,双方都全力以赴。

软鞭如怒龙,金刀似猛虎,直搅得风云失色,沙飞石走,一晃百招,依然难以分出胜负。

此时逍遥王孙燕归来被谢润夫一鞭震伤,口吐鲜血,长嚎逃逸,阎王帖子桑国平亡命在英烈的长剑之下,圣手摩勒云封被飞斧严灼劈为两瓣,只剩下赵二楞子还在拚命的挣扎。他展开血影化身,金刀血影,满场追逐,谢蓉不仅未能将他除去,他还仗着那身魔功将变节改嫁的林娇儿毙于金刀之下。

谢蓉被这个罪恶满身的凶人,逗得满腔怒火,她再也顾不得波及观战之人,口中一声清啸,震腕一鞭,“云风”三回晨已随手挥出。震天三式,旷世无双。赵二楞子仆地侧倒,周身血影,几乎被谢蓉一鞭震散。但他一蹶即起,血影冲空而起,他竟想破空遁去。

谢蓉娇叱一声,软鞭再挥“震悼百兽惊”,迫着血影金刀一击,空间荡起一声扣人心弦的哀嘹,血影突敛,赵二楞子变成一堆烂地瓜。这一代恶魔,终于以大好生命来抵偿了他如山的恶迹。

除了铁勒,双龙会中再也找不到一个反抗之人。大势已去,铁勒那能不胆战心惊。他心知决无幸理,也就抱了必死之心,当谢芙软鞭点向他左右章门之际,他竟不闪不让,金刀急挥,忘命向谢芙猛扑。自然,谢芙胜券在握,焉能跟他同归于尽,急玉腕微挫,娇躯微仰,让过他金刀的当头一劈。

倏地……

“姑娘!你……究竟是谁……”

就在这刹那之间,铁勒倒了下去,他双手捧在胸口,指缝中滴着鲜血,他那柄长长的金刀,也由前胸穿过后背,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谢芙叹息道:“你大概死难瞑目吧!我是岳国公的女儿岳银瓶……”

铁勒双目大张,脸上肌肉抽搐着,喘出一口大气道:“我……死得……值得……”

铁勒自杀身死,粘吉勿急得晕了过去。

谢芙对严灼道:“此人饶他不得,严兄将他拖出去砍了。”

残敌全部肃清,除了逍遥王孙燕归来,没有一人得能逃得一命,事后,谢蓉还怨她爹没有将燕归来留下。

谢润夫微微一笑道:“此人尚无大恶,所以我留他一命,不过我已经点了他的经外奇经,江湖之中,再也见不到燕归来其人了。”

谢芙问及刺探相府之事,谢润夫道:“刺探相府已完全成功,并将余乐山击毙,不过除了奸相欺君枉法,残害忠良的文件,并未找到他们通金虏的证据,但奸相已忧惧成疾,吐血而死。近闻朝廷将召回岳家眷属,再度誓师北伐,光复河山,当可指日而待。”

谢芙在欣喜之余,迅速将双龙会作了一番清理,救出不少各门派的人质,然后毁掉双龙会,部署丐帮弟子,先行挥军北上,以扰乱游击战法,使金虏疲于奔命,待岳雷统军征伐,金虏已欲振无力,金主只好订城下之盟了。

在谢芙对金虏的游击战斗中,曾出现一名年青僧侣,他仗着一柄软剑,出入金虏的禁地,直待岳雷挥军北指,他也像神龙般忽然消失……

(全书完,“将夜”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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