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亮,舟子们起来烧水,桑羽青已经调息一个“周天”,只觉血脉畅通,浑身舒适,疲劳困乏一扫而尽。
桑羽青穿好了衣服,见小猴儿沉睡未起,便推舱出来,一个舟子正在烧水,冷得缩着脖子,唏哩唏哩的吸着气,见桑羽青道:“小爷早!”
桑羽青含笑应了一声,放目望去,只见寒烟朦朦,江面上一片浑浊,看不出多远,他笑着道:“小哥!快下雪了吧!”
舟子道:“可不是!我看向前再走个三四天就见雪了。”
桑羽青点点头,忖道:“又是一个冬天!我还没有访着仇人的下落……”想到这里,不禁一阵黯然。
十余年前悲惨的往事,清晰地出现在他记忆中,满门的惨祸,深深地印在他脑海中,桑羽青俊目含泪,但是他强自忍着,这十余年来,他没流一滴泪,满腹的悲苦,化成了一股绝大的力量,深藏他的心底。
他双手紧紧的握在一处,目光注视在寒凉的江面上,口中喃喃自语道:“快了!我就要找到仇人了……爹娘在天之灵,请多多保佑……”
寒风呼啸,天地浑沌,这一刹那,变成了一个悲惨世界。
对于桑羽青来说,他一直是在这个世界中长大的,所以在他的生命中,除了复仇外,再没有重要的事了。
但是,就在最近两天,一个神秘的女孩子,打入了他的心田。
这两天来,白婵的影子,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连桑羽青自己也有着惊喜交集的感觉他痴想着,突然一曲美妙的箫音,由远山寒林中传了过来。
这曲箫音来得好突然,桑羽青如同由梦中惊醒一般,诧然道:“啊?是谁在吹箫?”
那烧水的舟子,也诧异得很,说道:“咦——这大清早,哪个在吹箫?”
桑羽青摇头不语,静听着那随风而来,悠悠不绝的箫音。
箫音由很远的地方传来,婉转鸣咽,很是凄凉。
桑羽青心中一动,忖道:“莫非是白姑娘吹的箫?”
他分辨了一阵,断定那箫声来自白姑娘所居的小茅屋,心中不禁更诧异。他忖道:“箫声如此凄凉,难道白姑娘也是伤心人么?”
那丝竹之声,不断的传入了桑羽青的耳朵,呜呜咽咽,显得非常的悲哀,可是悲凄之中,偶有高音,显示出吹箫之人,有一种被压抑的悲愤之情。
桑羽青静听了良久,心中有一种悲喜交集的情绪,忖道:“啊!如此看来,这个姑娘与我是同路人呢!”
这时箫声已吹完了一首短曲,停了下来。
大地一片宁静,使人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桑羽青发怔似的站在船头,不言不动,那烧水的舟子,也忘了行动,坐在船板上,这一阵空来的箫音,好似把他们带入了幻境。
短暂的停顿之后,那箫音又隐隐传出,这一次比上次显得快疾得多。
曲调之间,充满了悲愤和对人世的不平,如同一个备受欺凌的人,大声的呐喊,抗议着他一切不幸的遭遇。
但是在曲调之间,没有失望,没有幻想,只是愤怒和反抗。
桑羽青的心口似乎要爆炸开来似的,他双手紧握着拳,心中的悲愤之情不可遏止,几乎要大叫起来。
那吹箫的人,似乎也无法抑止自己的情绪,才吹了一会,戛然而止!”
桑羽青眼望远山寒林,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意味,但是又有着几分惊奇和喜悦,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与他同样命运的人。
箫音停止之后,便未再吹奏,桑羽青心中忖道:“若是白婵的话,她的命运恐怕与我也是差不多呢!”
想到这里,白婵娟秀的影子,又浮上了他的脑际。
昨夜灯下,雾中,美人如玉……这一切都深深的打动了桑羽青的心。
良久,良久,桑羽青一直想着白婵,突然之间,一个声音说道:“小爷!水烧好了,可要洗个脸儿?”
桑羽青蓦的惊觉过来,面上一阵发红,忖道:“这是怎么了?一个女人怎会令我如此发痴?真是太没有出息了!”
他暗自警惕着,洗漱已毕,天光也不过是初亮,他推开了舱门,见小猴儿睡得很是香甜,便不叫他。
桑羽青随便吃了些东西,把“青光剑”系好,对舟子说道:“少时我兄弟醒了,你说我上岸逛逛,不久就回来,叫他可别乱跑!”
舟子满口答应着。
桑羽青下了船,沿着江边向左走去。
不知不觉间,白婵的影子,又飘入了他的脑际。
他忖道:“这个姑娘武功超群,品貌盖世,偏偏身世又是如此不幸,真造化弄人了!”
他一路想着,不觉走出了三十丈远,抬头之下,双目所见,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前夜失去的那只小船,又靠泊在原来的地方了。
桑羽青好不惊讶,忖道:“叶剑瀛又回来了?”
想到叶剑瀛,桑羽青心中不禁一紧,那个年轻人,是他所遇到的唯一的一个劲敌,
虽然桑羽青与他只不过匆匆一面,并未正式交手,但是他的气度、眼神、谈吐……无一不是上乘,并且有一股危险的力量,隐伏在他的体内。
桑羽青望着那只船,发了一阵怔,忖道:“我干脆去看看他……”
才想到这里,身后忽有轻微的脚步之声,耳旁已听得一个爽朗的声音说道:“朋友!你可是找我么?”
桑羽青很快的转过了身,只见正是叶剑瀛。
他一身蓝衫,含笑而立,清秀英俊的面上,看不出一丝恶意。
桑羽青含笑说道:“原来是叶兄,这一日来,到何处去游玩?”
叶剑瀛笑道:“出门不吉!前日身体不适,一直睡在船中,今天方才好些,出来逛逛,不料就遇见了仁兄,小弟真个高兴得很!”
桑羽青心中一动,忖道:“难道他睁眼说谎不成?”
想着便道:“昨夜我有事,想请教叶兄,谁知遍访不着,不知叶兄宝舟往何方去了?”
叶剑瀛睁大了眼睛,显得非常诧异的说道:“怎么?小弟一直在船中养病,不曾离开过,仁兄寻不着我么?”
桑羽青道:“你是说你从未离开过此地?”
叶剑瀛连连的点头道:“是的,我的船动也没动,你怎么会找我不着呢?”
桑羽青闻言,心中很是不悦,但是他脸上绝不露出,微微一笑,说道:“啊!既然如此,想必是夜雾太重,没有找着你的船吧!”
叶剑瀛点头道:“或许是的,这两天的雾太重了。”
桑羽青哼了一声,忖道:“这种当面装糊涂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停了一下,叶剑瀛又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桑羽青回答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桑羽青神态冷漠,所以叶剑瀛便不再提此事。
二人沿着江边缓步,叶剑瀛笑道:“方才那曲箫音,真个悲切感人,可是你吹的?”
桑羽青摇头道:“小弟一向笨拙,哪里有此绝技?吹箫者另有其人吧!”
叶剑瀛称奇道:“怪了!这荒野地,什么人有这等神技?”
桑羽青摇头不语,二人停在了叶剑瀛的小船前。
叶剑瀛笑道:“可要上船来坐坐?”
桑羽青心中一动答道:“好吧!”
于是与叶剑瀛一同上了船,叶剑瀛对船头的舟子道:“马三!泡盅香茶来!”
桑羽青道:“不必费心了,我少时就要走。”
叶剑瀛已经推开了舱门,说道:“请吧!”
舱中燃着一盏小小的白油灯,发出了一片银辉,这盏油灯是特制的,因为一般行船小舟,那里准备有这等昂贵的油灯?
舱中布置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铺上也罩着雪白的被单,床头放着一本半开的线装书。
书案之上,文房四宝者很整齐的排列着,可以看得出,叶剑瀛是一个极度洁身自爱的人。
桑羽青心中暗惊讶,抬头望时,舱壁挂着一口古剑,用蓝色的丝套套着,但是由露出的剑柄看来,必然不是凡物。
由于桑羽青自己用剑,所以很感兴趣,笑着对叶剑瀛说道:“叶兄也是使剑的么?”
叶剑瀛笑道:“我只是胡乱耍着玩的,倒叫仁兄见笑了!”
桑羽青道:“单由这一把古剑看来,便是数百年以前的古物,叶兄若非有惊人之技,岂能拥此名剑?”
叶剑瀛脸上有一层得意之色,笑着道:“你果然好眼力,这把剑确实是把名剑,是八百多年前的遗物,可要看看?”
桑羽青生平最爱剑,闻言正合心意,笑道:“如果使得,小弟想瞻仰瞻仰!”
叶剑瀛由墙壁上把那古剑取了下来递给了桑羽青。
桑羽青连忙用双手接过,觉得分量很轻,便知不是凡品,说道:“铁械至轻,兄台这口宝剑入手几无分量,不待观看就知不是凡品了。”
听桑羽青这么一说,叶剑濠显得很是高兴,说道:“你果然是个行家。”
这时桑羽青已然由绸套中抽出这把宝剑,只见剑长三尺,剑鞘是用皮革制成,其上蓝鳞点点,耀目生辉,极是名贵。
桑羽青叹一声道:“蓝鳞宝鞘金石不入,至宝也!”
叶剑瀛含笑在旁观看,心中很是骄傲,不觉向桑羽青背后那把剑望去,但是桑羽青那把宝剑,除了青丝绸套以外,连剑柄也用青丝包扎,所以由外形看,却看不出什么出奇之处。
这时桑羽青右手轻轻握住剑柄,向外一抽,只听“呛”的一声龙吟,悦耳动听,一柄蓝森森的宝剑,已经呈现在眼前、这柄剑通体晶芒,剑身较宽,寒光刺目,映着二人眉发都有些发蓝。
桑羽青用中指在剑身上轻轻弹了一下,只听“呛”一声脆响,良久不绝。
桑羽青心中忖道:“这柄剑虽然只是八百年前遗物,可是很多千年至宝也比它不上呢!”
桑羽青又忖道:“这口剑可惜铸剑的人功力稍差,不然真是一口毫无瑕疵的宝物了!”
叶剑瀛问道:“你看这把剑如何?”
桑羽青笑道:“体若虎掌,声如龙吟,乃是‘宝剑’的极品,只可惜光泽略驳,为美中不足,但已算是江湖武林中的珍奇异宝了。”
叶剑瀛闻言很是惊异,说道:“你果然是慧目法眼,江湖少见,我叶剑瀛能与你相识,真是三生有幸了!”
桑羽青忙道:“小弟孤陋寡闻,胡乱说来,还望不要见怪。”
叶剑瀛挂好了宝剑,转身道:“你用的剑必然也不是凡品,是否可容我过目一下?”
桑羽青面色微变,但是很快的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不是小弟敝帚自珍,实是方才见过兄台的珍品后,小弟这口凡铁,实在难以出鞘。”
叶剑瀛笑道:“你太客气了,必是什么千古奇兵吧……”
说着出手如电,快若闪电般向桑羽青肩头剑柄抓去。
桑羽青面色一变,他的反应更快,双手轻轻一扶书案,身子如同一阵风似的,已经飘了开去。
叶剑瀛虽然出手极快,却仍然抓了个空,他俊面通红,不悦道:“怎么?难道你这把剑见不得人么?”
桑羽青自知理亏,但是“青光剑”关系着他的血海深仇,他从不轻易示人,怕的是万一有人看出来历,自己寻仇的消息就走漏了。
叶剑瀛俊面通红,双目生辉,注视着桑羽青。
桑羽青面上一红说道:“小弟一向好强,方才看了兄台的奇兵,自己这口自认珍贵的凡剑,实在抽不出来,请叶兄切莫见怪!”
叶剑瀛很爽朗的笑了起来,道:“你太多心了,君子不强人所难,我叶剑瀛岂能这么不讲理?请快入座吧!”
这时舟子送进了两杯香茶,桑羽青重新落坐,叶剑瀛已道:“请坐下用杯茶吧!这是我自带的茶叶。”
桑羽青称谢饮了一口,果然芳香可口,心中暗暗称奇,忖道:“这叶剑瀛不但武功高强,看来还是公子哥儿一流呢!”
叶剑瀛突然说道:“方才听你品评我这一口剑,是个十足的行家,不知你可猜得出这口剑的名字吗?”
桑羽青随石尘子学艺之时,曾经听他把古今各种奇兵异宝都谈过。
方才观看这口宝剑时,便觉得似乎曾听过,经叶剑瀛这么一问,便道:“容我想想看……”
由于叶剑瀛这口剑是“宝剑”,这种名剑在江湖中很是有限,桑羽青便思索起来。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一柄名剑,不禁“啊!”了一声,叶剑瀛很是惊讶,问道:“你猜到了么?”
桑羽青微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口剑应该是‘蓝松’剑吧?”
桑羽青此言出口,叶剑瀛不禁大吃一惊,一双俊目怔怔的望着他。
他想不到,桑羽青竟能一口说出了这口剑名。
桑羽青见状就问道:“不知我猜得可对?”
叶剑瀛这才说道:“仁兄果然见多识广,如今识得这口剑的人,江湖中恐怕还不足五人。”
桑羽青一笑道:“我也不过是胡乱猜中,仁兄过奖了。”
叶剑瀛面上惊讶之色未退,又问道:“难得你见识如此渊博,我一生所好的,就是宝剑,据仁兄所知,现在江湖上,还有那些名剑?”
桑羽青略为沉吟,说道:“传说中的‘龙泉’、‘莫干’、‘紫郢’、‘青索’……这类万古奇物,从来无人见过不谈,据我所知,大半有‘金极’、‘玄龟’、‘绿真’、‘玉彩’,再加上你这口‘蓝松’了。”
叶剑瀛连连头点,说道:“不错!不错!可是你还漏掉了一口名剑。”
桑羽青心中一动,说道:“据我所知就是这些了,叶兄所说还有一口名剑,却不知是那一口名剑呢?”
叶剑瀛笑道:“这一口剑比你刚才所说那四口,以及我这口‘蓝松’还要好得多。”
桑羽青心中已经猜着了,故道:“啊?有这等好剑,我怎么不知道呢?”
叶剑瀛接着道:“这口剑叫着‘青光剑’。”
虽然桑羽青早已想到,但仍然不禁一震,暗忖:“啊!他居然也知道我这口剑,难道……”
叶剑瀛接道:“据说这口剑乃是西周之物,光华青淡,芒尾盈尺,脱手飞舞,自有灵性。”
桑羽青心中生畏,打断了他的话道:“这口剑如此之好,不知落在谁手中?”
叶剑瀛道:“听说落入一个姓桑的人手里。”
桑羽青极力镇定着自己的情绪,紧问道:“桑什么?”
叶剑瀛道:“桑云从!”
桑羽青只觉一阵神摇:“他……他在哪里?”
说完之后,桑羽青发觉自己问得太紧,语气急促,立时假装咳嗽了两声。
叶剑瀛叹了一口气道:“唉——或许是宝物多不祥,十余年前,听说他满门遭祸,临去之际,那口剑竟然脱空飞去,真个是神物通灵了!”
桑羽青惊于他竟知道这么多,又问道:“杀害桑云从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时叶剑瀛似乎发觉桑羽青追问不已,他摇了摇头说道:“这就不知道了,总之,不知何时,这口剑才再会出世呢!”
桑羽青强忍着悲愤,作出平静之状,心中却忖道:“这口剑已经出世了!”
他们又谈了些宝剑和其他兵器之事,桑羽青道:“打扰过久,我要回去了。”
叶剑瀛也不挽留,笑道:“好在前途再见,请随时过船聊聊。”
桑羽青心中有数,说道:“好!再见吧!”
说罢之后,才下船去,很快的往回去走,心中充满了疑惑不宁。
他忖道:“叶剑瀛怎么会对这件事知道得如此清楚?莫非他与这事也有关?”
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可能,忖道:“依他的年龄看来,那时他至多不过七八岁,绝不可能参与的,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件往事呢?莫非是他的父兄……”
想到这里,桑羽青似乎又多了一条寻仇的线索,因为当初惨害他满门的确实人数,他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呢!
桑羽青回过了头,望了叶剑瀛的小船一眼,咬紧了牙,自语道:“若是你与此事有关,就有机会瞻仰我这口‘青光剑’了。”
说完了这句话后,他很快的回到了船上。
小猴儿刚吃过饭,说道:“师哥,我正要去找你呢!”
桑羽青道:“你起来多久了?”
小猴儿答道:“快一个时辰了。”
桑羽青指了一下前面的小船道:“那里有什么动静?”
小猴儿道:“别的没什么,只有那小道士——”
说到这里却不说了,桑羽青问道:“小道士怎么样?”
小猴儿这才接道:“只有小道士在船头上拉了一泡大便,别的什么事也没发生了。”
桑羽青闻言,气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摇头不语。
小猴儿吸了一下鼻子,说道:“师哥,人到哪里去了?”
桑羽青用手向后面指了一下道:“你看!”
小猴儿一看之下,气道:“咦!他怎么又回来了?他妈的!他要是再追我们,看我不把他的船烧了……”才说到这里,赶紧住口不语,原来桑羽青凌厉的目光瞪在他的脸上。
桑羽青哼了一声道:“你也不小了,算起来也有十七岁了,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
小猴儿道:“谁叫他跟踪我们?”
桑羽青气道:“你管得了?告诉你,叶剑瀛不是一个平常人物,你可别自找苦吃。”
小猴儿嘴上不言,心中却忖道:“哼!那我早晚要会会他。”
桑羽青进舱之后,坐在窗下,把窗户放下一半,遥望着前面的白婵的那只小船。
他一面想着叶剑瀛方才讲的话,却是很难猜透他的身分和来意。
正思忖间,见宏心道士匆匆的下了船,向寒林之中跑去。
不一会的工夫,法声小道士也出了舱,向桑羽青这边张望了一下,然后又一头钻进了舱中。
桑羽青忖道:“看样子他们可能快启帆了。”
想着便叫了舟子道:“准备着,前面的船一动,要立刻跟着走。”
舟子连声答应而去,桑羽青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宏心道士已将白婵引了来。
她一身白衣,迎风而来,更显得婀娜多姿,国色天香。
桑羽青虽然一向豪气万丈,可是面对着如此神奇的人儿,也不禁兴起了绮思。
白婵已经很快的由跳板走上了船,她站在船头上,回身向桑羽青这条船张望了一下,与宏心道士谈论着。
由于两下相距太远,所以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毫无疑问的,他们必然在谈论着桑羽青。
桑羽青心中忖道:“这姑娘为什么与这些道士在一起?真是叫人想不透啊!”
白婵在船头谈了一阵,转身入舱而去,宏心道士也很快的跟了进去。
这时小猴儿突然跑进来,叫道:“师哥,这姑娘已经回船了!”
桑羽青点头道:“我知道了!”
小猴儿这才知道,原来桑羽青已经看了半天,笑着道:“哗!原来你在这里看了她半天,都不叫我一声。”
桑羽青被他说得俊面微红,叱道:“别胡说,叫他们准备,前面那只船快启程了吧!”
小猴儿道:“我早就吩咐了,只要前面的船一动,我们立时跟上。”
桑羽青点点头,说道:“很好!出来这一年多,你也学会办事了。”
小猴儿不服气的道:“这点事算个屁?你等着看,我出力的时候还没到呢!”
小猴儿的话,说得桑羽青笑了起来,道:“好吧!我就等着瞧吧,你刚才在船尾,可注意到叶剑瀛的船有什么动静?”
小猴儿道:“那小子不知怀什么心眼,一看见白姑娘上船,他立时又叫舟子挂帆,也要准备开船呢!”
桑羽青点了点头,剑眉微锁,心中猜度着叶剑瀛的来意。
小猴儿倒在铺上,枕着自己的胳膊,说道:“师哥,后面那个姓叶的,到底是干什么的?”
桑羽青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我想再有几天的工夫,就可以看出来了。”
小猴儿道:“依我看,这小子八成也是为了白姑娘。”
桑羽青心中一动,未曾答话,这时船身突然移动了,二人向窗口望去,原来白婵的那只船,已然乘风而去。
桑羽青由窗口向后望去,叶剑瀛的那只船,果然也扬帆而来,紧追在后。
这三艘小船,各相隔三十余丈,在江面上向前滑进,由于掌船的舟子技术差不多,所以彼此之间,始终保持着这个距离。
一个时辰过去,江面上的雾已经退尽,虽然寒风依旧,但是景物清晰。
整个天空灰朦朦的,不见一丝云,可是江风颇大,他们的船正好顺江而下,航行的速度很快,在江面上划出了一条波动的水纹。
桑羽青及小猴儿在舱中无聊,便搬了两把椅子,坐在了船头。
恰好有一个舟子,双手抱着膝,坐在船板上无聊,桑羽青心中想到件事,便含笑道:“小哥,我向你打听件事可行?”
舟子笑道:“客人请讲吧!”
桑羽青道:“你可知道这靠江一带,有间道观叫‘白云观’的么?”
舟子凝目想了一下,说道:“嗯——这几百里以内,我不曾听说过有这么间‘观’。”
桑羽青思忖一下,又道:“那么附近有什么别的观院没有?”
舟子笑道:“大概再两天水程,有间道观叫‘莫难观’,倒是不小,另外这一路有不少庙庵,不过都是很小的,没有什么好玩。”
桑羽青称谢,暗记在心中,忖道:“恐怕‘莫难观’就有名堂吧!”
想到这里,转身望时,叶剑瀛也坐在船头,望见了桑羽青,遥遥招了一下手。
桑羽青假作没有看见,把目光移开,心中忖道:“在最近几天内,我一定要把他的来意查明,不然让他跟在后面,总有些提心吊胆的。”
小猴儿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与划船的舟子,东南西北的扯着闲话,桑羽青则坐在那里沉思,无论何时何地,他似乎总有着想不完的问题。
这时候,一切都显得平静无事,但是平静之中,却有一股暗伏的危机,桑羽青似乎意识到,不久又将有凶杀的事情发生了。
夜,又很快的降临了,这三艘夜船都燃上了灯,由于白婵那艘船一直没有停,所以桑羽青及叶剑瀛的船也只有跟着航行。
桑羽青及小猴儿早已用过了晚饭,在船舱中下着围棋,只听得点点叮咚之声。
他们二人落子都非常的快速,似乎根本不曾思索,但是由盘上布子看来,正在争取中腹重地,杀得非常激烈。
二人正在聚精会神下棋之际,突听一声极尖锐的口哨之声,随风传了过来。
由于夜深人静,荒江无人,所以这一声口哨之声,显得特别刺耳。
桑羽青及小猴儿同时抬起了头,对了一下目光,桑羽青道:“把棋收起来!”
小猴儿料着有事要发生,不禁精神大振,匆匆的收起了棋盘。
桑羽青把床头的剑系在背后——每当他离开船舱时,便带上这口剑——说道:“我们到外面看看去。”说罢推门而出,与小猴儿二人很快的绕到了船头。
前面的那只小船,灯光一闪,由后舱中钻出了一个人,向着岸边叫了几句。
由于夜风极大,相隔又远,所以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但是可以听得出是法声小道士的声音。
岸边有人答应着,天色已暗,夜雾又起,所以桑羽青用尽目力也看不见。
紧接着一阵划水之声,似乎有人由岸边划着小船而来。
这阵夜雾又渐渐浓厚,虽然寒风猛烈,仍然吹之不散。
前面那只船的风灯,时隐时现,观之不清,所以很难推断出两船之间的距离,也看不出那只船是否停了下来。
那阵划水之声,非常清晰的传了过来,劈劈啪啪,不一会的工夫就停止了。
浓雾之中,传来一阵阵低沉的谈话之声,听得不甚真切紧接着又是一阵划水之声。
桑羽青对小猴儿道:“看样子是送了什么人上船了。”
小猴儿点头道:“一定是接应他们的人到了。”
二人正说着话时,突听前面那艘船上,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喝道:“喂!你们想干什么?撞船呀?”
原来前面的船早已停了,但是夜雾太浓,桑羽青等根本就看不清,小船仍然向前航行,如果不是前面的人大叫,来到近前都不知道。
桑羽青这条船上的舟子,赶紧下帆收桨,小船划出了好几丈停了下来。
这时两条船之间,相隔不过只有五六丈远了。
桑羽青这条船上的舟子,赶紧跑到船头,连连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雾太大了。”
桑羽青见两船相隔如此之近,不愿意这么快就与他们正面冲突,便对舟子道:“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走。”
说罢转身对小猴儿道:“走!我们进舱去!”
小猴儿叫道:“为什么?”
话未说完,便被桑羽青拉着袖子,拖进了舱中。
小猴儿奇怪的问道:“师哥,为什么要躲开他们?”
桑羽青道:“若是见了面,难免又是冲突,我不愿意这么快就跟他们打遍了。”
二人正在谈着话,突听白婵船上一个响亮的嗓子又喝道:“怎么还不让?你们真想找死呀?”
小猴儿不禁由床上跳了起来道:“他妈的,他们骂人!”
桑羽青一把拉住了小猴儿道:“由他们骂去,你不准多事!”
这时听得舟子道:“现在风大不能够启帆,启了帆就要撞上了,劳烦请你们先走,对不起,对不起……”
话还未说完,那人又劈口大骂道:“放你妈的屁,你既然知道会撞上了,你还瞎了眼死往前面开船?”
小猴儿怒道:“师哥,你听,他骂起来没完了!”
桑羽青却道:“本来是我们不对,再说这是他们舟子之间的事,与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又何必出面?”
那人说完之后,又骂了一大堆脏话。
便听舟子叫道:“咦——道爷,我又没撞上你,你怎么开口就骂人?这条江又不是你的,你还能管着我怎么行船呀?”
小猴儿闻言道:“是个道人!不是他们划船的人。”
桑羽青剑眉微锁,说道:“此人的声音没有听过,想是刚刚上船来的。”
才说到这里,那道人又骂道:“混蛋王八旦,你还敢回嘴?道爷火起来不把你喂王八才怪!”
舟子也被他骂火了,立刻回骂道:“放你的屁,你才喂王八呢……哟……”
才说到这里,一声大叫道:“好啊!狗老道,你敢动手打人……”
小猴儿立时又跳了起来,大叫道:“他妈的!他敢动手打人……”
桑羽青按住了他道:“跟我来,不准你乱说话。”
说着他推开了舱门,匆匆的来到了船头。
这时船头已经吵成了一片,原来那舟子头上中了一块木头,打得头破血流,仍在跳脚大骂。
另外一个舟子也在大骂:“好!狗道士,你敢把船靠过来?”
对面船上的道士狂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我要靠过去你还有命?”
桑羽青寻声望去,只见对面船头,昏灯之下,站着一个年轻的道士。
他年约二十七八岁,生得甚为壮硕,昂立在船头,一副威武之状。
桑羽青转身对小猴儿道:“你看看他的伤!”
这边舟子见桑羽青等出来,便停止了吵闹,用手摸着头道:“不要紧!少爷,这算得什么!”
小猴儿道:“我给你上点药就不流血了。”
奇怪的是,这边如此吵闹,而对面那艘船上,除了几个舟子外,白婵及宏心、法声都不曾出来观望。
那道人见桑羽青等出来了,笑道:“这才是打了孩子,准有大人出来!”
不料小猴儿一面与舟子包着伤,一面回头大骂道:“放你妈的个屁,待会跟你王八旦算账!”
桑羽青已然回头喝止了他,转向对面的道人道:“黑夜行船,难免有个差错,道兄出手伤人,不嫌太过份了么?”
那年轻道士被小猴儿骂得满头火,正要回嘴反驳,却被桑羽青这几句话给堵住了。
他怔了一下,说道:“你大概就是那个青燕吧?”
桑羽青点点头,说道:“不错!道兄怎么称呼?”
那道人答:“我叫法行!”
这时小猴儿已经为舟子包好了伤,匆匆跑到了船头,双手叉着腰张口就要骂。
桑羽青已经很快的拦住道:“小猴儿,不准骂人!”
小猴儿嘴张得大大的,被桑羽青一拦,只得把嘴合了起来,将要骂的话咽了下去,闷得好不难受,只好“呸”的一声,向江水中吐了一口口水。
桑羽青已经向法行说道:“由于夜深雾浓,舟子难免有疏忽之处,好在并未惊扰道兄,此事就此了结了吧!”
法行道士冷笑一声道:“哼!说得倒容易,你们黑夜行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意?”
桑羽青不禁颇为生气,小猴儿早已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清秋大屁!你他妈又不是龙王爷,管这么多事?”
法行道士气得脸上都变了色,才一张口,小猴儿又接着骂道:“王八旦!你敢回骂,看我不刮了你!”
法行道士气得哇哇大叫,跳起来道:“好小子,我倒要会会你!”
一言甫毕,他双臂一振,便要向桑羽青这条船飞来。
但是他身子才起三尺之时,桑羽青突然一声断喝道:“算了吧!省省力气!”
只见桑羽青右掌微扬,法行的身子,正要向这边飞来,但好似有一股莫大的阻力,挡在了他的面前。
只见他的身子突然向后一仰,双足已然落地,一连退了两步才把身子站稳。
这一来不禁把法行吓得说不出话来,两下相隔五六丈远,桑羽青只是这空手一招,竟把他偌大的身子逼退。
桑羽青挥掌之后,喝道:“道人!你若是再不讲理,可是自取其辱了!”
法行道士哪肯甘休,只听他连连冷笑着,说道:“哼哼!
好小子,这么一来,我更不肯甘休了。”
这时小猴儿大叫道:“师哥!别拦他,叫他过来。”
桑羽青一掌之后,便感到这个道士功夫有限,似乎比法声还不如,心中很是诧异,忖道:“怎么派来接应的人,会反倒不如他?”
这时听小猴儿一说,桑羽青心中忖道:“反正事已经惹出来了,这个道人也确实可恶,让他吃点苦也好。”
想到这里,便不拦阻他了,小猴儿双手扶着船舷,叫道“狗老道,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那法行道人好躁的性子,他跳了起来道:“道爷这就来取你狗命!”
这一次他小心多了,一连用了两个假动作,第三次才腾空而起,向桑羽青这条小船落来。
桑羽青见状,心中好笑不已,暗想:“我如果真拦了你,这儿个假动作又有何用?”
思忖之际,法行道士已然凌空飞来,看他身法和架式,倒也不是等闲之辈。
法行道士落在桑羽青及小猴儿之间,他不理会小猴儿,却冲着桑羽青说道:“我可不愿意跟他小孩子见识,你要……”
才说到这里,小猴儿早已大怒,只见他的身子一转,已经到了法行的面前,破口骂道:“别臭美了!”
小猴儿说着,伸手就是一掌,向法行道士迎面打去,出手快疾,掌风凌厉。
法行吓了一大跳,拚命向后一闪,才把小猴儿这一掌让开。
他虽然让开了这一掌,但是小猴儿的掌风,由他的面颊扫过,也使得他的面颊,顿时感到一阵疼痛。
法行道士好不惊骇,他狞笑道:“好小子!你既然撒野,我便教训你。”
他一语甫毕,双掌疾如闪电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向小猴儿的前胸击到。
桑羽青看见他们打了起来,便闪向一旁。
法行道士愤怒之下,这双掌之力,可是非同小可,只听得掌声赫赫甚是惊人。
小猴儿却怪叫道:“来得好!”
随着这声大叫,小猴儿身子猛然一扭,全身侧了过来,让得虽险,却是恰到好处。
就在法行道士双掌由小猴儿胸前滑过的一刹那,他突然一声断喝:“看你往哪里逃?”
原来他是一招两式,就在这样短暂的一刹那,他双掌突分,化击为抓,五指大张,如同鹰爪一般向小猴儿的心窝抓去。
他换招极快,小猴儿不禁吃了一惊,百忙之中,背向后面一躬,整个胸腹突然吸了进去,右掌飞快的沉了下来,二指如电,向法行的右腕上便敲。
小猴儿这一招,变化得真个是神速惊人,出乎法行意料之外。
在这种情况下,法行不得不撤招了,只见他双掌向后猛一撤,身子也退出了三尺。
小猴儿摸了下头,吐着舌头道:“哇!他妈的!你这个道士还想吃人心么?”
法行道士气得脸上变色,喝道:“小子少逞口舌之利!”
他二次扑了过来,右掌突出二指合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小猴儿的“眉心穴”点来。
他们二人之间立时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夜深雾浓,朦朦的灯光下,只见两条闪耀不定的人影,时高时低,时分时合。
法行攻得非常猛,掌大力沉,赫赫有风,震得船头的那盏昏灯,不住的摇晃。
小猴儿则是一身巧功,只见他人如鬼影,本前又后,倏左忽右,围住法行的身子团团打转。
他大部分都是在躲闪,但是抽冷子也偶然出几下重手,弄得法行道士心惊胆战。
他心中暗忖:“想不到这个小孩子却有这身功夫,法声的话果然不错……”
正想着,突觉脑后生风,小猴儿的二指,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耳部点到。
虽然相隔尚远,但是风力惊人,法行已觉耳鼓震动,心中好不吃惊。
他来不及思索,本能的把头一低,但是耳旁听得一阵风响,猛觉头顶一凉,心中大吃一惊。
耳朵已听得小猴儿哈哈大笑道:“让你凉快凉快吧!”
说着把手一扬,一件黑忽忽的东西,落入了江中。
法行用手一摸,这才知道自己头上的帽子,已经被小猴儿丢入了江中。
这时法行不禁惊怒到了极点,他狂叫道:“小杂种,我与你拚了!”
他大叫着,双掌拚命向小猴儿心腹要害击去,如同疯狂了一般。
小猴儿一声断喝:“你少撒野!”
只见他身子一侧,紧跟着一个旋转,已然到了法行道士身后,右足一抬,便向法行的屁股踢了过去。
法行急怒之下,用力太猛,整个身子向前冲去,这时身后小猴儿的右足又到,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没有闪躲的余地,只有借着冲力拚命向前跑。
虽然他侥幸躲过了小猴儿这一足,但是由于用力过猛,差一点冲下江去,一直到船边上,才拚命用两手扶着船舷,把身子停了下来,这一来可真把法行吓得面无人色,转过了身,证怔的望着小猴儿。
小猴儿笑吟吟的说道:“怎么?你真的想喂王八么?”
船上两个舟子,见法行这般狼狈,都不禁鼓掌笑了起来。
桑羽青则是静静观战,一言不发,他全力注意着法行道士的每一招式,但是却始终看不出他功夫的派别来。
法行道士狞笑道:“好!好!你今天惹对了人!”说着蓄势又要扑过来,小猴儿却厉声道:“道人!你要是再不知死活,我可不留情了!”。
法行已然气昏了头,闻言道:“谁要你留情?”
法行语甫毕,身如猛虎一般扑了过来,小猴儿不禁动了真怒,他竟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等候。
桑羽青一见情形不对,忙道:“小猴儿!手下留情……”
一语未毕,便听法行道人一声大叫,原来小猴儿的双手已经扣住了他的“肩井穴”。
小猴儿正要施重手法,听到桑羽青一说,便把发出的劲力放松了些,法行这才喘过一口气来。
小猴儿喝道:“喂王八去吧!”
桑羽青欲待拦阻已来不及,只见法行偌大一个身子,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被抛出了两三丈远,“砰”的一声落入了江心。
那两个舟子见状好不惊骇,又是高兴又是骇怕!
所幸小猴儿并未点他的穴道,所以法行还能在水中扑打着,口中哇哇怪叫。
这时对面船上,舱门推开,一连走出了好几个人来。
桑羽青注目望去,只见舱中一连出来三个道士,除了法声及宏心外,另有一个中年道士。
这中年道士生得枯瘦矮小,形状猥琐,看来非常怪异,可是双目开合之间,精光毕露。
桑羽青心中一动,忖道:“看来这个道士才是高手呢!”
那中年道士左右看了看,对宏心说道:“把他捞上来。”
宏心道士很恭敬的回答道:“弟子遵命。”
桑羽青见状,忖道:“原来他高上一辈。”
这时法行道士还在哇哇怪叫,宏心操了一根撑船用的长篙,伸入江中,费了半天事,才把法行搭上了船。
他浑身水湿,冻得不住的发抖,大概也喝了好几口水,所以只见他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那中年道士皱着眉头道:“还不滚进去!”
法行“唔”了一声,在宏心的搀扶下进入了舱中。
这时法声对那中年道士道:“大师哥,就是这两个人。”
桑羽青闻言忖道:“如此看来,宏心比法声还晚上一辈呢!”
中年道士向桑羽青等望了望,走近了两步,单手打着问讯道:“无量寿佛!贫道法仁有请!”
桑羽青走到了船头,拱手还礼微笑道:“不敢,道长有何指示?”
法仁挺直了身子,停了一下才说道:“敢问二位,方才是哪一位照顾舍弟下水的?”
小猴儿把胸一挺,吸了一下鼻子道:“老道,是我!我姓侯,外号小猴爷!”
法仁闻言不禁皱眉,借着船头的灯光,细细的打量着小猴儿。
他一直看了半天又不说话,小猴儿笑道:“怎么样?有些威武吧?”
听小猴儿如此说,桑羽青不禁气笑不得叱道:“小猴儿!不许多说,由我与这位道长答话!”
小猴儿道:“冤有头,债有主,好汉作事好汉当……”
他欲待还要说下去,桑羽青面色一沉道:“怎么?你可是不听话?”
听桑羽青这么一说,小猴儿可不敢再逞强了,只得退向一旁。
桑羽青这才道:“道长!法行道兄落水,固然是舍师弟的不对,可是法行道兄出言不逊在先,动手伤人于后,自恃技高,过船骚扰,这到底是谁的不是呢?”
桑羽青的话,说得法仁道士哑口无言,迟疑着道:“这……这个……”
一旁的法声却道:“师哥,你问他们为什么一路跟着我们?”
法仁正在无话可说,闻言立时道:“方才舍师弟的话,两位必然也听见,还请两位见示!”
桑羽青冷笑道:“道长这么说可就差了,山川河流原是无主之物,我兄弟两人游山玩水,难道也犯了你们不成么?”
小猴儿在一旁击掌说道:“对!说得好……”
法仁不禁变了个大红脸,他原不擅口舌,这时更是结结巴巴说不上一个字来。
法声见状连忙又道:“他们扬帆紧追,方才若木是三师哥叫,他们不是撞上了么?问他们是何居心?”
法仁闻言道:“对!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桑羽青见状心中好笑,忖道:“这等道士也真是少见啊!”
桑羽青想着便道:“夜深雾浓,行船哪能百无差错?再说这条江道就这么宽,你们突然停船,却不通知后面的船只,其过在谁?”
法仁道人立时又傻了,急道:“这……这……”
他脸胀得通红,支吾了半天,最后火道:“管他妈的过在谁,你纵容小辈凌辱我们弟子,难道几句话就拉倒不成?”
桑羽青闻言颇为生气,忖道:“怎么这些道人都是些下三滥的江湖混子?”
桑羽青想着沉声道:“那么道长要怎么样?”
法仁道士哼了一声道:“很简单,闯祸之人,得过船来赔礼认罪……”
话未说完,小猴儿已破口大骂道:“赔你妈个屁!你是什么东西?”
法仁瘦小的身子,猛然的晃了一下,用手指着小猴儿,可是他天生拙舌,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桑羽青回头对小猴儿道:“你不要再开口骂人了,这个道人我自会教训他。”
小猴儿也看出了这个道人的功力非凡,极欲与他一斗,可是有桑羽青拦着,也无可奈何。
这时法声凑在了法仁耳旁,低语了几句,法仁立时昂着头,大声道:“好,既然你们这么不知死活,本道爷倒要见识见识你们有什么惊人的功夫?”
桑羽青长袖一甩,冷笑道:“任凭尊便!”
说罢之后,走到了船舷边,双目如电,注视着法仁道士,静待下文。
法仁道士冷笑一声道:“哼!叫你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之人!”
一语甫毕,身如巨鸟一般,凌空飞掠而来。
他速度极快,姿态优美,浓浓江雾之中,如同一个鬼魅一般,御风而来。
船头上两个舟子,吓得纷纷闪开,法仁已然扑到了桑羽青身前。
他双掌一分,欲待进招,桑羽青已冷笑一声,喝道:“去吧!”
语声未竭,只听“忽噜”一声大响,桑羽青一只长袖已然甩了出去。
法仁身在空中,正想以极厉害的招式,把桑羽青逼退抢地而落,桑羽青长袖甩出,劲力如墙,直向他逼了过来。
法仁不禁大吃一惊,他百忙之中,双掌猛然向左空推,身子就借着这一击之力,向右边荡开了三尺。
桑羽青本可以赶过去,逼他落江,但是他并没有这么作,所以法仁才搭上了船边,翻落下来。
纵然如此,法仁也吃惊不小,他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上下望了桑羽青好几眼,说道:“唔!果然你有一套,你且把门派报出来!”
桑羽青淡淡一笑,说道:“哪有这么多废话?你到我船上欲待何为?”
法仁道士道:“要你还我个公道!”
小猴儿在一旁越看越气,喝道:“他妈的!过来了还不动手?”
法仁大怒,双掌一错,便向小猴儿扑了过去,口中喝道:“妈的,先毙了你小子再说!”
小猴儿挺身便要迎上,但是桑羽青比他更快,身形一晃,已然拦住了法仁的身前,单掌一挥,喝道:“道人!什么事找我?”
桑羽青虽然轻轻一掌,但是法仁却感到一阵山岳般的重力压了过来,他不得不撤掌闪开。
这时他才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功夫可真不可思议,心中有些忌讳,说道:“看你的出手,可是‘华山派’的?”
桑羽青心中暗笑,叱道:“少拉关系!若是认输就回去!”
法仁道人不禁胀红了脸,喝道:“小辈,我当真怕了你不成?”
一语甫毕,身如旋风一般,向桑羽青扑了过来,他双掌乍分,分别向桑羽青的面门前胸按到。
他一出手,果然比法行、法声都高明得多,只见他身灵力猛,招式凌厉,很有些高手的味道。
桑羽青容他双掌快到,身子略为晃动,欲待还招,但是法仁这一招乃是虚招。
只见他倏的收回了双掌,如雷万钧之声,向桑羽青的胁下抓来。
他这一招换得既巧妙又迅速,颇有些出人意料。
但是桑羽青是何等人物,岂会中了他的道儿?
他那边才一撤招,桑羽青便知道他的心意,右掌猛然下沉,五指弹出,以“金兰指”的功夫,发出了五股锐不可当的劲力,分别向法仁的双腕射去!
法仁正暗喜自己招式变得神妙,突觉双腕奇痛,不禁大吃一惊,顾不得思索,足跟用力,身子又退出了三尺以外。
他惊骇的望着桑羽青,似乎想不透,这个青年人怎么会有这么高深的功夫?
桑羽青则很是失望,摇了摇头,说道:“道人,你实在差得远,我看你还是回船吧!”
法仁羞愤交集,叱道:“小辈休狂,我定要分个高下!”
说罢之后再次进身。
桑羽青手下放松了些,法仁才得近身,二人战在了一处。
法仁虽然有着一身高超的内外功夫,但是与桑羽青比较起来,显得差了许多。
桑羽青只是轻松的应付着,可是法仁却出尽了全力,这种情形本人是不觉得,但外人则看得非常清楚。
小猴儿见状,忖道:“怎么遇见的都是些脓包?下山之后,就没有打过一次过瘾的架。”
那边船上的小道士则开始担心了,想不到大师兄在人家手下显得这么无能。
这时他们已经交手了十招以上,动手的速度可谓快极,小猴儿在旁叫道:“师哥,这等脓包还不快把他打发了?”
桑羽青却是不言,他心中却诧异着,忖道:“白姑娘真好耐性,她居然不闻不问……”
这两船之间,发生了纠纷,到现在为止,白婵始终没有露过面。
法仁道士久战无功,不禁有些着急了,他找了个空档,“刷”的一声,抽出了一柄钢剑,大喝道:“小子亮剑!”
他口中如此喝着,但却不给对方缓手的功夫,钢剑一摆,“刷”的一声,向桑羽青顶门直砍了下来。
桑羽青一笑道:“你也用剑?”
他身形微晃,骈二指“巧点灯”,右手食、中二指,以极快的速度,向法仁道士的右腕“脉腕穴”点了过来。
法仁一惊,长剑飞快的带回,身子猛然一转,口中喝道:“再看我第二剑!”
钢剑在寒风之中,发出了一阵轻啸,寒光闪闪,反向着桑羽青的后腰砍来。
桑羽青看见他剑上功夫不弱,不禁招式加紧了些,向前抢出半步,右掌以“小天星”的内家掌力,向法仁道士肩头便按。
法仁一剑落空,桑羽青凌厉的掌力又逼到身前,他只得再闪撤退,心中不禁充满了愤怒。
他大喝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他大叫着,身形一紧,右臂连挥,只听得“刷!刷!刷!”
三声破空之声,一连串的三剑砍了过来。
这三剑虽然来得猛急,但是桑羽青仍然很轻松的躲了过去。
法仁不禁打出了火来,只见他运剑如龙,把桑羽青团团的围住。
那边船上的法声,见状面上露出了笑容,因为他发现桑羽青已陷于劣势。
这道士的剑上功夫果然非凡,一口剑生龙活虎一般,进退神速已极。
有了这把剑,法仁好似长了很多胆子,只见他执剑如飞,每一招式都狠毒已极,全朝致命之处下手。
一刹那的功夫,已然是十余招过去,桑羽青突然喝道:“道人!你若再不知进退,我可不再留情了!”
法仁道人见桑羽青落入败势,心中好不高兴,反而把剑势一紧,笑道:“跪地求饶,道爷放你一条生路。”
桑羽青一声冷笑,说道:“你是在作梦了!”
一语甫毕,分开了法仁的剑势,二指如电,向法仁道士的“天突穴”点去。
桑羽青招式加紧,法仁不禁又是一惊,他慌忙向后面退出,一顺钢剑,向桑羽青手腕砍了下去,口中冷冷道:“困兽之斗……”
话还未曾说完,突然一声惊呼,紧接着桑羽青发出一声长笑,二人倏的分开。
法仁满面惊惶,宝剑已然脱手,用左手扶着右肩,好像受了轻伤。
他那口明光闪闪的钢剑,却握在桑羽青手中。
桑羽青微微一笑,把钢剑丢在船板上,说道:“道人,我不折辱你,快些回去吧!”
法仁惊怒交集,一张枯瘦的脸臊得通红,把钢剑拾起入鞘,口中一连串的说着“好!好……”
桑羽青又道:“长江水道,人人可走,以后切莫再无理取闹了。”
这时小猴儿也接上说道:“今次我们兄弟给你们一些小小的教训,下次再遇见你,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法仁含羞带愧,点了点头,道:“好!今天的事儿,我法仁永不忘记,有道是青山长在,绿水长流……”
才说到这里,小猴儿已骂道:“流你的头!还不快滚?”
法仁道士气得直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他飞越到自己船上,立时与法声一同入舱而去。
这边两个舟子,早把桑羽青及小猴儿围在一起,奉若神明一般。
桑羽青道:“等他们开船之后,我们还是跟着。”
两个舟子连声的答应着,桑羽青扶着船舷,向后面张望了一下。
只见叶剑瀛那只船停在二十丈外,对于这边发生的事,好像无所知晓。
小猴儿道:“师哥,我们干脆回去,把那小子也揍一顿。”
桑羽青瞪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呢?”
小猴儿脸上一红,说道:“这……他为什么跟着我们?”
桑羽青淡淡一笑,说道:“长江水道,人人可行,难道你忘了么?”
小猴儿红着脸答不上话,桑羽青又道:“回舱吧!”
二人入舱之后,小猴儿往铺上一躺,显得很无聊的说道:“唉!想不到这些道人如此脓包,真是差劲,还不如我们练功夫有意思呢!”
桑羽青正色道:“小猴儿!我就怕你有轻敌之心,这些道人的功夫,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高手了,像方才法仁道士与我动手,短短时间,竟能连攻数十招,普通人办得到么?”
小猴儿一证,说不上话来,桑羽青又接说道:“与我们动手的这些人,只不过是‘白云观’中的第三代弟子,他们的师尊和掌门人均未出面,又焉知是些什么人物?”
小猴儿说道:“冯道人你不是见过了么?”
桑羽青点头道:“不错!冯道人并无什么特别的惊人之技,不过越厉害的人物越晚出面,这个道理你都不知道么?”
小猴儿只好不说话,桑羽青笑了笑,说道:“你不要怪我太小心,因为我们此行的任务太重要了,本来以你这身功夫,很可以在江湖中炫耀一番,原用不着我这么小心,不过我只是希望你不可轻敌,轻敌之人早晚总要吃亏,希望你能记住!”
小猴儿点头道:“我知道啦!”
他心中却想道:“他比师父还厉害,二十岁出头,就这么老气!”
桑羽青也看出了小猴儿的心意,不禁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能怪你,如果你是有着这身血海深仇的,你也就不会……”
说到这里,一阵黯然,停了下来。
小猴儿翻起了身,忙道:“师哥!都是我不好,惹你伤心。”
桑羽青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有你的事,我并未伤心……”
小猴儿还要说话,桑羽青摇手道:“不必多说,你休息吧!”
小猴儿只好躺了下来,桑羽青独坐窗前,把灯光拨小,寒凉的风吹着他,使他有一种莫明的空虚,无法开脱愁怀。
小猴儿望着他的侧影,见他剑眉微锁,俊目之中,有一种令人看不透的忧虑和痛苦,都藏在双目之中,若隐若现。
小猴儿摇了摇头,忖道:“真是看他不透,怪人!怪人!”
这时听得一阵水声,想是前面那只船已然启程了。
桑羽青心中一动,正想出舱嘱咐舟子,却觉得船身也摇动起来,已经随风前进了。
这时恰好舟子由窗前走过,桑羽青道:“小哥莫跟得太近了,省得惹麻烦。”
舟子笑道:“小爷不用操心,我们隔着好几十丈呢!”
桑羽青笑道:“很好,今天晚上兄弟们辛苦了,明天靠了岸,我给兄弟们打酒喝!”
那舟子连连的笑道:“小爷千万不要照顾我们,像这种夜工我们时常做,算不了什么!”
这时江风甚猛,所以小船的速度很快,在水面上很快的滑行着。
桑羽青由窗中探出了头,向后望去,只见叶剑瀛那只小船,也是吹饱了帆,在二十丈外,紧紧的跟随着。
桑羽青对于这个年轻人,也实在想不透,心中还是一个疑团。
这叶剑瀛的跟踪,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爱慕美色,追踪白婵,再就是另有目的,而追踪桑羽青了。
桑羽青张望了一下,忖道:“明日我一定试探他一下。”
船行甚速,一阵阵的冷风,窗户吹了进来,小猴儿在铺上打了一个寒颤,说道:“师哥,把窗户关上吧,怪冷的。”
桑羽青微微一笑,说道:“恐怕你睡不成觉了!”
对于这一方面,小猴儿倒是敏感得很,他一骨碌爬了起来,睁着一双大眼儿道:“怎么?可是又来了毛老道了?”
桑羽青向窗外指了一下,说道:“你自己来看吧!”
话才说完,小猴儿已经扑了过来,由窗口中望出去。
只见漆漆黑夜之中,很远的江面上,有几盏昏黄的灯光,摇摇晃晃迎面驶来。
小猴儿兴奋的叫道:“哇!这一次来得不少昵!”
才说到这里,突觉船身一震,感觉到船立时慢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舟子推门进来道:“小爷!前面那条船又停了,我们可要停船?”
桑羽青由窗口向外望了望,见两下相隔约有二十丈左右,当下点头道:“好吧!我们也停。”
舟子答应而出,立时把帆收了下来,反桨打住。
桑羽青对小猴儿道:“我们到外面看看去。”
小猴儿就等着桑羽青这句话,闻言早已出了舱门,桑羽青也连忙跟在身后。
二人又到了船头之上,只听水面一阵阵的口哨之声,很是刺耳。
小猴儿皱着眉头道:“妈的!这些老道准都是贼。”
桑羽青站在船舷之上,一手拉着篷索,遥遥的张望,只见远处有一艘大船,正向白婵那条船驶来,另外有两艘小舟,分左右而来,分别挂着两盏红色的风灯,在江面上疾驰如飞。
那两盏红灯在浓雾之中摇摇晃晃,煞是好看。
桑羽青微微一笑道:“这才来的该是些厉害的人物了。”
小猴儿道:“好啊!越厉害越好。”
桑羽青见他这等模样,实在是气笑不得,说道:“好吧!少时若是动手,我便交给你办。”
小猴儿闻言大喜,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那两艘小船划得很快,不一刻的工夫,就接近了白婵那艘船,可是他们谈了几句话,那两艘小船又很快的划了回去。
那艘迎面的大船,早已下了帆,竖着一根高高的桅杆,那两艘小船靠近之后,一条人影飞越而上,进入舱中。
不一会的工夫,又是好几条人影,分别的上了那两艘小船,却向桑羽青这条船划了过来。
桑羽青由船舷之上落了下来,笑道:“大概是正主子来了。”
小猴儿则早已擦拳磨掌,兴奋得不知怎么才好,因中一直嘟哪道:“妈的!这一次来的可别是脓包。”
正说之际,两艘小船已经划近了,相隔约有五六丈远,打桨停了下来。
随听一人叫道:“船上哪位答话?”
桑羽青高声答道:“有何见教?”
那两艘小船,浓雾之中,摇摇晃晃,两盏红灯之下,可以隐隐看出,每艘船船头都挂着一面小白旗。
那两面小旗不住的晃动,所以桑羽青也看不清上面是些什么玩意儿,看来派头倒是不小。
桑羽青问过之后,船头就有一黑衣人大声的说道:“白云观五大长老中玄黄、玄清两位道爷在此,船上的知道了么?”
桑羽青闻言心中一动,注意看去,果然见两只小船上,各坐着一个白须老道,两人均是一样装扮,各人背后插着一把拂尘,看来倒是有些威武。
桑羽青正在打量着他们,不料小猴儿已经叫道:“知道了怎么样?”
小猴儿的问话,倒把小船上的黑衣人问得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在他发怔的当儿,小船上一个高瘦的老道站了起来,单手打着问讯道:“贫道玄黄,船上哪位答话?”
桑羽青望了小猴儿一眼,低声道:“不准胡乱说话!”
说着便道:“道长有何见示?”
玄黄道长隔着老远,把桑羽青打量了好一阵,才拖着沙哑的嗓子道:“就是你们这两个小辈,把门下弟子尽情折辱的么?”
桑羽青微微一笑说道:“贵派弟子出手相逼,原来是较技,何言折辱?”
玄黄道士闻言冷笑了一声,说道:“哼!孩子!我看你年纪轻轻,虽然有些武功,恐怕还不知道厉害,贫道也不过份为难你,只要你当面致歉,并把师门人物报出,我便放你过去,这笔账我自会找你师门人物去算。”
桑羽青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说道:“在下行走江湖,从不倚仗师门字号,道长有什么事尽找在下就是。”
玄黄闻言发出了一声长笑,甚是难听,他笑过之后,提高了声音道:“娃娃!你确实不知道厉害吗?”
桑羽青尚未说话,另外那艘小船上的玄清道长突然说道:“小兄弟,我看你品貌非凡,犯不着为了一口气丢掉性命,还是把师门人物报出的好。”
这玄清道士,生得甚是矮胖,满面虬髯,声音如同破锣一般,听来很是刺耳。
沉默了半天的小猴子,再也闷不住,扯大了嗓子叫道:“喂!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噜唆?有什么绝招赶快使出来,少在那里鬼叫!”
小猴儿的话,把两个道人都激怒了。
玄清道士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们不知死活,怪不得道爷不慈悲了!”
桑羽青看情形,知道免不了要动干戈,一眼望见小猴儿跃跃欲试,便道:“小猴儿,他们若不上来,你不准下去,知道么?”
小猴儿还未答话,玄清道人又道:“娃娃,这十枚长钉打完,你们若是再不认罪,道爷就要动手了。”
他说着高举着右掌,掌中闪闪发光,抓着一把亮银钉,只见他手腕微抖,一线银光,疾如闪电般,打在了桑羽青这条船上的桅杆上。
小猴儿不禁变了脸,桑羽青却道:“暂且由他。”
这时又听到玄清破锣嗓子叫道:“第二枚!”
只听“飕”的一声破空之声,又是一线银光,一闪雨至,打在方才那枚银钉之旁。
桑羽青并无反应,小猴儿却是怒不可遏,他伸手把那两枚银钉拔了下来。
玄清道人的第三枚银钉又发出来了,这一次还未打到桅杆,只见小猴儿手腕一翻,已经接在了掌中。
他一声怒喝道:“看我的!”
随着这声大喝,小猴儿那三枚亮银钉脱手而出,但是并非向小船打去,却飞向这两个道士所乘那艘大船。
只见三线银光一闪而逝,紧接着大船上的桅杆一阵裂响,那桅杆最高的一段尖子,竟被小猴儿这三枚暗器打折了。
便听一声巨响,那断了的桅杆,撕破着帆布落了下来,船上立时一阵大乱。
小猴儿这一手功夫好不惊人,连桑羽青也点头暗暗赞许,那两个道士立时勃然大怒起来。
只听一声大喝道:“反了,反了!”
紧接着一条巨大的人影,临空数丈飞越过来。
这飞上船的正是玄清道士,由他上船时的身法看来,果然是武功精纯,气势惊人,他落下后,身躯一晃,已向小猴儿扑了过去,口中叱道:“小畜牲,贫道宰了你……”
小猴儿毫不畏惧,反倒迎了上来,反骂道:“老狗,打不死你……”
这一老一少,立时大战起来,玄清道人震怒之下,出手凌厉,声势甚是惊人。
但是小猴儿毫不畏惧,从容应付。
桑羽青不禁也生了气,怒道:“你们这些道人也忒狂了,若是不给你们些厉害,你们焉会知难而退?”
他说着,见玄黄道士正要起势,大喝一声道:“道人,我下来了……”
一语甫毕,身如一只巨鸟般,凌空而起,只见他长衫飘摇,大袖飞舞,恰似一只绝大的海鸥一般,身在空中一个盘旋,急速的向小船上降去。
桑羽青这一起身,所有观战之人都不禁一阵大乱,有些人纷纷喊道:“啊,一鸥掠波……”
恰好就在桑羽青飞越之时,那玄黄道士也离船而起,往大船上飞来。
这时一上一下,二人正好在半空中相遇,当玄黄道士望见桑羽青有这等身手时,亦不禁大吃了一惊!
但他还来不及思索时,二人已在半空相遇,他先发制人,双掌一伸,十指尖尖,各发出一股惊人的指力,向桑羽青胸前点到。
桑羽青一声冷笑喝道:“下去吧!”
只见他凌空的身子,又是一个盘旋,黑色的大袖向前一拂。
便听“忽噜”一声大响,玄黄道人顿觉万钧之力,由上压下。
他不禁大惊失色,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不撒招便是非死即伤。
玄黄道人牙关一咬,把气一沉,身子急速向下降去,上来的快,下去的更快。
当他足尖点到船板之时,国身看时,桑羽青早已笑吟吟的站在了身后。
玄黄道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脸色也变了,心中暗忖:“啊!连我们掌门人也不过如此。”
桑羽青落下了之后,在那盏红灯之下,看清了那面白绸小旗子。
小旗上用黑色丝线绣着“白云万里”四个字。
小船上另外一个划船的弟子,不禁吓得变了色,双目睁睁的望着玄黄。
玄黄铁青着脸,说道:“好小子,难怪你狂,竟有这身功夫,我老道可真要与你过过招!”
桑羽青微微冷笑,说道:“哼!白云万里!好大的口气。”
玄黄道士道:“你先报上名来!”
方才桑羽青下船之后,所用的轻功招式是“一鸥掠波”,这时不禁心中一动,脱口说道:“我叫海天一鸥!”
玄黄道士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道:“哼!好美的名字!”
这时大船之上,阵阵喝叱之声,小猴儿及玄清道人居然打得难分难解。
玄黄道士看到了这种情形,不禁又是一阵心惊,他作梦也想不到,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居然与“白云观”五大长老抗衡,真个是不可思议。
他冷笑着说道:“难怪弟子们敌你们不过,原来你们竟有这等武技,贫道实在诧异得很。”
桑羽青面无笑容,说道:“在下已候多时,道长还等什么?”
玄黄道人面色一凛,一双眼睛发出了逼人的寒光,说道:“好,叫你尝尝道爷的手段!”
他语声方歇,身体微晃,已然扑到了桑羽青身前,二指如电,向桑羽青鼻梁就点。
玄黄道人不愧是高手,他二指方出,桑羽青便感到一股逼人劲力,透体而出。
这时桑羽青站在小船的船边上,身体随着微波而上下樱摇,玄黄道士的二指方到,他双臂迅即一展,如同一只巨腐般,身子已经绕到了玄黄的左侧,左掌平胸推出,五指如钩,抓向玄黄道士的肩头!
他掌还未到,玄黄已经觉得一阵激烈的疼痛,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忖道:“这小子居然……”
念头还未转完,身子已然闪电般的退后了两尺,他慌忙之中,不觉用力过猛,那叶小舟一阵动荡。
玄黄又惊又怒,沉声的说道:“好厉害!”
他退得快,进得也快,身如飞絮一般,再次扑了过来,右臂一招“三音迅雷”,直抵桑羽青的前胸。
这一招原是佛家武学,声势惊人,雄浑的掌力,逼得桑羽青几乎站不稳身子。
桑羽青不禁吃了一惊,他身子猛烈向左一侧,大袖一甩,一股劈空掌力,才把玄黄道人的掌力扫开。
他毫不迟疑,双臂一环,“童子拜佛”,双掌合并,递出之时却是掌心外吐,“波”的一声脆响,那山岳般的劲力,又向玄黄道士压到。
玄黄道人绝招落空,已然有了防备,桑羽青这一掌来得太猛,玄黄有些措手不及,百忙之中,只好双掌迎上,身体却向后退去。
两股掌力空中相遇,“砰”的一声大震,二人均是向后退去。
但是玄黄的身体却有些难于控制,他一连退出好几步,差些落人江中。
玄黄不禁大惊失色,他慌忙拿势,把身子站稳,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这玄黄道人虽然不是武林中顶尖的人物,但也可算得一流高手,数十年来,简直就没有见过一个这么厉害的年轻人。
他满口的牙紧紧的咬着,脸色发青,由牙缝中迸出了几个字道:“哈哈!今天算是我道人开了眼了!”
他说着再次扑了过去,与桑羽青又打在了一处。
在船上观战之人,只觉眼前人影晃动,掌风虎虎,桑羽青及玄黄道士,就似两颗飞动着的流星一般,才前乍后,倏左忽右,速度之快,身手之灵,令人惊心动魄,叹为观止。
这时那边船上的法声、法行、法仁、宏心诸道士,才知道自己比起人家,真是天壤之别了。
他们二人打得天昏地暗,小船不住的摇晃,那盏红色的风灯,好几次都差点震下江去。
暂且按下他们,再说大船上的玄清及小猴儿二人。
那玄清道士在“白云观”五大长老中,排居第四,武功比起先前的玄善还要高上一筹。
他望见面前的小猴儿,虽然目露神光,品貌非凡,但到底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子,所以怎么也未把小猴儿放在心上。
不料交手之后,小猴儿不但身手灵活,难以捉摸,就是出招递掌,也是劲力惊人,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更气的是,小猴儿一面动手,一面口中不停的辱骂着,玄清道人本欲回骂,可是对方只是个小孩子,实在骂不出口。
这时他们交手已是十余招过去,玄清道士没有占上一点上风,惊怒之下,老脸通红,把招式一紧,使出了他不常使用的“落叶掌”。
“落叶掌”顾名思义,便是一套绝妙的急攻之法,只见他一招接一招,一式接一式直逼对方,不容有缓手之功。
但是小猴儿跃得像是一团棉絮,劲力一到,立时飞身飘开,身形那么巧快,简直不可形容。
那玄清道士,由于身躯矮胖,所以使起这套“落叶掌”来,实在有些吃力,时候不多,已然微微喘息了。
小猴儿大笑道:“哈哈……狗胖子累了……”
玄清气得面如猪肝,狂叫道:“小杂种……”
他蒲扇大的双掌,以雷霆万钩之势,向小猴儿的头顶抓到,雄浑的掌力,震得寒雾四散。
可是他双掌发出之后,突觉小猴儿往下一矮。
虽然玄清不知道他心意如何,但却不能不防,把发出的掌力猛收回来,紧防下盘。
出乎他意料之外,小猴儿却是毫无举动,又站了起来,大笑说道:“哈……没种!”
玄清这才知道又被小猴儿戏弄了,气得他几乎吐血,狂叫道:“哇……气死我也!”
这一次他全力的扑了过去,小猴儿也不敢大意,他虽是嬉笑,但是都一直全心戒备着。
所以当玄清那股惊天动地的掌力打到之时,小猴儿早已不知去向。
玄清听得身后一声轻笑道:“老狗照打!”
一股急疾的掌风,向他后颈打来。
玄清道人猛然转身,右掌再次递出,五指分弹,一只肥胖的手掌,向小猴顶门抓来。
小猴儿怪叫一声:“哇——你想吃猴脑?”
他突精灵般的又飘了开去,玄清道人空有一身绝技,可是小猴儿滑而不实,难以捉摸,不禁气得暴跳如雷,无可奈何。
他这边连声的大叫着,突听江心传来一声狂叫,玄清道人大惊。
他身躯一晃,已然飘到了船舷,向下望去,只见玄黄道人好像受了伤,扶着左臂。
玄清道士大惊失色,忖道:“罢了!今天我白云观完了!”
原来这玄黄道人,在白云观五大长老之中,乃是第二位高手,不料这一刻的工夫,竟然败在了桑羽青手中。
玄清怒惊之下,顾不得再与小猴儿纠缠,身躯一晃,凌空而下,口中大喝道:“小辈找死!”
他身在空中,却见白光一闪,原来已将拂尘执在手中,落下之时,整个的向桑羽青头顶打来。
桑羽青大怒,右掌闪电般推出,口中喝道:“无耻之辈!”
这一掌可是非同小可,桑羽青愤怒之下,用出了七成掌力,是他与他们动手以来用力最大的一掌。
他发掌之后,为了避免玄清的急攻,身子也只好向后退去。
玄清身在空中,突觉大片劲力,当胸拥到,力逾万钧,不禁大吃一惊!
他急怒之下,拚命把身子一挫,虽然缓了身子,可是他方才用力太猛,如今一急一泄,身子落了空,竟然“扑通”一声落到了河中。
这一来可是吓坏了满船的道人,纷纷的抢着搭救。
桑羽青俊目含威,叱道:“道人,今夜到此为止,不要再自寻难堪了。”
玄黄虽然羞怒,但是,自己武功实不如人,玄清又落了水,在这种情形下,再也没脸动手了。
他用衣袖抹着白发上的汗水,狠声道:“好!我‘白云观’算是见了高人,今日之耻,永生不忘,‘白云观’等你!”
小猴儿爬在大船上向下观望,闻言大笑道:“哈!今天是老道的忌日,说不定还要翻船呢!”
玄黄羞怒之下,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又向桑羽青说道:“白云观等你!”
桑羽青笑说道:“一定拜访,承让了!”
说着拱了一下手,身子凌空而起,海鸥盘空,振臂而上,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小猴儿迎了上去道:“好家伙!你怎么把胖老道打下水的?”
桑羽青道:“他自己下水的。”
他们二人谈话,传到了老道耳中,一个个含羞带愧,很快的回到了大船上。
桑羽青船上的舟子,简直视他如神明一般,好不钦佩。
那些道人忙了一阵,回到了大船上,不一会的工夫,船又开行了。
白婵那条船也跟着走了,桑羽青对舟子道:“照样跟着。”
嘱咐之后,与小猴儿一同回到舱内,他心中一直想不透,为何白婵始终不见露面,莫非她真这么好耐性,连出来看看都未曾。
小猴儿兴奋得很,他脸红红的,胸口也解开了几个扣子,露着胸脯,倒有几分豪迈之气。
他喝几口冷茶,笑道:“那胖道人若是不跑,我也准备把他打下江去,谁知道他等不及,要你送他洗澡,哈哈……”
桑羽青道:“别高兴了!现在已是三更,我可要休息了。”
小猴儿却是不肯睡,说道:“说不定少时他们又搬救兵来。”
桑羽青摇头笑道:“今天不会了,依我看‘白云观’不会太远,或许明天我们就可以到了。”
小猴儿闻言眉飞色舞,搓着手道:“好!好得很,我要会会他们的掌门人。”
桑羽青不理会他,脱去了衣鞋,一掌熄了灯,上铺睡觉。
小猴儿嘟哪道:“我一点也不困,睡个什么?”
他爬在了窗户上,向后望着,又道:“姓叶的还在跟着,真他妈的不知死活,弄火了我也请他洗洗澡。”他一个人连说了好几句,无人搭理,也只好上铺睡觉。
这一夜果然很平静的过去了。
晨起出舱,舟子正好换班,桑羽青笑道:“小哥真是辛苦了!”
舟子连忙笑道:“不算什么,小爷!前面是‘罗山’了。”
桑羽青唔了一声道:“唔——好快的船呀!”
他前后望时,白婵那艘船,仍然在前行驶,叶剑瀛那艘船也在后面跟着。
可是昨夜的两艘小船,及那艘大船则不知去向。桑羽青心中诧异,也想不透是什么道理。
这时前面的船渐渐放慢,向左边一条小岔道驶去。
桑羽青这艘船上的舟子,也立时忙了起来,下帆操桨,跟着拐入那条水道。
这条小道很窄,两旁山林相夹,时值深秋,都是枝叶凋零,一派衰落。
舟子道:“小爷,看样子不久要停船了。”
小猴儿点头道:“可不是!‘白云观’恐怕就在这附近。”
桑羽青道:“不错,我们跟踪多日,树了这么多敌人,就为要看那‘白云观’有什么名堂。”
这时天空阴沉,寒风阵阵,水浪很大,船只摇晃不已,两旁的寒林,也发出了阵阵呼啸。
小猴儿道:“怪了,都快立冬了,怎么还没下雪?”
桑羽青笑道:“江南春常在。”
舟子却道:“哪个讲的?最多不出十天就要下雪。”
他们谈着闲话,前面那艘船已然向边靠去,桑羽青笑道:“果然不错,他们要登岸了!”说着又对舟子道:“我们的马你喂了没有?”
舟子忙道:“喂了,每天喂。”
说着突见白婵走出了舱门,她仍是雪白的长裙,迎风飘拂,宛如天人一般。
桑羽青心中忖道:“这一次我可要跟定她了。”
白婵跟着一群道士下船之后,又由船上拉下了她那匹骏马。
小猴儿见状说道:“哟!看样子他们要赶旱路了。”
桑羽青摇了摇头,说道:“以这等汗血宝马,任何人也放不下它,并非改走旱路,这时顺江而下,岂不比走旱路舒服得多了?”
小猴儿摇头道:“也许他们故弄玄虚,出其不意改走旱路?”
桑羽青笑道:“如果他们存心改走旱路,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说我总感觉到白婵没有摆脱我们的意思。”
小猴儿不再说话,这时白婵等已下船多时,他们谈了一阵,一个小道士由林中带来好几匹马。
立时宏心、法声等全上了马,众星捧月一般,围着白婵飞驰而去。
一片吵杂的马蹄声,渐渐的走远,消失。
桑羽青对舟子道:“靠岸!”
舟子立时七手八脚的忙了起来,不一会的工夫,小船已然靠稳,搭上了跳板。
桑羽青及小猴儿结束停留,把两匹骏马由后舱拉出,那两匹骏马昂首摇尾,神骏依然。
小猴儿拍着马脖子笑道:“这两天可把你们闷坏了!”
这时桑羽青已经吩咐了舟子,要他们等着,并先付了些银子,说道:“这趟下船,或许有一两天的耽误,你们不必太着急。”
舟子连声的答应着,并称谢不已。
桑羽青及小猴儿拉着马,由跳板上缓缓走下船来,小猴儿向后望时,见叶剑瀛那艘小船,也在数十丈外靠了岸。
小猴儿不禁叫道:“师哥,那小子也靠岸了。”
桑羽青头也不回,说道:“我们不必管他。”
说着腾身上马,小猴儿也跟着上马,这两匹骏马闷了数日早已不耐,这时二人才一上背,立时一声长嘶,扬蹄飞驰。
小猴儿笑道:“哈!这两只畜牲,真是闷坏了。”
这两匹骏马放蹄奔去,真个是快速已极,桑羽青把缰绳勒紧了些,说道:“小猴儿,别跑这么快,小心把路跑岔了。”
本来小猴儿已经跑出了七八丈,闻言把马勒慢了些,桑羽青赶忙上来,说道:“照着他们的蹄印走。”
二人仔细观察,由于土地潮湿,所以马蹄印非常明显。
桑羽青便循着马蹄印,向前赶去。
小猴儿问道:“师哥,我们追上了他们,以后怎么办?”
桑羽青道:“我主要的是想看他们到什么地方去,另外有些什么人物,这白姑娘与这些道士到底有什么关连……这些问题,我一定要在这几天内查清楚。”
这时蹄印方转,桑羽青把马一带,立时也折了过去,不料他才转过身时,突然一声破空之声,一支利箭迎面射了过来。
桑羽青冷笑一声,手腕一翻,便把那支利箭接在手中。
紧接着听到“刷!刷!”之声,一连三个小道士,由林木之中窜了出来。
他们拦在了二人的马头前,为首一个小道士,手中拿着一把强弓,背上一把箭,左手插着腰,神气奕奕。
他用着童音未退的嗓子说道:“你们到那里去?”
桑羽青把手中的箭丢了下来,那小道士并未去拾,但是脸上却有一种惭愧和惊奇的神色。
小猴儿也凑了过来,说道:“哟!好厉害……”
话未说完,那小道士把眼一翻,说道:“什么厉害不厉害?快告诉我,你们要到哪里去?”
小猴儿不禁颇为生气,正要开口,桑羽青已然含笑的说道:“我们是游山玩水的。”
那小道士闻言翻着眼睛,把桑羽青及小猴儿打量了一阵,慢吞吞的说道:“你们还是到别处去玩的好!”
那另外的两个小道士,也是双手插腰,虎视眈眈的,彷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似的。
桑羽青心中好笑,说道:“为什么?难道前面不许走么?”
小道士悍然的摇头道:“不行,我们在前面作法事。”
小猴儿气道:“作法事有什么关系?除非你们有娘儿们,怕别人看见。”
小道士的脸上一红,喝道:“你少胡说!”
桑羽青心中明白了几分,忖道:“如此看来,说不定‘白云观’就在此处。”
桑羽青想着便道:“小道儿,并非我们故意为难,若是你们说出个理由来,我们立时打马转头就走。”
小道士胀红了脸,却是说不出理由来,半晌才说道:“我们长老怕吵闹,出家人不比你们俗家人,所以道观附近不许人来往。”
桑羽青闻言忖道:“此处果然是有道观。”
桑羽青想着便道:“啊!原来如此!但不知宝观何名?哪位道长在此静修?”
小道士脸色一板,说道:“那是我们出家人的事,你管不着。”
桑羽青冷笑一声道:“巧了,我与这位小兄弟,自幼好道,欲求仙学,此处既有道之士,我更是要拜访了。”
小道土闻言有些着急了,他向后一招手,另外两个小道士也围了上来。
他们三人一字排开,拦在了马头前,那为首的小道士提高了声音道:“我可没有时间和你们噜嗦,我看你们还是到别处去玩的好,若是执意不听,可就别怪我们得罪了。”
桑羽青剑眉微蹙,说道:“你这小道士,年纪轻轻,怎么为人如此强横,看来你不是什么真心出家之人。”
小道士叫了起来道:“喂!我告诉你,你少管我们出家人的事,要是再不走的话,我真的要动手了!”
桑羽青本不愿为难这些小道士,但是见他如此强横,不禁生了气,转脸对小猴儿说道:“你下手把他们打发了。”
小猴儿早已不耐,闻言道:“好啊!我早想教训他们了!”
说着便要下马,桑羽青又道:“不要伤了他们。”
小猴儿答道:“我知道啦!”
说罢之后,举手轻轻一按鞍桥,身子如同一片落花似的,飘下了马背。
他一下马,那三个小道士都紧张起来,成三角形把小猴儿围在中央。
小猴儿笑道:“妈的,你们这些贼道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爷爷可要好好教训你们。”
那小道士大怒,喝叫道:“兄弟们上。”
可是紧接着一片“拍!拍!”之声,小猴儿早已不知去向,而那三个小道士,各人抚着脸,原来每人挨了小猴儿一个大巴掌。
再看小猴儿已在五六尺外,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说道:“你们若是聪明,应该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
三个小道士都有些发傻,怔得一怔,那为首的又叫道:“上!我们不能在自家门口栽筋斗。”
一语甫毕,三人又冲了上去,但是这一次的情形,与上一次完全一样。
只听得“拍拍!”一阵乱响,每人又是挨了一个耳光,小猴儿提高了声音,喝道:“怎么,还不知道死活么?”
三个小道士这才真有些骇怕,一个个抚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
小猴儿回身上马,喝道:“谁要是再拦我,准是还想挨耳光!”
说罢之后,与桑羽青缓缓而去,那三个小道士果然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桑羽青见他每人两个嘴巴,竟把这三个小道士给制服了,心中不禁好笑,对小猴儿道:“果然你比我有办法,最初我以为非要点他们穴道才成呢!”
小猴儿扬了一下头,道:“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尽管找我好了!”
桑羽青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二人把马的速度放慢了些,沿着这荒凉的小路向前走去。
桑羽青说道:“看来这里的道观绝不会小。”
小猴儿问道:“何以见得?”
桑羽青笑道:“道童如此之多,同时这一路的道士们,都是由这里出发的,说不定就是‘白云观’呢!”
小猴儿道:“那可好,如果真是‘白云观’,我们可早些把事情弄清楚了!”
桑羽青点点头,小猴儿又道:“师哥,若真是‘白云观’,我们是不是马上进去?”
桑羽青略为思忖,说道:“先递帖求见,如果他们不肯接待,我们晚上再设法进去。”
二人谈着话,在丛林深处,果然发现了一角黄墙,桑羽青笑道:“果然,这座道观不小,可能就是‘白云观’了。”
小猴儿不禁精神一振,把马放快了些,转出了这条小径,丛林之中,有一座大院,里面房舍巍巍峨峨,甚是壮观。
小猴儿不禁吸了一口气道:“啊,好大的房子。”
桑羽青也想不到,这座道观竟是如此之大,心中很是诧异,忖道:“看来这里就是这些道士的心腹之地了。”
二人把马加快了,霎时来到近前,只见宽大的门檐前,挂着一大块木匾,上写“白云宝观”四个大字,很是触目。
桑羽青心中很是高兴,说道:“想不到果然就是‘白云观’,我会很快查出他们底细的。”
那两扇大门紧紧的闭着,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些人声。
小猴儿道:“怪了!偌大一个道观,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桑羽青道:“下马叩门。”
小猴儿答应一声,下得马来,正要扣门时,不料那门并未上闩,当小猴儿的手才触到木门时,那两扇门竟应手而开。
桑羽青及小猴儿都很诧异,只见门内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在大门左侧,有一排矮房,甬道的正面,通往一间大客室,另有接廊转向左右。
这座道观的气派果真不小,整个的墙都是粉黄色,檐前挂着几个风铃,迎风旋转,叮叮咚咚,很是好听。
二人看了一下,却是丝毫没有动静,桑羽青便骑马入门,正要说话时,突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好大的胆子!你们私进宝观,该当何罪?”
桑羽青及小猴儿一齐转过身子,便见一个中年道士,由前面那一排房舍中,推门而出。
他穿着一身道家的小衣,好像刚由床上起来似的,一双大眼紧紧盯着二人。
桑羽青含笑道:“道长请了!我们是特来拜望宝观掌门人的……”
话未说完,那道士已然喝道:“拜望掌门人也不能就这么进来呀!”
桑羽青笑道:“宝观之门未曾上闩,叩门之际,应手而开了……”
那道士不待桑羽青说完,又叱道:“胡说,门是死的,若不是有人推,它怎么会开?”
桑羽青见这个道士也是蛮横无礼,不禁很是不悦,可是自己于理不合,所以未便发作。
小猴儿火气大,欲待还口,桑羽青已然道:“擅入宝地,实有不当,少时见了贵掌门人,当面请罪就是!”
那道士又望了他们一阵,哼了一声,说道:“哼!说得倒真容易,你们叫什么名,可带来了拜帖么?”
桑羽青下马,说道:“来得匆促,拜帖未曾带在身上,请借笔砚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