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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三面捉迷藏 客邸遇故人

无名岛势力强大,中原武林道上没有人敢轻易开罪他们,此次,竹傲天亲率精锐进军江湖,在武林中是一件人人瞩目的大事。

季伯玉目前是孑然一身,无论功力多高,也难与无名岛为敌,如果竹傲天不听竹凤的解释,如果他要惩罚季伯玉以挽回无名岛受损的声誉,那么季伯玉的处境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他要等下去,不管处境如何艰险,他还是要面对现实,再说,水飘香是被竹龙掳去的,他飘洋过海为的是援救他的小妹,现下无名岛的竹家一伙就在眼前,他怎能就此放过!

这是竹凤离开以后他的思考,以及所作的决定。

季伯玉就是这样一种性格,既经决定,无论是对是错,绝不更改。

今晚竹凤没有讯息,无名岛也没有人说来找碴,翌晨早餐之后,无名岛有了行动,那是一个彪形大汉,替他送来一份战书。

战书的内容是约季伯玉于午时在城外名教寺前较量,署名是无名岛主竹傲天。

瞧罢战书,季伯玉叫送书来的彪形大汉道:“请兄台上复贵岛主,季某当准时赴约。”

彪形大汉双拳一拱,转身急驰而去。

季伯玉为了赴约,提前吃了午餐,他向店小二问明了名教寺的所在,单人只剑径行赴约。

江湖搏杀原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但此时名教寺有庙会,竹傲天选在此地了断过节,似乎是别存用心。

莫非想借此一战挽回他受损的声誉?要是当真如此,对季伯玉来说应该是一件喜讯,因为在众目亏睽睽之下,无名岛绝对不会倚多为胜,只要公平搏斗,他不见得就会输给无名岛。

季伯玉准时到达名教寺前的广场。他挤进瞧热闹的人潮,举目向场中一瞥,瞧到了一个惊人的行列。

一名身着金袍,满面红光的老者,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他身左坐一位年约五旬的青衣妇人,右侧是一名彩衣少妇。

季伯玉不认识无名岛主竹傲天、却认识他的如夫人,那位彩衣少妇是竹姬云彩彤,金袍老者及青衣妇人,自然是竹王及竹后了。

他们的身后立着两名三旬上下的蓝衫少年,是竹傲天的弟子邓深及朱达南。

再往后是两队精锐的武士,一队身着灰色劲装,胸前绣着一只老鼠,一队身着赭色劲装,胸前绣着一只黄蜂,这两队各有三十余人,名满江湖的竹鼠竹蜂就是他们。

季伯玉没有瞧到竹凤,不知道她是否为了避嫌不来,其实她来不来都是一样,这场搏杀没有人能够阻止。

他往场中一站,对竹傲天双拳一抱道:“晚辈季伯玉参见前辈。”

竹傲天哼了一声道:“冒充勾漏山主到本岛暗中骗走竹凤的是你?”

季伯玉道:“晚辈没有骗竹凤姑娘,令郎竹龙掳走了晚辈的义妹水飘香,前辈如果讲理,请叫令郎交还在下的义妹。”

竹傲天大喝声道:“我儿子何等人物,岂会看中姓水的女子,达南,给为师教训教训他!”

朱达南应声步入场中,抱剑一礼道:“请赐招。”

季伯玉见此人身材矮小,面颊削瘦,但目凝神光,举止沉稳,令人有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他不敢掉以轻心,也撒出长剑,道:“不必客气,请!”

朱达南道了一声:“有僭!”右臂一吐,刷地一剑劈了过来。

季伯玉点足旁移,让过一剑,反臂一划,也回敬了一招。”

他们剑来剑往,谁也没有施展出剑道上的绝招,只是探打虚实,想摸清楚对方的路子而已。

十招过后,朱达南已经有些不耐,他忽然剑式一变,以惊雷轰顶之势,给季伯头当头一击。

这一招如同急雷撼山,威势之强,当得是无与伦比。

这才是无名岛的真正绝学,朱达南的功力,较竹凤还要深厚几分。

无论他的功力如何深厚、剑道如何高明,似与掸云剑法相较,那就有小巫见大巫之别了,何况季伯玉日日在勤修“五行化音”心法,内力之强,也不是长达南能够望其项背的,不过他不想过份激怒竹傲天,以免弄得难以收拾。

于是他仍以师门九子连环剑法招架,却喑注五行化音心法,迎战无名岛的镇山绝艺。

此时剑气弥空,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瞧热闹的但见人影交错腾挪,连谁是谁都瞧不清楚了。片刻之后,场上响起一声闷哼,剑气一敛,搏斗者现了出来。

季伯玉怀抱长剑,气定神闲,并以歉疚的吻道:“在下—时收手不及,请阁下多多包涵。”

照他这般说法,莫非朱达南败了?

不错,这位无名岛主最得意的弟子竟然败了,他左右双臂各划上一道血口,伤势虽然不重,却不能不承认他技不如人。

竹傲天面色一变,呼地一声站起来,道:“没有用的东西,还不回来!”。”

朱达南退了回去,竹姬云彩彤立即请令道:“老爷,让贱妾会会此人。”

竹傲天点点头道:“好,出手不必顾虑,别给无名岛丢人。”

云彩彤道:“贱妾遵命。”

在无名岛,竹姬云彩彤是第二位高手,除了岛主竹傲天,没有人能在她的剑下讨得好处,现在这位如夫人居然亲自出战,足见他们对季伯玉的重视,而且是志在必得。

她出场之后,足踏离宫,剑指丙火,一片杀机立即绕体而生,原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刹那之间已经变成一个要命的罗刹子。

季伯玉瞧得心神一震,暗忖:“目前江湖之上,会有这么多的剑道高人!”

的确,他曾经瞧到水飘香摆出一个气吞河岳的剑式,以及金大先生的金锋三杀,现在又瞧到无名岛的剑术,都堪称一时之先,他如不习得掸云剑法,这般班人他都将无法应付。

现在面对无名岛的第二号高手,他不仅毫无怯意,甚至可以稳操胜券,因他对五行化音心法已有颇为可观的成就,掸云剑法配合五行化音,他自信可以应付任何横逆。

不过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之下,他不得不隐藏实力及保持体能,只有这样才有余力应付突发的意外。

当云彩彤那隐挟轻雷之声的剑虹迎面罩来之际,他只以普通的剑法,暗合五行化音挥剑一挡,然后撤身后退倒窜五尺。

云彩彤感到剑气微微一窒,季伯玉便已安然退出,她这志在必得的一剑,竟然师出无功。”

她哼了一声,弹身出剑,全力猛击,连续使出两招,都有天河倒泻之势。

这两招跟第一招没有两样,季伯玉在弥空剑气之中,依然安全退出。

无名岛的剑术跟金大先生一样,最仿害的只有三招,等于程咬金的三斧头,云彩彤重复使了三次,季伯玉还是毫发无损。这三招剑法是无名岛的镇山之宝,凭着这项绝艺,竹门弟子可以说无往不利,现在居然收拾不了一个后生晚辈,这个台阶叫他们如何下法?

也许他们的运气不坏,叫他们下台的人终于来!

那是一群僧侣,人数约莫三十余名,领头的是少林寺现任掌门普法禅师,他身后跟着初祖堂主持普济,一砖堂主持普智,及二三代弟子三十二人。

这班人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闯进场中,云彩彤自然要停止搏杀了。

无名岛主见他们来意不善,立即迎上去双拳一抱道:“咱们在了断私人过节,老禅师莫非要插手过问!”

普法禅师立掌打了一个问讯道:“施主此言差矣,红粉挽歌暗下毒手,杀害了敝寺前任掌门普慧师兄,少林弟子已在佛前立誓,无论天涯海角,必须擒获此人,为普慧师兄报仇。”

竹傲天道:“贵寺要找姓季的报仇,咱们也是一样,姓季的只有一个,那就要分先后了。贵寺来晚了一步,必须待咱们了断之后才能轮到贵寺。”

普法禅师喧声佛号道:“掌门被害,是少林寺数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奇耻大屏,本座如若不能擒回此人,岂不是本寺的罪人。”

竹傲天冷冷道:“竹某很同情贵寺,但却爱莫能助,摆阵!”

竹傲天唯恐季伯玉被少林寺所擒,想先下手为强,但见人影急闪,劲风猎衣,少林僧侣在普法禅师指挥下,抢先阻住竹门弟子的行?。

此时双方剑拔弩张,一场争夺战将要一触即发;季伯玉的耳鼓之中,却响起一股蚊呐般的传音道:“少侠快向西走,老婆子助你一臂之力。”

语音甫落,一股强大劲力忽然撞了过来,”

季伯玉身具天下无双的勾漏轻功,再借这股强大的劲力一送,身形之快,有如电掣星驰,只不过眨眼之间,他已经逃进一片森林,再经过一阵狂奔,身后的叱喝之声已杳不可闻了。

此时归鸦绕树,暮色将临,他进入了皖山山区,暂时总算安全!”

接着而来的是食宿问题,经过这半天的折腾,他必须对肚皮作一个交待。

忽然他发现一丝灯光,在松林中闪动着,这无异迷航者瞧到了灯塔,不由喜出望外。

及奔到灯光之处一瞧,原来是一座破旧的山神庙,里面正有八名大汉在猜拳行令,大碗酒、大块肉的吃喝着。

季伯玉刚刚奔到庙前,他们已经发觉,八个人呼地一声站了起来。

季伯玉停下脚步双拳一抱道:“各位请了,在下迷失道路,希望借一宿。”

八名大汉走出庙门,身形闪动,将季伯玉圈在当中,他们领头的是名身材修长,青衫文士打扮的中年汉子,他背上插着一对判官笔,可能是一位点穴的高手。

季伯玉微微一笑道:“各位不必紧张,在下并无恶意。”

青衫文士道:“你是谁?”

季伯玉道:“敝姓季,草字伯玉。”

青衫文土啊了一声,立即摘下判官双笔,其余的下人也纷纷撒出兵刃,显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季伯玉一怔道:“各位这是做甚么?咱们素昧平生,难道会有过节?”

青衫文士道:“你是否红粉挽歌?”

季伯玉一叹道:“各位原来为了这个,如果在下说是被人栽赃嫁祸,各位是否相信?”

青衫文士道:“天下的人千千万万,别人为甚么要嫁祸你姓季的?

季伯玉道:“这个么,只怪在下是武林第一家的门下,树大招风,名满招忌,各位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另一虬髯大汉嘿嘿一阵冷笑道:“武林第一家的门下,嘿嘿,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高人,不管你是不是红粉挽歌,咱们兄弟要不领教一下,岂不遗憾终身!”

季伯玉道:“咱们素不相识,何必兵戎相见?请恕在下失礼,还没有请教各位的字号。”

虬髯大汉指着青衣文士道:“这是我大哥牵光武,在下卓倔。”

接着介绍富四海,从游,岳协,马人俊,荆大尤,段九等人。

这八人在江湖道上声望颇高,提起江淮八义,可以说无人不知。

不过他们是属于黑道,名声并不太好,虽然他们是劫富济贫,仍然难脱“强盗”的封号。

季伯玉的江湖见闻虽是不多,却也听过这八人的传说,再度抱拳一拱道:“江淮八义,名满武林,这当真幸会得很。”

卓倔道:“咱们只是几个打家劫舍的强盗,不敢当季大侠的谬赞,请。”

此人也是用剑,他摆出的起手式,居然是天山剑法,这一门派的武功,以辛辣变化见长,在武林之中属于名门正派,想不到他竟然落草为寇,岂不是有辱师门!

自然,这是别人的事,季伯玉无权过问,他现在要管的是如何化解这个兵戎相见的场面。

但卓倔不想听他的解释,长剑一颤,一剑刺了过来。

季伯玉无可奈何,只得拔剑出招,与卓倔斗在一起,他并不想伤人,所以只用师门的九子连环剑法。

虽然如此,但他此时功力精进,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可比,一剑挥出,势如狂飙,第二招就将卓倔的长剑震得脱手飞出。

江淮八义久闯江湖,他们会过不少高人,也曾经吃过败仗,但两招之内兵刃脱手,这还是第一次遇到。

季伯玉不愿使他们难堪,因而退后两步道:“卓大侠太轻敌了,倒让在下捡了一个便宜。”

卓倔呆了一呆忽然哈哈一阵大笑道:“大哥,江湖流言不可轻信,你说是不是!”

牵光武道:“二弟说的不错,季公子,你愿不愿交咱们这几个朋友?”

季伯玉道:“当然愿意,只不过在下是武林的公敌,交在下这样一个朋友,会替各位带来无穷的后患。”

卓倔哼了一声道:“怕甚么,咱们兄弟早就想斗斗那些名门正派,请进,季公子,为咱们的订交应该喝一个痛快!”

牵光武道:“这话不错,七弟先去张罗一下,菜饭只怕凉了!”。”

老七荆大尤是理厨的能手,段九自告奋勇帮忙,他们入座不久,热腾腾的饮食就端了上来。

江淮八义是性情中人,只因性格有些不合流俗,以致落入歧途,他们不受名门正派的重视,与季伯玉倒是同病相怜,经过一阵推心置腹的交谈,他们决定追随季伯玉与武林各派一争长短。

这八人的武功不弱,却无法与金锋三杀这一类的剑术相比,如果要与各大门派一争长短,就必须增强他们的武功。

因此,季伯玉决定在此地暂作停留,为牵光武打通任督二脉,使他突破一般练武者的极限,其余七人都传给三招掸云剑法,使他们能够应付未来险恶的环境。

他们在山神庙停了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暂短,江淮八义却对季伯玉的品德武功有了很深的了解,他们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虽是肝脑涂地绝不反悔。

翌晨,他们九人九骑,由山神庙出发,经半节店向三十里铺驰去。

距离镇集约莫还有十里,一阵兵刃撞击之声忽然由前面传来。

季伯玉知道又是江湖仇杀,忍不住双腿一磕马腹,纵骑向前急驰。

驰行不足两里,果然瞧到一伙人在那儿拚斗,搏杀的双方是三男一女,三个大男人正围攻一个女的。

那名少女只有十六七岁,一身青衣,梳看两条长长的大辫子,她也是用剑,招式颇为凌厉,只是搏斗经验不足,因而无法发挥所长,她伤不到敌人,反而受到几处创伤。

卓倔第一个瞧不顺眼,粗着嗓门问季伯玉道:“公子,这人岂有此理,我去帮帮那位姑娘,好么?”

季伯玉道:“好,富四海跟你去。”

卓、富两人应了一声,立即甩蹬飘身,凌空下扑,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过,两名使刀的大汉已经被他们震退数步。

另一名大汉也收招后退,三人并肩而立,立在右首的灰衣大汉是这三人的头儿,两眼一翻向卓、富两人打量一眼道:“两位是江淮八义的二三两位当家的?兄弟姓孟,承江湖期朋友抬爱,称咱们一声孟氏三杰。愚兄弟江淮八义河井不犯,希望不要伤了咱们间的和气。”

卓倔冷冷道:“不对吧,孟氏三杰在江湖道上也算得是一号人物了,怎么会联手欺负一个女孩了?”

那老大道:“这么说卓当家的是小看那位姑娘了,咱们人联手,实在出于无奈。”

卓倔道:“在下想讨一个人情,不知孟大侠能不能赏在下—个薄面?”

此时江淮八义与季伯玉全都到达现场。孟老大知道一旦翻脸,他们兄弟绝对占不了便宜,遂哈哈一笑道:“好,孟氏兄弟卖你这个交情,告辞。”

语音一落,三兄弟立即跨上马背,泼剌剌的急驰而去。

卓倔没有留难孟氏三杰,因为人家姑娘正在向他道谢,他分身不开,只好放孟氏兄弟一马了。

青衣少女似乎身有急事,她顾不得敷药疗伤,牵过两匹骏马,就待纵骑上路。

季伯玉出声劝阻道:“姑娘的伤势虽然不重,但也应该敷了药再走,如果伤势恶化那就更为麻烦了。”

青衣少女噘着嘴说道:“小姐要我去找季公子,一直寻找不到,真是急死人了,哪里还顾得了疗伤!”

季伯玉一怔道:“姑娘,你的小姐是谁呢?”

青衣少女道:“我家小姐姓竹,你问这个作甚么”

季伯玉道:“是竹凤?”

青衣少女双目大睁道:“你如何知道我家小姐?你是谁!”

季伯玉道:“我叫季伯玉,不知姑娘要找的是不是在下?”

青衣少女哼了一声道:“不是你还有谁?哼,人家差一点快要急疯了,瞧你玩得到蛮自在的!还不……”

季伯玉微微一笑道:“在下是遇到几位朋友,所以就离开官道了。哦,竹凤呢?她在哪里?”

青衣少女道:“小姐原是要带着小婢来找公子的,不巧遇到少岛主,小姐无法脱身,才叫小婢暗中出来找你……”

牵光武道:“公子,那边有一个茶棚,咱们去歇歇吧。”

季伯玉道:“好,姑娘请。”

到达茶棚后,季伯玉迫不及待询问道:“你说的少岛主是竹龙?”

青衣少女道:“咱们老主人只有一个儿子,少岛主自然是竹龙了?”

季伯玉道:“他有没有带着一个姓水的姑娘!”

青衣少女道:“没有,小姐曾经问过少岛主,他说当晚水姑娘就跳河逃走,那时天黑水急,水姑娘是生是死,他也无从得知。”

季伯玉心神一震道:“水姑娘是在哪儿跳河的?”

青衣少女道:“这就不知道了,因为小姐没有问,少岛主也没有说。”

季伯玉道:“多谢姑娘相告,你敷了药就回去吧。”

青衣少女摇头道:“我不回去,小姐要我留下侍候你的。”

季伯玉道:“我能够照顾自己,不必姑娘侍候。再说咱们都是男人,你留下来也有些不便!”

青衣少女道:“男人怎样,难道你们会吃了我?而且小姐的话小婢不敢不听,我如果回去,她不剥掉我的皮才怪!”

牵光武道:“留下她吧,公子,你的确需要一个人侍候。”

青衣少女道:“是嘛,要是男人会侍候人,还要咱们女人作甚么!”

照她这么一说,好像女人天生就是侍候人的,季伯玉不由哑然一笑。

青衣少女又啊了一声道:“啊,公子,我忘告诉你,我名叫小莲,小姐要我替公子带来一匹马,还有一包你的衣物。”

小莲是一位天真活泼的俏丫头,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喜爱,既然撵她不走,只好留她下来。

他们歇了一会后继续上路,当晚宿在三十里铺,翌晨西趋六安,迳向河南商城奔去。

季伯玉是想赴开封,然后将人马分为两路,沿着黄河两岸寻找水飘香,他却疏忽了一点,目前这中州地区,是擎天剑沈振山的势力范围,沈家是当代的武林第一家,势力之强,如日中天,他如果被沈家的人瞧到,必然会引起很多的麻烦。

再说少林寺在嵩山,距离开封也不算远,江湖上既然认定他是红粉挽歌,掌门被杀之仇,少林弟子岂能善罢?

这天他们到达商城,江淮八义的老五岳协就已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在落店之后,他悄悄告诉牵光武道:“大哥,你有没有注意一个人!”

牵光武道:“甚么样的人?”

岳协道:“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光头汉子,身穿蓝布短装,脚下穿的是一双多耳草鞋,背着一把雨伞。”

牵光武道:“我没有注意,怎么,你认为此人会对咱们不利!”

岳协道:“小弟还不敢确定,不过此人由午间开始,一直跟到商城来了。”

牵光武道:“阳关大道人人可走,此人不一定是跟踪咱们,今后你留点心就是了!”

岳协道:“是,大哥。”

在江淮八义之中,岳协是他们的智囊,凡是较为重要的争端,多半是他拿的主意,不过牵光武还不敢跟季伯玉说,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他不便过于造次。

次日由商城北上,牵光武瞧出夹了,而且跟踪者不止一个光头汉子,留心计算一下,竟有五人之多。

这些人或前或后,时隐时现,直到商水以前的周家口,他们忽然一起隐去。

这晚季伯玉他们在一个客栈打尖,晚饭后牵光武来到季伯玉的卧房,跟小莲打过招呼之后,牵光武对季伯玉说:“公子,晚间睡觉时最好警醒一些。”

季伯玉道:“可是出了甚么事吗?”

牵光武道:“打从到商城的前一天起,岳协就已经发现有人跟踪咱们,跟踪的人数逐渐增加,最后这几个人前后照应,但他们却没有跟进周家口。”

季伯玉道:这是为了甚么?”

牵光武道:“可能周家口有特殊人物,他们不便跟踪,但最可能的是已经到了地头,他们不必再跟踪了,所以请公子睡觉的时候警醒一点。”

小莲道:“那不要紧,公子尽管安心睡觉,一切都包在小莲的身上。”

牵光武道:“你怎么个包法!”

小莲道:“那还不简单,小莲坐在这里守夜,只要一有动静,我立刻叫醒公子。”

季伯玉微微一笑道:“你有没有整夜不睡觉的经验?”

小莲道:“这倒没有。”

季伯玉道:“一夜不睡虽然算不了甚么,但漫漫长夜,很容易使人在静寂及疲乏中睡去,那时打雷只怕也惊你不醒,何况只是一点轻微的动静。”

小莲面色一红道:“这个……”

牵光武道:“公子不必过份担心,咱们兄弟已经分配好了,轮班守夜,一般江湖人物,绝对逃不过咱们的耳目的。”

季伯玉道:“这样吧,我晚一点睡下由我守头班。”

牵光武道:“不,咱们八个人轮班尽够了,公子还是早点安息吧?”

双拳一抱,牵光武告好退去。

季伯玉瞅着小莲道:“咱们明早还要赶路,你也去歇身吧!””

小莲道:“公子,我……”

季伯玉道:“你怎么啦,小莲。”

小莲道:“今晚只怕就会出事了,明天不一定准会赶路,所以小婢想跟公子聊聊。”

季伯玉道:“这个……”

小莲道:“公子……小婢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季伯玉道:“哦,你想问甚么?”

小莲道:“听说公子的船被风打坏,你跟咱们小姐漂到一个孤岛之上。”

季伯玉道:“不错!”

小莲道:“既然如此,公子今后如何安排咱们小姐?”

季伯玉一怔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家小姐何用我来安排。”

小莲樱唇一噘道:“看公子不像薄情寡义的人,为什么说出这种话来,你跟小姐陷身孤岛,孤男寡女日日混在一起,咱们小姐还能够再嫁别人!”

季伯玉错愕半晌道:“这不能怪我,是飓风将咱们送上去的。”

小莲道:“是飓风送你们上去的,但你不能否认这是天意,也是缘份,再说,一个女孩子最要紧的是名节,她跟你有了孤岛相聚那段往事,别人不会再娶她,她也不会嫁给别人,她要小婢侍候公子,就是表明了她的心意。”

季伯玉道:“竹凤的心意我非常感激,只怕我会辜负她这一番美意。”

小莲道:“为什么?公子。”

季伯玉道:“自然是为了她的父亲了,难道你瞧不出无名岛对我的仇视?”

小莲道:“小婢当然知道了,不过无名岛对公子的仇视是暂时的,往后这种情形会逐渐改善。”

季伯玉道:“你怎么知道!”

小莲道:“小婢当然知道,因为岛主夫人十分同意小姐主意,还想尽力帮助小姐,要撮合你们这段好姻缘。”

季伯玉“啊”了一声道:“那位以传音要我往西逃,并以掌力将我送出重围的,莫非就是你们岛主夫人!”

小莲道:“除了夫人谁会帮你?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季伯玉略作沉吟道:“我明白了,只不过……”

小莲道:“怎么,公子,你还有甚么困难!”

他语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叱喝,接着兵刃撞击之声响成一片。

季伯玉与小莲抓起包裹背下,手执长剑,双双穿窗而出,两人奔到后院,江淮八义已全部闻声而来,此时马人俊、段九已经跟两名面目陌生的大汉交上了手,双方斗得难解难分。

来人除了交手的两个,还有十人手握兵刃,在一旁眈眈虎视。

季伯玉到达后院,牵光武等立即迎了下来,道:“公子可认识他们?”

季伯玉道:“不认识,你先叫他们停手,待问明白了再动手不迟。”

牵光武点点头,立即贯注内力,纵声叱喝道:“住手。”

马、段两人一招迫退对方,返身奔了过来,牵光武向对方双拳一抱道:“哪位是领头的?请出来答话!”

对方十二人之中,有一名年约四旬出头,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道:“我就是,朋友有甚么话要对我说!”

牵光武道:“尊驾的万儿怎样称呼?咱们好像面生得很,我兄弟几时开罪尊驾了?”

络腮胡子大汉道:“江淮八义的大名在下久仰,不过咱们缘悭一面,的确还是初识,其实咱们找的不是你们,江淮八义可以自行退出。”

牵光武道:“这就难了,江淮八义是季公子的部属,你如果是找季公子,跟找咱们兄弟没有两样,咱们公子几时开罪了尊驾?尊驾不妨说来听听。”

络腮胡子道:“红粉挽歌是武林的公敌,咱们的屡遭他无耻暗袭,杀兄之仇焉能不报!”

牵光武道:“应该,不过红粉挽歌暗算令兄,是尊驾亲眼瞧到的?”

络腮胡子哼了一声道:“红粉挽歌如果让万某瞧到,还能够被他逃出手去?万某话已说明,是敌是友,朋友不妨作个考虑。”

牵光武道:“尊驾是铁汉庄的万大侠万眺!”

络腮胡子道:“不敢当大侠两字,万眺正是在下。”

牵光武道:“十三铁汉名满江湖,想不到令兄竟已作古,这实在令人惋惜,请问令兄是何时遇害的!”

万眺道:“到今日为止,正好刚一个月。”

牵光武哈哈一笑道:“一个月前咱们还在皖山,看来万大侠是误会了。”

万眺道:“在下说的不是你们江淮八义……

牵光武道:“我知道,但季公子是跟咱们在一起的,近两个月没有离开一步。”

万眺一怔道:“此话当真?”

牵光武叹了一口气道:“江淮八义人微言轻,万大侠自然不肯相信,不过在下所说的句句都是事实。”

万眺道:“不报杀兄之仇,我兄弟寝食难安,总不能因为牵大侠几句话咱们就此作罢!”

牵光武道:“万大侠说的是,但是有一点贤昆仲只怕没有想到,在下如果不说出来,于心实在不安。”

万眺道:“那就请说吧,万某洗耳恭听。”

牵光武道:“红粉挽歌是武林的公敌,但红粉挽歌却人人害怕,他如果要杀某一人,那个人必然难逃劫数,连少林掌门也不例外,贤昆仲就算找到他又能如何?”

万眺面色一变道:“你是威胁我?”

牵光武道:“万大侠不要误会,在下是实话实说,你认定咱们公子是红粉挽歌,在下不得不提出一点忠告。”

万眺冷冷道:“这么说季公子的武功,必然不在红粉挽歌之下了!”

牵光武道:“这就难说了,在下没有见识过红粉挽歌的武功,只知道咱们公子的武功极高,贤昆仲不是他的对手。”

万眺一抖掌中的八楞钢锤道:“好得很,罗兄弟要是不见识一下季公子的武功,岂不如入宝山空手而回!”

季伯玉踏前几步道:“在下的确不是红粉挽歌,而且跟各位一样,同是被害之人,希望各位能够相信。”

万眺道:“咱们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不必再浪费唇舌了,请。”举手一挥,铁汉庄的十二兄弟立时围了上来。

江淮八义也摘下兵刃向前冲,却被季伯玉挡了回去,道:“你们且退下去,我一下人也可以应付的。”

季伯玉并非狂傲自大,他只是不愿造成凶杀的场面罢了。如若江准八义参加群殴,人数一多,场面就难以控制,因为铁汉庄不是坏人,他不愿滥杀无辜。

现在他怀抱长剑,迎风挺立,对四周游走的十二铁汉,宛如没有瞧到一般。

忽然,万眺一声叱喝,十二铁汉刀剑并举,一起向中心攻来。

他们蓄势已久,这全力一击的威势当得是无与伦比,但他们的兵刃才使出一半,就感到一般强大无比的暗劲,向他们当胸一撞,他们无法抗拒这劲力,十二个人禁不住连连倒退,最后终于嗓门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双腿一软,一起坐了下去。

现在他们混身脱力,不要说杀人,连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了。

季伯玉双拳一抱,歉然道:“对不起,在下一时收招不住,各位多多原谅。”

万眺用衣袖抹掉嘴角的血丝,勉力站立起来,道:“姓季的,你最好杀了咱们,否则铁汉庄跟你誓不两立!”

卓倔怒叱道:“姓万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咱们公子如果要杀你们,比踏死十二只蚂蚁没有甚么两样。”

牵光武道:“万大侠,铁汉庄名噪江湖,应该不是愚蠢的人,以红粉挽歌嗜杀的性格,他还能留下你们!”

万眺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这个……”

季伯玉道:“在下不是红粉挽歌,除了对付孤竹帮,没有杀过一个无辜之人,各位要是不信,在下也无可奈何,你们请吧。”身形一转,径自返回客房。

小莲跟了进来,先替季伯玉倒了一杯,再打一盆水给他清洗,然后连声称赞道:“公子好高明的武功,真叫人开了一次眼界。”

季伯玉微微一笑道:“去睡吧,小莲,眼看就要天亮了,你去歇一下。”

小莲似乎不想离开,但以季伯玉的态度坚决,只好怏怏的退了出去。

翌晨他们由周家口出发,奔向西华县城,晌午时分,牵光武指着前面一个野店道:“公子,咱们要不要打个尖再走?”

季伯玉道:“好,咱们是该吃午餐的了。”

牵光武应了一声,立即对走在前面的从游、岳协道:“四弟五弟,咱们到前面的小店打尖。”

从游、岳协一提马缰,迳向那间小店驰去。

待季伯玉到达,他们已经要了两桌酒菜,五个人一桌,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江湖中人多半是粗豪的,江淮八义是典型的江湖人物。

他们没有注意别人,是由于小店的客人不多,除了他们这一伙,只有一名农人装扮的老者,及一名青衣中年妇人。

那名妇人似乎有着极重的心事,店中人喧马嘶,她竟然连瞧都没有瞧看一眼,此时小莲不知怎样忽然想起竹凤来了,也许她瞧到青衣妇人孤零零一个,因而触发了她的心事吧。

小嘴一噘,幽幽一叹道:“公子,你说小姐会跟她一样吗?”

季伯玉道:“跟谁一样?”

小莲指着青衣妇人道:“她,你瞧,孤零零的一个人该多可怜?”

季伯玉举目打量青衣妇人,她也拧转身来瞧看,两人目光一接,竟同时“啊”了一声。

“袁大嫂,是你……”

“啊,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位青衣妇人原来是郁雀儿,是怒海沉舟之后,除了竹凤,季伯玉第一个遇到的故人。

他请郁雀儿移过同桌饮食,然后询问道:“袁大哥呢?你没有找到他?”

郁雀儿眼眶一红道:“没有,他们只怕……只怕……”

季伯玉安慰她道:“别担心,袁大嫂,吉人自有天相,袁大哥定会脱险的。”

郁雀儿幽幽道:“我也是这么想,大江淹不死袁江,大海不一定能够将他怎样。”

说到这里,她的精神振作了一点,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公子,你还没有找到水姑娘?”

季伯玉道:“听说她跳进黄河去了,我想沿开封两岸向下游去找。”

郁雀儿“啊”一声道:“她跳了河?你听谁说的?”

小莲道:“是咱们的公子说的。”

郁雀儿道:“你们公子?”

季伯玉道:“她叫小莲,虽竹凤的丫头,水飘香跳河是竹龙说的。”

郁雀儿道:“哦,公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和你袁大哥曾见竹龙带着一位很像水姑娘的年轻后生,所以要找的话就应该从长清县找起,跑到开封去作甚么?”

季伯玉道:“袁大嫂说的是,我因为竹龙说水妹子当晚就跳了河,袁大嫂瞧到的那位少年不一定就是小妹子,所以才想从开封找起,其实水妹子如果没有意外,她绝对不会待在河边,在下这么做只是尽心而已。”

郁雀儿道:“不,公子,我在山东长清县瞧见的小后生,事后想来一定是水姑娘,再说你怎能断定她不会待在河边?如果她受了伤,或是穴道被竹龙封闭……”

不待郁雀儿的话说完,他已经呼地一声站了起来,道:“光武!走,咱们去山东……”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由于它水势湍急,沙洲太多,夜间多半不便航行。

竹龙的座舟靠在长清县的码头,他带着水飘香及小蛮、小玲,在县城蓬莱酒馆开怀畅饮,此时已近黄昏,船只必须在此地过夜,多喝一点又有何妨?

他的酒量原本不好,禁不住心情愉快,自然要酒到杯干了。

他心情愉快的原因,是来自水飘香的赐予,美人一笑,人君倾国,多喝一点酒又算得了甚么?

打从他在郑州将水飘香掳上船只开始,这位自视极高的少岛主就跌进痛苦之中。

因为水飘香从不假以辞色,甚至不顾瞧他一眼。他如是稍有越轨的言语或行为,水姑娘就疾言厉色下以死自誓。

他天天面对这个有刺的玫瑰,竟然无法亲近一下,你说他能够不感痛苦?

不易得到的东西,会被人们所珍视,因而竹龙不惜低声下气,对水飘香曲意逢迎。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许水飘香被竹龙的诚挚所感动,居然答允跟他到城里来喝酒。

竹龙眼界极高,一般的庸俗粉脂,很难获得他正眼一顾,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吧,终于让他遇到了水飘香。

由郑州一路东下,他用尽了各种尹段,都无法打开水飘香的心扉,现在蓬莱对酌,他的兴奋自然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了,最后他终于醉倒、由小蛮、小玲架回船只之上。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日间的天色还是好好的,入夜后竟然风狂雨骤,似乎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水飘香逃走的好机会,竹龙烂醉如泥,睡在船舱像死人一般,加上老天爷帮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虽是武功被封闭,但身手的矫捷,依然逾于常人,因而她冒着风雨,悄悄爬上河岸。

逃亡已经获得初步成功,但非绝对安全,就算竹龙他们明天才会发觉,说不定还会将她找到。

再说她水姑娘几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就此一走,也心有不甘,于是她悄悄解开系船的缆索,用脚向船舷轻轻一点,狂风立即将它送往河心,顺着万马奔腾般的流水逐波而去。

樱唇一撇,水飘香笑了,竹龙受到了惩罚,她如何能够不笑?

只是风雨交加,天若泼墨,她总不能就这么站立在河岸上,于是她向东走,绕过长清县城,进入山区,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躲避风雨的地方。

最后她找到一个土地庙,容身是可以了,但却无法弄干一身湿衣。

此时她感到有些寒冷,身上的湿衣也使她不大好过,待到天近黎明,雨终于停止,她再向前走,到达一个镇集“党家庄”。

此地也有客栈,刚一开门她就走了进去。

店小二见她这么早,而且一身落汤鸡似的,不由讶然道:“客官,你这是怎么啦?”

水飘香道:“路上遇到强盗,差一点命都丢了,小二,请替我开一个房间。”

店小二道:“这个……”

水飘香身上还有银子,随即掏出一块二两重的交给店小二道:“我身上的银子,没有被抢去,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

店小二立即换上笑脸道:“客官误会了,请跟我来。”

进到客房之后,随即关上房门,再将全身衣衫脱下晾起,然后蒙头大睡。

待一觉醒来已是晌午,她感到头脑沉重,双颊如火,她病了,必然是昨晚受到风寒。

风寒不是什么大病,但必须服药调治,所幸她已受过季伯玉的薰陶,这类小病的处方倒还难她不倒。

她向店小二要来纸笔,开了一个处方,请他抓药代为煎熬,并另外赏了他一点银子。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不是大病,也得五七天才能复元。

这就糟了,她身上所带的银子有限,病还没有全好,银子已经用光,在这人地生疏,举目无亲的地方,这该如何是好?

这天午间,她扶着病走出房外,她是想活动一下,想不到迎面遇到一位红衣姑娘。

她身着男装,娇艳,也有几分削瘦,仍被红衣姑娘一眼认出。

“啊,水姑娘,你是怎么啦!”原来红衣姑娘是沈芳儿,她已瞧出水飘香的神情有些不对。

沈芳儿是水飘香不愿意见到的,此时却有他乡遇故知之感,因而淡淡一笑道:“我遇到坏人,又病了。”

沈芳儿道:“是竹龙?他人呢?”

水飘香道:“我已经摆脱他了,只是受了一点风寒,也快痊愈了。你怎会跑到这儿来的?”

沈芳儿道:“还不是为了你,说来话长,我饿了,咱们边吃边聊。”

她向店小二要来菜饭,这才将随着季伯玉到无名岛找她,以及遇风覆舟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水飘香不胜关切地道:“你上岸之后,有没有瞧到我二哥!”

沈芳儿道:“你是说季公子?没有,不知道他们究竟漂到哪里去了,直到现在我一个都没有找到。”

水飘香眉峰一皱道:“竹龙真该死,他封闭了我的武功,我一直冲它不开。”

沈芳儿道:“我说呢,一个练武的高手,怎么会受到风寒的。走,咱们到客房去让我试试。”

她会过账,跟着水飘香来到客房,经过盏茶时分,终于以内力帮着水飘香将穴道冲开,然后微微一笑道:“你穿着男装,咱们在一起有些不便。”

水飘香道:“我除了身上穿的,甚么都没有,想换也没有法子。”

沈芳儿道:“不要紧,街上有成衣铺,咱们去买。”

水飘香道:“这个——咳,我没有银子。”

沈芳儿道:“不必担心,银子我有,你先调息一下,然后咱们一道上街。”

水飘香点点头,立即开始调息,运功三周天,所受的风寒即已痊愈,当即一跃而起,道:“芳姊姊,咱们走。”

沈芳儿握着水飘香的玉手道:“谢谢你,香妹子,我能够有你这样一个妹子,今后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她们手牵着手走出客栈,来到大街,虽是惹得路人侧目,她们丝毫都未在意。

鲁人性格豪爽,但极重礼教,任何一对少年男女,都要遵守上床夫妻下床客的古训,像她们这么携手井肩,招摇过市,怎能不教路人侧目?好在成衣铺距离客栈不远,总算没有发生意外。

待水飘香恢复女装,沈芳儿由头至脚,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阵道:“妹子,你好美,难怪季公子对你那么念念难忘了。”

水飘香娇艳笑,纤足一跺道:“芳姊姊,你胡说些甚么,他要妳跟他去无名岛,才是对你有了情意呢……”

沈芳儿道:“妹子,你这么说就冤枉他了,他是为了你二上黄山,是我苦苦求他才让我去的,不过我已经神前发誓,只要在江湖修积三年善功,就到莲花庵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再也不理江湖恩怨了。”

水飘香愕然道:“你为甚么要这样?姊姊,你这么年纪轻轻的,难道就勘破世情了?”

沈芳儿幽幽一叹道:“各人的处境不一样,心境也就迥然而不相同了。好啦,咱们不谈这些,你说今后咱们到哪里去找季公子!”

水飘香道:“我想先到济南,看能不能找到竹龙,然后咱们到东南沿海各省寻找二哥。”

沈芳儿道:“好,咱们明天一大早就走,现在咱们出去吃晚餐,顺便托店小二买两匹坐骑。”

她们来到食堂吃晚餐,买坐骑的事也顺利解决,翌晨天刚蒙晓就联骑向济南驰去。

党家庄距离济南不远,日色才刚刚偏西,她们已经赶进城里。

此时午餐时间已过,晚餐又早了一点,但水飘香和沈芳儿还没有吃午餐,所以她们一径来到一间饭馆之前。

“丰雪斋”是济南城里的中等饭馆,此时虽然不是吃饭的时候,却有些人在这儿喝酒。

水飘香选了一个临窗座位,与沈芳儿坐下来,她们要来饭菜,默默的饮食着。

距离她们两张桌子,坐着一老一少,他们不只是酒酣耳热,而且正在谈笑风生。

原先他们只说些风花雪月之事,后来那老者语气一转,竟然涉及骇人听闻的武林大事了。

“杨少侠,有没有打算到江湖上去闯闯?”

“晚辈是想,可是家父不许晚辈离开济南。”

“那太可惜了,这种增加见闻的机会,百年来难得一见!”

“莫非江湖之上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错,少侠你有没有听说过红粉挽歌?”

“听说过,那是几年以前的事了。”

“但红粉挽歌却重现江湖……”

这的确是一件武林大事,而且耸人听闻,不只是那位杨少侠大感兴趣,水、沈两人也急欲知道其中究竟。

杨姓少年果然连声催问道:“快说嘛,尚前辈,后来怎样?”

尚姓老者道:“红粉挽歌这回当真出尽风头了,他连挑孤竹帮的五大堂口,杀死少林掌门,再二上黄山,剑伤金大先生,杀死不少莲花庵的女尼……”

杨姓少年道:“啊,真过瘾,那红粉挽歌必然是一个女人了,她美不美?”

尚姓老者道:“很遗憾,他偏偏是一个男人。”

杨姓少年道:“尚前辈认识他?”

尚姓老者道:“不认识,老朽那有这么好的福气,不过听说他是虎林武林第一家的传人,名叫季伯玉。”

听到此处,水飘香再也忍不住了,她正待长身而起,却被沈芳儿伸手按住,道:“不要冲动,香妹子,其实我比你更为着急。”

水飘香道:“芳姊,咱们去黄山。”

沈芳儿道:“现在?”

水飘香道:“现在,立刻就走。”

沈芳儿道:“好吧。”

她们买了一些干粮及饮水,再到兵器铺添置兵刃,然后策骑南下,不分日夜向安徽奔去。

这天赶到南驿,已是夕阳含山时分,依沈芳儿之意是在此投宿,但水飘香不肯,她认为这是浪费时间,倒不如赶到前面的吴村再好好地歇歇。

沈芳儿拗她不过,只得打了一个尖,补充了干粮和水,继续上路。

距吴村还有廿多里,天色终于黑了,而且浮云掩月,大地一片迷朦,再加上山道起伏,草木丛生,景象显得颇为险恶。

沈芳儿向四周打量一眼道:“香妹子,此处形势非常险恶,是强人出没的所在,咱们可要当心一点!”

她语音未落,忽然嗤嗤之声不绝干耳,无数弩箭向她们人马招呼。她们的反应极快,在第一声弩箭破空之际,她们已经摘下长剑,并猛磕马腹,经过一阵狂驰,这一关竟被她们安全地闯了过去。

待驰下一个山坡,沈芳儿不由长长一叹道:“好险,差一点就作了别人的箭靶子。”

水飘香哼了一声道:“这一群无耻的强盗,如果让本姑娘……”

“让本姑娘怎样?”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瞧到一群面目冷肃的彪形大汉,在前面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水飘香勒住缰绳,柳眉一挑道:“你们是孤竹帮的?”

拦路者约竟十七八人,领头是一名年约五旬,留着三绺山羊胡须的黑衣老者,水飘香一语道破他的门派,他不禁一呆道:“姑娘好眼力,竟能瞧出咱们的门派。”

水飘香冷哼一声道:“这有什么稀罕?对你们这一伙,谁都可以一眼瞧出。”

黑衣老者道:“哦,为甚么!”

水飘香道:“因为只有你们没有人味,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牲!”

黑衣老者勃然大怒道:“小贱人找死,给我杀!”

水飘香道:“慢一点,本姑娘还有话说。”

黑衣老宥道:“你要说甚么?”

水飘香道:“咱们与孤竹帮河井不犯,你为甚么找上咱们?”

黑衣老者道:“红粉挽歌季伯玉连挑咱们五处分堂,你们既然是季伯玉的朋友,只得委屈两位一下。”

水飘香道:“胡说,我二哥不是红粉挽歌,这是别人嫁祸的。”

黑衣老者道:“这个……好吧,请两位跟咱们走。”

水飘香道:“为甚么要跟你们走?”

黑衣老者道:“只要季伯玉向本帮投到,两位就可离开本帮,这是本堂主法外施仁,姑娘不要不知好歹。”

水飘香道:“如果咱们不跟你走又如何呢?”

黑衣老者道:“只怕由你不得!”他同时举手一挥,两名面目森冷的抱刀大汉,立即并肩走了出来。

水飘香知道这场搏杀难以避免,因而对沈芳儿道:“芳姊姊,孤竹帮的匪徒十分凶悍,出手千万不能慈悲?”

沈芳儿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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