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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颦浅笑丧贼胆

在荆山的马良坪,汉家女儿,又形成了一个风云际会的场面,更值得兴奋的,是丐帮弟子探得双龙会是在江苏的高邮,高邮位于江北平原,河汊纵横,沃野千里,是一个物产富饶的鱼米之乡。

在高邮县城之西,有一个高邮湖,当地人又称它为西湖,如果在西门极目远眺,呈现眼前的是碧波万顷,白云悠悠,在烟水迷蒙中,现出点点帆影,景色的辽阔瑰丽,实在值得令人向往。

高邮湖中有一个极大的沙洲,以及湖滨一带,都长满了芦苇和芬子草,密密麻麻,高逾人头,而且连亘数百里,好像一片翠绿的蔗园,在每年桃花水泛,桃花鹊就成群结队的飞来,它们在芦苇深处做窝,下蛋,繁衍它们的子孙,也就成了高邮的特产。

在高邮的西岸“闵家桥”,数年前迁来一个豪门都统制王俊,此人是奸相秦桧的走狗,以前曾在抗金名将岳元帅帐下任统制官,因克扣军饷,被杖责除名,因害岳元帅有功,反而升到了都统制,不过王俊并不住在高邮,他那座落闵家桥的巍峨庄院,是由他的师兄审宽管理。

奸相秦桧权倾中外,生杀予夺惟我所欲,王俊是他的得意奴才,除了寿星公吊颈,嫌活得命长,审宽纵然将高邮湖的湖水一口气喝干,谁又敢说一个不字!

那么审宽就俨然缙绅,为所欲为了,他那片庄院之内,平时就蓄养着几百豪奴,还有奇装异服,三教九流的人物,时常是他座上的佳宾,不过除了经过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距庄院五里以内。

以上是丐帮弟子的报告,按说已经详细的了,但对双龙会的内容,依然茫无所知,这自然不能怪那探查的弟子,除了与双龙会有关之人,谁又能进入它五里以内?

谢芙柳眉深锁,良久,她对谢润夫道:“师父!你老人家看怎么办?”

谢润夫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消灭双龙会,就必须对它作较深入的了解。”

谢芙道:“那么,咱们就得深入虎穴,冒险一探了。”

谢润夫回头向身后的颜秀秀道:“秀秀!双龙会,你知道多少?”

颜秀秀道:“先夫重伤返家,语焉不详,就妾所知,双龙会是一个混合组织,除了中原武林,还有苗藜等族,但能与汉人分庭抗礼的只有金人,会中实权,也多半操在金人之手,至于双龙会的建筑,共分为五进,第一进是接待外宾及日常事务处理之处,第二进是外三堂,三堂人数,约莫两百,第三进以后是禁地,除了几个主要人物,任何人也不容擅越雷池半步。”

谢润夫又问道:“那外三堂担当一些什么任务的?”颜秀秀道:“先夫隶属猎火堂,干的是谋杀武林同道,丧天害理的行为,其它二堂则未言及。”

谢润夫略作思忖道:“美儿,咱们到高邮去走走,丐帮门下,你先行作一安排。”

谢芙道:“丐帮弟子四海为家,住处倒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你老人家似乎不必亲往涉险——”

谢润夫道:“双龙会是金廷与奸相荼毒武林的混合组积,他们高手众多,与设备的严密,只怕均非等闲可比,你们的武功虽然足可一拚,但经验还嫌不够,有为师的在一道多少总有一点照应。”

于是,百变书生谢润夫,又带着剑琴二僮,踏上了往高邮的道路,不过他们身旁多了一个人,那是两湖大侠奚若兰的未亡人颜秀秀,为了救命之恩,也为了崇拜英雄,这位准备以松操柏行,作奚家节妇的未亡人,竟然与谢润夫动了情愫,在她的要求和谢蓉的怂恿下,百变书生不得不带着这位情深一往的美妇人,至于留守马良坪的丐帮弟子,仍由方三震统辖。

在途中,谢芙对金报应刺探相府的任务不太放心,于是他们改变了行程,先去临安一转,就便看看公孙豹,及助金报应一臂之力。

百变书生谢润夫,对化装改扮之术,当代无出其右,他自己改扮成中年文士,谢氏姊妹改为琴剑二童,颜秀秀扮成中年妇人,一直到达临安,并未发生什么事故。

他们悄悄地进了漕司府,旧友重逢,自然有一番热阔,公孙豹与谢润夫在把臂言欢,司马骥及京娘也来参见帮主,并报告金报应刺探相府的情形。

原来金报应一行四人,于到达临安后,就与司马骥取得连络,他们曾经拜候过公孙豹,但为了不致连累漕司府,就由司马骥设法,租用一个十分隐秘的民宅,但一晃兼旬,他们无法深入相府后进的神秘地区,原因是临安城的丐帮弟子,连公孙豹在内,无人懂得奇门阵法。

谢芙叹息一声道:“这当真是百密一疏,当时我就没有想到那块地区是有奇门布置的,请司马兄转知金报应,叫他们暂时不必采取行动,就在住处静候命令吧。”

当晚,漕司府的密室中烛影摇红,他们就在讨论刺探相府,及进剿双龙会的会议。

首先是谢蓉发表意见,她咳了一声道:“奇门阵法难不倒咱们的帮主,机关埋伏,金报应视同儿戏,咱们胜券在握,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谢芙摇摇头道:“纵然如此,咱们未必就能稳操胜券,姑不论奸相手下高手如云,单以那地方的防守之力,就令人望而却步,双龙会的实力,必然更甚于奸相府第,因此,妥当筹划,以策万全是必要的。”

谢蓉樱唇一撇道:“那你们就筹划吧,只要不撇掉我就成。”

谢芙笑笑道:“没有萝卜怎能做出酒席,你放心吧。”

他们笑了一阵,公孙豹面色一整道:“老朽有一点拙见,想请谢老弟裁夺……”

百变书生谢润夫道:“裁夺不敢当,老哥哥有何高见?”

公孙豹道:“都统制王俊,有一个胞弟名叫王杰,现任本朝殿中侍御史,此人稍涉武功,但字挟风霜,文人无行,是一个可怕的人物,奸相一切欺君枉法之事,半数经由王杰之手,他每年都要去高邮渡假几次,双龙会必然与他大有关连,明日他要来拜晤老朽,谢老弟能否加以利用?”

谢润夫道:“果然是一个极端重要的人物,但要利用他可能大是不易!”

公孙豹哈哈一笑道:“凭你百变书生之能,就不能叫那王杰死而复生?”

谢润夫呆了一呆道:“我能——老哥哥!你这个险,就冒得太大了一点!”

公孙豹淡淡道:“我原本就是丐帮门下,这个漕司丢了也没有什么要紧,何况他活着进来,活着出去,纵然出了什么差错,也不见得就能找到我的头上。”

谢润夫熟思再三,终于同意了公孙豹的建议,接下来就是冒充王杰的人选,不仅要身材与他相似,而文学机变,也要有过人之能,几经磋商,只有谢芙才堪当如此重任。

翌日午后,王杰鲜衣怒马,前来拜会漕司大人,为了使谢润夫师徒可以从容观察,公孙豹除了款以酒筵,还以女乐助兴,然后将他诓到密室,作机密会商,一个时辰之后,王杰兴匆匆的辞了出来,在豪奴簇拥之下,回到他的侍御史府。

侍御史府第的豪华,已到了惊人的程度,纵然一物之微,也非千金莫办。

二帝蒙尘,河山残破,这般权奸贼臣,却只知道灯红酒绿,尽情享受,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南宋一代,焉得不始终陷于偏安之局。

王杰有一位夫人,名叫王瑛,另有三名侍妾,曲媚娘,商娥,戚珍,都是千娇百媚的一代红颜,按常情来说有了侍妾,总会分去对夫人之爱的,但王瑛夫人御夫有术,依然擅宠专房,三名侍妾,反而春闺独守。

王杰刚刚回到府第,一阵环佩叮当,夫人王瑛率领着四名女侍,将他迎入后堂,人参茶,莲子汤,珍贵的补品,一道一道的进奉上来,王瑛巧笑倩兮,曲意逢迎,对王杰像捧凤凰一般。

如果他当真是王杰,他必然认为这是人生难得的享受,可惜现在的王杰,是谢芙所改扮,对王瑛的体贴温存,她就如坐针毡了。

谢芙的改扮,音容笑貌,无不维妙维肖,但却无法适应这几位姬妾的要求,尤以王瑛热情如火,他实在难以忍受,因而回顾身旁的一位侍女道:“去给我收拾一下我的书房,我有紧要奏折,必需立即办理。”

那侍女应了一声,刚刚转身跨出后堂,谢芙也跟着立起道:“夫人请宽坐,下官去去就来。”

书房的陈设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寝具也是齐全的,她遣走了那个名叫缇绚的侍女,闭上房门,就独自冥思起来,她知道伪冒王杰,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对奸相,对玉杰,对在朝的一般奸党,都半点大意不得,更头痛的是这位王氏夫人,如果一个应付不当,还未走出这座侍御史府,就可能发生问题,不过,只要赖着不出这座书房,大概还不致有太大的困难,但愿明天见着奸臣孽子,托词及早前往高邮,一切难关,自可迎刃而解。

离奇的际遇,陌生的环境,在这漫漫长夜之中,她实在难于入睡,于是,她调息了一阵,就起身翻阅房中的书籍。

忽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遥遥传来,她迅速展开纸张,提着笔胡乱的一阵书写。

“大人,请开门……”

“你是谁?”

“小婢双莲。”

“有什么事?”

“夫人要小婢给大人送参汤来的。”

“不用了。”

“这……”

“我说不用了,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大人。”

脚步声远去了,他暗暗一声叹息,但——

“大人……”

“又是你?双莲。”

“是的,大人!夫人说……大人宵旰从公,太过辛苦,要小婢再将参汤送来……”

“唉,好吧。”

她打开房门,进来的是一个雾环云鬓仿佛甚美的二八佳人,她将参汤捧到书案之上,梨涡乍展,嫣然一笑道,“大人请趁热喝一点。”

谢芙淡淡道:“知道了,你去吧。”

双莲福了一福,缓缓退出房去,自然,谢芙为了谨慎还是要关房门的,可是——

“相公!夜深寒重,奏折还是明天再写吧。”

夫人王瑛穿着一袭晚装,领着缇绚双莲两名侍女,缓步跨进房来,她带着亲切的微笑,但神色间却显得一片阴沉。

谢芙心头暗懔,她对这位王夫人,感到有点莫测高深,她不像淫娃荡妇,也不似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那么她缠着丈夫,只是为了开心不成?

她暗中戒备着,仍然不动声色的长揖道;“夫人请坐,下官实因相爷交待,不得不将奏折赶写起来。”

王瑛目光一转,对侍立身后的两名婢女道:“你们退下去,未经呼唤,不得来此间打扰!”

缇绚双莲退出书房,王瑛返身将门房关了起来然后柳眉一竖道:“相公,贱妾有一事不明……”

谢芙淡淡道:“夫人有什么不明之处?”

“相爷权倾朝野,为什么还要对直言敢谏之人,不肯稍留余地?”

“这个……咳……冰炭不同炉,这……这也怪他不得。”

“那么相公认为千载之后,人们会是怎样的一种说法?”

“夫人说的太久远了,咱们怎能知道千载之后呢?”

“那咱们就说眼前吧,相公的奏折,能不能让贱妾一阅?”

“国家大事,夫人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哼,相公以前的奏折,贱妾几乎无不参与意见,现在为何这般慎重起来?”

“这是遵照相爷的意旨,请夫人多多原谅。”

“唉,相公!你强夺有夫之妇,已经有伤天理,我劝你笔下超生,为子孙多种一点阴德吧。”

原来王瑛是有夫之妇,被王杰强夺而来,此女才貌过人,勿怪能擅宠专房了,谢芙接道:“是的,夫人!下官一定遵照你的嘱咐。”

“那么,让我看看奏折……”

“夫人之言,下官记下就是……”

王瑛冷冷一笑道:“其实相公根本不是要写奏折,何必欺骗贱妾呢?”

谢芙面色微变,道:“下官之事,夫人不宜问得太多!”

王瑛声色俱厉的怒叱一声道:“相公:你的胆量越来越大了,似乎没有将我放在心目之中,想想看,当初咱们是怎样成亲的?哼,我问你,你日间去了何处?今晚又要去那里作孽?”

谢芙原以为王瑛发现了她的伪装,原来竟是疑心她在外面沾花惹草,遂哑然一笑道:“夫人误会了,下官日间是去拜访漕司大人,晚间更没有出外的打算……”.

王瑛哼了一声,道:“不要再骗人了!相公!你身上的女人的香味,就是最好的说明,要我不相信你不打算出去,除非你立刻跟我回房!”

谢芙心头一震,暗道一声不好,估不到王瑛竟这般敏感,能够分辨出她身上的香味来,其实谢芙已多年不用香料打扮,王瑛能够觉察,也许由于女性的汗液与男人不同,但她既起疑心,今后的处境,必然更为困难,谢芙略作思忖,坦然一笑道:“夫人太多疑了,咱们府第之中,那里没有香粉的气息?好啦,下官随你回房就是。”

在无可奈何之中,她随着王瑛回到了上房,那外貌娟秀,本性泼辣的王夫人,此时才暴露出她那大胆的作风,她褪去衣履,像一只粉装玉琢的小白羊,向粉颊差红的谢芙投下一记媚笑,娇躯一纵,和身向谢芙的怀中扑来。

谢芙双手一捞,接着了她那寸缕皆无的躯体,纤指抚摸之际,已点上了她的睡穴,将那活色生香胴体,轻轻安放于锦被之中,然后一转身才算吁出了一口长气。

难关是暂时渡过了,但终非了局,在心情烦躁之下,她信步踱出上房。

雕梁画栋,回廊九转,这座侍御史府第,庞大得实在吓人,她尽量避开巡更之人,对这座豪门府第,作了一次巡礼。

在一爿小巧的花园之内,耸立着几栋精舍,灯影摇曳,似乎尚有人声,她一时好奇,遂微微提着气,向那灯光之处踱了过去。

“嗳哟……死人……你……轻点儿……”

“是……是……夫人!可是……我……我忍不住……”

那是一片令人骨软神酥的零云断雨之声,淫声浪语,几乎使得谢芙无地自容。

那所谓夫人,必然是王杰的侍妾了,让奸贼戴几顶绿头巾,原也不算过份,但恶奴欺主,更不是什么好人,因此,她柳眉一轩,就想除去这一对恋奸情热的狗男女,但……

“夫人!你说……咱们大人……快……快要去……高邮了……他……会带你去么?”

谢芙本要除去这个恶奴的,在听到上项问话之时,她又打消出手之意,脚步一凝,静静地倾听他们的谈话。

“不……他要……嗳哟……你……怎么啦……这样才……对……”

“你说嘛,夫人!他……究竟……究竟要带谁去?”

“咳……咳……自然是那骚……骚蹄子……如娘了……”

“那……咱们就可以……痛快……嗨,他们什么时候……动身呢?”

“嗯……大概……只几日之内吧……因为……嗳哟……死……人……你要……”

“唉,你让我喘口气好么……”稍停续道:“下个月初十,是审大爷的生日,每年都是咱们大人前往祝寿,日期已经迫近,他不去怎行!”

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一转身,她再向另二栋精舍走去。

曲媚娘,是王杰三名侍妾中最得宠的一位,她既能跟随王杰前往双龙会,那么她对那神秘的组织,所知必然很多,但如何才能叫她在不露痕迹中尽量倾吐,却是一件大费周章之事,因此,她放缓了脚步,在默默地思忖着。

突地,一线黑影,来势如电,刷的一声轻响,向一栋精舍之前曳落,朦胧月色下,现出一个青绢抹额,身材袅娜的娇小人影,她伸出纤纤玉手,正拟向精舍双扉推去。

谢芙微微一怔,暗忖,这临安城中,当真是藏龙卧虎,王杰的侍妾中,敢请还隐有身负绝学的高人!

那娇小人影似有所觉,她忽地一个旋转,双目炯炯,向谢芙射了过来,当她看到那呆立路旁边竟是侍御史大人王杰时,娇躯猛的一震,竟然发出一声骇极的惊呼。

谢芙心中一动,暗忖,不论这女人是谁,自己此时的装扮总是有利的,说不定还可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因而口中冷冷一哼便向那女人缓缓走去。

一抹杀机,在那女郎的双目中一现即隐,她却换上一副迷人的笑容,向谢芙裣衽一礼道:“媚娘恭迎大人……”

这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她依然哼了一声道:“咱们进去再说。”

曲媚娘侧身一让道:“是,大人请。”

谢芙向她瞥了一眼,淡淡道:“前面带路。”

曲媚娘应声推开虚掩的双扉,闪身走了进去,经过几重庭院,将谢芙带到一间绣幔深垂的香闺之中,陡地娇躯一旋,冷冷道:“大人夤夜来此,不知有什么指教?”

谢芙哦了一声道:“你是说本大人来的不是时候?”

“生有方死有地,也许大人来的正是时候!”

“好大胆的小贼人,你竟敢对本大人这般的冲撞!”

“媚娘屈身从贼,实在是情非得已。唉!估不到数载苦心经营,竟然毁于一旦,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语音未落,身形暴起,曲媚娘那白玉般的纤纤五指,已扣到谢芙的左腕之上。

谢芙故作骇然道:“小贼人!你想怎样?当真敢造反不成?”

拍的一声脆响,她竟抽了谢芙一记耳光,银牙一咬,恨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可惜姑奶奶大计小用,只钓到你这么一条蠢鱼。”

谢芙右颊火辣辣地,感到有点啼笑皆非,她向满面杀机的曲媚娘瞥了一眼,柔声道:“媚娘!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当真要谋杀亲夫不成?何况本大人待你不薄!”

曲媚娘樱唇一撇道:“秦桧老贼害死了我爹,再将我卖入勾栏,如果说我有丈夫,只怕还轮不到你王杰大人!”

谢芙哀声道:“媚娘!你可不能没有良心,害死你爹的,既不是我,这笔账怎能算在我的头上?放开手吧,你要报仇,我做丈夫的,也不能袖手不管……”

“哈哈……姓王的,你少跟姑奶奶来这一套,纵然日从西出,姑奶奶也要追掉你的狗命!”

她原以右手扣着谢芙的左腕,此时左手骈指如戟,猛向谢芙的双目挖去,运掌出指之际,还算干净倒落,不过,像她这点功力,在谢芙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因此,她微微一声轻笑,撮唇运劲一吹,一股冷箭般的劲风,直逼曲媚娘的胸口,曲媚娘大吃一惊,娇躯连打两个寒颤,全身劲力忽然消失,她扣着谢芙左腕的右手,也自动地松了下来,跟着一连退后几步,粉颊上也吓得花容失色。

一个花花公子般的王杰,怎会有这般高明的武功?这是曲媚娘作梦也想不到的,看来连一条蠢鱼也钓不到了,报仇既已绝望,活罪只怕难逃,她感觉自己已经到达山穷水尽的地步,一个失去生趣,还要遭受折磨的人,自然就会想死,惟有死,才能一了百了,真正解脱,因此,她双目怒睁,以毒恶怨恨得令人心寒的目光,向谢芙狠狠地一瞥,纤掌陡扬,径向自己的天灵盖拍去。

但掌势刚刚扬起,忽然嗤的一声,已被谢芙弹中她的曲池穴,她那蓄足功力一掌,竟然拍不下去。

“姓王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待怎样?”

她恨得娇躯乱颤,但自己技不如人,纵使咬碎银牙,依然将对方无可奈何,不过她那凄厉的神色,像一只择人而噬的疯虎,可见她受害之烈,及毒怨之深。

谢芙不便再作戏弄,遂回复到自己原来的声音道:“曲姑娘!咱们同病相怜,我并不是什么王大人,那姓王的奸贼,已经被我杀死了。”

谢芙的这一转变,似乎来得太过突然,曲姑娘在伤心失意之余,无法适应这一剧变,她一连退后几步,双目大张,呆呆地向谢芙注视着。

谢芙轻轻一叹道:“我叫谢芙,曲媚娘也许有个耳闻吧,其实你知不知道都不要紧,只要相信我的话,咱们今后才能携手合作。”

她屈指再弹,解开曲媚娘手臂上的穴道,面含轻笑,等着曲媚娘的回答。

良久,曲媚娘才恢复了自然的神色,她向谢芙裣衽一礼道:“贱妾曲媚娘,参见谢女侠。”

谢芙还了一礼道:“曲姑娘不必客气,你如果相信谢芙之言,咱们不妨谈谈。”

曲媚娘道:“谢侠女之名,如日中天,贱妾怎敢不信,女侠如有指示,但请直言不妨。”

谢芙道:“曲姑娘可知道双龙会?”

曲媚娘道:“知道。”

谢芙道:“那双龙会,是金廷与奸相用以打击民间反金力量,残杀武林同道的组织?”

曲媚娘臻首微颔道:“是的,女侠。”

谢芙道:“听说曲姑娘曾经到过双龙会,对那邪恶组织,必能有所了解?”

曲媚娘道:“贱妾曾经随着王杰去过两次,所知也十分有限。”

谢芙道:“不要紧,你知道多少说多少,咱们下次前往高邮,才不会生出意外。”

曲媚娘讶然道:“女侠要去双龙会?”

谢芙笑笑道:“你别忘了我是本朝的殿中侍御史王杰大人!下月审大哥寿诞之期,咱们自然要前往祝贺。”

曲媚娘点点头道:“双龙会除了审大爷,还有一个实际的领导人金衣总舵主粘吉勿,他是金廷左丞相哈哩强的独子,此人练就了一身邪门功夫,在当代正邪两派之中,很难找到对手,至于他的功力究竟高到什么程度,贱妾就难以测忖了。”

她微微清理了一下嗓门,继续道:“双龙会的组织,分为三宫六堂,外三堂是铁衣,羽书,猎火三堂,目前江湖之中,风起云涌,都是这三堂的杰作。”

谢芙道:“那么内三堂必然是管理双龙会内部之事了。”

一片恐惧之色,掠过曲媚娘的粉颊,她定了一下神道:“不,内三堂是罗刹,天骄,僵毒三堂,也就是他们制造的凶人,超人,毒人,贱妾曾经听到审大爷对王杰说,当今武林,是三人的世界。”

谢芙骇然道:“我在回马山已毁掉他们制造三人的机关,难道他们在双龙会内,也在进行那毁灭人道的恶行?”

曲媚娘道:“只怕是的,贱妾有一次随审大爷经过内三堂,被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恐怖音响,吓得几乎晕了过去……”

谢芙神色凝重的道:“那什么三宫呢?”

曲媚娘道:“三宫是龙驭,笼烟,花钿三处,贱妾见到过花钿宫,龙驭笼烟二宫,纵然是王杰也无法进入。”

谢芙道:“那三宫六堂之内,是否说有极厉害的机关陷井?”

曲媚娘道:“没有,天下邪道高手,已被他们网罗殆尽,各名门正派,除了一些名存实亡的,全都闭关自守,谢绝江湖,因而朗朗乾坤,也就变为鬼蜮世界了。”

谢芙对双龙会主要人物的武功,以及三宫六堂的位置,再作了一番研究,才对曲媚娘道:“谢谢你了,曲姑娘!明日见过秦老贼,咱们就向高邮一行,你不妨事先准备一下。”

曲媚娘道:“贱妾遵命。”

翌晨,谢芙随着早朝的官员,仅见了最高的统治者,并请准奸相赴高邮拜寿,当晚他觑便走了一趟漕司府,向谢润夫及公孙约说明会见曲媚娘,及次日即赴高邮的情形,并派丐帮弟子,传谕方三震,要他们悄悄接近高邮,候命犁庭扫穴,对双龙会作澈底的摧毁,刺探相府之事,也立即着手进行,事成之后,由谢润夫领着临安丐帮高手,驰赴高邮增援。

于是,她带着曲媚娘及十余名豪奴,踏上了驰赴高邮的官道。

以一个堂堂的殿中侍御史,去向一个江湖人物拜寿,可见奸相秦桧不仅包藏祸心,这个双龙会,在奸相的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要了!

他们穿州过府,渡过扬子江,沿运河北上,终于在十月初八赶到了闵家桥。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八匹轻骑,敲起密雷似的蹄声,向她们迎了上来。轿夫不待吩咐,便已停止前进,一名豪奴在轿前高声道:“禀大人!审大爷,粘大爷驾到。”

谢芙掀开轿帘,向来骑迅速的一瞥,见领头的二人,已双双跃下坐骑,右首的是一个身材瘦长,面目阴森之人,现在已是隆冬,北风虎虎,奇寒刺骨,此人依然一袭青衫,丝毫没有寒冷之意,他那一身功力,似已到达寒暑不侵的境界,另一人掀鼻暴眼,生像十分狞恶,身材魁梧,比那瘦长之人还高出半头,他穿着一件白毛皮衣,但那只能作装饰之用,因为皮衣不仅是前胸敞开着,自大腿以下寸缕皆无,根本就无法用以御寒。

凭他们那副长像及装扮,谢芙已然知道当前二人,正是武林闻名丧胆的大魔头,她不敢怠慢,立即跨下暖轿,遥遥一拱道:“劳动审大哥,粘兄远迎,兄弟怎敢克当。”

审宽哈哈一阵大笑道:“咱们自己兄弟,老二还是这么客套,上轿吧,咱们到家再谈。”

粘吉勿也怪笑一阵道:“审兄说的是,杰兄弟就不必再客气了。”

谢芙也哈哈一笑道:“两位兄长不上马,小弟怎敢偕越!请。”

审宽道:“到底是做官的,不比咱们这般粗人,请吧,粘兄。”

他们翻身上马,铁蹄翻飞,拥着两乘暖轿,向闵家桥东端靠近的高邮湖畔驰去。

一片黑压压的建筑,耸立在水天相接的湖滨,远远望去,似乎近在咫尺,但因湖汊纵横,他们走了几乎半个时辰,才到达那爿神秘的庄院。

庄院外是一道二丈余高的围墙,院门上写着三个擘窠大字,“双龙庄”,门外雁行站立着两排怀抱鬼头刀的黑衣大汉,他们面目森冷,木然呆立,神色之间,看不出他们是有灵魂之人。

围墙之外,手执长矛的大汉,不断来往梭巡,戒备之严,几乎连飞鸟也难以进出,谢芙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双龙会果然名不虚传,芳心之中,不由增加了一股愁绪。她与曲媚娘在院门之外下轿,即有几名衣着鲜艳的妇女,将曲媚娘迎了进去,在审宽肃客之下,她与这两名恶魔,并肩踱进了双龙庄院。

院门之内,是一个极大的空场,正有近百名大汉,在空场上锻炼武功,谢芙微微瞥了一眼,见这般黑衣大汉,全都功力不弱,几乎每一个人都可挤身高手之列,她眉峰一皱,又增加了几分心事。

审宽在指指点点,与她闲聊着,走在她另一边的粘吉勿却一言不发,显得这位金廷高手,是一个深沉得令人担忧的人物。

第一进的大厅已经张灯结彩,布置得富丽堂皇,当中高悬一个大寿字,香案上供着三星及香烛等,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看来这个寿诞,还举行得颇为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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