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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浪子岂是真无情

杨毅与“黑煞神”出了“血站”,心里总算安了一点,他倏然想到,他师父要他去赴的约会,今天已经到期了!他陡然止步,道:“老哥哥……”

“什么事?”

“我要去杀一个人,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请说!”

“你为我打探‘五龙帝君’的去处如何?”

“想问他你要找的那首歌词是什么?”

“是的!”

“好,不过,此人已失踪数十年,江湖上不知是否有人知其下落,尚不敢预料。”

“你替我问问就是了!”

“那么,我走了,五天之后,开封‘武林客栈’再会如何?”

“一言为定!”

“黑煞神”走后,杨毅有些感慨,同样地,一股寂寞的气氛,也掠进了他的心头,他感到自已太过孤单!

他失去了“魔侠女”!

纪小华与他,也是一场梦!

他长长一叹,他想:“既知有今日,何不当初就死去?……算了,过去了,我不应该再去想它!”

他想到了“五指峰”他师父要他杀的人是谁?……为什么叫他去杀?此人与他师父有什么仇恨?

于是,他又想到了“无情浪子”二十年前与“魔厅”厅主的事……这中间的问题是多么不简单呀!”

他苦笑了一声,自语道:“只要我找到了那首神秘的歌词,杀了他要我杀的人,我便可以回去问他了!”

语声甫落,他弹身向桐柏山奔去。

五座摩天巨峰,耸立在绝壁千仞的桐柏山中,一条人影,急速如风,已到了“五指峰”下。

夜,静悄悄地!

杨毅目光一扫,除了秋萤点点之外,再也看不见什么在这荒山乱野中,杨毅身临其境也不由暗地泛寒!

倏然——

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之声,挟着一阵寒风吹来,使杨毅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鸡皮疙瘩遍起!

杨毅镇定了一下情绪,放眼一瞧,但见一个蒙面黑衣人,在漆黑的夜幕中,缓缓叠出……

杨毅下意识退了一步,喝道:“什么人?”

那黑影在杨毅前面五丈之处,停了下来,发出了冷冰冰的声音,道:“你又是谁?”

“我来赴约……”

“‘无情浪子’命你前来?”

“不错……你怎么知道?”

那黑影一步一步走来……

杨毅喝道:“你与我师父有什么仇?”

“仇?……哈哈哈……娃儿,你……是谁?”

“你不是说我是他的徒弟么!”

“你……不是杨毅呀!”

对方的惊叫之声,使杨毅吓了一跳,他开始记得这声音有点熟,只是一时之间,他记不起在那里听过!

他栗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杨毅?”

对方恢复了那冰冷的声音,说道:“我与他师父约好,我也见过杨毅!”

“那么,你到底是谁?”

对方咆哮道:“选个你不用管,你是谁?”

“我就是杨毅……只因我有其他原故,化装另一个人了!”

“胡说!”

“真的!”

“我问你师父有什么特征?”

“左耳下一颗红痣!”

“不错,你真的是杨毅了,我问你,你师父要你取下我首级回去见他?”

“对了!”

“好极了,娃儿,你师父要你来送命,也别怪我心黑手辣了!”

话犹未落,猝然弹身,疾如电光石火,向杨毅扑了过来,出手一掌劈去,杨毅幌身避过,口里喝问道:“你与我师父有什么仇?”

“到了阎王殿你就会知道了……”

一连三掌直劈过来。

杨毅大喝一声:“如此,别怪我心黑手辣了!……”出手一掌斜斜击了过去。

对方出手甚快,在杨毅出手一击之下,左手已告拂出,杨毅一咬钢牙,硬封了对方一掌,右手猛然击出!

一声惨叫骤传,那蒙面黑衣人如箭射出,栽在地上不起——

杨毅傻了!因为他这一掌根本无法伤到对方,而对方不但不闪,而且不运功护身,又怎不出乎杨毅意料之外,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他望了望躺在五丈之外的黑衣蒙面人,倏然打了一个冷战,似是有股不祥的预兆,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走到了那黑衣人的身侧,倏然探手掀开了那黑衣人的蒙面黑纱,目光一扫,倏然——

他哇的一声大叫,脑海天旋地转,口中叫了一声“师父……”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向那人身上栽了下去!

多可怕的事?……多不可思议的事?……

他师父要他徒弟杀的,竟是他本人?为什么?为什么?

天下,竟会发生这等不可思议而又残酷的事,师父命令徒弟杀死自己,这中间之事,是多么不简单呀!

这中间,所包含的是什么?这个被杨毅所杀人,真的就是关系着二十年前那迷离故事的人——“无情浪子”?

杨毅栽了下去,在心情极度悲痛之下忍不住鲜血狂喷,溅了那中年人一身!

久久,杨毅才叫了一声:“师父!”

这叫声是凄绝而又感人的,躺在地上的中年人微睁了一下紧闭的眼皮,但见他的眼眶里滚下了两行泪水。

杨毅嘶声叫道:“师父……这是为什么?”

那中年人正待启齿,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来,他在未运功护身之下,挨了杨毅这一掌,伤势是何等之重呀!

他喘了几口大气,终于吐了七个字:“徒儿……我……对不起……你……”

“不,师父,你……为什么要我杀你?……你说呀!”

他的嘶叫之声,听来令人心颤。

“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的!”

杨毅的哭叫之声,倏告停止,他望着这个他不知名的师父,心情在痛苦激动,他突然问道:“师父,你叫‘无情浪子’?”

“无情浪子”点了点头,而他的紧闭的眸子里,豆大的泪水,却一滴一滴地滚了下来,这眼泪代表什么?忏悔?伤心?

杨毅是何等之人,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师父要自己杀他,这中间有天大的秘密因素。

同样地,他师父必然也有愧对他的地方!

意念告诉他,他要问清楚,不管如何,他师父要死在他的手中,这故事牵涉到他的身上了!

他咬了一咬牙,道:“师父,你对我恩重如山,数年栽培之恩,您纵有天大错事,也不应该叫我来杀你!……你要令我遗臭武林?”

他启齿良久……终于说道:“我……害了你……”

“师父,你并没有害我!”

“你……不会……知道的……”他极吃力地惨笑了两声,道:“我导演了一……出戏……也造了……一场……悲剧……我是魔鬼……”

“为什么?师父……你要告诉……”

“无情浪子”这个一代人杰,江湖上了解到他的人甚少!他唯一让人知晓的,他是一代情圣,无数少女,在深深地爱他。

他的过去,鲜有人知!

现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此刻,他应该告诉杨毅整个迷离的故事,否则,他知道自己纵死九泉,也难瞑目心安!

他凝视了杨毅一阵,道:“歌词找到没有?”

“还!……没有!”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找那首歌词?

“不知道!”

“那……歌词……就是……‘杀人之歌’。”

“杀人之歌……”

“除了这一……首歌之外,你……无法替母亲……报仇……”

杨毅心头一震,脱口道:“你说我有母亲?……”

“是的!”

“师父,我母亲是谁?被谁所害?”

“被我……所害!”

杨毅傻了,他明白了,他师父是因害了他母亲,良心难安,才安排了今日之会,让他死在自已手里!

他虽然尚不知他母亲是谁,然而,骨肉之情一旦听见母亲被人害死——虽然害他之人是他师父,他心里也难免悲痛。

他脱口叫道:“师父……你害死我母亲?”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爱……她!”

杨毅愕然了!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师父既爱他母亲,为什么又要害她?因嫉?因仇?因恨?……

他怔了一阵子,才强忍痛苦问道:“师父,你……既然爱他,又为什么下手杀害她?”

“我……只害她……并没有杀……”

“告诉我整个故事!”

“无情浪子”切切的道:“徒儿……在师父死前你……愿意……原谅……我?”

“师父,我原谅您,永远敬爱您!”

“无情浪子”的脸上,开始现出红光,这正是死亡之前的“回光反照”,这一刻过后,这个一代情圣,将命归黄泉。

他看了杨毅一眼道:“徒儿,你扶我起来!”

杨毅把“无情浪子”扶了起来,“无情浪子”目光迫视在杨毅的脸上,自语道:“我几乎不相信……不相信你是杨毅,刚才在还没有动手之前,我失望你是另外之人,受杨毅之命而来……”

“因为我化装成另外一个?”

“是的……”他语锋略为一停,又道:“徒儿……说来话长……”

“师父,你慢慢说好了!”

“无情浪子”略一沉思之后,问道:“徒儿,我问你,你曾经听到江湖上有一个‘魔厅’?”

杨毅心头又是一震,道:“师父,我听‘过天星’说过,你曾职掌‘魔厅’刑堂之主!”

“不错,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呀……二十年前,我不但以武功震撼武林,而且仪表亦为无数少女倾心……”他得意地笑了笑!

杨毅接道:“师父,我母亲到底是谁?”

“等会你会知道!”

“不,你先告诉我!”

“好吧,她就是‘魔厅’厅主!”

“什么?……”

杨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惊叫:“师父,你……说什么?”

“你母亲就是‘魔厅’厅主!”

杨毅觉得自己的脑海被重重地击了一下,整个身子摇摇欲坠,这的确是一种震撼他心灵的事!

他喃喃说道:“师父,真的是她?”

“不错!”

“你说吧……说出整个故事!”

“无情浪子”说道:“事情应该由我的先说起……我说我仪表为无数少女所倾心,唯一令我忏悔的,我一生除了害你母亲之外,我害的另一个女人更惨!

这女人叫‘血罗刹’费雪梅!

我不否认我是个用情不专的男人,在还没碰到‘血罗刹”及‘魔厅’厅主之前,我跟数个女子交游过!

当我碰见‘血罗刹’之后,惊为天人,于是我们发生了超友谊的关系,我发誓当时我诚心爱她。

然而,不幸,我碰见了那个绝代佳人——你母亲‘魔厅’厅主,我被她美色所迷,我终于遗弃了‘血罗刹’,投靠‘魔厅’……

杨毅忍不住接道:“师父,你太不应该了!”

“是的,我太不应该,我不克自持……”他谈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又流下了两颗忏悔的泪水,抑制住悲伤,又道:“我当时大有如能一亲芳泽,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血罗刹’指着我鼻子说:‘终有一天,我会挖出他的心。’然而,我不放在心上……”

杨毅忍不住又接道:“我母亲爱你么?”

“不,如果她爱我,也就不会发生以下的事了……”他满脸忏悔地说道:“我几次表明心意,均被你母亲所拒!爱的失望,变成了恨!

在恨的产生下我订下了害她之毒计!

——于是,我导演了一出最惨酷的戏……那一出由我一手编写,由我导演,另有三人参加……另外一个是无辜的。

爱你母亲的,并不止我一人——身掌‘魔厅’总监的‘玉书生’……”

杨毅又插口道:“师父,难道还有人参加害我母亲?”

“是的,一个就是‘玉书生’另一个是总护法‘天栗剑客’,我们三人同时爱你母亲,也被你母亲奚落!

我们开始恨她!、

于是我想了一个毒计——也是最残酷的毒计……”

“师父,什么毒计?”

“无情浪子”道:“你母亲不但冷若冰霜,而且武功天下无双,当时,我编定的毒计是这样的,由我及‘玉书生’、‘天栗剑客’三人,在外分厅之中,选一个美男子,授以武功……”

杨毅道:“我明白了,你要此人去对付我母亲?”

“是的,当时,我们各给那年轻人……杨柏龄,十年功力,再授以三种不同样的武功,要他去会这‘魔厅’厅主!”

杨柏龄在会见你母亲之前,我们教他一件事……”杨毅倏有所悟,脱口道:“师父,是不是玩我母亲一次?……那狠心男人也就是你们所造?”

“不错。”他咬了一咬牙,又道:“在杨柏龄与你母亲之前,我们唯恐不敌,总护法由贴身之便,暗中让你母亲服下了‘不解之毒’。

一交手——挥了三次手,你母亲毒气发作,便痛声大哭——杨柏龄在我们威迫之下,玩了她一次之后,终于走了,由‘玉书生’把他安顿在一个地方。”

杨毅忍不住骂道无耻……师父,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无情浪子”道:“我满以为你母亲身子被玩之后,一定会恨遍天下男人,也会玩弄男人,我们三人近水楼台,便可称心快意,由‘玉书生’先跟你母亲玩一阵子,再交‘天栗剑客’,最后交给我一辈子……

然而,事情出乎意外,三天之后你母亲遣走了门人,解散了一。八分厅,我们三人谁也没有得到她的身子!她在走时,指定要我跟在他身边……”

“师父,为什么?”

“或许为了报仇……”

“她知道你导演这一出残酷的戏?”

“大概知道,当时,她要我跟她走,正合我意,于是,他与我同在江湖上失踪了,我们当时住在黄山之中的一个深谷里……”

“没有发生意外之事?”

“没有,她像以前那样地信任我……”

“如果同时你要用强,一样可以占有她……”

“是的,可是,你母亲似有先见之明,当我们到达之后,她便说‘吕堂主,我是一个不幸的女人,相信你对我应该不会有邪念,否则,我真会死在你的面前……’当时,我该说什么?

她的忧郁,使我良心受到谴责,她的安祥,使我同情……

某些时候,我扪心自问:‘无情浪子呀……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真是一个魔鬼呀……’

我的心不止一遍地发出了善良的呼喊,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跪在她的面前告诉她我做了这一件事……

数月后,可怕的事发生了!

“那造下的‘一次’,使她怀孕了……”

杨毅吃了一惊,脱口道:“怀孕了……这真是天大的悲剧呀!”

“是的,当时我发觉她怀孕时,良心受谴更深,我为此整天沉缅苦海,相信她当时已知道我的心情。

从此,我为求得心理的安宁,我像奴仆一样地服侍她。

十月怀胎,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孩……”

杨毅问道:“师父,那就是我?”

“无情浪子”点了点头,又道:“当她生下了你之际,放声痛哭,这是她与我相处十月以来的第一次哭声,而我就不知如何去安慰她!

第三天——

她把你交给我,终于说道:“吕堂主,今天,我有话不能不说了,我衷心感激你十月待我之情……”

“不,厅主,我……”

“其他之事,我们不谈了,今天,我将他交给你,我要你把他送到他父亲处,唯有你才能证明这孩子是他的!”

我打了一个冷战,脱口叫道:“厅主,你!……”

“我全知道,也原谅你,因为十个月来你已经受够痛苦,这与我身心所受的相差无几,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屈膝跪在她的面前,痛哭失声!

她笑了笑,说:“不必难过,事情还没有结索,这悲剧是你一手导演,可是还没有结束,你把这孩子交给他,如果找不到他,那么,你就杀死他,因为他为你而生,也应该在你手里结束……”

我哭叫着:“厅主,我愿死在你手里,只要你现在下手!”

“不!我不会这么傻,让你一死百了,去吧!”

我当时带着你,带着肝肠两断之心情,离开了你母亲,费了刀牛之力,才找到了‘玉书生,和‘天栗剑客’问了你父亲的住处,把你交给他!

当我再回去找你母亲之时,她已经不在那秘密之境了。

我愧疚终生,恨不得就此死去,然而,我没有死,因为我要看你长大,让我死在你手里。

如你母亲所说,这悲剧是由我一手造成的,除了死在你母亲及你手里,我岂能赎罪于万一?

五年后,我再去看你,可是,当我到达时,你父亲已卧身血泊……”

杨毅脸色一变,喝问道:“谁杀了他?”

“当时,我不知道谁杀了他,后来,我碰见了‘五龙帝君’,他告诉我:“‘玉书生’及‘天栗剑客’怕你将来长大报仇,欲将你们父子杀死!”

我闻此说,真是愤怒填膺,问他你之生死,他说好在他路过,救了你,交给一猎人为子!

我偷偷到猎人家看到你之后,才放下心来,发誓必找‘玉书生’及‘天栗剑客’碎尸万段,可是,他们两人似已知道,隐居不知去处。

当你十五岁,猎人夫妇双亡,你便成了孤子……我下了决心,在一年后,把你收在门下,传你一切武功。

我要你找那“杀人之歌”的歌词,因从‘五龙帝君’的口中才知道,这‘玉书生’及‘天栗剑客’已非昔比,两人巧得奇遇,一个成了‘七星岛’主……”

杨毅脱口惊叫:“啊!”

“另外一个进了‘死亡之府’,成了‘死府’主人……”

杨毅闻言,几乎跳了起来,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整个故事,为什么“七星岛”及“死府”主人徒弟,为什么要害死陈雨青,为什么不让他把“万蛇灵芝液”送到“魔厅”厅主手里。

事情发展,不但出乎了他意料之夕卜,也令他大感震惊,

此事不但关系了陈雨青,而他也是这故事中的主角!

他冷冷一笑,道:“师父,这两人谁是‘死府’主人?”

“‘玉书生’!”

“‘天栗剑客’成‘七星岛’主?”

“是的……”他的眼眶里,渗出了死亡前的忏悔泪水,道:“杨毅,我不配为师父,现在你该明白了……当我死在你手里之后,我心可以安……”

他的脸色恢复了苍白……“回光反照”的一刻,就要过去了……

杨毅叫道:“师父……你是清白的我会再找那首‘杀人之歌’,我会去报仇……你与他们不同,师父我一样敬爱您……师父……”

“无情浪子”倏然喝道:“杨毅在我这最后一刻我……要将仅有的二十年功力再给你,快坐下凝神摄气这是我最后的力量了……”

话犹未落他的手,已按在了杨毅的天灵盖上,杨毅对这回心向善而又死在自己手里的师父,流下了男儿热泪……

他凝神摄气……一股热流,已通天灵盖,流入了“天地之桥”……囤集在他的“七星静脉”……

良久——

他头上的“无情浪子”右手滑落了!

杨毅放目一瞧,但见“无情浪子”已七孔流血,死于地上!

杨毅没有哭,他只是怔怔地望着这个他敬爱的人——衷心敬爱的师父惨死,他心中没有恨,只有感恩!

他原谅他一切行为!

——“无情浪子”虽然造下了悲剧,然而,他自己为悲剧而亡,令人感动的,他在导演悲剧之后的善良所为。

这不是任何人所能做到的,如果他存心毒辣,毁去杨毅,当时杀去“魔厅”厅主,事情就不会有水落石出之日了。

但,他良心受谴责之后,造下了杨毅,使他成为武林一代奇葩,在死亡的最后,他又把他仅有的一切一一二十年功力给了他!

令他功足能抵过!原谅他的,不止杨毅,相信任何人都会宽恕他!

现在,他心安理得死在杨毅的手里!

然而!

这一刻所发生的事,杨毅毕生不会忘记,他跪在“无情浪子”的面前,哀声泣道:“师父,我原谅您……也永远不忘您一生所给我的恩与爱!”

他抱着他的尸体,站了起来……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也开始觉得自己苍老了,像苍老了一百年……一千年……

走出了“五指峰”,他把“无情浪子”埋葬了。

他坐在他师父坟前,凭吊这个他一生最敬爱的人之死。

风雨,打在了这一堆新坟上,也打在了杨毅的身上,他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走,直到七天后,他才站了起来,默默说道:“师父,我要走了,我要把药送到我母亲手里,也要去找那首‘杀人之歌’报仇……”

他走了!

同样地,他的生命中,也同样地走上了另一个旅程。

他更忧郁了,也更沉默了。

夕阳下,他的孤独影子,消失在旷野之中。

倏然——

一串冷笑之声,破空传来,把杨毅从痛苦之中惊醒过来,抬头看去,使杨毅心头一震。

五丈之外,矗立了一个蓝衣人影!

杨毅暗地泛寒,几乎脱口叫出:“狄瑶红!”

五丈之外的狄瑶红,轻轻笑道:“雨青,你出乎我意外了!”

说话声中,款移莲步,向杨毅走了过来……

她的芙蓉粉腮,依旧令人心跳,樱桃小口的淡淡轻笑,摄人魂魄,杨毅为抗拒这摄魂之笑而发呆!

他喃喃道:“什么事出你意外?”

“你为什么在我替洪夫人儿子疗伤之际一走了之?”

“我有事。”

“什么事?”

倏然——

杨毅想到了“死府”主人——狄瑶红师父“玉书生”杀他父亲之仇,他镇定了一下情绪!

杨毅运功护身,突感觉到,他有足够的定力去抗拒狄瑶红的媚笑,他知道,“无情浪子”最后给他的二十年功力,发生了作用。

他脸色一变,冷冷道:“你管我什么事?”

杨毅语气的转变,使狄瑶红为之一怔,笑容微微一敛,随即说道:“你像变了!”

“不错,变了,我不是当初的陈雨青!”

“出我意外!”

“出你意外的事还多着呢?”

狄瑶红不再媚笑了,她想不到这一个屈服在她媚笑之下的男人,为何今日会倏然转变?转变得出她意外。

她怔了一怔,随即又展起了那迷人的媚笑,道:“雨青,你恨我?”

这勾魂声音,的确令杨毅心头为之一跳,他强压着浮动的情绪,冷然道:“当然恨!”

她的粉腮,倏泛黯然之色轻移莲步,道:“雨青,我真的是爱你……”

“放屁!……站住,你再走近一步,我就宰掉你!”

她傻了!

杨毅切齿道:“你为什么要害死我?说!”

杨毅的转变,反而令她感到可怖,她不再笑了,替而代之无限惊愕与恐惧之色。

突然,她笑了,黯然道:“雨青,可知道数日来,我找你有多苦!

切切哀语,使杨毅分辨不出是真是假,脱口说道:“找我干什么?”

“你身怀至宝,如有意外……”

“住口!”杨毅冷冷道:“狄瑶红,不错,‘万蛇灵芝液’已在我身上,你是这几天才知道的,是不是?”

“对呀!”

“你知道我要把这东西交给谁?”

“谁?”

“当年‘魔厅’厅主!”

狄瑶红粉腮为之惨变,但这只是刹那间的事,随即媚笑道:“我知道……”

“知道了最好,狄瑶红,你对我好辣的心肠,我岂会与你干休?”

她眸子蕴含泪水,道:“雨青,我是奉命害你……你岂能怪我?”

“奉命?奉你‘死府’主人之命?”

“是的!”

“陈雨青爱你,为你着迷,你还想害我,狄瑶红,今天,我要你的命……”

她的眸子,滚下了泪水,幽幽道:“雨青,难道你不知道我也深爱你……”

“放屁!……”

“那你真不原谅我?”

“废话!”

“也罢,那么,我今天就死在你手里好了!”

哀声凄色,感人至深。

杨毅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他欺身向她走了过去。

她缓缓合上了眼皮……然而,当眼皮合上,长而弯曲的睫毛下,滚下了两颗晶莹的珠泪!

是真?是假?是爱?还是陷阱?

杨毅迷惑了!

她切声叫道:“雨青,杀呀……”

杨毅咬了一咬牙,暗道:“是的,该杀,为陈雨青为自己之仇,他无论如何都应该杀了这个女人……”

他阴冷地笑了下,喝道:“那你就接这一掌试试。”

话犹未落,呼的一掌,已猛然扫出!

杨毅这一掌扫出之势,已非当初可比,匝地狂飚卷起,掌力如涛地卷向了狄瑶红。

狄瑶红不避不闪!

眼看她就要丧命在杨毅的掌力之下,依旧一动不动,杨毅猝然脱口惊叫,道:“闪呀!

他右手一滑,掌力斜斜荡开——

砰的一声,饶是杨毅收手再快,狄瑶红也被掌力扫中,她娇躯踉跄退出,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

杨毅愕了。

他想不到她真会不还手。

狄瑶红微微睁目,道:“可以再补一掌,我就死了!”

杨毅木然怔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狄瑶红这一掌应该算是向他忏悔,她武功不弱,会不还手,自然是为此。

杨毅咬了一咬牙,道:“也罢,我今天不杀你,留待以后。”

话落,转身急走而去!

“雨——青——”

狄瑶红的叫声,使杨毅心弦震动,他不期然停下了

脚步,转身望去,但是那迷人的眸子,苛求而期望地注视他……

他抖声问道:“还有什么事?”

她喃喃说道:“雨青,我知道你还恨我!……”她向杨毅走了过来,掏出一颗丹药纳入口中,幽幽道:“我只求你谅解……然而,现在我要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说!”

“但求片刻相聚,此后,你要杀我,我决无悔言。”

她眸子里的渴求眼光,使杨毅无法抗拒,他下意识的颔了一颔首,道:“也罢,是最后一次!”

这当儿——

狄瑶红已走到了杨毅的身侧,杨毅说道:“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说”字未出,狄瑶红的右腕倏扬,一掌向杨毅拍下。

杨毅发觉脱口惊叫:“你……”

“不容我,我岂容你?”

一声闷哼,杨毅结结实实地挨了狄瑶红这一掌,口血狂喷,人已栽了下去。

——现在,他明白这狄瑶红为什么会白白挨了他一掌,她是用苦肉计的陷阱,让自己走进去。

他栽了一下,狂吼道:“狄瑶红,你好辣呀!”

“辣?哈哈……陈雨青,想不到你的功力,会增进到这般地步,不被我笑容所迷,功力自然高出于我,我不白白挨你一掌,你岂会信我谎言,现在你知道吧!”

这女人真是毒似蛇蝎!

一语甫落,又出手向杨毅抓去。

倏然——

一道掌力,在狄瑶红抓向杨毅之际,向她涌了过来,一个声音冷喝道:“退下。”

狄瑶红被对方一掌,迫了回来,她妙目含威,注视了来人一眼,但见一个三十开外的青衣人,背后领着三个老人,伫立当前!

狄瑶红一声媚笑,道:“阁下何方高人?竟敢管我闲事,难道活得不耐烦了?”

为首青衣人冷冷一笑,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狄瑶红粉腮一变,随即荡声一笑,这一笑顿令在场的青衣人砰然心动,为首的那青衣人俊脸一寒,脱口喝道:“你笑什么?”

“笑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说话声中,她款移莲步,缓缓走去。

为首的青衣人下意识退了一步,喝道:“日前杀死本岛一行门人的,大约就是姑娘了!”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七星岛’的朋友,这倒幸会了,你们今天又是为何而来!”

那中年文士望了躺在地上的杨毅一眼,道:“本人奉命擒回此人。”

“哦,倒是出乎意外之事,可是告诉你,这是我要的人,你们恐怕带不走吧!……”

“那不妨试试!”

中年青衣文士注视着狄瑶红的媚笑,昏昏欲醉,而他同来的三个青衣老人,已看得目瞪口呆,飘然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了!

狄瑶红媚笑一声,道:“你们真要他?”

“不错,姑娘摄魂之笑,委实令杜某开了一次眼界,不过,你放心,杜某尚可让你笑一天一夜不着迷!”

谈话从容,这使狄瑶红芳心为之震骇,想不到来人有此功力与定力,不为她笑声所惑!

她粉腮一寒,冷冷说道:“这么说来,是非动手不可了?”

“除非你放手!”

狄瑶红冷冷一笑,道:“你们想仗人多取胜?”

“不必,本人正想领教姑娘几招绝学。”

话落,向狄瑶红欺了过来……

倏地——

狄瑶红一惊冷叱,娇躯如旋风一般弹起,玉腕一扬,呼的一掌,当先发难,击向了中年青衣文士。

中年青衣文士估不到狄瑶红会猝然发难,当下一手拂出,硬接了狄瑶红一掌之击——

就在中年青衣文士一闪之下,狄瑶红身似闪电,滑到了杨毅的身侧,探手抓出。

一声闷哼骤传——

一条人影如电飞出二丈,啪哒一声,栽倒在地上。

中年青衣文士吓了一跳,因为在狄瑶红一抓之下,那躺在地上的杨毅突然越身而起,一掌击向了狄瑶红。

狄瑶红哪里会想到杨毅身受重伤,竟会如此容易疗伤已毕,这一掌正打中她的胸膛,使她栽出一丈,口血狂喷。

这一掌杨毅存心要狄瑶红的命,出手之下,已用了八成功力,狄瑶红被震得五脏离位,昏死地上。

杨毅冷冷一喝:“狄瑶红,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他一个弹身,扑向了狄瑶红,把她的娇躯整个提了起来,切齿道:“狄瑶红,纳命吧——”

他右手倏扬,一掌拍下。

眼看这位绝代尤物就要丧命在杨毅掌下,一道灵光,从杨毅脑海一闪而过,杨毅的手猝然滑了下来。

他在这刹那,想到狄瑶红曾经救了他儿子一命,凭于此恩,他应该原谅她一次,于是,他手软了。

他愤怒得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强压心头杀机,切齿道:“狄瑶红,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么?因为你一生为善一次,救了洪夫人纪小华儿子一命,我也饶你一次一死!”

她睁眼望了杨毅一下,无语地又把眼皮合上。

杨毅把她掷落地上,回首望着四个青衣人,道:“各位又是为我而来了?”

中年文士被杨毅这一句话惊醒,当下冷然道:“不错!”

“为什么?”

“恭请阁下到本岛一行。”

杨毅傲然一笑,道:“想不到贵岛对我竟会如此厚爱,‘七星岛’在下势在必行,只是并非此刻,四位可以走了!”

当首中年文士道:“假如我们非请阁下赏光呢?”

“我没有空!”

“这恐怕由不得你!”

杨毅狂笑道:“那你们是势在必得了?”

“不错!”

“那么,你们出手擒人吧,我就站在这里。”

中年文士微一欺步,道:“那就得罪了!”

语未落,欺到了杨毅身侧,一掌拍下。

欺身出手,快逾星火,杨毅心头不由一寒,不避反进,右手封,硬接对方一掌之击。

砰!的一声巨爆,尘砂飞泻之中,杨毅与对方同时退了一丈来远,由这一掌看来,两人功力正是半斤八两!杨毅为之色变,想不到他增加了二十年功力之后,尚只与对方功力在伯仲之间,若非他碰见他师父,这硬接硬挡一招,他势必重伤不可。

他暗地心寒,口中却说道:“好雄厚的掌力!”

“阁下的武功,也令人敏服,再接这一招试试。”

话音方落,欺身而进,右手连挥,杨毅暴喝声中,也拂出了三招。

只在一照面之下,两个人已各攻三招,两人心理有数,功力不差上下,如缠斗下去,势必落得两败俱伤不可。

三个青衣老人看得目瞪口呆!|

杨毅心里明白,除非他拚命,这一阵看来他是凶多吉少,当下险出绝招,准备挨对方一掌。

倏地——

暴喝声起,中年文士身子一划,右手一招“长虹贯日”,直捣杨毅前胸。

这一招用的是虚招,任何一个人均知道这一招挨不起,必设法闪避,中年文士这一掌因是虚招,只用了五成功力,准备左手全力一击。

但!

杨毅竟不闪不接,砰的一声,中年文士这一掌正打在了杨毅的胸膛,可是这刹那,杨毅的右脚,已告踢出。

砰!的一声,挟着一声闷哼惨叫,杨毅踉跄退出一丈来远,一口鲜血,张口喷了出来—一

而中年文士的身子,却被杨毅踢出了五、六丈,叭哒一声,尘土飞扬之中,口吐血花四溅,昏死地上不起。

三个黑衣老人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地一声狂吼:“宰了这小子!”

三条青衣人影,如电射出,纷扑杨毅。

杨毅挨了中年文士一掌,虽未伤及要害,但亦受伤不轻,这三个青衣老人合攻之力,岂是他此时所能承接得起!

他双目精光骤射,心里一横,把生死置之度外,强忍伤势,出手“情海波涛”,挟以毕生功力扫出一一

这拚命之下打出的一击,其力道之猛,真有排山倒海之势,三个黑衣老人也不敢冒然一接。

杨毅在一掌攻出之后,忍不住心血浮动,第二口鲜血再度喷了出来,身子摇摇欲倒。

试想他本是受伤极重之人,岂可再不运功护住血脉,而又全力出手,这伤上加伤,岂是他所能承受?

这当儿——

一个黑衣老人突然探手倏然向杨毅抓去。

这一抓之势,其快无比,杨毅此时连闪身之力均已失去,当下一咬牙,不避又进,一掌拍去。

一声闷哼,挟着一声惨叫。

黑衣老人估不到杨毅尚有能力再攻出一掌,闪身不及之下,被杨毅击中胸膛,身子如皮球一般飞出两丈,栽地不起。

杨毅一声闷哼,也摔倒在地上。

倏地——

一个黑衣老人大喝一声:“小子!你纳命吧——”

出手一掌,拍向了杨毅的脑袋。

杨毅此时,根本无法动弹,这一掌不叫他胸血飞溅,也非当场毙命不可,眼看他就要丧命在青衣老人之手——

蓦地——

一声娇叱之声传来,一条人影,以绝快的身法,扑向了青衣老人,把青衣老人的一掌,封了回来。

这是在间不容发的事,青衣老人被人撞退七八步,方才拿桩站稳,目中精光骤射,打量来人一眼。

这一看,顿令两个青衣老人为之色变,但见一个十七、八岁的黄衣少女,含笑伫立当前。

那黄衣少女一脸稚气未落,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转,甜甜地笑了一下,道:“喂!你这人怎么这等心毒?这人已受伤如此之重,你们还想杀他呀?”

青衣老人怒吼道:“女娃儿,你滚开!”

“为什么?”

“他是本岛仇人,如你不滚开,当心我一并了段。”黄衣少女噗嗤一笑,道:“吹牛,你打不过我!”

“女娃儿,你想找死也别怪我了。”

一语甫落,青衣老人已弹身而起,呼的一掌,向黄衣少女击了过去。

这个青衣老人甫自出手,别一个青衣老人以迅雷般的身法,扑向杨毅攻出,出手便抓。

这两个青衣老人几乎同时出手,青衣老人自忖黄衣少女武功再高,也无法救得了杨毅一命。

哪知事情大为不然,黄衣人影一闪,攻向杨毅的青衣老人倏觉一道掌力迫至,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出手之快,令人咋舌,青衣老人根本没有看清自己中了黄衣少女什么手法,一个身子便栽了下去。

只剩下的一个青衣人惊惧得蹬蹬蹬退了三四个大步,他真不相信这黄衣少女武功高到如此出奇。

他栗了,也傻了!

黄衣少女憨笑道:“怎么样?你们武功根本不是我的敌手,现在滚吧!”

那青衣老人弹身扶起了那中年文士及两青衣人,肋下挟着两人,手里提着一人,怒视着黄衣少女,喝问道:姑娘不妨留下名来!”

“留名?干什么?”

“以后本岛自会找你结今日之帐!”

“唔,我叫陆玉芳!”

“很好,姑娘记得今日之仇好了。”

话落,弹身奔去,瞬已不见。

不知经过多杨毅才悠悠转醒,他幌了昏沉的脑袋,开始思索……也在自问:“我没有死么?……”

他睁眼环顾了四周一眼,那甜甜的黄衣少女脸蛋,映进了他的眼帘,他心头一震,缓缓坐了起来。

陆玉芳此时在运功调息。

杨毅发现,他们还在原来的场中,三丈之外的地上,躺着狄瑶红。

这当儿——

陆玉芳一睁杏目,注视着杨毅,道:“你什么时候醒来?”

“刚醒,莫非是姑娘救我?”

“嗯!”她点了点头,甜甜而又天真地笑着。

杨毅忙道:“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在此谢过。”

话落,深深一揖!

陆玉芳一愕,道:“谢什么,是我愿意救你的呀。”

望着她天真的笑容,杨毅不由感到一阵气窒,他镇定了一下情绪,道:“姑娘因何救我?”

“因为你受伤呀!”

“没有……别的?”

“当然没有,我叫陆玉芳,你姓什么?”

杨毅对她天真的谈话,内心发出了由衷的好感,当下笑了笑,道:“我姓陈!”

陆玉芳黛眉一颦,道:“陈少侠,你说感激我救命之恩,想不想?”

杨毅心头一震,惊惧地注视着这位黄衣少女,心里暗忖:“莫非她是有企图而来?……”

心念中说道:“自然想报!”

“现在就报如何?”

杨毅心头又是一震,脱口道:“怎么报法?”

黄衣少女甜甜一笑,道:“做我哥哥!”

“做你哥哥?”

“对!”

杨毅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兴奋豪放,陆玉芳一愕,道:“你笑什么?”

“这不是报恩呀!”

“你……不答应?”

“当然答应,可是,这不是报恩!”

陆玉芳甜笑道:“不管是不是报恩,我要你做我哥哥,这样……”说到这里,她倏然住口不语地望着杨毅。

“怎么了?说呀!”

“你……就不会害我了!”

杨毅闻言心里打了一个冷战,道:“害你?我怎么会害你?你被人害过?”

“没有,不过我师父却被人害过!”

“哦!你多心了,江湖上固然坏人也有,但好人不能说绝无呀!”

她笑了笑,站了起来,道:“陈哥哥,你要好好待我呀!”

“当然,你是我妹妹呢!”

话落,两人不由笑了起来!

杨毅道:“那么,我们走吧!”

陆玉芳点了点头,当下两人并肩行去,走过了狄瑶红的身侧,陆玉芳不由把脚步停下来。

杨毅一愕!

陆玉芳叫道:“陈哥哥,这姑娘好美啊!”

“心里却不美!”

“为什么?”

“坏女人!”

“哦!你被她害过?”

“不错!”

陆玉芳黛眼一颦,道:“陈哥哥,我来救她好不好?”

“救她?为什么?”

“见死不救良心会不安的……”

“可是,她是陈哥哥的仇人呀!”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不救她,我会一辈于记得这件事!

“好吧,你救她好了。”

陆玉芳展眉一笑,向狄瑶红走了过去,摸出了一包药粉,倒入了狄瑶红的口中,为她推拿周身数十大穴。

约半盏茶的时间,狄瑶红已复元过来,她注视了陆玉芳一阵子,说道:“小妹妹,谢谢你救我!”

陆玉芳甜甜笑道:“是陈哥哥答应我救你的!”

狄瑶红抬头看了杨毅一眼,问道:“他……你叫他陈哥哥?”

“是呀,有什么不对?”

“他告诉过你我与他的关系?”

“说了,他说你是坏女人,想害死他,陈哥哥是好人,你为什么要害他?”

天真的话语问得狄瑶红粉腮发红,良久说不出话来。杨毅叫道:“小妹,我们走吧!”

陆玉芳站了起来,望着狄瑶红,说道:“我们要走了。”

狄瑶红眸子突然发红,黯然道:“去吧,雨青!”

杨毅脸色一变,怒道:“怎么?还想要动手?”

狄瑶红忍不住滑下了两行泪水,切切道:“你请珍重!”

语未落,她娇躯一弹,飘然而逝!

杨毅砰然心动,这四个字无疑像四记闷雷,重重地击在了杨毅的心坎上,使他愕然站立。

他分辨不出这刹那间他心情此时所存在的是什么,他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沉长的叹息。

陆玉芳叫道:“陈哥哥,我们走吧!”

杨毅淡然颔首,跟着她走去。

两人奔出了数里,陆玉芳问道:“陈哥哥,去哪里?”

“你呢?”

“我……跟你呀!”

“跟我?”

“不愿意?”

“哪里!先到开封去吧,我要去看一个人!”

“现在?”

“不错,现在!”

“你有事?”

“当然有事,我不是要去找人么?”

陆玉芳突然停步,说道:“陈哥哥,我们先到我家去一次好么?”

“到你家?”

“到你家?告诉我娘之后,我们再走,否则,我娘会担心!”

“好,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此去不远,走吧!”

话落,当先领路奔去,杨毅对于陆玉芳,不由疑窦从生,她到底是谁?为何有此惊人武功?

当下紧跟着陆玉芳背后追去。

翻过一道山岭,转入了一条狭谷,到了一片乱石之中,陆玉芳倏把脚步停了下来,道:“陈哥哥,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见了我母亲之后,如果她对你生气,你要待她好些!”

“当然!”

陆玉芳满意地点了点头,当下穿入乱石,转进了一片石缝,走了五丈左右,里面竟别有一番天地。

石缝之内,风光绮丽,百花盛开,景色迷人,陆玉芳一指前面一座茅屋,道:“陈哥哥,这就是我的家了。”

杨毅心念一转,问道小妹,你母亲是谁?”

“不知道!”

“她恨男人?”

“是啊!”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恨男人?”

“我不是告诉过你,她被人害过么?现在眼睛失明了。”

“哦!一个不幸的女人!”

说话声中,两人已经到了茅屋门口,陆玉芳看了杨毅一眼,当先走了进去,杨毅略为一顿,也跟进房内。

屋内,传来了一个妇人声音,问道:“是小芳么?”

“娘,是我……我回来了。”

杨毅抬眼瞧去,但是屋内除了两张竹椅及一张桌子之外,再也看不见什么了。

萧条而又简陋的屋中设备,使杨毅感到一阵怆然之情涌上心头,那妇人的声音,就是从后室传来!

陆玉芳一指椅子,意思叫杨毅坐下,她向后室走了过去声音传来道:“娘,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小芳你去了哪里?”

“娘!我到外面走走吧了!”

那妇人愠声道:“小芳,还有一个人是谁?”

“他……他……”

“谁?说呀!”

“娘!他是好人……他要做芳儿的哥哥!”

那妇人冷冷哼了一声,道:“叫他进来。”

声音过后,陆小芳一脸惊惧地走了出来,杨毅跟着她向后室走去,目光一扫,但见竹床上,躺着一个脸色极为苍白的妇人!

那妇人约莫四十来岁,脸孔极为绞好,如非她“病魔”缠身,致令脸上增加皱纹及苍白,她必然是绝代美人!

杨毅走到她的面前,深深一礼,道:“伯母,晚辈唐突,有扰静养,在此谢罪!”

那妇人脸上现出了一层寒霜,随即淡淡一笑,道:“不,必了!”

杨毅怔了一怔,才站过一旁!

那妇人冷冷问道:“听小芳说你要做她哥哥?”

“是的,晚辈高攀了。”

那妇人一阵沉默,又道:“不错,阁下年纪青青,功力已在一甲子之上,真是武林一代奇葩!”

“伯母过夸了,你怎么知道我有一甲子功力?”

“你脚步声我听得出来!”

杨毅吓了一跳,这妇人竟能从自己步伐上,知道自己的功力,这简直是一件听也没有听过之事!而这妇人武功之高,当真是惊人无比了。

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那妇人又道:“不信?”

“有些不信,不过你说对了!”

那妇人的苍白脸上,展起了一丝笑容,道:“小芳。”

“娘,我在你身旁!”

“你知道他是坏人还是好人?”

“娘……他大概是好人!”

“好不了哪里去,不过,他倒还诚实,以后跟着他,还要多注意!”

她的话里,已经答应陆玉芳跟杨毅在一起,陆玉芳一扫脸上愁云,道:“娘,我会听你的话。”

杨毅笑了笑,道:“伯母……”

“想问我的病?”

杨毅心头一寒,道:“是的,伯母!”

“我不会说!”她语锋略为一停,道:“你们去吧,好好待小芳就是了!”

陆玉芳忙道:“陈哥哥,那我们走吧!”

话落,当先走去。

杨毅正待步出房门,不由把脚步又停了下来,那妇人问道:“还有事么?”

杨毅觉得这女人太过可怜与不幸,最低限度,他应该问她是被何人所害,然后,再设法为她报仇,因为这是他能做的。

想到这里,他又走了回来,说道:“伯母,请恕晚辈无理,敢问伯母是被何人所害?”

那妇人脸上骤呈不悦之色,道:“是小芳告诉你的?”

“是的!”

“无可奉告,去吧!”

“伯母!晚辈言出肺腑,如可能的话,为你找药或找你仇人报仇!”

“谢了!”

冰冷的声音,使杨毅不知所答,当下不由说道:“晚辈既髙攀与小芳结为兄妹,伯母难道尚有不能启齿之事?”那妇人脸上,划过了一丝惨然之色,问道:“你今年几岁?”

“晚辈二十!”

那妇人脸色一变道:“二十?”

“不错,二十!”

“你姓什么?”

“晚辈姓陈!”

“陈?”她喃应了一句,脸上恢复了冰冷之色,道:“你想知道我被何人所害?”

“正是,尚望伯母相告!”

“也罢,告诉你,你知道当年江湖上有一个叫做‘无情浪子’之人?”

杨毅闻言,心头狂然大震,脱口惊叫:“什么?‘无情浪子’?”

“不错,就是他害我!”

杨毅蹬蹬蹬退了三、四个大步,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想不到这女人竟是被他师父“无情浪子”所害。

他的脑中,迅快地泛起了一个女人——那是被师父玩弄而又遗弃的“血罗刹”费雪梅!

杨毅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一时之间竟怔立当场。

那妇人脱口问道:“你认识他?”

“是的!”

“他还活着?”

“死了!

“什么?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前几天!”

那妇人的脸上,掠过了一阵极为复杂的神情,道:“死了倒干净,陈少侠,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去吧!哦!不知陈少侠令师何人?”

这一句话问得杨毅不知如何所答。

此人如真的是“血罗刹”费雪梅,她自然是把师父恨之入骨,如果自己说出他师父是“无情浪子”,对方岂会原谅自己?

一时之间,他拿不定主意而无法启齿。

最后,他下了决心,他不能欺骗这不幸的女人——同样地,他的生命中,也不曾欺骗过一个人,他不能撒谎了。

他咬了一咬牙,黯然道:“伯母,我不能骗你,‘无情浪子’是在下师父……”

“什么?……你说什么?”

她激动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喝问道:“你是‘无清浪子’的徒弟?”

“是的,伯母!”他像待罪羔羊一般。

那妇人切齿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晚辈已由家师口中得知!”

那妇人缓和了一下脸上神情,道:“想不到‘无情浪子’也有你这个徒弟,出我意外,我一生在你师父手中断送,我再也不会把女儿交到你手里!”

陆玉芳闻言,叫道:“娘,他并没有害我呀!”

“不管他有没有害你,我不容你与他在一起,知道了吗?”

杨毅黯然道:“小妹,令堂说得极是,或许我不是好人,你自己好自为之,或许我们以后会再碰面,我告辞了!”话落,举步向门外走去。

杨毅方抬起脚步,陆玉芳不由悲从中来,掩面痛哭!倏然——

杨毅想到了一件事,他的脑海在说“不对——陆玉芳不该姓陆……她应该姓吕或姓她母亲之姓——费……”心念中,蓦闻那妇人喝道:“慢走!”

杨毅想到了这个问题之后,已把脚步停了下来,问道:“伯母尚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

“陈雨青!”

“什么?”

又是一声惊叫,出自这妇人之口,她把躺下的身子,又挺了上来,满脸怒容地厉声喝道:“无耻冒名之徒!”

杨毅心头一寒,道:“晚辈并未冒名!”

“那么!你是‘龙风掌’陈雨青?”

“是的!”

“你见过我没有?知道我是谁么?”

杨毅心头猛然大震,从她话里,杨毅知道陈雨青见过此妇人,他在思索,这女人是不是真的“血罗刹”?

“说呀!”

“晚辈忘了!”

“忘了?吿诉你,你只是冒陈雨青之名而已,你根本不是陈雨青,有其师必有其徒,滚吧!”

话落,她苍白与充满皱纹的枯瘦脸上,充满了杀机。杨毅黯然一叹,道:“或许我真不是陈雨青,不过此中另有隐情,晚辈难于启齿,晚辈告罪走了!”

“滚!”

杨毅想不到会发生这等之事,他有痛苦与悲伤,他不为受到这不幸的女人怒视而动怒,因为他应该的。

他又想到了刚才的问题,问道:“伯母,晚辈走时,尚有一事相询!”

“请说!”

“你是不是姓费?”

“费?……哈哈哈,‘血罗刹’费雪梅?”

“是的!”

那妇人一阵狂笑,笑声听来恐怖绝伦,杨毅心里一寒,脱口道:“伯母,你何事发笑?”

那妇人一敛笑容,道:“除了她之外,难道没有另外女人被他害得更惨?”

“啊……”杨毅脱口惊叫,突然之间,他混身在发抖,整个脑海澎涨欲炸,他想到另一个女人……他栗声问道:“你……是……”

“我是陆幼兰!……”

杨毅唇瓣在激烈闪动……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栗道:“你是……当年‘魔厅’厅主?”

那妇人冷冷应道:“不错!”

杨毅闻言,身子几乎栽倒在地上,原先他误为此女人是“血罗刹”,然而,事实证明,她——正是他那不幸的母亲。

她当年叱咤风云,今日被害,而与世隔绝,此情岂堪回首?

杨毅的眼眶里,开始滚下了两行豆大的泪水……他想不到他无意间,会碰见了他母亲,误以为是“血罗刹”而又错过!

“魔厅”厅主陆幼兰哪知此情,冷冷说道:“你师父告诉你我的事吧!”

杨毅突然砰的一声,双膝屈跪床前,迸出了一句凄厉,悲切的叫声!

“娘…”

他伏在她的床前,痛哭失声……

陆幼兰栗声道:“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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