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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中冷泉品茗闻妙论 北固山却敌遇奇人

丛林中说话的声音刚了,到孔广生飞身入林这中间,也不过就一刹那间事,以孔广生的轻功来说,不论如何,总该看到对方才是,但说也奇怪,孔广生竟连人影子也未见到,四处一找,依然踪迹毫无。

这一来,便不由得把个孔广生楞在那儿,百思不解,直到封氏父子追寻过来,封世萍拍拍他的肩膊说道:“大哥!你没找到他们吗?”

孔广生这才惊醒过来,摇头不语。

封世萍道:“找不到就算了吧!也许人家是路过这儿,不愿和咱们见面呢?咱们也该回去了。”

孔广生道:“老弟!你知道独臂神魔怎么会落败的吗?”

封世萍听孔广生这样一说,倒也为之愕然,问道:“大哥!你说他是怎么落败的呢?难道不是败在你手上的吗?”

孔广生满脸忧虑的说道:“当然不是。”

封嵩祝在一边也点头说道:“对!关于这一点,我也认为奇怪,那魔头的落败,好象是中了人家的暗器似的。”

孔广生道:“老伯说得一点也不错,他正是中了人家的暗器,而发暗器这一位,其功力之深,直非小侄所能望其项背。”

封世萍道:“有这么回事吗?怎么我一点都没有看出呢?”

孔广生道:“如果不是独臂神魔自己从肘间取下,连我也看不出哩!那暗器发来,既无破空之声,并且其疾如电,可是事实上,只不过是一根松针而已。”

封世萍诧异道:“只是一根松针。”

孔广生道:“可不是吗?‘摘花伤人’的功夫,我也曾听先师说过,但却不知如何练法,心中向往已久,今日乃于无意中见及之,而且人家对我又是一片好意,帮我惊走了强敌,我又如何能失之交臂呢?”

封嵩祝道:“以老夫所闻,目前武林之中,有些身手的,不过两三人而已,可是他们几位,都远在西北,并且久已不闻世事,又怎会忽然到杭州来呢?”

孔广生急忙问道:“老伯能把那几位的大名见示小侄么?”

封嵩祝道:“甘肃龙首山龙首上人是一位,茅山朝天宫住持玄鹤道人,听说也有这一手,但是否确实,不得而知,此外就是一个魔头了,那就是湖南桃花源的桃花宫主,不过今天来的,却又不象是他们,龙首上人是个出家人,不会有小姑娘和他同行,玄鹤道人善善恶恶,自以为是,怪僻不堪设想,绝不会伸手相助,若说是桃花宫主,那就格外没有这个可能了。”

封嵩祝话才说完,旁边树上又发出“咯”儿一声笑,道:“老头儿不害羞,你在江湖上才认识几个人呢?”

封氏父子不由大吃一惊,孔广生道:“他们还没有走。”

说时人已循声扑去,但四处一找,依然不见人影,落地之后,便越发的说不出话来了。

突然封世萍叫道:“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孔广生看时,便看到一团白白的东西,缓缓的向自己飞来,伸手一抄,接个正着,一看,却是松松的一个小纸团,打开看时,上面写着一笔非常娟秀的字:“既已心向往之,又不肯开口求人,是何道理?这才真的是失之交臂了,可惜。”

孔广生看了连忙拱手问了几声,仍然毫无影响,心中好自不快,无可奈何,只好随着封氏父子回庄。

封氏父子已忙得一塌糊涂,高兴万分,但孔广生仍然怏怏不乐,这天晚上,喝了几杯闷酒,便回房休息,躺在床上,那里能够睡得着,翻来覆去,心中乱成一片。

好容易听到谯楼鼓打三更,刚要朦胧睡去,却又听到窗外“咯”儿一笑,一惊而醒,连忙推衾而起,纵出窗外,飞身上房,月光之下,四面一看,夜凉如水,织洁无尘,那里有什么人哩?

孔广生想道:“莫非是我心有所思,刚才的那一声笑声,竟是梦境不成?”刚想到此处,突然觉得手上被塞进一物,连忙回头一看,仍不见人,可是手中却明明又多了一个纸团,一点不假,心想:“这是谁呢?好快的身法啊!”

因此问道:“是哪一位老前辈,既蒙见爱,又何吝此一面,不便广生得识尊颜呢?”连问数声,仍是不见答应。

孔广生只好跳下屋面,回到房中,打开纸团一看,上面写着:“西望天山逾万里,相逢只在瑶池边。”字迹和刚才林中所见完全一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自言自语的说道:“好!我一定要去一趟。”

孔广生此言才出,窗外已有人接口说道:“对!我在那儿等你。”声音竟是一个女子。

孔广生正想起身出去看看,但一想,出去了也是枉然,便坐着不动说道:“广生村野之夫,初入江湖寻弟,既蒙相助却敌,理应容广生当面拜谢,又何必累使广生惶恐不解呢?”

这一问,果然窗外有人答道:“不行,现在我叔叔不许我这样和你见面,我不敢违背他的话。”

孔广生道:“那么小姐贵姓?令叔何人呢?”

那声音道:“现在也不是告诉你的时候,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赶快到天山去好了,好处多的是哩!”

孔广生道:“天山绵延数千里,无名无姓,叫广生去找谁呢?”

那声音道:“天山绝顶,终年雪封,人迹罕至,告诉了你名字,你又能问谁呢?所以现在还是别问了,尽管去就是了,我会在那儿等你。”

孔广生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是一定要去的,可是小姐……我和令叔……”

那声音笑道:“我叔叔很喜欢你,不过他怪你太老实,不懂礼貌,刚才在林中,没有求见他,却只想凭功夫找到他,所以他很不高兴,这才不想见你,以后还是我替你求了好半天,他才答应等你到了天山,才能和你相见,算是处罚你哩!”

孔广生连忙否认道:“广生决无此心,还请代为转致歉意才好。”

那声音道:“事情已经过了,还提它干什么,不过你要去天山,就得赶快去,并且不可给任何人知道,我告诉你吧!我叔叔的脾气,还是好的哩!如果你讨不了我姑姑的喜欢,那就休想学到任何功夫了。”

孔广生还想问话,耳中又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钏儿!话太多了,走吧!叫你姑姑听到了,那才是麻烦哩!我可不再替你担待了。”

苍老的声音说毕,那少女只说了一声再见,便从此寂然,这一夜,孔广生哪里还能睡得着觉,几个反侧,已是五鼓天明,一切的主意也就打好了。

梳洗之后,看到封氏父子,便说明去意,封氏父子哪里肯放,坚留再三,孔广生执意要行,不敢说是要往天山,只推着要往山西去寻找诸天寿。

封氏父子见实在挽留不住,便替孔广生备办了行装、马匹,褡裢内是二百两蒜条金,孔广生哪里肯收。

封嵩祝道:“贤侄这就见外了,贤侄既与世萍结为兄弟,老夫此举,亦不过为子侄远游壮行色耳,况贤侄尚有恩师遗愿未了,那么,即以此作为资本,沿途小权小母,亦非失计,又何必拘于世俗之见呢?”

孔广生见固辞不克,这才拜收。

封嵩祝又告诉了他许多做生意的经络,和江湖上的许多成名人物,以及结交往来规矩。并且说:“龙兴镖行在北方各地,到处设有分号,行主姓金名德彰,外号人称四海云龙,人极豪爽,和老夫素有往来,如果贤侄提起老夫的名讳去找他,任何事他都肯帮忙的,经营有余时,也不妨就托他汇来,由老夫代你保管,留待还乡时取用,也免得带在路上麻烦。”

孔广生一一谢过,这才告别起身北上,封世萍直送过笕桥,犹自依依不舍,还是孔广生再三阻挡,方才回转杭州不提。

单表孔广生一路策骑北上,当天宿在湖州,第二天到达宜兴,走金坛、丹阳,便来到丹徒。

丹徒北临长江,为运河江南入口,所以漕运不绝,繁盛异常,况有金、焦、北固三山,名胜古迹,美不胜收。

孔广生在江干吉升栈落脚,心想:“此去山西,再转西陲,尚不知何日能回江南,倒不如流连一日,一览三山之盛,明日再渡江北上,也不为迟。”

想到这里,便向店家问明路径,那焦山在大江之中,来回不便,只好先去金山,再逛北固了。

孔广生到了金山,一路上看过八仙洞、法海洞等等,也碌碌无奇,及至爬上十三层宽塔绝顶,江天一览无遗,才觉得胸襟为之一畅,下山之后,又来到“中冷泉”。

那“中冷泉”号称天下第一泉,品茗之人极多,孔广生好奇,也坐了下去,早有人点上香茗,孔广生喝着,也不知好在何处,但看四座茶客,一个个摇头晃脑,赞不绝口。

还有一个乡下人,赤着一双脚,踞坐在那儿,也跟着大家喝一口茶,赞一声:“好。”

孔广生心想:这泉水的好处到底何在?也许不问便不得而知,刚好他的座头和那乡下人相邻,因此对那乡下人一拱手问道:“请问大哥!小弟初临贵地,耳闻中冷泉天下第一,因此附庸风雅,前来尝试,可是却吃不出个好处来,大哥能否指示一二,使小弟顿开茅塞,这泉水到底好在何处呢?”

那乡下人楞了一楞说道:“你是问这茶吗?”

孔广生道:“正是,小弟敢请指教。”

那乡下人瞪着一双眼,想了半天,这才说道:“它……它烫得好。”此言一出,惹得合座之人,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

那乡下人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恼羞成怒似的,红着脸站起来说道:“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和尚骗人,在石头上刻着几个字罢了,难道真有什么好在那儿吗?现在就叫你们来说,也未必能说得出个道理来吧!恐怕你们连烫得好都不知道哩!”

孔广生一笑,也自离去,转身走上北固山,刚到山门,便又看到“天下第一江山”六个擘窠大字。

心想:“这里又是天下第一?照此看来,天下虽大,既过丹徒,其余的地方也就不用去了。”便也无心进庙,顺着驻马坡下山,就到了太史慈墓前,抬头一看,不由得便停住脚步。

原来那墓前立着两个人在那儿,一个是独臂神魔濮昂千,另一个就是黑煞神左翼天,各带着一脸的阴狠,向着孔广生微笑,说道:“不是怨家不聚头,今天能在这里相见,也算是缘份不浅了。”

孔广生看到这个人,心知想避也避不开了,因此一面暗作准备,一面笑道:“栖霞岭上,在下不为已甚,难道今天北固山头,便怕了你们不成?”

独臂神魔笑道:“你既然大言不惭,那就把名字说出来好了,死了我也好替你登登账薄。”

孔广生刚要答话,忽然旁边走出一人,书生打扮,身材矮小,文绉绉的弱不禁风,看年纪已经三十开外,听声音,却带有女人气息。

说道:“这位仁兄,千万别告诉他们名字,他们俩是强盗出身,万一将来失了风,被官家捉住了,在公堂上咬你一口,你就有冤无处伸,担当不起了。”

独臂神魔听那书生这一说,心中大怒,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来坏我的事吗?”

那书生笑道:“你们当强盗的,就好象过街的老鼠,人人打得,我们念书人,便坏了你的事,难道还怕你去告我不成?”

独臂神魔哪里还能忍耐得住,猛然身形暴起,一掌便对那书生劈去,呼呼风响,势力万钧。

孔广生一看不好,怕那书生吃亏,连忙挥掌上前一挡,虽然勉强挡住,但已被震得半臂酥麻,后退了两三步,这才站住。

那书生却象没事人儿似的,笑对孔广生说道:“你别拦住他,让他打我好了,你还怕他打死了人,不要偿命吗?”

独臂神魔一击不中,二次正想重起,但一眼看到那书生手里,正拈着一根松枝在拨弄着玩儿,心中一怔,不由得又停下手来,看着那书生发呆。

那书生若无其事的对着独臂神魔笑道:“你打呀!干嘛又不动手了呢?”说着摘下一根松枝,用拇食两指拈着,轻轻拨弄。

独臂神魔看了半天,到底没敢出手,对那书生问道:“你是……是何人?是有种的把字号报出来,咱们后会有期。”

那书生仰天大笑,指着独臂神魔对孔广生大笑说道:“你瞧他说得好玩不好玩,我不让你把名字告诉他,他却反而问起我的名字来了,这不是笑话吗?咱们念书人的名字是用来上金榜的,怎能让强盗知道呢?难不成还想陪着他们将来一起写招子吗?你说对不对?”

说时摇头晃脑,酸气冲天,孔广生心中嘀咕,猜不透他的来路,若要说他便是栖霞岭上发松针当暗器的人,却又不象,那是一个老者,一个少女,而他却明明是个三十来岁的书生,可是他手拈松枝,竟又把独臂神魔吓得不敢动手,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孔广生猜他不出,独臂神魔也照样猜疑不定,看了好半天,依然鼓不起动手的勇气来,回头对黑煞神说了一句:“我们走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说完带着黑煞神恨恨而去。

孔广生等到不见独臂神魔的影子,正打算回身向那书生问话,可是那书生已抢着做了个鬼脸,把舌头一伸,说道:“好险!他竟被我唬住了,这办法实在不错,如果他真的一动手的话,那我还能有命吗?就这样,我已经浑身出汗了,假使他要是真刁难一下的话,我相信准不能再支持着唬下去,你说对不对?”

孔广生对他的话,是越听越糊涂,只好一拱手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书生道:“这儿太荒僻,不是谈话的所在,万一他们想开了,再赶回来,可怎么得了,咱们还是赶紧进城吧!找个馆子喝上三杯压压惊,你请我也好,我请你也好,你看如何?”

说着也不由孔广生分说,拉着孔广生便走。

孔广生跟着他进了城,来到万花楼,坐定之后,要了酒菜,才向孔广生一拱手道:“老兄贵姓是孔不是?”

孔广生诧异问道:“阁下怎么会知道的?”

那书生笑道:“咱们念书人都是尊奉孔圣人的,想不到一猜便猜着了,台甫呢?”

孔广生道:“草字广生,转请教。”

那书生道:“你问我吗?我也姓孔好不好呢?”

孔广生心中好笑,暗想:“这不是怪事吗?姓什么便姓什么,干嘛要问别人好不好呢?”但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强忍着问道:“那么我们是一家人了,宗兄台甫呢?”

那书生大喜道:“这妙极了,你承认我和你是一家人,真是好口才,你问我的名字吗?”想了一想才说道:“告诉了你当然不要紧,小字金川,这名字不俗吧!”

说着便向孔广生举杯,一饮而尽,跟着和孔广生东拉西扯地闲谈起来,自称家住西域,父母双亡,依叔而活,这次跟随叔父到江南来玩儿,叔父有事去了,反问孔广生:“有意同往西域一游吗?”

孔广生对他是越来越迷惑,怎么样也摸不清他的来路,说他有武功吧!又看不出来,说他不懂武功吧?也拿不准,甚至连他是否姓孔名金川,都有点不敢相信,因此也不答话,只静静的看着他的脸。

那书生笑道:“你这人也真怪,干嘛尽看着我的脸,不答话,难道我长得不漂亮吗?”

孔广生脸上一红,怔了好一会儿,才期期的说道:“你真的是姓孔吗?”

那书生道:“这不是笑话吗?你已经承认了我是一家人,我不姓孔还姓什么呢?千嘛还要问我?”

说着脸色一怔,说着:“哎!咱们说过的话可不许赖啊!”

孔广生见他一味歪缠,越觉怀疑,正要开口盘问,眼看门外又走进来一位老者,匆匆四面一看,便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对那人说道:“你怎么又跑到这儿来胡缠?万里迢迢的把我拉了来,可是来了又放着正经事儿不干,你这丫……”老者刚说到这儿,那书生已拦道:“得了得了,我的好叔叔,您老人少说一句还不行吗?难道还真要当着这许多人给我难堪吗?”

那老者道:“那就走好了,人已经找到了。”说着一拉那书生的手,向外就跑。

那书生歪歪斜斜的跟着,一面走,一面回头对孔广生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要少陪了,这儿的账你付一下吧!反正咱们后会有期,下次再算我的好了。”

孔广生见那老者,高高的身材,虽然也是儒家打扮,走路一步三摇,但满脸虬须,目露神光,一望而知是个内功精湛的人,加之声音听来,非常稔熟。

略一沉吟,不由恍然大悟,拍案而起,说道:“这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们无疑。”

店中酒保,不知何事,急忙赶过来陪笑问道:“请问客官何事?您只管吩咐好了,现在正是小店上市时候,客人多,忙不过来,有招呼不到的地方,还请客官原谅。”

孔广生见酒保误会,也想到自己失态,连忙说道:“没有什么,你替我算账吧!”说着会了酒账,赶出店外一瞧,远远的看到人丛里似乎有他们两个的影子,脚下一紧,刚拐了一个弯,却又不见踪迹,把左近的几条街巷找遍,依然杳如黄鹤。

心中纳闷,便一面沉思,一面信步而行,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片喊叫之声,抬头一看,只见有七八个大人,正围着一个孩子在动手打架。

那孩子看年龄不过十岁左右,却生得精壮结实,活象一只小老虎似的,身手敏捷,几个大人竟都不是他的对手。

尤其奇怪的,是那孩子左脚上,系着一个西瓜大小的铁锤,这铁锤少说一点,也有个三五十斤重,可是那孩子却若无其事的,运腿如飞,铁锤不但没有限制住他的行动,反倒成了他得力的武器。

就在这时候,已有两个大人,被他的铁锤扫中,打躺在地,那孩子尤自不肯停手,因此其余的人,都惊得叫喊起来。

孔广生一看那孩子,便生出欢喜之心,见他这样下去,难免不闹出人命大祸来,不由得便想上前排解,可是立刻脑海中又掠过一个观念:“恩师在日,每以不入江湖,免招恩怨为戒,此次为寻找师弟出外,本非得已,而半月以来,已不知不觉的和独臂神魔师徒结下梁子,栖霞岭上,暗发松针相助之人,固然是鬼神莫测,即就是适才所遇到的那位书生,和他的师父,到底是怎等样人?也弄不清楚,可见恩师所言,一点不错,自己又怎能不加小心,再多招惹闲是闲非呢?”

可是孔广生到底不过是一个甫逾弱冠的青年人,心地善良,热情洋溢,看到这些事情,又哪能安心袖手不管,眼见那孩子小老虎似的,左腿又已飞起,铁锤横飞,只要那几个汉子,再被他碰上一下,便是不死,也要重伤。

见到这里,心中一个按捺不住,早已飞身上前,嘴里喊了一声:“小兄弟!千万使不得。”伸手在铁锤上一按,便把铁锤的来势遏住,被轻轻推落地上。

那孩子也不细问明白,只以为孔广生和那些汉子是一路之人,因此小眼睛一翻,大喝一声,说道:“你们都来吧!便是把你们全丹徒的人,都一起叫了来,看小爷惧是不惧。”

话未说完,小拳头在孔广生面前一晃,突地收拳化掌,向孔广生腰际削来,一连两记虚招,一扭身形,回步便走,鸳鸯连环三步,右脚立定,左腿已起,风车似的一旋,系在腿上的铁锤,流星似的向孔广生打到,其疾如遇,威力千钧。

孔广生一看这孩子一连几招,门路严谨,干净利落,完全是少林家数,和自己显属同门,不由大奇,因此越发对那孩子生出好感,有心和他逗着玩儿,也不还手,随手招架。

那原先和孩子动手的几个人,见有人相助,胆气一壮,又围攻上来。

孔广生喝道:“你们退下,照顾受伤的人吧!”

那些汉子七嘴八舌的说道:“这孩子横蛮得紧,打伤了我们的孩子还不认账,又打伤了我们,今日非好好的教训他一顿不可,你一个人怕降服他不住哩!”

孔广生道:“没有关系,你们不用管好了。”

就在这说话之间,那孩子已连向孔广生进攻了一二十招,招招狠辣。

孔广生见招拆招,心中奇怪:“这孩子为什么腿上要系上这么大的一个铁锤呢?照情形看来,这孩子一定是名家之子,难道这是在练一门独特的功夫吗?可是少林门中,虽说是有腿上带铅,练习轻功的方法,但却没有听说过腿上系铁锤的方法,这倒得弄个明白哩!”

想到这吧,刚好那孩子一脚飞起,铁锤对胸打来,孔广生不避不让,伸手一抄,便抄住了铁锤的链子。这样一来,换了别人,就非倒小可了,可是那孩子也真了得,铁链一入孔广生手中,毫不作慌,乘势身形猛起,小手伸二指,便向孔广生的两目直戳过来,其势如电。

这一招又是少林派败中取胜的绝招,纵然不能伤及对方,但对方也非撒手自保不可,所以最低限度,总可以替自己解围。

可是碰到孔广生,便无所用其技了。孔广生也没撒手,只一偏头,便已让过,顺手一把,又扣住了那孩子的脉门。

那孩子到了这时候,才知道不好,但天性倔强,并不就此服输,仍旧在孔广生的手上乱蹦乱跳。但是哪里能够挣扎得脱。

旁边的人见孔广生已擒住了那孩子,高兴非凡,一面蜂拥而上,一面齐声大喊:“打死他,打死他,也好杀杀他老子的威风。”

孔广生连声喝止,但哪里喝止得住,急得无法,只好说道:“如果你们再想乱闹,我便放他下来,再不管了。”

这样一说,才把众人吓住,不敢上前,但仍有人说道:“你这位仁兄,大概还不知道,这小子固然是个惹祸精,他老子则尤其不通人性,不说人话,溺爱孩子不算,自己也好惹事生非,仗着武艺欺人,我们也不知道吃了他多少亏,所以还不如现在乘他老子未来以前,先教训了小的,捞个现的来得划算。”

孔广生也不理会,只对那小孩问道:“小朋友,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大家都对你这么不好呢?”

那孩子简直是个天生的牛筋,虽然孔广生对他和颜悦色的问话,可是他哪里肯买账,依然挣扎不休,并且破口大骂。

孔广生心想:“几曾见过这样胆大倔强的孩子,论骨骼,论勇气,倒都是不可多得的练武之材,只是常此下去,恐怕养成一种跋扈之气,将来多造杀孽,反倒害了他了,有道是:‘桑枝从小抑,大了抑不直’。但不知道他的父母,怎么会把他纵容成这个样儿,难道真的如众人所说,这孩子竟是市虎之子吗?可是从他的容貌上看来,却又不象。”

孔广生想了一想,故意装做生气的样子说道:“小朋友,你如果再不安安静静的来回我的话,我可要给苦头你吃了。”

那孩子啐了一声,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给我苦吃,你试试看好了,我爹爹不打死你才怪。”

说着一张小口,竟吐了孔广生一脸的唾沫,大笑起来。

孔广生真没想到那孩子竟是这样顽皮,心中是又恨又气,正不知如何是好,哪知就在这时,那孩子忽然嚷了起来,道:“爹!你快来,这人在欺负我呐!”

孔广生回头一看,便看到远远走过来一个彪形大汉,身高九尺开外,三十出头年纪,红红的一张脸,两道浓眉,一双虎目,狮鼻阔口,颔下无须,一付傲慢的神气之中,越显得威武逼人,身后跟着两三个人,也是行家打扮,大叉步走了过来,旁边之人,早已一个个面容变色,畏缩后退,有那胆小的更是脚下抹油,逃之夭夭。

那彪形大汉来到孔广生面前立定,且不和孔广生答话,先向那孩子喝道:“龙儿!你丢人了吗?”

那孩子道:“爹!我没有,可是我打不过他,谁让你在我腿上锁上一个铁锤呢?”

孔广生见人家父亲已经来到,不好意思再抓住人家的孩子,便把那孩子放落地上,谁知才一撒手,那孩子又已飞出一腿,对孔广生踢来。

孔广生连忙后退一步,这才让过,那孩子还想向前,但那彪形大汉已面带笑容,点头喝道:“龙儿过来,待我来向他问话。”

那孩子这才退到那彪形大汉身旁,两手叉腰,气虎虎说道“爹!我们今天非跟他算账不可,他们七八个大人打我一个,打我不过,我又没惹他,他竟平空的跑出来欺负我,爹!这跟斗我可栽不起,如果你不替我报仇,那我虽然死在他的手中,也非跟他拼命不可。”

那彪形大汉满脸含笑,又高兴,又慈祥,好象夸奖那孩子说得对似的,安慰那孩子,说道:“好儿子,你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哩!”

说着转身对孔广生喝道:“你是哪儿来的,为什么要欺负我的儿子呢?”

孔广生连忙拱手说道:“阁下不必误会,在下怎会欺负一个孩子呢?”

那彪形大汉喝道:“我明明亲眼看到你抓住他,你还想赖得了吗?”

孔广生道:“在下抓住他,乃是怕他失手,闹出人命大事来,这可完全是出于一番好意。”

说着一指旁边地下躺着的两个受伤的人,说道:“阁下请看,这里已经被他打伤两个,如果再闹出大事来,恐怕阁下也是不愿意的吧!”

那彪形大汉看了受伤的一眼,便转身把脸一沉,对那孩子说道:“龙儿!我平日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不要打架,怎的你偏偏不肯听我的话?又把人家打伤了呢?”

那孩子理直气壮地说道:“是他们七八个大人围着我动手,我能不还手吗?”

那彪形大汉问道:“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那孩子尚未开口,旁边已有人说道:“马大爷!是你们龙儿先欺负我们的孩子,把我们的孩子打得头青眼肿,我们看不过去,才想拉他去见你,可是他又动手把我们打成这样,马大爷,你是最明白不过的人,我们就是吃了老虎心肝豹子胆,也不敢先对你的少爷动手呀!”

那彪形大汉听了,对那孩子喝道:“是这样的吗?”

那孩子这才有点怕了起来,期期艾艾的说道:“那些小鬼骂我脚上带镣,我气不过打了他们几下,可是他们这些大人便上来和我动手。”

说着一指孔广生说道:“后来他跑了来抓住我,那些人便骂你,还说要乘你没来,先打死我,好杀杀你的威风哩!”

那彪形大汉听了,鼻子里哼了一声,用目对四面一扫,那些人早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开口。

那彪形大汉目光停在孔广生的身上,打量了一番,冷冷地说道:“我看你不是本地人,你叫什么名字?是他们雇了你来对付我的吗?”

孔广生虽然不满意彪形大汉的那付神情,但仍然不愿生事,因此陪笑道:“在下孔广生,乃是路过贵地,偶见令郎伤人,这才动手相劝。”

那彪形大汉冷笑一声,喝道:“你劝得好架?七八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你没说拉开大人,又倒帮着大人来对付小孩子,这种做法公平吗?”

孔广生是个老实人,听这一说,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那彪形大汉道:“好!这就不能怪我了是不是?我看你大概也懂得几招,今天我就先收拾了你,然后再找他们算账,也警戒警戒你,下次不可多事。”

孔广生见那彪形大汉不问青红皂白,竟要和自己动手,连忙说道:“阁下千万不要误会,你我素不相识,又何必要这样呢?”

那彪形大汉喝道:“既然你我素不相识,那为什么要欺负我的孩子?你说!”

孔广生道:“我不过是怕他出事,完全是一番好意罢了!”

那彪形大汉道:“好意吗?可是我并不承你这个情。”

孔广生道:“不管你承情不承情,我也不能和你动手啊!”

那彪形大汉笑道:“你是怕了吗?那也好,你马上跪在当地,对我儿子赔上一个不是,我便饶了你。”

此言一出,孔广生即就是一个土偶木人,也会忍不住了,不由得也把脸色一沉道:“阁下也别欺人太甚了,须知我姓孔的也不是怕人的人。”

那彪形大汉哈哈大笑,说道:“这就好了,你姓孔的不怕人,我马继芳也是个人不怕,咱们就来比划比划吧。”

说着回头对跟来的人说道:“赶去替我取开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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