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碧钏的不肯前来和大家相见,倒也在蒋步云的意料之中,所以蒋步云站起身来,对杨皓非常抱歉的说道:“阁下不必为这个丫头关心,一切都是由我一时疏忽所致,因为这丫头的脾气一向如此,从不肯向任何人低头服输,失礼之处,容我日后亲自带她前来向阁下陪罪吧!”
只有白衣神君归化元的忽然发生了叛背师门的行为,倒真的把大家吓了一跳,甚至连重瞳叟杨皓都搞不清楚会是什么事了。直气得楞住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杨皓一向对于子侄门徒,非常慈爱,而妙峰山又仗着有他这一块金字招牌撑着,没有人敢来对他招惹,因此这些子侄门徒一直过着太平无事的日子,和外界绝少来往,因此自然十足表现出各个人的本来个性来。
俗语说得好:“家贫显孝子,板荡识忠臣。”这两句话的确不错,否则的话,以归化元那样胸有城府的人,又焉能常在杨家门下,而不为杨皓所发现呢?
可是,归化元因为俏二郎史原乃是杨皓的得意心爱门徒,所得最多,因此归化元尽量地对杨皓讨好,想藉此从史原那儿,多得一点真才实学,时日一久,两人倒真的熟络得很,便暗地里结为生死的弟兄,这些事本来都是瞒着任何人的,所以杨皓也不知道。
这天史原既然叛师被擒,事情当然不小,而归化元直等迎接蒋步云等回来之后,这才知道,又哪有不着急的道理,只是仍还仗着杨皓对下慈爱,所以打算等客人走了之后,再找出人来,大家一起向杨皓恳求,从轻发落。
却万没想到杨皓由于史原在被擒之际,又喊了蓝犁老人一声:“师父救命!”而蓝犁老人又伤了好几个门人。
所以杨皓气愤史原不过,为着要当着蒋步云的面前,严正家法,以挽回脸面,当时就发作起来,要处死史原。
归化元一见,知道原来的计划,已经万万来不及了,但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略一转念,便又计生,也不表露声色,只抢着上前讨命,去对史原执行家法,而其实却是打算把史原放走。
便是杨皓查问起来,自己还可以推说是史原藉着自裁为名,乘机逃走,而自己的功夫敌不住史原所致,那么自己虽然仍免不了要受处罚,也就没有什么了不起了。
所以归化元便把史原带到后庄,平常子弟犯错受罚的所在,立刻对史原轻轻的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并且解开了史原的穴道,要他反点自己,然后立刻逃走。
哪知史原从被擒之时,被点了穴道,到这时已有半日之久,血脉一时活动不转来,依旧混身麻木,哪能动弹得了,归化元无奈,只好又替他混身按摩。
可是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弟子,见归化元好久不出来,心中犯疑,便走进去探看。
史原大概也是命中犯绝,一见有人进来,便吓得对归化元叫道:“化元!你我是共生死的好弟兄,你既然答应了救我,你就赶快背着我逃走吧,你看他们已经有人来了。”
史原如果不这样叫喊,虽然有人来探看,归化元还可以推说是史原已同意自裁谢师,所以这才为他解开穴道。打通血脉,来人也就不好阻止了,那么等到史原血脉通畅之时,两人再全力冷不防的发作起来,也未尝逃走不掉。
可是,史原这一叫喊,把事情说破,便连归化元也沉不住气了,同时又下意识地觉得他如此地叫喊开来,连累自己,因此突然之间,竟把史原恨了个死,哪里还肯救他,归化元一纵身,冲着来人,发招打出。
走进来的两个人,本没想到归化元有这样的打算,所以虽然听到史原叫喊,一下子冲来,又哪里经得起归化元这样变生突然之间,所以连还手闪让,都没有来得及,便被击倒在地。
归化元当然不敢停留,立刻飞身出屋,展开轻功,忘命地向庄外逃走去了。
等到被打倒在地的两个人爬起来叫喊,另外再有人赶来,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归化元却早已出了庄门。
杨文静这时恰好在场,因此一面命人发出信号,命令沿山各处防守的人堵截,并向杨皓去报告,一面命人把史原看牢,自己也就带着人追了下去。
杨皓一听,当着蒋步云和佟方等人的面前,这脸上哪里还能够挂得住,早气得老脸通红,软瘫在椅子上,直嚷:“该死!”其余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蒋步云和佟方知道他的心意,当然未便开口,大家面面相视。
还是九天玄女走来说道:“现在生气又有什么用呢?棒头出孝子,惯养忤逆儿,平时我说过多少次,你全不信,现在着急也无用了,还是乘此整顿一番吧,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还不能说迟哩。”
杨皓直看着蒋步云和佟方,一语不发。
九天玄女当然也看得出来,便道:“你不必觉得是丢人的事了,所幸他们两位也不是外人,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蒋步云和佟方也才乘此上前,安慰了杨皓一番,说是:龙王九子,贤愚不等,这总是有的。
也就在这时候,杨文静已回来报道:“归化元虽被自己伤了,只是未能便擒回来,现在已被他逃走下山,是否要立刻派人四出兜捕?”
杨皓想了半天,这才说道:“随他去吧!”接着传命令所有子弟人等,一起集合,然后当众宣布说道:“过去所有一切人等的错误,都是由我管教不严所致,所以要由我完全负责,不过今后各人却要万般小心,如果再有错误发生,便当重责不遣。”
说着便又把家规取出,重新朗读了一遍,然后再接着说道:“这规定从明日开始,便要严格执行,所以现在如果仍然有人觉得难以遵守的话,尽管在今日下山,从此断绝关系,我也绝不再拦阻于他。”说完之后不觉老泪横流,洒满衣襟。
其余的子侄门人见了,也都心酸,一个个哭出声来,跪满当前,发誓学好,只求杨皓不要伤心难过。
蒋步云和佟方也不由为之黯然,又劝了杨皓一阵。
杨皓这才命大家起来,又要命人把史原放走。
还是九天玄女和门下子弟一定不肯答应,说是:“史原乃是祸首罪魁,如果也这样轻轻放过的话,将来再有人拿他做榜样,又将奈何?”这才把史原当众废了。
杨皓到底还是命人替他买了一口大大的棺材,厚为殓葬,才算了事。
蒋步云也为着不放心蒋碧钏,便向杨皓告辞,说是八月十五一准在王屋见面,下山而去。
杨皓又和佟方商量了一阵子之后,也就约好,由杨皓发信通知天下英雄,而由佟方先回王屋准备,杨皓随后再去。
这时已是七月中旬,佟方虽想请杨皓一起走,以免延误日期,但却也知道杨皓还有家事需要处理一番,所以也就没有提起,只携着孔广生和白官英,先回王屋去了。
笔者记得小时作文时,不管任何题目到手,也不管用得上,用不上,开头总喜欢用上“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或是“光阴如白驹过隙”等这些句子,想起来虽然劝稚可笑,但仔细推敲,又何尝有误,三十年弹指即过。而今自己也两鬓飞霜,时日过去得之快,又何待言。
所以佟方等回到王屋,从七月中旬到八月十五,也不过就是三十天的功夫,过起来还不是眨眼就到吗?更何况他们又要忙着为来人作一切的安置准备呢?
到了八月初十左右,便已开始有人来了,第一批到的,便是武乡山小诸葛郭英风,墨凤凰申素芬、匡佛山玉佛寺长老了因、九龙山龙家九兄弟,以及黄花山银髯叟童济舟,小哪吒童烈父子等人。
接着九华山神拳纪登的徒弟女殃神齐鸣凤也到了,说是:“师父因病起身不得,而师弟司马权又有事在身,不可前来,所以命晚辈前来,听候驱使。”
佟方并不知道她前来的主要目的,是在小诸葛郭英风的身上,并且因此将来又生出风波来,所以当时也殷勤招待。
封嵩祝和封世萍,也在十一赶到。
出山虎马鸿飞和三道沟司徒阳城,也一齐闻讯赶来。
四海云龙金德彰只命人送了一封信,大家也都知道他的为难之处,并未责备于他。
其余来的武林好手,何下一二百人,一时间,王屋山上,便陡然的热闹起来。
正好晓月和八卦真人其余未遭难的门下寄名弟子,也都适时赶来,便和孔广生、佟云以及小义士白宫英等分头负责招待。
八月十三,重瞳叟杨皓和九天玄女也带着四五个子弟来到。
佟方接进,一看杨皓的气色,非常不好,知道他是为归化元生气懊恼所致。
原来归化元叛师逃走下山之后,因为被杨文静伤了他,所以不免怀恨在心,而一向隐藏在心底的恶性,也就发作起来,虽然他不敢去向妙峰山生事,但是脑筋一动,便又生出毒计,明目张胆地打着妙峰山的旗号,在宛平易县一带做起案来,强劫奸杀,无恶不作,闹了个天翻地覆,俗语说得好:“生死有数,名誉难当。”
这一来,杨皓哪里还能受得了,尤其是当他派人去擒捕之时,归化元已经又销声匿迹,逃得不知去向,几经打听,才知道他已经上阿尼马卿山去投蓝犁老人去了。
杨皓当时,便被这消息气得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依着九天玄女,便要立刻到阿尼马卿山去,可是杨皓一算时日,如果去了,便绝对要赶不上八月十五王屋之约,而这事又是自己答应过出面主持的,不能说了不算。
所以只好强忍心头怒气,先到王屋山来了,同时也想乘此请大家帮忙,在桃源事了之后,立刻转向阿尼马卿山,一鼓消灭魔宫。
所以到了八月十五日集会之时,首由佟方宣布了长寿峰上之事,以及下桃源为朝圣宫报仇之目的,请求大家同心合力,共襄盛举。
武林之中,凡是正派人士,又有哪一个不是恨透了桃花公主的,当然异口同声,毫无异议,并且也立刻便推拥杨皓,主持其事。
这些事也都是事先说好了的,所以杨皓也不推辞,只对群雄说出自己的要求,希望大家能在桃源事了之后,转向阿民马卿去消灭魔宫。
武林中人,哪个不是血性汉子,平常本就以除暴安良为目的,这时当然满口答应,并且决定在八月二十,便先往桃源动手。
接着便开出酒筵,大家畅饮。
这时屠龙居士蒋步云也赶了前来,一见面便向杨皓告罪,说是:蒋碧钏天生牛性,自己也无奈她何,只好以后慢慢再说吧。
杨皓当然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这一席酒,便直吃到明月西下,这才住手,各自休息。
哪知杨皓到底上了几岁年纪,已是九十开外的人,加上这一向以来,心中懊恼,而这天夜里又多饮了几杯酒,更受了一些风寒,因此诸般一齐发作,第二天便一病不起。
虽然他本身功力极深,而当时又有很多高手在侧,可以助他行功,但到底由于年龄太大了,用尽方法,依然无济于事。
杨皓自己也就知道是大数已到,无可挽回的了,因此便对群雄说了,不能再和大家共事,非立刻返回妙峰山不可,否则便一定会客死途中。
群雄见了,当然无法挽留,只好由着九天玄女和他带来的门下子弟,伴送他回去。
不提杨皓到家即死,九天玄女也相继亡故,上阿尼马卿山找归化元清理门户的事,也只好搁置下来,容后再叙。
且说王屋山上,群雄见杨皓一走,当然不能不再推举一个人出来主持其事,商量之下,有人便主张由佟方继任,可是佟方一定不肯,并且改荐蒋步云担任。
大家听了,也就同意,一致鼓掌拥护。
蒋步云心里虽然高兴,但表面上却不能不客气谦逊一番,说道:“兄弟樗栎之材,实在不克当此重任,勉强而为之,恐终难免陨越,还是请各位多多考虑一下,另选贤能,以免贻误大事才好。”
群雄又哪肯答应,正在纷纷劝他勉为其难之际,哪知人丛中发出一种声音来,这声音听上去虽然并非是在高声喊叫,但却已盖在所有人的声音之上,任何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声音说道:“对!蒋步云的话是对的,他真有自知之明,我第一个赞成他别扰进这混水坑里去,这的确是他聪明的做法。”
这几句话一入群雄之耳,群雄不由得都为之大吃一惊,一个个连忙循声找去,立刻便发现到有一个非常看不起眼的老和尚挤在人丛之中,这几句话就正是出于他的口中,可是不独没有人认识于他,甚至连他从哪儿来的,也都无人知道。
刚好这时,银髯叟童济舟和小哪吒童烈都在这老和尚的旁边,他父子两个,本来就是两个性如烈火的人,一听老和尚所说的话,拂逆众情,心中早已不耐烦,因此也不问老和尚是谁,便开口喝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漫不经心地说道:“难道老僧还说错了吗?你问问他自己吧,是随着你们去找麻烦好呢?还是随老僧去出家,做老僧的徒孙好,你们叫他自己衡量好了。”
小哪吒童烈已经怒不可遏地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你是桃花老妖派来的奸细,想捣乱不成?”
老和尚笑道:“阿弥陀佛,老僧为着要消灭这老妖,已经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你这娃儿竟敢对我说出这样无礼的话来,不过你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老僧当然也就只好随你说什么去,决不与你计较便了。”
童烈听老和尚骂他是个快死的人,越发大怒,一抬手,便对老和尚脸上打去。
照理说,童烈和老和尚当面而立,近在咫尺,这一巴掌打下去,老和尚说什么也非挨上一下不可。
又谁知道童烈这一掌打去,大家也没见到老和尚闪让,童烈的手便滑过老和尚的头,反而几乎打在旁边的人身上去。
童烈还想再打时,老和尚已开口说道:“老僧跟你说也是白搭,有什么用呢?还是和蒋步云当面去谈好了。”
说时便想推开人丛,向蒋步云走去。
童烈哪肯放他就走,早已猛伸出手,从老和尚的背后抓老和尚的领头,嘴里还喊着:“你不跟我说话也不行,你已经骂了我,就想这么一走了事了吗?”
话声才了,手已抓出,正好抓在一个领头之上。
谁知被抓住的人却喊了起来说道:“小哪吒,你疯了吗?你抓我的衣领做什么?”
童烈再定睛一看时,手中抓住的,哪里是什么老和尚,却明明是鄱阳湖长风万里杜元颖,这一来,不由的愣了,连忙撒手,奇怪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明明看准了那老贼秃动手的,怎的会抓到你身上去了呢?这不是见了鬼了吗?”
说时再抬头四面去找老和尚,却已看到老和尚已经立在蒋步云的身边。
老和尚是怎样从人丛之中挤过去的,不独童烈未曾看清,便是在场所有的群雄,也没看出,甚至连蒋步云,也只觉得眼前闪了一闪,老和尚便已站在当面了。
群雄本来都非弱者,这样一来,当然都已看出老和尚决非常人,因此一个个悄没生息地都被怔住了,立刻鸦雀无声。
老和尚开口对蒋步云说道:“你拿定了主意没有?愿意的话,马上就跟我走,我的徒侄还在外面等着啦。”
蒋步云心中好生为难,虽然眼前的这个老和尚,自己已经看出,决非常人,但如果就凭着他一句话,马上就跟着他去出家,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尤其是老和尚开口闭口,总说是当他的徒孙,这就格外的不象话了,说什么,自己也是六十开外的人了,在江湖上万儿也不算小,又怎么能够掉过头来,去当人家的徒孙呢?
况且杨皓一病,群雄公推自己主持桃源之事,又正是一个领袖群雄的好机会,更哪里能够放过,因此想了一想,这才故作大方地笑着说道:“老和尚一番美意,蒋某自应领情,更何况蒋某也早已有心向佛,以居士自居了呢?”
老和尚道:“这不就好了吗?我们现在就走吧。”
蒋步云道:“可是桃源之事,承蒙在场各位见爱,我又焉能撒手不管呢?所以你的美意,我也只好暂时心领,日后再说了。”
老和尚道:“你真的要去找麻烦吧?”
蒋步云道:“我实在无法拂逆众情。”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僧为着爱护你,想以人力来胜天命,哪知你依然大梦未醒,真要叫老僧非常灰心了,不过总希望你再多想一想,老僧此次把我师侄找来,确是不易,他对我说,和你的缘份尚未到时,不应提早见面,还是老僧许他,愿意帮助他完成宿愿,他这才勉强回来,如果你再错这个机会,将来不只是要耽误三十年正果,还得多招惹来一身推卸不开的麻烦啦,你这划得来吗?”
蒋步云听了,心中也不由为之一动,然而群雄又已开起口来,异口同声的叫蒋步云别听老和尚的鬼话,蒋步云想了又想,才又对老和尚问道:“老和尚的上下还没有见示呢?”
老和尚道:“在你没答应跟我去出家以前,是不能告诉你的,如果告诉了你,你便又落入贪字途中,不是真心出家,那所生的魔障,便要格外不堪设想了。”
蒋步云默然不语。
老和尚道:“你还不能决定吗?”
蒋步云也不开口,只拿眼睛看了看群雄。
老和尚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说道:“劫运前定,天命难违,你善自保重吧,等到了时候,我再命人来指点你好了。”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郭英风满面仓惶地奔了过来,好象有什么急得不得了的事要说似的,但尚未开口,一转眼就看到了老和尚,不觉一愣,连所要讲的话都忘了,只“咦”了一声,说道:“怎么你老人家也来了?”
老和尚也没等他再说下去,哈哈一笑,声音未了,人已无踪,竟连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蒋步云忙问郭英风道:“这老和尚你认识于他吗?”
郭英风点头说道:“他老人家不就是湖南太子庙中的太虚神僧吗?”
蒋步云听了,不由愣住,连群雄也都一齐讶然。
原来太虚神僧在江湖之上,已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武功之高,固然没有人能够忖测高深,而平时又绝少出来,所以识得他的人,也是极少极少,便连蒋步云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也都从来没有见到过他。
十年之前,蒋步云也曾慕名往访,但太虚神僧始终不肯相见,只叫人传话给他,说是:“来意虽善,动机不正,如果真要相见,便应该皈依佛门,先自忏悔过去杀孽,广积善因,到时自有相见之期。”
蒋步云知不可强,因此怏怏离去,便也就从此学佛,以居士自居了,这也就是说,仍对太虚神僧深怀景仰之忱,哪知今日相见,竟又失之交臂,在他心中,又怎能不后悔呢?
可是蒋步云此刻尘孽未尽,雄心犹在,所以当着群雄面前,也不肯过份的表露出来,懊恼了一阵子之后,也就算了,立刻又注意到郭英风的仓惶脸色,知道必然有事,便问何故?
郭英风也才定过神来,皱着眉对蒋步云和佟方说道:“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了,还是请你们二位老人家去解劝解劝吧。”
郭英风这样没头没脑的一说,蒋步云和佟方依然不明所以,便道:“你把事情说清楚了吧,要我们解劝谁呢?”
郭英风这才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郭英风和墨凤凰申素芬是师兄妹,并且也等于是未婚夫妇,这事作者在前面已曾说过,各位当然知道,所以他们一双两好,倒也恩爱,满想在桃源事了,报了大仇之后,便可以合卺成婚,同偕白首了。
哪知半路上忽然又杀出了一个女殃神齐鸣凤来。
各位总还该记得,在孔广生去九华山请神拳纪登之时,开门接话的人便是齐鸣凤,一上来是冷冰冰的对付孔广生,并且有不管闲事的表示,可是及至孔广生在纪登面前,提到郭英风的时候,她才态度一变,变得非常热情,这是什么道理呢?
原来女殃神齐鸣凤和郭英风本是同乡,两家对门而居,从小青梅竹马,在一起玩儿,一起长大了的。
这两家的尊长,也就时常拿他们开玩笑,说他们是小两口子,虽然当时他们年纪都小,不懂什么,但小心灵上,已都深深的受了影响,郭英风总以丈夫自居,而齐鸣凤也是对他亲爱体贴。
及至到了齐鸣凤十一二岁的时候,偶然被神拳纪登看中,认为弟子,带回九华习艺,这才把他俩分了开来。
郭英风到底是个男孩子,最初虽然也有点念念不舍,但时日一长,加之又来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师妹,墨凤凰申素芬,也就在不知不觉之中,移情别恋了。
可是齐鸣风却依然念念不能忘怀于郭英风,最初还想在学艺完成之后,再回家向父母说出心事,哪知她父母竟在一场瘟疫之中双双亡故,弄得齐鸣凤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只有跟着师父过活了。
后来武艺学成,正要出道走上江湖,心中正喜,认为这一下便可以藉此自己去找郭英风了,哪知就在此时,神拳纪登,又病倒了下来。
神拳纪登一生无儿无女,妻室又早已亡故,所以家中除了两个徒弟而外,并无他人,而司马权当时父母俱在,常常要回家探视,所以服侍神拳纪登的事,便无形之中,落到了齐鸣凤的身上。
在平时,无人提起郭英风,齐鸣凤倒也罢了,及至听到孔广生说郭英风在八月十五,准去王屋集会,这就象一池静止的春水之中,突然被投下了一粒石块,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一样,齐鸣凤当然会立刻意马心猿,恨不得马上就去和郭英风见面了。
所以在孔广生走了之后,她便千方百计地硬把司马权留下,照应着神拳纪登,自己反赶到王屋来了。
在齐鸣凤的想法,她和郭英风见面之后,这婚姻大事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一路之上,高兴非常,焉知到了王屋一看,郭英风身边,却已经多出了一个墨凤凰申素芬来。
女儿的心,别的都能忍受,惟有此事,又怎么能够忍受得了,不过如果郭英风和申素芬这时已经成了亲的话,齐鸣凤也许便会死了这条心了。
可是她一打听之下,知道郭英风和申素芬也不过和自己一样,只是口头上有过这样一句话而已,因此又不由得生出希望来,所以再三考虑之后,便找了一个机会,和郭英风单独相处,一开口便开门见山的对郭英风说道:“英哥!我知道你绝不会忘了我们过去的事的,你现在打算何以处我呢?”
郭英风真没想到她会这样单刀直入,不由怔住,怔了好一会儿,依然说不出话来。
齐鸣凤便又接着说道:“难道你就忘了吗?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欺负我,我也忍着,尤其是在分别的时候,你不是还一定拉住我不肯让我走的吗?一直到我答应了你,武艺学成之后,就回来给你,你才放手的吗?这些事也不过才过去了十年啊,你便忘得干干净净了吗?”
郭英风想了好久,这才说道:“凤妹,这些事都是小孩子时代的事,哪能作准呢?何况我现在又已经和申师妹订了婚呢?”
齐鸣凤脸色一变,说道:“小孩子的事?你知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吗?若说你现在已有婚约,可是我们的婚约还要在先啊。”
郭英风道:“我这次的婚约是先父做主的。”
齐鸣凤道:“难道我们的婚约便不是由两家父母做主的吗?郭英风,你好啊!我听了你的话,等了你十几年,可是你今天竟对我这样,我这算是认识了你了,我要把这件事当着大家说出来,叫大家来评评这个理。”说着泪抛粉腮,掉头就走。
郭英风连忙一伸手,拉住了她说道:“凤妹!你不能去,你这样一做,叫我拿什么去见人呢?”
齐鸣凤道:“我管不着。”
郭英风只好拉住她不放,又千妹妹,万妹妹的叫个不停,说是:“千万别嚷出去,慢慢的再商量好了。”说着又拉着齐鸣凤依偎坐下,打算慢慢的劝解于她。
谁知窗外突然“哼”了一声,跟着门开处,申素芬已经满脸不屑地当门而立,身后正跟着飞天豹子申福,在那儿说道:“姑娘,你看看,这没有错吧!”
原来就在齐鸣凤约郭英风单独谈话的时候,申福便留了心,暗暗的跟在他们身后,把话都听了去了。
申福是申素芬家中的家生小厮,并且也和申素芬出生入死,一起受过灾难,当然对申素芬忠心非常,所以心想:“这还了得,这样一来,不是要害苦了我们姑娘了吗?”因此连忙回身,便去把申素芬找了前来。
申素芬初犹不信,可是一见之下,郭英风正好和齐鸣凤依偎而坐,一股酸劲儿,当时也就立刻上透顶门,放下脸色,对郭英风冷笑说道:“你好!我今天才算是认清楚了你了,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郭英风这一急,就越发的厉害了,喊了一声:“素妹!”便想起身去拉住申素芬。
可是齐鸣凤又哪里能容他这么做,早已暗暗的制住了郭英风,不许他动。
在齐鸣凤想来,申素芬这一气走,对她无疑的非常有利,可是却没想到,申素芬才一转身要走,申福已经当门把她拦住。
说道:“姑娘!你怎么能走呢?你就这么让了他们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同时郭英风也挣开了齐鸣凤,上前拉住申素芬说道:“素妹,你不要走,你听我说。”
申素芬这时已经气透了郭英风,连忙一甩手说道:“你替我放正经点,我可不是那些下作女人,能容得你轻薄胡来的。”
齐鸣凤听了,心想:“这不明明是在骂我吗?”
因此立刻脸上一红,柳眉倒竖,上前一步,对申素芬娇叱道:“你说什么?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吗?你给我嘴里放干净一点的好。”
申素芬是个大家小姐出身的人,所以也是一个一向高傲惯了的脾气,冷笑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哪配和我说话。”
申福一心只知道帮助自己的小姐,也就跟着对齐鸣凤大骂起来。
郭英风这一来可就难坏了,虽然他是个有名的小诸葛,但这种事情临到了他的头上,也会把他闹了个手足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