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的山地居多,纵有平路,也未遇着一人,灵珠的一身衣服,虽在康忠家换过,这时被树枝刮得破碎不堪,满面黄尘,盈头灰面!鞋子已没了底板,依然又是个小乞化了。
夕阳含山,晚风生凉,大地渐趋沉寂,灵珠抬头四顾,周围不见半个人家。
前途何处,归宿安在,他已不以为虑,数日的遭遇,近来的打击,将他从前的安适生活,已破坏无遗!心中仅存得过一天算一天打算。
晚霞已退去了姿色,朦胧的夜雾,渐渐罩遍了原野,灵珠知野宿已成定案,便干脆停下步来,就山泉处喝点凉水,
吞了一粒耐饥丹,四周并无岩洞,只好择一株粗干叶密的古树,连爬带攀的,找得一个聊可托身的桠枝,将身体跨坐其间,背靠巨干,马上运气调息,开给作他的功课。
山风怒号,流泉淙淙,灵珠则不闻不视,早已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时间一刻刻的过去,大概已到深夜之际。
突然一声虎啸,把这原野的森林,震得枝抖叶坠……跟着是鸟飞兽突,顷刻之间,把静寂的深霄,搞得惊声四起,暄噪翻天。
灵珠刚刚坐功一周,恰被惊醒,茫茫然,不知发生何事,低头俯察,哈,只见树下群兽奔腾。雾气已散,在星月银辉的照映下,依稀辨出奔走的兽类,大小不一,善恶均有,无分克忌,一致亡命惊窜,其势之猛,其情之急,如遭奇祸临头,各争先进。
一些弱小的,如山羊、獐兔之类,稍一不慎,便被虎豹狼群践踏而亡。
灵珠看得惊心动魄,时间延长数刻之久,兽群渐渐稀少,后来的,都呈筋疲力竭之态,颠仆披行,还是拼命挣扎。 
灵珠感慨万千地叹口气。
兽群过后,山林复归沉寂,不料,在距灵珠寄身处数丈之远的一株大树上,突闻一人大声道:“蔡老怪,兽群已过,你我的过节,还是继续算算罢?”
又闻一人「嘿嘿」两声,发音在另一株大树上,道:“他妈的!你们三人不要轻松,我们的命,能否逃出今晚,还是个问题,只要留得命在,连你师傅都算上,哪里见,哪里拼,真是他妈的孤陋寡闻的家伙,你们认为兽群一过就没事了!哼,厉害的还在后面哩!”
灵珠闻声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蔡老怪和楚河三霸也在此地?嗯,大概他们在我坐功未醒前,由此经过,也是机会巧合,正遇上兽群之故,才藏身树上的。”
他沉思未几,又闻楚河三霸之一的说道:“蔡老怪,你别他妈的耸人听闻,故作见多识广,兽群过后,后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还有「鸟」的厉害,你又想藉故开溜,别作梦了。”
大怪蔡伦大声吼道:“放屁,我蔡伦不是为了追小家伙,才把你们留下来,难道我还怕你们?别他妈的得了便宜还充好汉,那就想扁了,哼,你们看看来途上是什么?如再吭声,将那些绝毒之物引上树来,那就够我们受的。”
灵珠突闻三霸齐声惊啊!他不明何故,也向来途仔细一瞧,在皎月辉星的显示里,只见蜿蜒而爬,蠕蠕而动,虽然辨不出颜色,但长的数丈,短的欠尺,尽是蛇、蝎、蜈蚣之类,满山遍野,为数之多,无法统计。
灵珠看得毛发悚然,不自禁的,打了两个冷颤。
幸好,这满山毒物,只知前逃,并未顾及旁的东西,大概又是个多时辰,这些毒物也已过尽。
楚河三霸大概是心中服了大怪蔡伦的阅历,其中以老二性情比较和善,见毒物过尽,忍不住问道:“蔡老怪,后面还有什么东西吗?”
蔡伦半晌答道:“再等一会才知道,希望这次「兽迁」是因火山爆发而起……”
二霸的声音又岔言道:“「兽迁」?什么叫兽迁?”
蔡伦哼声道:“你师傅连这点常识都没教你?「兽迁」就是兽类迁移地区,等于人类搬家避难之意,兽虫之类搬家避难,原因有很多种。”
他说到这里一停,似有不愿再说之意。
灵珠听得很有趣,希望蔡伦继续往下接着说,但又不敢吭气。
楚河三霸老大,这时也忘了与蔡伦的过节,大声道:“蔡老怪,兽迁原因有哪些种?你怎不说啦?”
蔡伦亦大声骂道:“妈的,我又不是你们师傅,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楚河三霸老三心计最多,只听他「嘿嘿」两声道:“大哥问什么,蔡老怪自己也搞不清楚,叫他怎么个说法?”
灵珠暗笑这家伙有一手。
蔡伦被激吼声道:“他妈的,谁说我不知道,告诉你,第一是因火山爆发,第二是因水灾,还有……那才是真正的传闻事情,听说百余年前,有一次最大的「兽迁」是因为阿尔金山出现一洪荒奇物,能使曾虫之类闻声死亡。妈的,恐怕连你师祖都不知道哩。”
楚河三霸听得固然有意思,但也被骂得哑口无言。
蔡伦不闻三霸吭声,似乎非常得意,不禁哈哈笑道:“老人不传古,后辈失了谱,你们记清楚,将来传下去。”
他说罢又是一声哈哈,余音已在数十丈外了。
楚河三霸知己疏神,被蔡伦溜了,齐吼一声,急追而去。
灵珠抬头看看天色,见已距黎明不远,也就下树往西而行。
破晓时,灵珠走到一个山口处,低头一着,见地面被晚上的兽群踏得稀烂,看蹄迹已转向西北方面,不知这些兽虫要何时才能停止?
中午时,灵珠才走出山区,渐渐见到了行人,惟穿着大感稀奇,围裙披肩,与汉人大不相同。
灵珠阅历虽不足,但他一见便知这是回族无疑。
既有行人,定有人屋,他兴奋地放腿前进,走得越远,沙地越多,在炎阳的威力下,他感到非常口渴了,但平沙无坎,荒漠之地,轻易哪来水喝,只好忍耐而行。
他实在太渴了,这时他想起如遇有人,向人讨点水喝,大概是没有问题。但是,自从初见几个人外,再也没有遇到半个了。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咬紧牙关,一寸寸向前移,傍晚时,突然发现有炊烟升起,他高兴得大叫一声,使尽最后一口气,拼命往前撑。
等他走到地头时,他傻了!这哪是什么房屋,简直都是些圆形的坟墓,又像是大馒头,一呆之后想到这大概是-一所谓「蒙古包」了。
灵珠一步步向蒙古包走去,心中难免有点畏缩之感。
这时,在蒙古包外,有数个孩子,突然发现灵珠,都围了上来,口中咭哩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灵珠连一句也听不懂,不禁立定脚步,踌躇不前。
外面的喧哗声,马上将帐幕内的大人们惊动了,接二连三的,霎时围上一大群,都以惊异的眼光看着灵珠,大家议论纷纷的,不明这个小汉人是从哪里来的。
灵珠口中渴得要死,但见这多人围着看他,又感到难以为情,他不是怕,而是觉得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话听不懂,不好向人家要水喝。
正在这尴尬的场面,无法解决当中,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三十余岁的壮健青年来,长得非常魁梧,鼻直口方,满面英气勃勃。
这青年走上前来,和善对着灵珠道:“小兄弟,你从哪里来的?贵姓呀?”
灵珠一听到有人讲汉语,马上抬头一看,见这人满面和蔼,便有几分好感,嘶着喉咙答道:“大哥,我名叫……周游,是个无家无亲的孤儿,到处流浪,不知大哥上姓?能否给点水喝?”
这青年见灵珠语词清晰,礼貌周到,便发生同情之心,他和声的道:“小兄弟,真难为了你,快跟我来,小小年纪,便浪迹他乡,唉……”
他似有感于衷,面现戚容,说着一拉灵珠,便朝一个蒙古包裹走,一面道:“我姓高,名仁奇,也是无亲无家的人,小兄弟如果没有一定去处的话,不如跟随在我身边,多少对你有点照顾,我也免得孤单,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灵珠正愁无处安身,又见这高大哥人很正派,便感动的答道:“高大哥,只要你不厌弃我,那是我的福气。”
高仁奇开心的哈哈笑道:“兄弟,不要客气,我们一言为定,来,我替你向他们宣布介绍一下,免他们摸不清楚,不知我们在做些什么。”
他说着立于一个帐幕前,向随来的一群老幼大声说了一阵回话。
人群听罢他一篇内情,马上欢声如雷。
灵珠不明其故,突见一个女的,拿来一壶乳汁,递到他的手里,他也就不客气,接过一阵牛饮,喝罢嘘口长气,这才问道:“高大哥,他们刚才如何这般欢乐?”
高仁奇见他像个大人,更感高兴,哈哈笑答道:“我刚才告诉他们,你叫什么名字,以及你的处境,并向他们宣布,我已收你做我的弟弟啦,我这样一说,他们今后,都能替我照顾你呀!”
灵珠作梦也没有想到这高大哥,初次见面,就如此爱护自己,真是感动至极,他含着感激的眼泪,咽声道:“大哥,你太好啦,小弟如何报答你的恩惠。”
高仁奇摇摆着他那雄壮的大手掌,哈哈道:“弟弟,我刚才不是叫你不要客气吗,你怎的又来了?看,他们都散了,我们进帐休息吧,只要我瞧得你顺眼,你看得我对胃口,两人味道相同,那还要谈什么报答的。”
灵珠随着高仁奇进了小帐幕,也就是一个单人蒙古包。
这蒙古包虽不大,内外都是牛羊皮所制,设备简单朴素,坐卧皆在皮褥之上。
高仁奇将灵珠安座后,从一个皮囊里取出一个葫芦,递交给灵珠道:“弟弟,这是牛乳,你再喝一点,皮袋里有牛肉和面包,如肚子饿的话,自己拿,我还要到外面去一趟。”
他说罢便钻出帐幕。
灵珠的肚子也实在俄了,便从皮袋里拿出面包和牛肉,尽情地大吃一顿,吃完了伸了伸腰,便想睡一觉,但想到这高大哥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不知是何处人氏,他回头倒要打听一下。
继而想到人家对自己这样爱护,自己反而以假姓名告人,感觉内疚不已,是否等他回来之后,再以真实姓名相告,犹豫难决。
想来想去,考虑再三,自言自语地道:“算了,只要我内心爱他,将来道歉也罢,我是有大仇在身的人,行动言语,不能不保密一点,说不定我在这里,还是住不长久的,如不慎重,一日被敌人知道了,反而替他招来祸害。”
他想到这里,忽然高仁奇在外问道:“弟弟,你吃饱了没有,我替你找来了两套小衣服。”
灵珠正待起身,见高仁奇钻了进来,便又坐下。
高仁奇微笑地道:“弟弟,你穿穿看,是否还可以,如不合适,我再去找。”
说着将衣服交给灵珠。
灵珠站起接过,见是两套绸制的小回民装,道:“大哥,真谢谢你,这衣服的颜色和大小,我看都好,现在不能换,我想洗个澡哩。”
高仁奇哈哈笑道:“我真糊涂,好的,那容易,前面不远就是「哈拉湖」,大得很,有温泉,有凉泉,保你洗个痛快。”
灵珠一闻「哈拉湖」三字,心中陡然一震,暗想:“我盲打盲撞的,居然到了哈拉湖,真是想不到的事。”
微怔问道:“大哥,这哈拉湖,是不是甘、新交界的哈拉湖?那我已到边疆啦!”
高仁奇不明其故,哈哈道:“弟弟,你真是,自己到了哪里还不知道,这正是你所说的甘、新交界,此地大大有
名,玉门关距此只几十里,过两天我带你到处走走,让你欣赏欣赏边疆风光,那是与内地大不相同,平沙无坎,一目千里,身历其境,如置身于海洋,嘿,开阔极了。”
灵珠笑道:“好极了,我读过几本书,多少对边疆有点知识,玉门关在历史上是很有名声,距嘉峪关不远,听说万里长城本要修至玉门关,后来因沙漠关系,只修到嘉峪关为止。
过了玉门关,就是新疆,再南行五百多里,就是有名的罗布诺尔湖,过了罗布诺尔湖,又行两百多里,就到了我国有名的大戈壁沙漠了,大哥,我说的对吧?”
高仁奇又是一声啥哈道:“弟弟,你真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大哥我真佩服你,你所说的一点也没错,好啦,来,我带你去洗澡。大哥今天真高兴,认识一位好弟弟。”
他说着拿起衣服,携了灵珠,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道:“弟弟,边疆人民不像内地人,人人都很直爽,没有虚伪欺假,你如过惯了边疆生活,保险不想回内地了,你还不会骑马吧?过几天我教你骑术,在边疆不会骑马的人,人家会瞧不起的。”
灵珠闻言,正求之不得,笑着跳起来道:“好极了……”
高仁奇听着没有下文,即侧面一瞧,见灵珠皱着眉头,似有痛苦,骇然问道:“弟弟,怎么了,哪里不舒适?”
灵珠苦笑道:“我的鞋子没了底,脚板打成泡了,刚才高兴一跳,将水泡跳破啦,沙子都钻到肉里去了。”
高仁奇在这些方面可不在乎,他哈哈笑道:“弟弟,这正是边疆训练的第一课,他们的口头禅是「脚板一尺厚,两胯没有肉,三天不喝水,黄沙当珍馐,上马一阵风,坠鞍如滚球」。过几天就没事了,回去我替你搭点药,睡一夜就好了。”
灵珠听得很有意思,连脚下的痛苦也忘了。
二人边走边谈,高仁奇告诉灵珠有关回民的风俗习惯,生活方式,灵珠听得其味无穷,将已往的悲伤和苦难,以及身心的打击,亦暂时忘怀。
高仁奇指着前面,说道:“弟弟,哈拉湖到了,你看,那茫茫草原,荡荡湖水,多有意思。”
灵珠抬头前眺,见碧波无涯,清澈如镜,静静地嵌在这千里草原的中心,成群的牛羊,数不尽的骏马,安详地徜徉在草原的茂处,这漠地风光,真是一幅天然的图画,人立斯境,胸襟亦随着坦然开阔。
灵珠看得悠然神往,他年龄虽幼,但知识早已胜过成年人,且饱读诗书,今见这塞外风光,忽忆起岑参诗——「走马川行」之作,有感于环,不禁随口念出:“君不见行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之句。
高仁奇惊异地看着灵珠,见他摇头晃脑,酸气冲天!忽然哈哈笑道:“弟弟,你小小年纪,肚子里的东西真不少啊!”
灵珠停吟笑道:“大哥,我是有感于怀,启发怀古之思罢了。现在虽是夏天,但岑参这首诗,着实道尽边疆风光,我相信,如到冬季,草枯雪降之时,又是一番景象。”
高仁奇点头笑道:“冬天除了寒冷一点,风景更佳,放心,时间快到了,包你更高兴,那时滑雪的花样真多着哩。”
二人来到湖边,高仁奇拉着灵珠坐下,突然似有所悟,用惊异的目光注视灵珠道:“弟弟,我刚才闻你朗诵之音,其声清越,字字铿锵,一定学过武功罢?”
灵珠微怔,道:“大哥,我不瞒你,小弟曾从妈妈学过一点内功,其他一点不懂。”
高仁奇闻言,点头道:“我听得出,你的内功已有很高的成就,你妈妈一定是位江湖奇人,咳!你为什么又流落至此?”
灵珠不愿在这时暴露自己一切,便岔言道:“大哥,有关小弟的一切,将来定当奉告,目前请恕小弟暂时保守,大哥对小弟爱护,小弟焉敢藏私,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高仁奇闻言,点头道:“弟弟,大哥知你定有难言的痛苦,不说也罢,深沉一点,更显出你的智慧超人,大哥不会怪你,想当年,大哥我就是因口无遮拦,差点送掉生命,今日想来,犹有余悸,唉……当时如无一恩人拯救,恐早在十年前已死于魔掌。”
他言罢不禁忿然。
灵珠既不愿暴露自己,也就不便问高仁奇的过去,只劝道:“大哥,事情过去了,请不必常放心头,将来有力量时,再行复仇。”
他这番言词,一半是劝高仁奇,一半也是自己的心声。
高仁奇半晌不言。
灵珠一面脱衣,一面走向湖边道:“我要洗澡了,大哥你在这里等一会,小弟很快就会洗完的。”
高仁奇忿情渐平,吁口气道:“弟弟说的对,总有一天我们要报仇的。”站起来继续道:“慢点,弟弟,我带你去,你不知深浅,大哥不放心。”
灵珠回头道:“大哥,谢谢你,小弟水里游泳还过得去,水深不要紧。”
高仁奇摇头道:“弟弟,这不是水之深浅问题,而是这哈拉湖的禁忌关系。”
灵珠停步讶然道:“大哥,难道这湖是官府有禁令,或是当地风俗吗?”
高仁奇郑重道:“官府哪有能力来管这些,回民更无这种禁止洗澡的风俗。”
灵珠不解地道:“那是什么?为何洗澡在此湖不同?”
高仁奇道:“正是这样,此湖本身,有几种厉害问题,凡是走过这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此湖有三害二奇一益等怪处。”
灵珠闻言讶然道:“这害,奇,益,到底是什么?”
高仁奇拉着灵珠,沿湖一面走一面道:“三害是鳄,吸井、沉漩。
赤鳄现在不多,但遇上则厉害非常,人畜难逃其口。
吸井倒容易辨认,只要看见有漩水处,不近即可无害,如不明内情的,一进入游水处,便能将人吸入沙底。
沉漩更为可怕,幸在湖的中心,表面看不出有异状,但只要游近漩涡边缘,那怕就是一条大船,也能将它吞个无影无踪!
益是温泉,因边地气候,寒潮居长,如无温泉,牧民就有八个月不要想洗澡了。”
他说到这里,侧面见灵珠听得兴趣甚浓,使微笑又道:“弟弟,看你听得有劲,不如再坐下来,让大哥我说完再去洗澡怎样?”
灵珠笑着依言坐下道:“大哥,没想到这哈拉湖有这多怪处,不知那二奇又是什么?”
高仁奇坐下笑道:“这二奇嘛?说来恐怕你还不相信哩!
从前我也不相信,后来经我们这牧队里,两个年高德劭的老人家一证实,确有那回事,我才深信不疑。
加上近来又有人发现,更使我坚定相信事实。
事情是这样的,起因是在七十余年前,当时有个老牧人,他发现这湖里面,有一条大怪鱼,这条鱼生来稀闻罕见,其身一面赤红如火,另面则绿若碧玉。这还不奇,奇在鱼的脊翅上,不知何年何代,被人用一种不知名的金色绳子,穿挂两片玉牌在其上。
每在出现期的子午二时,必由湖之中心沉漩处,奋力射出,游环湖一圈后,再又归沉漩隐没。
这一奇闻,后来不胫而走,消息迅速遍及江湖,自是之后,由四方八面,天南地北的江湖人物,如潮水般的赶来哈拉湖,多少武林异人,江湖豪客,群集环湖一带。”
伍灵珠诧然问道:“这些武林人物,难道就为这条怪鱼而来吗?”
高仁奇点头道:“正是如此,听说这条鱼的本身是件奇珍,最重要的是,它脊翅之上所挂的两片玉牌!”
灵珠微沉道:“难怪如此,最近我亦得到消息,大概怪鱼又出现了,事隔七十多年,恐怕哈拉湖又有场大热闹了!”
高仁奇讶然问道:“弟弟也有所闻吗?嗯,确实不错,最近又有人发现了,这消息传得好快啊!”
灵珠心不在焉的嗯一声,脑子里尽是非非之想,慢声言道:“我遇了两三批坏人,有的是来夺宝的,嗯……”
高仁奇亦在沉思,并未注意灵珠的失神,二人各想心事,沉默了半晌。
灵珠偶一抬头,发现湖的左岸,来了不少人,即低声道:“大哥,快着这些人,一定是为那话儿而来的。”
高仁奇亦有所见,道:“弟弟,我们不要管他,那面也来了不少,看穿着打扮,都是内地及各方来的,我们洗澡去罢。”
灵珠洗完澡,换上回民装,居然像个小回子。
刚才所发现的两批人,这时都相遇了,但各不相认,连抬呼都未打,就错身而过。
高仁奇拉着灵珠,慢步草原,指东说西的说道:“弟弟,玉门关是向那个方向走,我们背后一方是敦煌,这个湖长有几十里,宽有数里,这些武林人物,要想找到那怪鱼,谈何容易。”
灵珠点头也有同感,想起一事问道:“大哥,这湖水天天由沉漩漏去,为何不枯?那些水又漏到那去了?”
高仁奇哈哈笑道:“天地之间,就有很多异事,这湖水来源并不奇,那是从「布隆吉河」及「党河」灌入,奇在水的去处。听说这湖的地下,是个神秘之谜,有说全是空的,也有说下面是阴河,总之无人确定。”
灵珠也感稀奇,忽见由左侧驰来一匹快马,马上坐着一个铁塔也似的青年回民,远远声如洪钟地叫道:“老高,我找得你好苦啊,原来你在此处。”
他讲的倒是一口汉语。
高仁奇拉着灵珠迎上道:“蒙大哥,你今天到哪去啦,这时才回来。”
姓蒙的大汉跳下马来道:“哈,我到阳关镇一趟,见了不少武把式,都是从远方来的。还看了一场大比斗,真过瘾,这是谁?”
他指着灵珠问。
高仁奇向灵珠介绍道:“这是蒙特律大哥。”
转面又将灵珠对蒙特律说明。
灵珠向蒙特律作个长揖。
蒙特律哈哈笑道:“不对不对,穿回装行汉礼,成了四不像啦。”
灵珠见蒙特律憨直豪爽,很感兴趣,也啥啥笑道:“错了错了,着回装说汉语咱们彼此彼此。”
蒙特律讶然一瞪大环眼,忽然纵声大笑道:“哈哈,小顽皮,你真厉害,我「打你一拳」,你「扫我一腿」,棋逢对手嘛,哈哈……”
高仁奇也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蒙特律一拍马背,将马赶走,大笑着道:“我们去义父那里,义父最喜欢周小弟这样的聪明孩子。”说罢就走。
高仁奇拉着灵珠,三人并排而行。
灵珠见蒙特律身高腿长,一步踏出四五尺,每步都是一个深深的脚印,便知这人的本领不是等闲,自已被高大哥拉着,等于在放腿奔跑。
看看高大哥的脚下,并无匆促的现象,心里更加有数,无疑这二人都有高深的武功,便也一提丹田真气,暗暗较上了劲,没想到自己居然赶得不差分毫。
蒙特律侧头一看,见灵珠脚不落地,尽在草上一点而过,他心无城府,哈哈笑道:“小顽皮,你的功夫不差呀,可惜不懂要领,这样走太费劲了。”
高仁奇被蒙特律一语提醒,这才想起灵珠如何赶上的?
自己手上并无半点负担,早应发现才是,自怨心思到哪去了。
灵珠闻言一阵脸红,尴尬地道:“蒙大哥见笑了,我根本没学过轻功这一门,你走得这么快,把我赶苦了。”
蒙特律放慢脚步道:“小弟你的内功很了得,虽不懂要领,但你并不见气喘,一旦学会要领,相信比我们还强,今晚我来教教你,明天保险成功。”
他说的是实话,灵珠的内功,确有相当成就了,最近又被他将三清玄功的奥妙摸清了,假以时日,能将两种神功练成,纵是江湖一流好手,也无法望其项背,可惜他年龄太小,又无名师指导,就这样,也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