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0100000006

第六章 悲永诀 缘寄来生

狄抱寒方自跃过墙头,即见前面不远有两条纤小人影伏身疾窜,此时虽是月明如昼,但因这两人奔得太快,以致看来只是两条淡影,狐狸一般的贴地飞驰。

“萼妹,是我,我是寒哥哥!”

狄抱寒一面展尽轻功脚力朝前疾追,一面声嘶力竭地喊叫。

刹那之间,前面两条人影业已跑成一先一后,狄抱寒心中震骇不已,后面一条身不过三尺的人影明明是那个小黑炭,他小小年纪,不知何以能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脚程。

前面那条人影跑得更快,狄抱寒一身超凡入圣的“金雁一气功”,此时虽然内伤未愈,功力打了折扣,却也快得电激风扬,武林中罕有并驾齐驱的对手,那知追了半晌,虽然眼见就要将后面的小黑炭追上,可是与前面那条人影间的距离却依然原样,连一步也未曾赶上。

狄抱寒惊疑不止,他与长孙萼同行同住,相处将近两月,长孙萼的贴身琐事他都清楚,武功深浅更是知之有素,眼前这条人影,看身形步法,是长孙萼再无疑义,只不知分别不过旬日,她的功力何以会陡然增加数倍不止?

霎时间,狄抱寒业已追近小黑炭身后一丈以内,小黑炭倏地拿桩一挫,转面定下身来,手中金光闪耀,双手各执一只紫金点穴环,左手一招“白燕剪尾”,疾向狄抱寒拦腰一划,右手一招“翻身卷袖”,猛朝狄抱寒“藏血”穴点来,狠辣锋锐,威势好不惊人。

狄抱寒未曾料到他竟会动手,追临切近,方待越身而过,霍地金光一闪,两只金环离身已只寸许,狄抱寒骇得额上冷汗一炸,他一意急追,前冲之势彷佛江河下泻,这时后闪已不可能,危急中身躯猛力向旁一滑,双手电掣般地一抓。

小黑炭意在阻扰狄抱寒的追势,心中原无伤人之意,一见狄抱寒身躯旁闪,立即左腕上翻,变横划为直戳,一招“小鬼钻墙”,紫金点穴环前端的笔尖猛然刺向狄抱寒的胸口,右臂回收,反砸狄抱寒左腕。

狄抱寒心急如焚,岂能容他久事纠缠,双手同施“天疑九势”中的“疾”、“疑”二诀,快捷无伦,奇幻不测地一穿一探,将两只紫金环抓到了手中。

小家伙见势不佳,双手同时一绞,猛力往怀中一夺,狄抱寒急欲将之摆脱,立即双臂微注真力,猛地朝空一甩,冀图将之连环带人的抛入空中,不料小家伙狡猾之极,他看准了狄抱寒不会伤他,竟然乘着狄抱寒双臂上扬之际,突地双手一松,放弃自己的兵器,接着双臂一合,一招“蜻蜓撼柱”,蓦地抱向狄抱寒的双胯,同时一招“小鬼撞钟”,一头撞向狄抱寒的裆中。

狄抱寒又急又气,双手乘势扔掉一对金圈,足下倏使“移形换位”的上乘轻功,朝后暴退了两尺,俯身探臂,一把抓住了小家伙的后颈,猛力朝着路旁一座院墙中扔去。

好不容易的摆脱了小家伙,前面的人影已然奔出百丈之遥,狄抱寒发足疾追,跟着那点依稀恍惚的淡影前进,顷刻之间,城墙在望。

狄抱寒深吸一口长气,接连几个“八步赶蟾”,接着一个“一鹤冲天”,“飕!”的一声飞身城头,足尖在城垛上一蹬,扑身跃向地面。

此时前后两条人影彷佛脱缰之马,流星赶月一般,狄抱寒不顾伤势未复,竭尽余力的朝前追赶,距离虽是愈缩愈近,怎奈速度快得有限,要想赶上这遥遥百丈的距离,至少还须一两个时辰。

狄抱寒倾力奔驰,跑得耳畔呼呼风响,再过一刻,忽然发现前面有极大一片矮林阻路。

“完啦!如果萼妹存心避我,今夜是无法追上了!”

思忖之际,前面的人影业已隐于林中,于是身形连纵,疾箭一般地朝前飞射,眨眼之间,人已穿林而过。

“噫!”狄抱寒脱口惊呼,猛施一个“千斤坠”定下身来。

“哈哈哈哈!真人们正要去找你,不想你这小子反倒送上门来,有趣有趣!”

这矮林后面是一片广场,广场之外是占地千亩的一片屋宇,屋宇却被高可两丈的木寨,及宽约两丈的护庄河围住,此时刚刚由寨门中走出五个道人,正是“阴阳双圣”丙灵丙晟,及弘法等三个弟子,寨门口却高高矮矮,站了二十余人,居中一人年约六旬,挺胸凸肚,气概颇为威猛。

丙灵丙晟见狄抱寒面露重忧,两眼四下扫射,似在搜寻什么,于是拉开嗓门一笑,问道:“小子你瞧的什么?是否花紫云花墨兰两个妞儿床头争风,打翻了醋罐,跑了一个到这里来啦?”

狄抱寒长眉怒剔,双目神光暴射,朝着两个老怪厉声道:“你两人年过古稀,口齿龌龊如斯,真是粗鄙不文,下流无耻至极了,狄某人在此处,你们师徒一齐上吧!”

两个老怪嘿嘿一笑,尚未回话,居中站在寨门下的老者突地迈步向前,朝着狄抱寒着意打量一眼,神色傲慢的说道:“尊驾何人?夤夜降临褚家堡外,想必是有所为而来,但不知是意在双圣二位老真人,还是意在褚万霸身上?”

这褚万霸江湖巨盗,狄抱寒才一落店,他便得着了眼线的禀报,“阴阳双圣”丙灵丙晟等晚间至此,探询狄抱寒的落脚之处,此时送客出门,一听丙灵丙晟开口,就知对面这个少年即是新近崛起江湖,武林第一号人物朱问天的弟子,他谅想狄抱寒避还不及,决不会反而找上门来,此时夜临褚家堡外,八成系冲着自己来的。

狄抱寒一听丙氏兄弟与褚万霸言中之意,好似两方皆不知长孙萼的事情,是则长孙萼将自己引至此处,乃是存心要置自己于死地了,想着心中暗自叫道:“萼妹啊!萼妹!我对你一心不渝,念念如兹,你却狠心谋我的性命?”

旋又想起花紫云身中毒剑,今夜若无解药返店,花紫云死不足惜,自己有何面目与兰姑娘相见,想着心下一灰,蓦然间萌上了厌世之念,暗忖除了兰姑娘的大恩未报,“达摩内典真铨”未能由自己亲手送回少林寺,宝剑未能退还司徒家外,再也没有多少牵挂了,想着暗暗叹道:“唉!生也何欢,死也何憾,不如舍命除掉两个老怪,也算为江湖造福,为武林留一段佳话!”

“金掌夺命”褚万霸见自己问语之后,狄抱寒不理不睬,垂目沉思起来,不由弗然不悦,冷哼一声道:“这位小朋友耳朵是否不便,老夫‘金掌夺命’褚万霸问你姓什名谁?到此何干,你怎的听而不闻,装袭作哑?”

褚万霸虽知狄抱寒是名师之徒,但见他如此年轻,实在不相信他有多高的功力。

狄抱寒两眼蕴怒,沉声说道:“小爷狄抱寒,随缘至此,你待如何?”

“阴阳双圣”丙灵丙晟哈哈大笑,朝着褚万霸道:“褚老弟如何?‘乾坤一怪’朱问天虽死,他的独传弟子可不含糊!”

“金掌夺命”褚万霸双掌连拍,砰!砰!砰三响,清越震耳,宛如两面铁牌相击一般。

“小辈胆敢无礼!”褚万霸厉声道:“暗箭伤人,胁迫杜子雄奔波效命,想必均是你这小辈所为,来来来!且待老夫试试威震江湖的‘天疑九势’与‘二相神功’,看看可有欺世盗名,言过其实之处。”

狄抱寒见他双掌姜黄,发金石之声,知道他的金沙掌已至登峰造极的境界,心内倒也不敢小觑于他,于是也将双掌一拍,淡然说道:“杜子雄咎由自取,略施薄惩,理所当然,你要见识‘天疑九势’就赶快动手,小爷有事待理,没有时间与你多做纠缠!”

“金掌夺命”褚万霸一声怒喝,欺身上步,挥掌朝着狄抱寒左肩砸来。

狄抱寒见他脚步沉稳,掌未近身,已有金风劈面,于是错步旋身,倏地转至他的身后,右掌顺势搏进,疾向他的背脊拍去。

“金掌夺命”褚万霸坐地分赃,雄霸一方,手掌上确有真实功夫,若非“乾坤一怪”朱问天的名头过于响亮,使他对狄抱寒不得不另眼相看,他褚万霸真还要搭搭架子,不会亲自出手。

此时一见狄抱寒身法奇快,知道名家之后,果是不同凡响,于是不慌不忙的拧腰一转,挥掌朝着狄抱寒击向自己的手掌迎去。

狄抱寒连经大敌,出死入生,两月之内,会遍了正邪两派享誉最盛的代表人物,这种难得的经历,非但使得他临敌动手之际胆识大进,而且在气度风华方面,也显得较前更为雍容,更为优雅。

此时一见“金掌夺命”褚万霸有意对掌,知他自恃功力,不明“二相灭绝真气”的厉害,于是就在双掌即将相触之际,倏地一侧一翻,擦着他的掌背朝前一滑,疾扣他的手腕。

“金掌夺命”褚万霸一掌对空,只觉狄抱寒的手掌柔若无骨,软绵绵的宛如妇人,心下虽然震惊于“天疑九势”的神奇快捷,却道狄抱寒年岁所限,成就仅在阴柔方面,于是傲然一笑,左掌一招“山君搏兔”,猛朝狄抱寒的小腹拍去,右臂一曲,以肘拐撞向狄抱寒的肩胛。

狄抱寒滑步飘身,再往他的背后转去,“阴阳双圣”丙灵丙晟在一旁呵呵笑道:“褚老弟,这小儿已得老怪的真传,掌力十分雄浑,你当心中他的诡计!”

两个老怪奸猾似鬼,他们见狄抱寒腰下悬着宝剑,又疑心花紫云花墨兰姐妹藏在林内,因此明相点醒,实则相激,要想两人对上几掌,损耗狄抱寒几成功力,以便自己动手时少些阻碍。

狄抱寒足下快转,掌上慢拍,打得轻描淡写,行云流水一般,同时口中微笑道:“小爷留着气力为江湖除害,你两人安心等待,少时自有你们瞧的!”

丙灵丙晟哈哈大笑道:“道爷们等不得了,现在就想出手哩!”

接着高声叫道:“褚老弟,要不咱们大伙连手,三招两式的结果掉这个小儿吧!”

两个老怪生来就有一股瘟劲,无所谓争强好胜,更无所谓江湖规矩,“金掌夺命”褚万霸则大是不同,如他这种威福自用,雄视一方的黑道枭首,正所谓头可断,血可流,身家性命俱可不要,要的就是这么一点面子,此时一听丙灵丙晟之言,立即扬声道:“两位真人勿须出手,兄弟虽然不才,收拾这个小辈尚无问题!”

狄抱寒接口笑道:“只怕未必。”

说着双掌翻飞,回环拍出三掌,踢了三脚,他内伤未愈,不愿耗损真力,每一招均是蕴劲不吐,点到即收。

“金掌夺命”褚万霸霍地一声怒吼,掌势变快,亦是着着抢制先机,招招不离要害,皓月银辉之月,一对金掌往复上下,金风霍霍,威势凌厉慑人。

狄抱寒意在丙灵丙晟身上,岂愿与“金掌夺命”褚万霸多耗,三十回合一过,立即拳脚交加,连下杀手,逼得褚万霸脚下闪避,掌上封架,身形后退不迭,狄抱寒连攻十招,霍地一声厉喝,一掌捺上了褚万霸的胁下,但却含劲不发,双目神光隐隐地注在褚万霸脸上。

“金掌夺命”褚万霸勉强拆了四十招,被狄抱寒一掌贴在胁下,顿时羞得老脸飞红,不知如何下场,他明晓得自己艺不如人,输得一点不冤,狄抱寒蓄力不吐,算是手下留情,但如就此垂手退开,这面皮实是无处搁下。

狄抱寒见他羞愧难当,神色尴尬万分,不觉心肠一软,将贴在他身上的手掌缩回了来,那知就在此际,两个老怪蓦地纵声狂笑,笑声中满是讥诮之意,狄抱寒闻声转面,怒视两个老怪一眼,“金掌夺命”褚万霸则被两个老怪笑得血气上冲,一掌拍向狄抱寒的胸上。

两人近在咫尺,狄抱寒心神旁骛,这一掌再也闪避不脱,幸得“二相灭绝真气”念动即至,百忙中功凝当胸,硬抗他一掌。,

掌落胸上,如击败革,这金沙掌是外门掌力中一等一的功夫,褚万霸绰号“金掌夺命”,更属此中翘楚,只听“卜!”的一声闷响,狄抱寒的身躯被击得向后疾飞而去,差一点就将护身真气击散。

“哈哈!有趣!”两个老怪狂笑大喊,双双出掌外推,同向狄抱寒的背后袭去。

狄抱寒挨了一掌,被打得脱线风筝一般的飞出三丈以外,身未落地,蓦然感到背后吹到一股阴森森的凉风,顿时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身躯落下地来。

“阴阳双圣”丙灵丙晟同声狂笑道:“小儿业已中了道爷们的‘蚀骨阴风掌’,如今就是道爷们大发慈悲,有意饶你的性命也不能了,你已活不过一时三刻,还是赶紧回去交待后事吧!”

狄抱寒知道两个老怪所言不假,立时深吸一口长气,在丹田中略一流转,然后散布周身,微微挡住侵入体内的尸毒。

两个老怪得意洋洋的笑道:“小儿快不要枉费心机,道爷们的‘蚀骨阴风掌’乃是天地之工,造化之奇,中上之后,大罗神仙也是无救,你若不信,尽管坐下身来盘膝用功,只要你能将掌毒逼出分毫,道爷们再要找你的麻烦,就算你二相门下的徒子徒孙吧!”

狄抱寒突地傲气勃发,朗声大笑道:“小爷的历代祖师均未成立门户,‘二相神功’自来皆是一脉单传,你兄弟二人同生同死,却要我传给那个才好!”

说着“呛啷”一声龙吟,已将宝剑摘在手中,可怜他口中虽是说得硬朗,心中还不是为了“二相灭绝真气”与“天疑九势”这两种不世神功将绝迹江湖而惨痛无比。

“阴阳双圣”丙灵丙晟虽知狄抱寒必死,但也怕他垂死之际伤人,此时一见他撒出宝剑,立即全神戒备,四只怪眼盯着他瞬也不瞬。

狄抱寒仰天一声长啸,惊虹乍展,疾向丙灵丙晟卷到,风起云涌,威势好不骇人。

丙灵丙晟同声厉吼,拂尘狂挥,兄弟二人肩并肩的全力封闭,弘法等三个弟子见得暗示,一见狄抱寒拼命,顿时纵身后跃,闪出四五丈外,“金掌夺命”褚万霸骇得面无人色,此时才知狄抱寒与自己动手,原不过顺手比划,虚应故事而已。

霍然间!场外窜入一条娇小的人影,一身黑衣,黑纱蒙面,手持一柄长不盈尺,黑忽忽的匕首。

这全身黑色的人影飘忽玄异,阴沉如同鬼魅,才一现身,已至“金掌夺命”褚万霸身前,黑色匕首一撩,顿时削下了褚万霸的一只左掌,接着贴地一窜,直向丙灵丙晟射去。

“金掌夺命”褚万霸才见黑影出现,惊凛未了,手掌已被削掉,黑血一喷,立时痛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嘷。

“龙儿快来!”褚万霸急声喊道。声音颜抖,极为恐怖难听。

寨门下飞纵过来几人,褚万霸抢过当先一人掌中的吴钩剑,“飕!”的一声,齐肩斩下了残余的半条膀臂,残臂落地,两端齐冒黑血,这匕首不知被什么毒药熬过,毒性剧烈得触目惊心,骇人听闻。

狄抱寒与两个老怪拼命,黑影才现,三人俱看出是长孙萼来,狄抱寒衷心大慰,暗忖自己能死在她的面前,也不枉彼此相爱一场,于是宝剑疾挥,山崩地裂般的袭向两个老怪身上,“天疑九势”鬼斧神工,狄抱寒只攻不守,两个老怪那里经受得起。

这娇小的蒙面黑影正是“断魂仙”长孙萼,旬日不见,她的武功突飞猛进,不可以道里计,此时贴地一窜,人已到了丙灵身侧,蛇行而进,一匕首刺向丙灵身上。

丙灵见她身法古怪,前所未见,一身玄黑,面目难见,充满神秘阴沉之气,顿时不由自主的心神一凛,不敢容她近身,竭力推出一掌后,身躯欸然向后疾飘,兄弟二人竟分了开来。

“断魂仙”长孙萼对“蚀骨阴风掌”悍然无惧,俯身探臂,迎着丙灵的掌风一匕首刺来,丙灵身形才起,黑影一幌,一截乌光闪闪的锋刃业已贴着了道袍。

丙灵骇得目摇神驰,心惊肉跳,这时再不敢以掌劈击,仅只拂尘狂挥,不住地抽缠“断魂仙”长孙萼的手腕,冀图夺下她掌中的喂毒匕首,足下即连连纵跃,不住地朝后闪避,“嗤!”的一声,道袍当胸被拉开了两尺多长。

“断魂仙”长孙萼身形不变,如影随形,衔身跟着丙灵前进,匕首宛如毒蛇吐信,伸缩不已,飕飕作响,接连不断地朝前猛刺,“嗤”的一响,丙灵的道袍又被撕开一处。

丙灵已骇得浑身冷汗,此时他看长孙萼直如洪水猛兽一般,觑得一丝空隙,脱手将拂尘朝着长孙萼的面门掷去,接着反身疾纵,直到十丈以外,方始喝了一声:“老二快走!”

喝声未歇,人已飞身跃入了林中。

丙晟所受更惨,狄抱寒拼命,他一人已是难当,再加眼见“断魂仙”长孙萼那副凶神恶煞的狠劲,心中一寒,手下一乱,眨眼间被狄抱寒连挑了十余剑,虽然伤非要害,也闹了个血污满身,狼狈不堪,此时一见丙灵遁去,立即连劈两掌,拂尘猛扫一记,反身仓惶纵去。

老怪一纵七丈,轻功确也惊人,那知身形方自下落,蓦地一道黑烟朝脚下卷来,乌光一闪,“断魂仙”长孙萼的匕首已然刺到。

丙晟骇得魂飞魄散,足未着地,立即凌空一阵翻滚,身未落下,口中急声叫道:“长孙姑娘且慢,贫道尚有话讲!”

“断魂仙”长孙萼听他喊叫,果然立定身形,手中匕首前指,蒙面黑纱之上露出两点冷芒四射的寒星,这两点寒星如刀似剑,满是恨毒,满是煞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丙晟与她的目光一触,立刻打了一个寒噤,全身汗毛直竖了起来,这老怪驰骋江湖垂一甲子,即使当年面对威震天下的“乾坤一怪”朱问天,也没有像此时一般的怕得厉害。

“长孙姑娘!”丙晟目光移至长孙萼匕首之上,语声极为柔和地道:“狄公子虽然中了贫道兄弟的‘蚀骨阴风掌’,但他内功深湛,姑娘若能于七曰之内找来令尊大人,则狄公子的性命必可无碍!”

“断魂仙”长孙萼毫不考虑,黑影一幌,再度扑向丙晟。

丙晟业已乘着说话之际相好了地势,这一幕惊人动魄的扑杀开始后,褚家堡的人众早已全部躲入了寨内,弘法与另外一个道人亦已逃入了林中,只有丙晟亲传的一个弟子对师忠义,尚自站在他身后两三丈处,这老怪贪生怕死,一见长孙萼重又扑到,立即反身疾纵,跃到他那刚刚起步的弟子身旁,抓着他的手臂朝后一甩,直向长孙萼当面扔到,自己却接连两纵,窜身遁入了林中。

“断魂仙”长孙萼疾若飘风,正自追向丙晟身后,忽见他将自己的弟子迎面扔到,立即匕首一伸,插入了他的胸上,同时左掌一挥,将尸体击飞出去,这道人才只一声惊叫,惨嚎之声未及出口,即已血雨狂喷地死了过去。

长孙萼尚不干休,纵身疾跃,待向林中追去,狄抱寒恐她中人暗算,又怕她一去不返,立即扬声喝道:“萼妹回来!”

狄抱寒自念必死,这一声呼喝随性而发,包罗了说不清的各种情感,怨恨,恨长孙萼无情,怜惜,怜长孙萼遭遇悲惨。

“断魂仙”长孙萼闻声一震,娇躯停了下来,呆立半晌,方才转过身形,幽灵一般地飘了回来,不声不响地站在狄抱寒身前两三丈外。

狄抱寒注视了她冷芒四射的双眼一会,微笑说道:“恭喜你啊!武功大进了!”

“断魂仙”长孙萼面隐黑纱之下,除了那对依然冷削如刀的眸子外,看不出她是否有何表情。

狄抱寒淡然一笑,盘膝坐向地上,复对长孙萼道:“坐下!”

他此时心如止水,讲出话来具有一股不可违拗的威严,“断魂仙”长孙萼怔了一瞬,依言坐了下来,将一柄乌光闪闪的匕首横置膝上。

“匕首扔过来!”狄抱寒道。

“断魂仙”长孙萼一楞,接着将匕首插向怀间。

“扔过来!”狄抱寒厉声道。

“断魂仙”长孙萼犹豫不定,只见狄抱寒目光如矢,似要穿入自己心上,顿了一顿,终于重又抽出匕首,朝着狄抱寒扔去。

狄抱寒伸手接住,略略审视之后,微笑说道:“毒药喂在宝刃之上,也真难为你了。”

说着右手握柄,左手三指钳住剑尖,功凝双臂,“呛!”的一声,折下了三寸来长一段剑尖。

狄抱寒右腕微震,匕首重向长孙萼飞去。

“没有剑尖也是一样使用,你好好的收藏起来吧!”

语声甫落,口角蓦地溢出两行紫黑色的血液。

“断魂仙”长孙萼端坐地上,彷佛丝毫不为所动,狄抱寒用衣袖抹去血迹,含笑说道:“我毁了你父亲的容貌,当时含愤出手,希望你不要记恨于我!”

“断魂仙”长孙萼微一摇头,表示她并不记恨。

狄抱寒突地哑然失笑道:“唉!人死之后,还管他恨与不恨。”

“断魂仙”长孙萼久未开口,此时忽然幽幽的道:“你先去吧!只等我将该杀的全都杀了,立刻就来见你。”

狄抱寒摇头道:“你不必来见我,我不要你。”

“断魂仙”长孙萼微微一呆,接着轻轻的道:“你不要我,我也要跟着你,我们来世可作夫妻。”

狄抱寒含笑地摇了摇头,突然心中一动,问长孙萼道:“你准备杀那些人呢?是否都想好啦?”

“断魂仙”长孙萼点头说道:“丙灵,丙晟,孟康,孟圣,花紫云,花墨兰,司徒砚梅,我爹爹,还有我就想不起来了,反正凡是恨你的都要死,爱你的也都要死!”

狄抱寒讶然道:“花墨兰对我有救命之恩,你既怀念咱们的旧日之情,就该替我向她报恩才是,只知记仇,不知记恩,那还算什么人呢?再说司徒砚梅与我只有一面之识,你杀她所为何来?你爹爹是你生身之父,你又怎么能杀他呢?”

“断魂仙”长孙萼顿了一瞬,道:“我爹爹不能体念我的心意,反而要想取你的性命,我不杀他,岂不是对你不起!”

她不提花墨兰与司徒砚梅之事,显然是必欲杀此二人方才甘心。

狄抱寒奇道:“你有什么心意?再则你既答允下嫁孟圣,为什么又要杀他?”

“断魂仙”长孙萼道:“我答允下嫁孟圣,原只望乘着孟康不备之际,将他合家大小一网打尽,如今已被他看出破绽,不敢再要我了,不过他为人狡诈,也许当时向我爹爹求亲,原只是防我爹爹要取孟圣的性命,行的一时权宜之计。”

狄抱寒问道:“那么你必欲置我于死地,又是为了什么呢?”

“断魂仙”长孙萼道:“我没有存心要你死,那日在微山湖时,是他们先动了杀你之心,我才是那般说的,今夜至此,你原无性命之虞,是你自己手软心慈,临事又不机警,才会着了丙灵丙晟的暗算,本来我身上怀有‘天螭珠’,原可救你的性命,不过你寂寞孤苦,并无一个真正的亲人,心肠又软,这般闯荡江湖,纵有一身武功,到头来仍是吃亏受苦,再来——!”

“再来什么呢?”狄抱寒问道。

“断魂仙”长孙萼嗫嚅地道:“花墨兰与司徒砚梅她们对你不会死心,我虽然知道你真心要我,不会移情别恋,但我不在你的身边,也不愿她们纠缠于你。”

狄抱寒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如今我一切都明白了,此时我体内尸毒业已侵入心脏,你看得出来吧?”

“断魂仙”长孙萼点了点头,少顷之后,忽然开口说:“如果你一定喜欢活着,那么你就活着吧,现在还来得及,再过一会恐怕就不行了!”

狄抱寒将头一摇,含笑说道:“我不想活了,现在你离开此地吧!,”

“断魂仙”长孙萼凝然不动,彷佛未曾听到。

狄抱寒重又催促道:“我要你离开此地,你怎的不听话了?我垂死之际,难道你还忍心违拗我的心意么?”

“我等着替你收尸。”长孙萼期期艾艾地道。

狄抱寒拿起那半截喂毒的匕首尖端,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不要你替我收尸,你再不走,我就将这半截匕首插了进去,那么就等于你亲手杀死我了!”

“断魂仙”长孙萼身躯震动了一下,接着站起身来,口中喃喃地道:“你恨我么?”

狄抱寒笑道:“决不恨,快走,我支持不住了。”

“断魂仙”长孙萼深深地看了狄抱寒一眼,转身朝着矮林边缓步走去,狄抱寒见她转身离去,顿时惨然一笑,手腕一挺,将半截匕首往胸上一按,他体内的毒早已渗透周身,此时匕首才只插进寸许,立即全身麻木,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

“断魂仙”长孙萼走出几步,忽然回身站定,说道:“如果你一定不让我杀死花墨兰与司徒砚梅,你死之后,我就不……”

话未讲完,蓦地发觉狄抱寒已将半截匕首插入胸上,顿时狂喊一声“寒哥!”疾向狄抱寒身前奔去。

“长孙萼,站住!”林中闪电般地飞出了两条人影,前面是一个美貌绝伦的青衣女子,身后数尺则是花墨兰。

花墨兰面凝严霜,朝着定下身来的长孙萼冷峻地道:“你豺狼成心,蛇蝎成性,已至丧心病狂的程度,狄大哥不愿你留在此处,你速即离开吧!”

“断魂仙”长孙萼目如利刃,盯在花墨兰面上,忽然瞥见先至的那个青衣女子到了狄抱寒身前,立即塞了一样东西在他口中,于是俯身一窜,持着半截匕首朝她身后疾射而去。

花墨兰急声叫道:“大姐当心!”

叫声中,人如一缕轻烟,衔尾跟在长孙萼身后。

这美貌绝伦的青衣女子名叫“玉蕊仙子”花青棠,正是“情天一魔”花无忌的衣钵传人,“玉蕊宫”的下一代掌门,她从师日久,成名多年,近来已在参修上乘武学与金丹大道,极少在江湖上露面。

“玉蕊仙子”花青棠此时双目下阖,皓腕轻舒,将一只白玉般的手掌按于狄抱寒额前的“神庭”穴上,“断魂仙”长孙萼窜临她的身后,半截喂毒匕首疾向她后腰刺去,同时尖声厉喝道:“不许你碰他!”

花青棠右掌不离狄抱寒额际,身躯半侧,左臂反手一撩,急攫长孙萼的手腕,花墨兰蛟筋软激而出,两枚蛟骨锥分别打向长孙萼小腿上的“承筋”,“委中”二穴,另外三股蛟筋索疾缠她的的足踝。

“断魂仙”长孙萼素来动手就凶悍至极,自经大变之后,更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为何物,这时纵身往“玉蕊仙子”怀中一撞,右腕任她攫住,左臂猛挥,一掌朝着花青棠的小腹上击去,同时藉势横移一尺,让开花墨兰袭向腿上的蛟筋软索。

月光之下,倏地又窜出了一条矮小的人影,金光闪灼,两只点穴环连人一起朝着花墨兰身后射到。

“玉蕊仙子”花青棠方自攫住长孙萼的手腕,蓦地见她一掌击向自己的小腹,只得将她的右臂猛力一推,朝她击向自己的左臂撞去。

“断魂仙”长孙萼身躯霍地旋了一个圈子,匕首顺势疾刺,猛戳花青棠的胁下。

花墨兰蛟筋软索连出两招,将甫才现身的小黑炭逼退几步,接着反身探臂,蛟筋软索头朝长孙萼罩下,同时口中娇喝道:“长孙萼,你当真不容狄大哥活命了!”

“断魂仙”长孙萼匕首一挥,将“玉蕊仙子”花青棠逼得闪到了狄抱寒背后,见她右掌仍未离开狄抱寒额上,立即飞身一纵,由狄抱寒的头顶朝花青棠扑去,只听“卜卜”几响,花墨兰的五股蛟筋索俱皆击在她的背上,将一件黑色罗衫击得四分五裂,迎风飘舞,蛟筋索却一弹而起,丝毫没有伤着长孙萼的身体。

“玉蕊仙子”花青棠一见长孙萼匕首刺到,立即身躯一缩,疾向狄抱寒的身侧闪避,左手快如电掣,倏地点向长孙萼肘外的“小海”穴上。

“断魂仙”长孙萼狂吼道:“不许你碰他!”

吼声中双腿一缩一伸,两足暴踢花青棠的心口,匕首下插,猛扎花青棠的头顶。

这般近身肉搏,招招都是奇险无比,“玉蕊仙子”花青棠虽然了得,也挡不住长孙萼这一招“上下交征”,无奈之下,只得撤了按在狄抱寒额上的手掌,闪身朝后跃退。

“断魂仙”长孙萼娇躯落地,匕首反削,左手疾抓,要抢花墨兰方自袭来的蛟筋软索,小黑炭则在花墨兰的身后左手环横划,右手环下砸,一对紫金点穴环同时攻到,花墨兰前后受敌,只得身子往一旁闪开。

狄抱寒中了“阴阳双圣”丙灵丙晟的“蚀骨阴风掌”,尸毒本已逐渐侵入了心脏,接着自己又将半截喂毒的匕首尖端刺入了胸上,虽因四肢麻中,刺入不深,但匕首上的剧毒仍然很快的侵入了体内,“玉蕊仙子”花青棠一到,立即喂了他一粒“玉蕊宫”的解毒护心丹,同时以一股内家真力由狄抱寒“神庭”穴中透入,帮着药力运行,将两种纠结在一起的毒性向外逼散。

长孙萼的匕首被数十种毒药喂过,这些日来,她只要一有空闲,立即就熬药煮匕首,一边煮—边盘算,杀这个杀那个,惟恐一匕首杀不死,又去找些药物或是抓几条毒蛇扔在锅中,她这匕首上的剧毒要想全部解掉,真不知道需要一种什么解药。

狄抱寒内腑之上刚刚回复了知觉,“玉蕊仙子”花青棠的手掌已被逼拿开,这时看长孙萼站在自己身旁,手持半截匕首,虎视眈眈地瞧着花墨兰花青棠两人,看样子只要两人越雷池一步,她就要再与两人拼命。

“你要干什么?”狄抱寒问道。

他颈项僵硬无法转动,脸部肌肉麻木,想笑也笑不出来。

“断魂仙”长孙萼声音有点哽咽,但却极为强悍的叫道:“我不许她们碰你。”

狄抱寒眼睛上翻,看着长孙萼道:“好吧!都不要碰我,你为何以黑纱蒙面?揭开让我看看!”

“断魂仙”长孙萼好似恐防狄抱寒会伸手去揭她的蒙面黑纱一般,身躯一缩,飙然退开了数尺。

“我身存阳世,心在阴间,不再以面目示人,连对你也不例外!”长孙萼道。

狄抱寒微一沉吟,说道:“好吧!不看也是一样,现在你走吧!”

接着转眼看着花墨兰道:“贤妹之恩,愚兄来世变犬马必报,现在请将我背上的宝剑取下,离开此处吧!”

“不!这剑是司徒砚梅亲手交给我的!”长孙萼叫道。

接着跃至狄抱寒身旁,将宝剑连鞘攫于了手中,这一下动作太快,花墨兰与花青棠不觉看得一怔。

狄抱寒道:“好吧,宝剑你拿去,你再不离开,我立即嚼断舌根而死!”

“断魂仙”长孙萼闻言一楞,道:“你干么要赶我走?”

狄抱寒不耐地道:“我不愿见你,自己又无法行动,当然要赶你走,你若恐我活了,不妨赐我一剑,这般纠缠,我已耐不住了。”

“断魂仙”长孙萼自言自语的道:“不愿见我……你不愿见我……”

忽然幽幽问道:“你恨我?你讨厌我了?”

狄抱寒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唉!是吧!我恨你,讨厌你,现在你快走吧!”

“断魂仙”长孙萼一指花墨兰,向狄抱寒道:“是!因—为—她?”

花墨兰玉靥生晕,含嗔喝道:“长孙萼,你真不让狄大哥活啦!”

“断魂仙”长孙萼两眼寒光暴射,看着花墨兰道:“我必杀你!我必杀你!”

语声未了,突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接着探手怀中取出一物,扔在狄抱寒怀中,跟着嚎啕痛哭,飞身朝林中奔去。

那小黑炭横了花墨兰一眼,跟在长孙萼身后走了。

长孙萼一走,“玉蕊仙子”花青棠与花墨兰立即奔至狄抱寒身前,花墨兰拿起长孙萼留下的对象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小丝网,内中盛着那颗碧光潋澈的“天螭珠”。

花墨兰不知“天螭珠”的用法,急向“玉蕊仙子”花青棠问道:“大师姐,这‘天螭珠’如何使用?”

“玉蕊仙子”花青棠先时与花墨兰隐身林内,见长孙萼居然不怕“阴阳双圣”丙灵丙晟的“蚀骨阴风掌”时,已听花墨兰讲过,“灵猱软甲”与“天螭珠”皆在长孙萼身上,此时一见这武林中袪毒至宝,立即宽心大放地说道:“只须将这丝网贴身悬在狄抱寒项下,勿须多久时间,即可将他体内的毒性尽行吸出。”

花墨兰急忙将“天螭珠”连着丝囊塞在狄抱寒衣内,结好被长孙萼扯断的丝索,将之挂在狄抱寒颈上。

这颗“天螭珠”旷世之宝,神效不可思议,凡其所近之物,任何毒力均可为其所吸,消解于无形。顷刻之后,狄抱寒四肢已能转动。

花墨兰守在一旁,一见狄抱寒的面色转回了原样,立即柔声问道:“狄大哥,我替你将这半截匕首拔下吧?”

狄抱寒忙道:“贤妹别动,待我自己来。”

说着两指钳住匕首尾端,将之拔出体外,只见匕首没入体内的尖端业已变成了青色,再看自己的手指,触着匕首后即成黑色,顷刻之后,黑色又逐渐消散于无形。

花墨兰由囊中取出一盒金创药与一卷白绫,看着狄抱寒道:“大哥……”

原来她本想说替狄抱寒包扎伤口,忽然想起长孙萼一意将自己视为情敌,要取自己的性命,不觉突然有点难为情,讲不出口来。

狄抱寒道谢一声,接过金创药与白绫,解开衣襟自己将创口包扎起来,接着由地上一跃而起,花墨兰急忙替他引见“玉蕊仙子”花青棠道:“这位是小妹的大师姐,狄大哥请先见过。”

狄抱寒即忙上前见礼道谢,“玉蕊仙子”花青棠含笑道:“家师与令先师交称莫逆,彼此份属一家,勿须客气,二妹尚在店中,咱们回去再谈吧!”

狄抱寒将那长约三寸的匕首尖端收在囊中,与花墨兰花青棠一齐赶回店中,来探花紫云的伤势。

花墨兰当先推门而入,才一进至房中,立即发出了一声惊叫。

狄抱寒与“玉蕊仙子”花青棠情知有变,急忙赶进房中一看,只见烛影摇红之下,榻上空空如也,那还有花紫云的踪影。

花墨兰急声道:“二师姐与小环俱都失踪啦!咱们快到四处找找看!”

“玉蕊仙子”花青棠推开窗棂,飘身飞上了屋顶,花墨兰跟着跃出窗外,朝着后院子奔去,狄抱寒连忙转身出房,向前门搜去。

狄抱寒奔出厅外,未曾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大门则闩得好好的,于是转头也朝后面奔去,此时天将破晓,店中的旅客尚未起身,厨下则已传出烧水备饭的声音,转至马厩,那匹“乌云盖雪”却已不在,待至后门一看,则门户洞开。

黑影连幌,“玉蕊仙子”花青棠与花墨兰同时由两边闪身进来,花墨兰朝狄抱寒道:“大哥,咱们先回房。”

狄抱寒跟着走回房中,向花墨兰道:“紫云姑娘的伤势如何?还有贤妹所说小环是谁?”

花墨兰忧形于色,蹙眉说道:“二师姐服过恩师亲手所炼的‘解毒护心丹’,暂时里生命是可无虞,不过长孙萼匕首上的毒性极为复杂,二师姐体内的余毒并未消解,那小环则是大师姐的贴身侍婢,武功根底颇好,人也十分机警,不知究竟被谁将她们弄走了!”

“玉蕊仙子”花青棠忽然微笑说道:“五妹不必着急,无论是谁弄走了她们两人,总归是请鬼上门,你先将最近所经过的事迹,与那匹马的来历详细的说给我听听,咱们再来设法寻找她们。”

花墨兰忙将微山湖畔,花紫云计害长孙萼的事提了几句,接着说出救狄抱寒,郸县遇“飞天龙女”齐霞,花紫云夺马,“三手枭”杜子雄身中三根“鸩血离魂针”,受命至金陵打探“天巧星”孟康的动静,约好在沐阳回信取针,以及在郸县客店中,夜遇“阴阳双圣”丙灵丙晟,及铁云大师等三人,花紫云暗算阴阳双怪,以及杀“飞天龙女”齐霞所遣夺马盗剑之人等等。

“玉蕊仙子”花青棠听完之后,低头沉思了半晌,说道:“如果是长孙萼二次潜来此处,必然会补上二妹一刀,决不会将她弄走,丙灵丙晟虽然武功了得,为当世中数一数二的邪派人物,但是两个老怪阴阳怪气,狡猾绝顶,非万不得已,决不招惹强敌,否则长孙萼虽然有‘天螭珠’与‘灵猱软甲’护身,不畏‘蚀骨阴风掌’所击,两个老怪仍然足以取她的性命,他们既不愿与长孙咎结仇,自然也不会轻于招惹恩师她老人家。”

花墨兰满面惊愕之色,问道:“方才丙晟为了逃命,拿自己的弟子作挡箭牌,如果他制得住长孙萼,干嘛还要那样?”

“玉蕊仙子”花青棠笑道:“长孙萼悍不畏死,谁还能不怕她,凭两个老怪中单独一人之力,制长孙萼的死命则可,不伤她的性命而制服她则又不成,结果当然只好落荒而逃了,至于他们的那批弟子,原本则是江洋大盗之流,在黑道中立足不住,投身他们的门下,两个老怪也不过随便传上点心法和几手剑招,今日死了几个,过些时重整旗鼓,又补足了十二之数,其中是否有两个老怪视为衣钵传人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狄抱寒惑然问道:“那么依大师姐看来,紫云姑娘与那小环失踪之事,自必是与‘飞天龙女’齐霞有关了?”

“玉蕊仙子”花青棠道:“这点我就参详不透,她们这种绿林人物正所谓光棍眼,赛夹剪,做事最是明白不过,即使齐孟两家联姻,凭他们巢湖八寨的水贼,也不敢掳去‘玉蕊宫’的门下,不过由马匹失踪来看,这事又有点像他们所为,总之二师妹伤毒未愈,决不会自行离去。”

说来说去,三个人同样是一头水雾,想不出一点可靠的蛛丝马迹,“玉蕊仙子”花青棠重又笑道:“为今之计,我单独北上,追踪‘阴阳双怪’丙灵丙晟,狄兄弟若无甚事,就烦陪同五妹一路南下,到‘过天龙’齐敖的寨中去探探,我若查明二师妹失踪之事与两个老怪无关后,立即就赶来与你们会合。”

花墨兰闻言之后,一双秀目顿时投注在狄抱寒面上,看他有什么反应,狄抱寒与花紫云仇深似海,花墨兰偏又对他恩重如山,大丈夫恩怨分明,怎奈在这恩怨相结之际,他也殊难找出自处之道,沉吟半晌,只得将头一点,接着朝“玉蕊仙子”花青棠道:“大师姐,神拳大师业已独上‘玉蕊宫’,准备向花老前辈索还‘达摩内典’,不知大师姐是否清楚此事?”

“玉蕊仙子”花青棠笑道:“当年朱师伯乃是为了寻访‘达摩内典’,才暗闯‘玉蕊宫’,以致与家师打成相识,是以‘达摩内典’失之在先,两位老人家相识在后,家师根本就未曾见过这部内典,但许多人却怀疑是家师为了羁绊师伯,因而留住了这部原本无用的经籍,到后来以讹传讹,江湖上言之凿凿,更彷佛有人亲见其事一般,家师见反正无人敢向她讨书,因此也就不予理会。”

狄抱寒不解地问道:“怎么那天在微山湖时,花老前辈言下之意,又承认这部内典在‘玉蕊宫’内?”

“玉蕊仙子”花青棠霭然一笑,说道:“谁叫你栽赃问罪,也要硬赖在她老人家头上,恩师还以为你会闯一闯‘玉蕊宫’哩!”

狄抱寒俊面一红,道:“小弟一直都没空。”

“玉蕊仙子”花青棠微笑说道:“我是专为访查这部内典才下山的,此事你不用再操心了,我来时途中遇见过神拳大师,不过并未对他讲什么,你放心,恩师也许要伸量伸量老和尚的拳技,但不致真个与他性命相搏,时已不早,我先去了。”

说罢将手一举,穿窗上屋走了。

狄抱寒忙对花墨兰道:“贤妹,咱们也动身吧,乘着尚未开城,也许还能赶在头里。”

“大哥的伤势可有妨碍?”花墨兰道。

“不妨。”狄抱寒摇头。

二人算还店钱,要过马匹就走,夜间花紫云受伤,店中的人知道,此时丢了一人一马,吓得掌柜的和店小二提心吊胆,好半天还在淌着冷汗。

二人纵马直向南门,此时离开城尚有一刻,城门下挤着许多行人车辆,花墨兰游目四顾,看了一会,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狄抱寒笑道:“这样看不成,他们全比咱们精明,且待晚上再想办法,看看是否有人赘在咱们身后再说。”

盏茶时间之后,城门大开,二人跟着人潮出至城外,立即放马疾驰,直向南行,一路上除了打尖吃饭之外,俱是快马赶路,极少歇息之时。

傍晚时分,二人已至涟水城外,二匹马长行疾奔,早已汗出如浆,喘息不已,此时五月夏至,骄阳已是十分炙人,花墨兰一日疾驰,除了发髻略见散乱外,倒还面不红,气不喘,如没事人儿一般,狄抱寒内外有伤,驰了一日的马,此时业已额角见汗,心燥气浮起来。

花墨兰霍地缰辔微勒,扬声叫道:“大哥慢点,小妹累啦!”

狄抱寒急忙勒住马缰,带转马头,笑着说道:“其实我没有关系,咱们干脆进城落店吧!”

语声甫落,城门下蓦地蹄声暴响,一窝风奔出四骑高头健马,马鞍上坐定四人,俱是一色青纺绸的劲装疾服,四骑马虽是飞驰而过,但是经过狄抱寒身旁时,马上四人同时均露出惊疑之色。

花墨兰诧异的问道:“大哥,你认识这批人么?”

狄抱寒摇头道:“素未谋面,他们却像认识我的样子。”

两人策马进城,落店用饭之后,狄抱寒笑着向花墨兰道:“如果萼妹赘着我,则该何时进城?”

花墨兰想了一会,含笑说道:“还是半夜进城妥当点吧?”

狄抱寒笑道:“那么咱们现在各自歇息,待到夜间再去城外守着试试。”

花墨兰一笑,转身径回隔室,狄抱寒亦自盘膝坐于榻上,闭目用起功来。

约莫初更过后,狄抱寒突地听到有人蹑足蹑脚的到了自己的窗前,不觉心中奇道:“怪事,怎地轻功颇佳,手脚却恁地笨法!”

于是索兴将鼻息放粗,让他听到,霎时,暗中这人又摸到了花墨兰窗下,狄抱寒一想不妙,别要昨夜之事重演,让萼妹伤了兰姑娘,则自己可真是千古罪人了,想着闪身下地,倏地拉开窗棂,电掣一般地闪出窗外。

花墨兰窗口果然站有一人,此时双足一垫,拧身就要上屋,狄抱寒心下连叫怪事,飞身一窜,一把抓向他的足踝,同时间屋顶黑影一闪,花墨兰一掌自空拍下,此人武功倒是不差,可惜胆量太小,一见上下两人夹击而到,顿时骇得全身一软,泄气倒下地来。

狄抱寒哼了一声,不待他身形落地,抓住他的足踝一摔,只听“拍!”的一声,合着一声“哎唷!”

原来这初更即至的夜行人非是别个,正是在花紫云一手安排下,毁了“断魂仙”长孙萼一生清白的傻小子孟圣。

狄抱寒见他赖在地上装死,恨不得一掌将他击毙,陡地心中转念道:“唉!谁之咎呢?大家都有错,事到如今,何必还向一个傻子出气!”于是朝着傻小子孟圣道:“孟圣,你起来,我不打你。”

傻小子孟圣这一下被摔得不轻,却也还没有这般严重,此时听狄抱寒说不打他,却又有点不敢相信,偷偷地瞄了一眼,仍旧是不敢开口。

狄抱寒暗忖:“天巧星”孟康原不过贪财好货,算不得多行不义之辈,许多事故皆是为了替这蠢子打算,才被迫做了出来,他自己何等心思灵巧,却偏有如此不宵的一个儿子,看来有一天还要身败名裂,将一条老命送在这个蠢子头上。

想着造化弄人,不觉深深的发出一声浩叹,刹那之间,忽对自己的不幸看得淡了。

狄抱寒抓起傻小子孟圣,放他站在地上,声色平静的问道:“是谁教你到此处来的?来干什么?”

傻小子孟圣楞了一瞬,哭丧着脸道:“云姑娘命我来的,要我躲在远处,不可走近十丈之内,云姑娘命我守到你们灭灯睡觉时就回去,我……”

狄抱寒蹙眉道:“云姑娘自必就是花紫云了,你怎么样?”

傻小子孟圣结结巴巴的道:“云姑娘命我守到你们灭灯睡觉时就回去,你们一直不点灯,我到几时才能回去?”

两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花墨兰问道:“你怎会见着我二师姐的?怎么又跑到此处来了?”

傻小子孟圣道:“我踉巢湖水寨的人一道去夺马匹,结果见着了云姑娘。”

“怎么又跑到此处来啦?什么时候来的?”花墨兰问道。

“云姑娘要我抱她来,昨晚奔了一夜,晨间坐车来的。”

“她人现在那里?小环呢?”

“都在城外,她们要等萼姐——萼妹妹。”

狄抱寒与花墨兰面面相觑,俱皆做声不得,原来花紫云这番作为,目的乃在暗算长孙萼报仇雪恨,看来这两人循环报复,不死不休,永远是没有宁日了。

花墨兰看了狄抱寒一眼,知他心悬长孙萼的安危,自己也放心不下二师姐,于是朝傻小子孟圣说道:“她们人在哪里?你快领路,带我们去看看!”

傻小子孟圣不敢就走,却拿眼角瞟向狄抱寒脸上,狄抱寒道:“走吧!”

傻小子如奉纶旨,“飕”的一声纵上屋顶,头也不回的朝着北面奔去,窜高跃低,轻功堪称上乘。狄抱寒与花墨兰跟在他的身后,顷刻间即已奔到城上,跃出城外之后,傻小子立即拉开嗓门喊道:“云姑娘——云姑娘——狄抱寒要杀我——”

“云姑娘——”

喊了几声,却无花紫云出现,傻小子孟圣蓦地拔足狂奔,在城墙之下四处乱转,一面寻找,一面喊叫,直喊得旷野之下回声四起,浮出了一层苍凉恐怖的气氛。

蓦地,狄抱寒一拉花墨兰,两人跃至城上,伏身隐在城垛之后。

刹那间远处传来了疾骤的马蹄之声,蹄声愈来愈近,转眼现出两匹奔马。

两骑马来得好快,傻小子孟圣刚刚发觉不见了狄抱寒与花墨兰两人,两匹马业已奔临到近处,他先时以为来的是花紫云与小环,待得看出有异,心下已是发毛,此时马上飞身跃下了一大一小两条人影,傻小子看清之后,顿时直打哆嗦,不住地往城墙边退。

来的两人正是身不过三尺,年不满十岁的小黑炭,与一身玄黑,重重黑纱蒙面的“断魂仙”长孙萼。

小黑炭一指傻小子孟圣道:“傻儿,你看是谁来了?”

傻小子孟圣避开长孙萼寒冷似冰,锐厉如剑的目光,声音颤抖地冲着小黑炭道:“小侯亮,我可不怕你。”

这小黑炭姓侯名亮,乃是“鬼仙”申元化唯一的一个弟子,聪明机变,胆大心狠,练武虽肯用功,却是生性好动,爱管闲事,八九岁的孩子,师父的武功尚未学够一成,竟然三番两次偷偷的溜到江湖上乱闯,杀人放火,任性而为,只有好恶,没有是非。

“鬼仙”申元化也是古怪成性,对这个弟子反而宠惯得很,最初是将他抓回去打一顿,关两天,到后来看看降服不了,无计可施,索性就让他以江湖为家,自己则每隔一月两月,找着他传些武功,随他自己玩着练着,那心事固然操得够大,这般的难师难徒,武林中也确是绝无仅有。

侯亮与长孙萼最是相投,最瞧不起的却是傻小子孟圣,他天大的祸也敢闯,心知长孙萼终必要杀孟圣,此时傻小子落了单,正是好下手的时候,于是朝傻小子孟圣龇牙一笑,高声问道:“傻儿,你爹呢?”

傻小子孟圣最高兴听人问起他的爹爹,闻言亦自高声道:“我爹在家,怎么样?”

侯亮乐不可支,大声叫道:“宰掉你这傻瓜!”他说至此处,本要动手,但却顿了顿道:“你等一会吧!”

接着转面问长孙萼道:“姐姐,动手吧?”

“断魂仙”长孙萼低声道:“先杀这个蠢材,再杀孟康老儿可就难了,待我先戳他一剑吧!”

说罢反手肩后一拔,只听一声龙吟脆响,手中横着了一柄蓝汪汪的淬毒宝剑。

狄抱寒隐身城垛背后,直恨得牙痒痒的,好好一柄上古神物,一日之间,即被她弄成这种样子。

“断魂仙”长孙萼虽然重纱掩面,傻小子孟圣一看身材形相,仍可感觉出她是谁来,此时一见长孙萼全身是黑,持着如此一把从未见过的宝剑,顿时吓得全身发软,直想哭出声来。

傻小子孟圣步步后退,忽觉背脊顶着了墙壁,心中一骇,蓦地骇出话来:“萼妹——萼姐姐,我爹将‘天螭珠’给你,又将‘玄鼎丹’给你吃下,让你脱胎换骨——”

说至此处,突地张口结舌,吐不出半句话来,“断魂仙”长孙萼阴森森的一哼,倏地一剑刺向傻小子胸上,蓝汪汪的磷光一闪,傻小子应手发出一声惨嘷,这一剑入肉两寸,使得傻小子鲜血汨汨而流。

“断魂仙”长孙萼拔出剑尖,拿在眼前仔细地审视了一会,摇头自语道:“还不成啊!差得太远,我要见血封喉才行!”

傻小子孟圣飞快地在囊中找出一粒丹丸呑下,战战兢兢,哭声诉说道:“我爹将‘天螭珠’给你,又将‘玄鼎丹’给你吃下,让你脱胎换骨,增加功力,以便杀花紫云花墨兰报仇,你应允不再伤我,怎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断魂仙”长孙萼目光中带着讥哂之色,淡淡的道:“傻子不傻了,你居然讲得出这番话来,是谁教你的?”

傻小子孟圣接口道:“我爹教的,他说你要杀我时就讲,我已经背熟啦!我爹将‘天螭珠’给你,又将‘玄鼎丹’ ……”

“断魂仙”长孙萼不耐烦的截断他的话道:“不必再念了,我现在不杀你,刚才你吃的什么?”

“药丸,我爹给的,他说不管挨了刀掌暗器什么的,立刻就呑下一粒,我爹……”

“你爹!你爹!你爹!”长孙萼暴燥地打断傻小子的话,问道:“你刚才可是喊的花紫云?她人呢?”

傻小子孟圣点头道:“本来在这里的,如今找不着啦!”

“还有谁?狄抱寒?”长孙萼厉声问道。

傻小子再次点头道:“嗯,狄抱寒想杀我!”

“断魂仙”长孙萼恨声道:“好哇!竟然行起瞒天过海的手法了。”

接着仰天朝城头上厉声喝道:“花紫云,你这贱婆娘,赶快滚出来!”

“云姑娘——快出来啊!云姑娘——”

狄抱寒与花墨兰隐身城垛之后,这时也料定花紫云藏身在城上,两人方自将全身功力凝聚双眼,朝着四处阴影扫视时,霍地觉出街面上疾逾奔马,快似飘风,迅捷无比的奔来了一大批夜行人,掉头一看,只见当先的是个锦衣妇人,手提一根非金非木的龙头拐杖,身后紧跟着两个女子,再后则是两个身着白绸宽袍的老者与四个青衣大汉。

“云姑娘——”傻小子孟圣仍在狂声大喊。

这锦衣妇人霍地撇下身后之人,电掣般的朝前连连激射,接着身形飞起,不待足落城头,手中龙头杖倏地一撑,形如一只彩色大鸟般的飞出了城外,身在半空,口中大声道:“乖儿,娘来了。”

傻小子孟圣闻声狂喜,急口大叫道:“妈!萼妹妹要杀我!”

这锦衣妇人正是“天巧星”孟康之妻,傻小子孟圣之母,她娘家姓崔,闺名叫作千嫪。

崔千嫪落在傻小子孟圣身前,见他胸上血迹斑斑,创口中兀自流个不停,翻开衣衫一看,创口四周的皮肉已成焦黑,即忙掏出两粒解毒丹,一粒投于孟圣口中,一粒捏碎按在创口之上,两个方自飘身跃下的女子即忙上前替他包扎。

“失心疯的丫头!”崔千嫪拐杖在地上一顿,脸色铁青的厉声说道:“剑上用的什么毒物?即速交出解药,否则休怨老娘无情,立即将你击毙杖下!”

“断魂仙”长孙萼掩面重纱之后,透出一声寒于万丈玄冰的冷笑,一横掌中的淬毒宝剑道:“长孙萼不知解药为何物,我每到一处,即要搜尽当地的毒物喂在剑上,今日方始开端,便宜你这蠢子拣回一条性命,下次相逢,可没有这般幸运,现在我有事须待清理,你们识相一点,赶紧替我滚开!”

崔千嫪气得满头灰发根根颤动,拐杖在地上顿之不已,久久之后,方才咬牙切齿地道:“毒丫头,你娘死后,我也曾将你接至家中,百般照料,何曾丝毫亏待于你?你有恩不报,反而一心要取我儿的性命,我且问你,你的良心何在?你这般黑纱蒙面,难道就算有脸见天下人么?”

“断魂仙”长孙萼面隐黑纱之后,无法得知她的表情如何,只听她阴冷哂薄地发出一阵怪笑,笑声敛后,始才说道:“不是你提我娘,差一点我倒忘了,我父亲号称‘玉面毒心’,其实他不配当此雅号,他与你们一般的欺善怕恶,投机取巧,若是我娘在啊,你们这批人一个也活不了,她一定将你们剑剑诛绝,让你孟家死无噍类!”

“住口!”站在崔千嫪身后的两个白袍老者霍地同声喝叱,接着双双飘身到崔千嫪面前,一齐躬身行下礼去。

这两人一个名叫孟飞,一个名叫孟跃,同是“天巧星”孟康家中的世仆,他两人自幼随孟康练武,功夫已是够上了一流,如今在孟府中则是上人的下人,下人的上人,俨然是半个主子。

礼罢之后,孟飞躬身说道:“启禀夫人,这毒女留在世上,终必危害我家少爷,不如即时将之除掉,然后索兴找上九宫山去,与‘玉面毒心’长孙咎一刀两断,作个根本解决!”

崔千嫪尚未开口,小黑炭侯亮突地嗤鼻一笑道:“你两个奴才胚子敢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

孟飞孟跃无论家居外出,俱各自视颇高,谁要唤他俩一声老管家,他俩还嫌不够受用,岂还忍得住当面喊他俩奴才,侯亮话未讲完,孟飞即已倒纵而至,反臂一爪,疾向侯亮头顶抓下。

侯亮口中“呸!”了一声,双足一错,倏忽间穿过孟飞胁下,由长孙萼左手边移到了右手边,干净利落,玄奥飘忽,端的不愧“寰宇五绝”的门下。

孟飞托大,一爪抓空之后,不由老脸一红,转过身形,虎视耽耽的瞪着侯亮道:“区区‘乱五行迷仙遁法’难不着老爷,小儿乖乖的磕个响头,老爷自去找申元化算账,否则别怪老爷以大欺小,将你剥皮抽筋,拆开你这小儿的几根骨头。”

侯亮朝着地上连吐几口唾沫,撇嘴说道:“你也是老爷,他也是老爷,孟康成了个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崔千嫪与孟飞孟跃齐皆大怒,孟飞一声厉吼,扑身一爪朝侯亮抓来,孟跃同时也纵身向前,疾往侧面兜截,“断魂仙”长孙萼冷然一哼,淬毒宝剑横着一招“罗网招魂”,威猛绝伦地劈向孟飞的膀臂,侯亮更不待慢,紫金点穴环精光一闪,一招“冤魂缠足”,伏身砸向孟飞的脚下。

“断魂仙”长孙萼出手相拦,正合孟飞孟跃的心意,侯亮出手如此狠辣,却是大出孟飞孟跃意外,此时孟跃未曾赶到,孟飞方自让过长孙萼一剑,侯亮势如一股狂飙,倏地卷到了孟飞脚前,孟飞大惊,“双飞腿”连环踢出,想要赶开侯亮,只听侯亮促声一笑,孟跃厉声一喝,孟飞怒声一吼,“嗤!”的一响中,孟飞一只左腿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孟飞两次失手在一个黄口小儿手上,而且一招之下,即伤得这般狼狈,顿时怒气填膺,觉为生平的奇耻大辱,于是单足一跃,让开长孙萼的一剑,右掌提起十二成功力,陡地朝着侯亮拍去。

侯亮也没想到孟飞这般快就拼命,见势不妙,立即展开“乱五行迷仙遁法”,淡影般一幌,倏地躲入了长孙萼身后,这套迷仙遁法是“鬼仙”申元化的看家绝学,申元化因为这套步法才得着“鬼仙”的绰号,侯亮如果没有练好这套步法,申元化岂能任他四处乱闯?

“断魂仙”长孙萼如今是动手即想伤人,伤人即想制命,这时斗了几招,觉得蹩手蹩脚,心下十分气闷,于是厉声喝道:“弟弟退开,省得碍住我的手脚!”

侯亮一伸舌头,连转几步,霎时出了圈子,孟跃不肯放过,跟着一掌朝他头顶劈下。

“断魂仙”长孙萼含怒一哼,毒剑急掣,附骨之蛆般的跟到。

刹那之间,场中情势大变,长孙萼一只毒剑在手,展开了她独有的舍死亡生的打法,孟飞孟跃皆知道她身穿“灵猱软甲”,不敢朝她身上招呼,惟恐一着失机,招致丧身之险,因之招式全皆落向她的头面手足等处,这般打法,自是缚手缚脚,主要的精微招式全都无法施展,三五招才过,两人立即被她赶得团团乱转,仅凭身法灵巧快捷来闪避。

“断魂仙”长孙萼杀心大起,霍地一声尖啸,飞身跃上了半空,接着掉头下扑,淬毒宝剑轮旋电转,疾向孟飞孟跃当头罩下。

孟飞孟跃脸色大变,分头向着两旁疾窜,长孙家与孟家原也扯得上通家之好,他们都见识过“森罗九九剑法”,都知道凌空九剑的厉害,若在往日,他们任谁也能以化解,只是今日忽然为长孙萼的气势所慑,加以 长孙萼一身玄黑,一柄宝剑蓝光闪闪,两者都透出一股森森鬼气,以致此时一见这招“九转天罗”,蓦然间不知所措。

“断魂仙”长孙萼罗网既撒,岂肯再容两人逃脱,凌虚转折,飞星坠地般的扑向孟飞后脑,孟飞空着两手,此时再想逃生,真是势比登天还难。

就在这孟飞的性命千钧系诸一发之际,一旁观战的崔千嫪龙头拐杖一顿,飞身一杖点向长孙萼的小腹,她千思万意,觉得长孙萼确实须得及早除掉。

侯亮怒发如狂,纵身朝着崔千嫪射去,口中大声喊叫道:“不要脸的东西!”

狄抱寒微微一叹,轻轻地在花墨兰手背上一按,花墨兰也不转面,仅只沉重的将头点了一下,狄抱寒再次叹息一声,疾向城下跃去。

就这转眼工夫,孟飞孟跃业已由下人手中接过两柄长剑,与崔千嫪合力将长孙萼围在中间,侯亮彷佛疯狂了一般,不要命地朝崔千嫪身后冲撞,崔千嫪反而不敢伤他,仅只拐杖虚扫,将他赶开而已。狄抱寒离地将及两丈,霍地十指箕张,直往孟飞头顶笼下,同时朗声叫道:“萼妹休惊,愚兄来也!”

孟飞一觉当空风响,立即长剑上挥,一招“华盖遮天”,护住头顶,口中并自喝问道:“什么人?”

狄抱寒敞声笑道:“狄抱寒!”

语声中,下坠的身躯倏地在空中一顿。

人的名,树的影,狄抱寒剑伤“玉面毒心”长孙咎,江湖上无人知道,孟康一家人却是个个知晓,他们还道狄抱寒已被长孙咎一掌震死,此时从天而降,孟飞那能不一阵胆寒,武功之道,气馁不得,孟飞闻名气馁,再见狄抱寒倏地在空中定下身来,顿时骇得心内一慌,立即要向一旁闪避。

说时迟,那时快,孟飞沉肩,刚刚身形闪动,霍地右腕一震,长剑已被狄抱寒攫去,左肩一麻,一条手臂业已垂下。

狄抱寒内外伤势均未痊愈,他是当真少不得一件兵刃,此时一剑在手,心无顾忌,飙然转至崔千嫪身后,长剑疾震,疾刺崔千嫪的肩背,左手一把抓起小黑炭侯亮,抖手朝着城墙上摔去。

“断魂仙”长孙萼恨声叫道:“滚开,谁要你多管闲事?”

小黑炭侯亮去如风,来如电,不待身形落地,扭头在城墙上双足一蹬,挺着两只点穴金环直对狄抱寒背上激射而回。

狄抱寒纵声一笑,飘身转到崔千嫪与长孙萼之间,震腕出剑,直向崔千嫪的咽喉刺去。

崔千嫪算是久闻狄抱寒之名,此时见他随手一剑,使得空灵之极,知他已得上乘剑术的精髓,立将手中龙头拐杖一伸,欲待试试他的内家真力如何,不料杖剑尚未相触,背后陡地风响,情知是小黑炭侯亮合身冲到,于是身形向旁侧一闪,避剑缩杖,回手一招“秦王鞭石”,以泰山压顶之势,龙头拐杖猛然朝侯亮砸下。

原来小黑炭侯亮见狄抱寒抓住自己往城墙上摔,立即以牙还牙,双环回身向狄抱寒扎来,小家伙看准了狄抱寒不敢真个伤他,是以一招“小鬼奔丧”用了全力,如箭离弦,发得出来,收不回去,那知狄抱寒使坏,故意移形换位,留下一个空档,这时他双环击空,眼看就要撞在崔千嫪背上,崔千嫪反臂一杖,隐挟雷霆万钧之势,小家伙身形横空,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力竭势尽,欲避无从,顿时“啊!”的一声喊叫,几乎苦胆骇破。

狄抱寒恨他小小年纪,心毒手狠与长孙萼一般无二,虽然有意吓他一吓,却也担心伤了他的性命,见势危急,赶忙剑出如电,疾往崔千嫪的“臂儒”穴刺去,这一剑刺得震人心弦,崔千嫪如不立即撒杖回救,一条右臂势必就此废了。

崔千嫪一见狄抱寒大有拿她消遣之意,顿时勃然大怒,龙头杖一招“回龙杖法”的“金龙剪月”,接着一招“伏魔杖法”的“金刚逞威”,跟着三招“疯魔杖法”的“夜叉探海”、“雷斜轰木”、“虎尾鞭势”,一招未了,二招即至,当真威猛如疯虎,骤若天魔,逼得狄抱寒左闪右避,连连后退不迭。

狄抱寒见她杖法博杂,威不可当,再也不敢轻忽,一声轻啸起处,展开“天疑九势”与她斗在一起,小黑炭侯亮立在一旁,欲待插手,却又插不进去,急得小家伙抓耳挠腮,跟着两人的身形移动。

这一边打得热闹,另一边却打得惨烈,狄抱寒夺走孟飞的长剑,有意无意的点麻他的左肩,令他功力大减,却将他与孟跃留给长孙萼收拾,好让她出一口怨气,这两人俱是一流身手,长孙萼以一敌二,虽有宝剑与软甲,一时仍然是不胜不败,打成平手。

“断魂仙”长孙萼宝剑在手,不得不拘限于一套“森罗九九剑法”,森罗九九剑虽然诡异狠毒,对她来说,反不若手持一柄长不盈尺的匕首,顺势而挥,来得泼辣凶猛,得心应手。斗了一会,心中感到不耐,霍地一声尖喝,略一逼退孟跃的长剑,探手从腰间拔出了半截匕首。

孟飞孟跃见她右手一柄蓝汪汪的宝剑,左手半截乌油油的匕首,单这两般兵刃,已是够人直蹙眉头,两人皆知不是敌死,即是我亡,长孙萼决不会手下留情,自己两人丝毫犹豫不得,于是把心一横,再不理会什么“玉面毒心”长孙咎了。

激斗之中,孟飞倏地大喝道:“秀姑、孟骐、孟驹,一齐上!”

崔千嫪带来的四名青衣大汉早将兵刃撒在手中,闻得呼喝,立即一涌上前,围向长孙萼身外,另外站在傻小子孟圣身旁,唤作秀姑的少艾女子,亦自肩后摘下一柄柳叶薄剑,飘身加入了战斗圈子,眨眼之间,七个人便将长孙萼围在核心。

小黑炭侯亮厉声骂道:“男盗女娼的狗杀才,小爷若不宰掉你们……”

他双环展动,与一个青衣大汉换了一招,再无闲空骂人了。

狄抱寒前车之鉴,记忆犹新,惟恐长孙萼再有伤折,不待众人围拢,立即震天一声怒喝,一剑逼退崔千嫪,奋力朝着长孙萼身畔跃来。

剑光暴涨,场中身势蓦地大乱,狄抱寒长剑疾刺,逼退了徒手的孟飞,左掌一挥,将一名青衣男子打得口喷鲜血,直向激射而来的崔千嫪飞去,同时就着后闪之势,身躯一斜,一肩头撞在另一名青衣男子背上,将他撞得“啊哟!”一声,猛朝孟跃与长孙萼之间仆去。

这男子正是孟驹,也是“天巧星”孟康家中的一名健仆,孟跃见他仆将过来,立即左臂疾伸,抓住他的手腕一带,意欲将他拖出长孙萼宝剑笼罩之下。

“断魂仙”长孙萼久战无功,早已蹩了一肚子怨气,此时买卖上门,岂肯坐失良机,淬毒宝剑横向一挥,锋芒过去,只听半声短促的惨哼,已将这男子一剑腰斩,尸分两断。

崔千嫪左掌一摆,拨开了撞向自己的家人,龙头杖一式“龙归沧海”,径向狄抱寒面门点去,同时口中怒声喝道:“孟骐等三人退下照顾少爷,黛姨娘上!”

三名青衣男子闻得吩咐,立刻各自朝后闪退,站在傻小子孟圣身旁的女子应声跃进场中,精钢长剑一式“探海屠龙”,回锋下插,疾刺狄抱寒的肩胛,纵身,拔剑,出招,一气呵成,不带毫厘渣滓,剑法轻功,显然尚在孟飞孟跃之上。

此时场中五对二混战,小黑炭侯亮插不上手,只得眼睁睁的呆在一边,骂尽了孟康的十八代祖宗,这黛姨原名黛姑,本来与秀姑一样,俱是崔千嫪房中的大丫头,武功系崔千嫪亲传,黛姑自被孟康收用后,床头之人,少不了亲炙天巧星的传授,由于好学肯练,人也聪明,一只剑练得十分到家,这时与崔千嫪一左一右,连手将狄抱寒缠住,希望孟飞孟跃与秀姑三人,能够找机将长孙萼除去。

“断魂仙”长孙萼右手持着淬毒宝剑,展开家传绝艺“森罗九九剑法”,左手持着半截淬毒匕首,伺机而动,专打制人死命的主意,打到后面,宝剑索兴护身,匕首一意攻敌,招式怪异,章法奇特,完全越出了武学的常规。

狄抱寒力敌崔千嫪与黛姨娘二人,还得不时照应长孙萼,时间一久,胸口即开始疼痛起来,暗忖兰姑娘虽在城上,危急时或许会相救自己,却不会救应萼妹,萼妹遭遇如此,我不能再任她受到磨难,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想着朗声一喝,长剑风起云涌,斜斜朝着崔千嫪一削。

“嗡!”然一响,一股排空剑气冲开千重杖影,直向崔千嫪怀中撞到。

黛姨娘急声叫道:“安人当心,这是‘钧天八剑’!”

崔千嫪耳闻剑气排空之声,亦已惊觉到狄抱寒施出了那套曾经伤了“玉面毒心”长孙咎的剑法,不待黛姨娘点醒,龙头拐杖一摆,倏忽间转到了狄抱寒身侧,两个女人都听过狄抱寒剑伤长孙咎的经过,此时同皆提心吊胆,恐怕狄抱寒的长剑会突然寸断,满天花雨的杀向自己。

狄抱寒又是一声断喝,欻然再削一剑,黛姨娘闪身跃避,狄抱寒不等崔千嫪的杖头点到,立即错步一旋,一剑朝孟跃刺去,左臂一伸,手掌业已贴向长孙萼腰上,准备挟着她立即向城上跃去。

正当此际,城墙脚下的阴影中突地闪出花紫云来。

“抱寒,别想逃!”花紫云娇声喝道。

狄抱寒一见心意被她喝破,崔千嫪与黛姨娘的两般兵器重又袭了过来,只得长剑疾抡,再与她们打在一起,心中却不禁暗暗骂道:“这个坏女人,萼妹真该早将她杀死!”

花紫云笑意盎然,娇滴滴的诉说道:“抱寒,男子汉,大丈夫,三反四覆,朝秦暮楚算什么意思?”

狄抱寒尚未答话,小黑炭侯亮突地破口骂道:“不要脸的烂女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狄哥哥几时和你亲热过,什么三反四覆,丑不丑的?”

花紫云毫不动怒,笑吟吟的道:“小猴儿,我说朝秦暮楚,不是丑不丑的,我且问你,我是不要脸的烂女人,长孙萼又是什么东西?我亲眼看见傻小子孟圣和她亲热过,怎的她既不肯嫁,又不肯死,这般黑纱蒙面,难道就算的既往不咎,两世为人么?”

侯亮怒骂一声:“宰掉你这个贱女人!”

他说干就干,挺起紫金点穴环猛朝花紫云冲去,蓦地花紫云身后响起一声银铃似的娇叱,一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女子闪身出来,徒手将侯亮截住,侯亮管你是谁,放手厮杀便了。

花紫云高声笑说道:“这城上城下,我埋伏了十万雄兵,长孙萼,你怎的不声不响,一个劲的拼命?”

“断魂仙”长孙萼面隐黑纱之后,没有人看得出她的表情,只是她越打越是镇静,镇静得令人大惑不解。

倏地,崔千嫪高声喝道:“大家都住手,我有话讲!”

喝声甫毕,除了侯亮之外,所有的人骤然上齐停下手来,彷佛每个人原本即已不愿再打似的。

崔千嫪看了立身四丈外的花紫云一眼,转面朝长孙萼道:“萼儿,姑不论你我两家的世谊,圣儿是浑人,你却是聪明透顶,你该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本末不可倒置,何况你叔叔将‘天螭珠’这等重宝相赠于你,并将一粒保藏了一二十年,连给圣儿服下也舍不得的‘玄鼎丹’举以相赠,你若再不能放过圣儿的一点无心之失,那么孟家与长孙家也只得同归于尽,同时家败人亡了。”

“断魂仙”长孙萼静悄悄的站着,听完崔千嫪的话后,缓缓地转过身形,黑纱之上的两点寒星凌芒暴涨,遥遥看在花紫云脸上。

花紫云格格一笑,仰面望天道:“今夜之中,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谁也不必客气!”

“断魂仙”长孙萼双肩微耸,看似无声的一笑,接着缓缓地转过身形,朝着狄抱寒声调两皆平静的道:“寒哥,萼妹与你相识迄今,可曾有求于你?”

狄抱寒见她问得尊重,不敢率尔答言,于是仔细地将两人交往的经过回想了一遍,方才将头一摇,肃然说道:“我负萼妹良多,萼妹从无一事相求于我。”

“断魂仙”长孙萼接口道:“若是此时我有事相求呢?”

狄抱寒业已隐约感到她所求何事,不过口中仍然说道:“萼妹请道其详。”

“断魂仙”长孙萼道:“我求你即时亲手杀死花紫云,不知你是否肯于应允?”

她的语声愈说愈软弱无力,彷佛明知道狄抱寒决不会应允似的。

狄抱寒早已猜到她所求即是此事,这时情不自禁的仰首上望,看了花墨兰隐身之处一眼,一声轻叹,点头说道:“好,我应允你,不过有一项条件,你必须答应遵守。”

“什么条件?”长孙萼淡然问道。

狄抱寒沉声说道:“只待我杀死花紫云后,你即须立刻登程,连夜疾驰,奔回九宫山去,一路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故,你也不能伤害任何人的性命,回山之后,若非我亲自接你,此生此世,你不得再离九宫山一步!”

此时呆立在一旁的花紫云,听着两人平淡的对答,心中思潮起伏,脸色变幻不定。

她的生命似是操纵在两人手中。

她的生命真的不能再继续了吗?

热门推荐
  • 射雕英雄传
  • 巫神纪

    巫神纪

    当历史变成传说当传说变成神话当神话都已经斑驳点点当时间的沙尘湮没一切我们的名字,我们的故事,依旧在岁月的长河中传播一如太阳高悬天空,永...
  • 鸣镝风云录
  • 剑花吟
  • 环
  • 狂侠 天骄 魔女

    狂侠 天骄 魔女

    梁羽生《狂侠 天骄 魔女》作者: 梁羽生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南宋绍兴三十一年,金大定元年,女真铁骑踏过滔滔淮水,惊破了西湖畔笙歌檀板的美梦。民族纷争、家国仇恨,历史的长河水在这里掀起一片骇浪惊涛。出身北宋遗臣之家的少年,走上南逃之路;长于绿林草莽的少女,矢志为国锄奸。女真王孙贵胄,汉家书生风流,双骄竞秀,各展经纶,再补天裂。多少英雄梦,一缕儿女情,乱世硝烟乍起,敢问今日天下,究竟谁主沉浮?——by 谷雨清明
  • 杀手.掌门.盟主

    杀手.掌门.盟主

    西天夕阳红,红得像血水抹在墙上一样,教人看了浑身不舒服。九岭山下,郊野小道两旁都是些参天的古树,树枝上夹七缝八地挂着长短粗细不一的树藤,树上还盘旋着归巢的宿鸟。呱呱的鸟叫声,说不出的凄厉,周围的景象,形成一幅苍凉恐怖的图画,何况还有一队吹打的,和一道送殡的人流。丧乐本就不是好东西,不时有人吹走了音,与树上的宿鸟叫声,合成一闻刺耳锥心的乐章。
  • 七巧神刀
  • 玄功邪佛
  • 魔王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