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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追踪奇女子 途生节外枝

三更时分,夜凉更寒,山居小楼,更是被一片朦朦的水雾所笼罩,那些闪亮的小吊灯,也都黯然无色。但是,“红羽楼”却落入一个梦般的意境中——

这时所有的旅客都熟睡了,只有一个孤独的影子,坐在长廊之下,寒雾之中,仰天发痴。

他就是身怀奇技的桑羽青,仍然穿着那件黑色长衫,坐在一张竹子的靠椅上。

他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个美丽的影子,已然印入了他的脑海之中,无论他怎样,都无法把她忘记,另一件事则是那夜行人的残废,如果不是东凡和尚一派,为何与智空和尚一样的死法?

他忖道:“如果他是东凡和尚一派的人,则白婵要寻访的人,也是东凡和尚了!”想来想去,决定只有跟着白婵,才能把这件事查明白。

他决定之后,这才回到内室,见小猴儿睡得如同死猪一般,仰天而卧,睡相甚是难看。

桑羽青皱了皱眉头,自语道:“瞧这孩子的睡相将来也不是什么主贵的命!”

他才要熄灯就寝,突听房顶一声轻响,心中一动,忖道:“怎么?他们还敢来犯么?”想到这里,他轻轻的走到窗户之前,双手才要扶窗,突然一阵急劲的破空之声,迎面而来。

桑羽青大吃一惊,身子猛一转,靠在了墙上,紧接着一阵“噗!噗!”之声,三道闪光破窗而入,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桑羽青目光扫去,见了三枚丧门钉,精光闪闪。

别看小猴儿睡得像死人,这时竟然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开口道:“什么事?”

桑羽青已经把三枚丧门钉取了下来,他剑眉飞扬,目射寒光,说道:“好大胆,竟敢到我头上动手!”

他转脸对小猴儿道:“快穿衣服捉贼去!”

小猴儿一听这话,睡意全消,桑羽青又道:“我往西边,你往东边!”

说罢之后,把房门扯开一线,闪身而出,他足未落竟然凌空拔走,空中一个大翻身,已然上了房顶。

他如此快速,可真叫人心惊。

桑羽青上房顶之后,朦朦寒雾之中,他以手盖目,向西边略一张望。

只见数十丈外,有一个极朦的人影,一闪而逝。

桑羽青冷笑一声,自语道:“哼!你若能逃出我手,我真佩服你!”

说完这句话,他身形一晃,如同一只巨鸟般,凌空而下。

只见身如鬼影,几个晃身,已然消失在这大片寒雾之中。

这边桑羽青才消失,那边小猴儿已经翻了上来,他猴头猴脑的望了一阵。

他居然发现了一个黑影,小猴儿吸了一下鼻子,冷笑一声:“好大胆,敢在我头上下毒手!”

说完这句话,身如夜鸟,凌空拔起了五六丈,斜着落下了“红羽楼”。

由此看来,这小猴子也有着一身惊人的奇技呢。

再说桑羽青如同是鬼影一般,奔行如飞,哪消片刻工夫,那条黑影已相距不过十余丈了。

桑羽青却把速度放慢了些,忖道:“我且跟他一程,看看还有些什么人物。”

这么想着,桑羽青便紧紧跟着他,否则的话,只消两三个起落,便可把他追上了。

那条黑影,身手也是快极,朦胧之中,可以看出他穿了一件宽大的衣裳,奔跑起来,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桑羽青突然略有所悟,忖道:“啊!莫非是白天所遇的那个道士。”

这么一想,桑羽青更加谨慎了,因为这道士原是认识白婵的。

桑羽青忖道:“少时我不能逼得大紧,若是万一他也像那夜行人一样嚼舌而死,那白婵又要怪我了。”

想到这里,突然又有一个念头闯进来,忖道:“对了,白婵与他们在一起,一定想由他们身上查寻线索,若是白婵查的也是东凡和尚,我岂不是在无意中找到一条明路?”

桑羽青如此想着,精神不禁大振。

他自从出师寻仇以来,已经在江湖上寻访了一年。

这一年时间,他足迹跑遍了西北各地,不幸却毫无所获,所以他才转向了江南,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被他访着了杜清风、沈春山的下落,但是却未能把东凡和尚的下落追出。

紧接着智空和尚至死不供,使得桑羽青无限烦恼。

想不到无意之中,竟然发现了白婵这条路,怎不使桑羽青欢喜若狂。

这时他只觉一阵阵的势血沸腾,脑中映出了十余年前,在巫山小庙之中,目睹父亲惨死之状,和东凡和尚抢掳“星月剑谱”后的狂妄神态。

他默默的祝祷:“上天保佑,让我把仇人访着吧!”

前面那条人影,似乎地势极熟,只见他左转右转,竟然失去了影踪。

桑羽青一望,提了一口真气,几个起落,已然拔上了十余丈,一打量,心忖:“或许有诈!”

一念尚未转完,突闻一阵破空之声,只见一片银光,迎面而来,甚幸桑羽青已然有了准备。

接着大袖一拂,一股绝大的劲力甩袖而出,那迎面而来的大批暗器,一阵叮铛早被扫出十余丈外,纷纷坠下。

桑羽青扫落暗器之后,正要追出,突听身后一个冷涩的声音说道:“小子,还有!”

桑羽青猛把身子一挫,停了下来,可是背后并没有暗器。

这一个地方地势极险,桑羽青忖道:“我可要防着他们有何毒计!”

想到这里,突听一大阵急风,由上而下,直扑过来。

桑羽青猛然把身子闪开,落下的却是一大块石头,震得回音不绝。

桑羽青大怒,但是他并未冒味往上冲,因为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怕中了他们毒计。

大石落过之后,就是半晌不见声息,桑羽青颇为震怒,喝道:“无耻小辈!可敢出面一战?”

说过之后,余音渺渺,毫无回音。

桑羽青又喝了几句,根本没人回答。

一时之间,突然明白过来,他不禁羞怒交集。

原来他被人诱骗至此,那夜行人早已逃走了。

桑羽青忖道:“如此看来,他必是怕我认出了他,所以才暗中逃走!”

桑羽青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忖道:“如此看来,必是那两个道士无疑了!”

他手中握着那三根丧门钉,又忖道:“反正有这些东西,不怕查他不出!”

这时打量一下地势,发觉自己已由西面追到了南面来了,当下忖道:“我何不赶去东面找小猴儿,这小子毛躁得很,若是让他追上准又出人命!”

想到这里,他立时下了这片平岭,跃纵如飞,向东面赶去。

当他转过这片山地之后,果然远远听见喝叱之声,似是出于小猴儿之口。

桑羽青赶忙加快了身法,循声而去,那消片刻功夫,已然赶了近前。

只听小猴儿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妈的!真倒霉!”

桑羽青怕他吃亏,老远叫道:“猴儿,怎么了?”

小猴儿立时叫道:“师哥快来,我抓住一个。”

桑羽青如飞赶至,只见小猴儿双手插腰,独自站在一株树下。

他迎了上来,笑道:“师哥,你猜怎么样?我不消一刻功夫就追到了这老杂毛,他还敢动手,我小猴儿这么三招两式就把他点了穴……”

他吹个不停,桑羽青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人在那里?”

小猴儿向暗处指了一下,说道:“在那里!”

桑羽青大喜,连忙赶了过去,小猴儿却在后面大嚷着道:“没用了,他已经死了!”

桑羽青闻言中大凉,回头道:“小猴儿!我告诉你,不得随便杀人……”

小猴儿打断了他的话道:“不是我杀的,他自己死的,满脸血!”

桑羽青听到这里,立时明白过来,叹了一口气道:“果是宏法道士,我们今夜又白忙了,回去吧!那些杂毛老道可能在我们房中作怪呢!”

小猴儿一听立时叫了起来,与桑羽青匆匆向回路赶去。

山风飕飕,夜寒似水,又留下一具无舌之尸。

一路上桑羽青默默不语,手中把那三枚丧门钉,搓得“格格”发声。

小猴儿只当桑羽青生他的气,显得很是不安,凑到桑羽青身旁,低声道:“师哥,怪我大意没把他生擒住……”

桑羽青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怪你!就是我也未必能留下他的活口……”

谈话之际,二人已然回到了“红羽楼”,回房间之后,小猴儿立时燃上了小灯。

桑羽青走到板墙之处,见那三个深洞,大小深浅如一,不禁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发暗器之人的功力倒还不小呢!”

小猴儿接过了那三枚丧门钉,细看之下,只见这三枚暗器,打造得甚是精巧,呈余菱形,顶端极为锋锐,遍体发着乌油油的光亮。

小猴儿眨了眨眼,说道:“乖乖!这玩意儿倒怪厉害的!”

桑羽青脱了长衣,说道:“你把它们收到革囊中,快睡吧!”

小猴儿吐了一下舌头,说道:“哇!这么危险的东西要我收拾,若是把腿刺坏了怎么办?”

桑羽青气得瞪眼道:“唉呀!你这个猴儿,怎么离开了家,就这么不听话?”

小猴儿赶紧接口道:“好!好!我收起来就是!”

桑羽青翻身上床,说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可对任何人讲起,知道了么?”

小猴儿连声答应着,爬上了炕,他隔空一掌,把油灯打熄。

桑羽青道:“我以为他们会来搜寻我们的房间,可是并没有动,真不知他们为何下此毒手?”

小猴儿接口道:“我看八成是想试探我们的深浅。”

桑羽青思索了一下,说道:“你的话也有点道理,我想他们可能是和东凡和尚有关——”

小猴儿道:“那么,那个白姑娘与东凡和尚也有关了?”

桑羽青道:“我也这么想,目前还不知她与东凡和尚是敌是友。”

小猴儿很快的接口道:“那还不简单,明天早晨把她叫过来问问就成了!”

听了他的话,桑羽青气得说不出话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小猴儿却笑着说道:“我只是说着玩,我哪有这么傻,自己泄露机密?”

这小猴儿一个人自说自话,桑羽青也懒得搭理他。

沉默了一下,小猴儿突然说道:“喂!师哥,你认为白姑娘怎么样?”

桑羽青心中一动,说道:“什么怎么样?”

小猴儿掩口笑了起来,说道:“别装糊涂了!你认为她长得怎么样?”

桑羽青矜持说道:“我不知道,此事与我无关。”

小猴儿翻了一个身,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样,反正我觉得她很美,可惜我太小,如果我像你这么大就好了……”

他含含糊糊的说完了这几句话,立时沉入了梦乡。

他虽然只是几句童言话,却恰好说中桑羽青的心事,他脑中一直沉浮着那个美丽的影子。

自从白婵出现之后,这一天来,桑羽青便是神魂不定,不知不觉间,已经陷得很深了。

这时夜静如死,桑羽青胡思乱想了一阵,直到三更时分才沉沉睡去。

天寒如冰,翌晨,桑羽青及小猴儿起庆,山岭之上,已经覆上了薄薄的一层霜。

小猴儿嚷道:“唔!快下雪了呢!”

桑羽青洗漱已毕,踱出了走廊,笑道:“还早呢,最少还有一个月!”

他们立在风口,冷风飕飕,吹得人遍体生凉,桑羽青双手扶栏,笑道:“此处真是一片盛景!我将来年老之后,便到此处来长居!”

小猴儿笑道:“好得很!我也来!”

桑羽青白了他一眼,说道:“算了!你那个毛性子,岂能耐得这等寂寞?下楼吃饭去吧!”

小猴儿本想再争辩几句,可是听说要吃饭,立时笑吟吟的答应了。

二人下得楼来,见楼下膳堂之中,稀稀落落的有些客人在用早点,安静异常。

桑羽青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点了些小菜稀粥及面点。

二人边吃边谈,倒也非常开心。

这时只听一阵脚步之声,由楼上下来一个绝色的佳人。

来人正是白婵,她已经换了一袭长衣,仍然是雪一般莹白,长长的拖在地上。

那白衣似纱非纱,随体飘飞,看来真个是仙女下凡,夺人心神。

桑羽青等都凝神望去,白婵很快的走下了楼,她还自走到桑羽青身旁,含笑道:“青燕少侠起来得早啊!”

桑羽青站起还礼,并说道:“白姑娘你早!”

二人略一寒暄,白婵走向最边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这时小猴儿不禁傻了,等桑羽青坐下之后,他才低声叫道:“好啊!原来你们见过面了,还跟我装傻!乖乖……”

桑羽青低声叱道:“别胡说!”

小猴儿依然笑道:“奇怪!我与你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有个名字叫青燕,嘻嘻……”

说着笑了起来,桑羽青懒得搭理他。

小猴儿正在笑着,突见宏声道士,由外面很快的跑了进来。

桑羽青已然低声道:“别看他!”

小猴儿立时把目光移开,那宏声道士略一张望,已看见了白婵,立时很快的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桑羽青身旁时,突然停了下来,桑羽青及小猴儿同时抬目望着他,小猴儿一笑道:“无量佛!又遇见你了!”

宏声道士却一瞪眼,很快的走了过去,白姑娘微微含笑,招呼他坐了下来。

由于桑羽青等的座位,与白婵恰成一个斜角,所以很自然的可以观察他们。只见那宏声道士,神情很不安定,低声的急急而谈,而脸上有一种悬疑不定之色。白婵则微微皱着一双秀眉,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听他说了半天以后,不悦道:“怎么?这么说来今天晚上还不能开船?”

那宏声道士连连的点头,低声的说了几句话。

白婵又道:“你们大师兄怎么还不见来?”

桑羽青闻言暗忖道:“恐怕早已经来了!”

他想到昨夜在枫林之中,有人以大批暗器玫来,其中一人曾开口示警,声音沙哑,想必是他们的大师兄了。

宏声道士又低声的说了一阵,好似在解说什么,然而白婵脸上始终有层薄怒。

桑羽青用心静听,但是始终没有听到宏声道士提到宏法道士死亡之事。

当白婵问到他的时候,他只是含糊的应付过去。

桑羽青心中忖道:“如此看来,白婵不是他们一路人,否则宏声道士是不会瞒她的。”

片刻之后,宏声道士起身告辞了,当他走过桑羽青身旁时,不禁又把目光扫了过来。

桑羽青的目光直逼着他,宏声道士很快的把目光移开,但是他的脸上,很明显的显露出一种愤恨之色。

他这边才出房,小猴儿突然放下了筷子,但是他还没有站起时,已经被桑羽青按了下来。

桑羽青低声道:“你要作什么?”

小猴儿皱了皱鼻子,说道:“反正没有事,我到外面去玩玩!”

桑羽青笑骂道:“少给我来这一套,你那猴心事我还会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略为思索一下,接道:“那也好,你去查访一下,不过千万要小心,切不可随意出手。”

小猴儿忙不迭的点点头道:“我知道啦!”

桑羽青又道:“午时之前,定要回来,不然我有事就不等你了。”

小猴儿连声答应,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少顷,膳堂中的人已然差不多都走了,只剩下桑羽青和白婵二人。

他们二人各据一桌,早点早就用完了,都在沉思,各是满腹心事。

一时之间,膳堂之内,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一样。

桑羽青与白婵虽然遥遥相对,但是他们彼此望也不望一眼。

但是二人的心情,却是恰恰相同,除了思虑自己的心事外,一半的时间却在研究对方。

良久,桑羽青站了起来,招呼小二送一壶香茶上楼,然后缓缓登楼。

当他才走上楼梯时,白婵也站了起来,准备回房。

有一种神妙的气氛,充塞在二人之间,彼此虽然不望一眼,但却能感觉出对方的一举一动。

桑羽青回房之后,搬出了一张小桌子,安放在走廊之上,倚靠着一张竹椅,虽然面对着美好景色,却是无心欣赏。

因为他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经了一年多的查访,如今可能在这几个道士身上得到线索,所以一颗心总是无法平静下来。

他忖道:“东凡和尚已经脱离江湖七八年,想必他在全力参透我家的‘星月剑谱',若是他能全部参透,我的这手剑法,可能还敌他不过呢!”

想到这里,桑羽青不禁一阵阵的心焦,恨不得立刻找到东凡和尚作一死拚。

但是,他知道:东凡和尚不是这么容易找到的,就算是找到了他,也不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把剑谱收回来。

所以这么多年来,桑羽青的心情一直就没有开朗过,尤其是想到他父亲惨死的状况,心中悲愤欲绝。

多年以来,沉思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当他静坐无言之时,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桑羽青正在思忖,突见白婵缓缓而来,她还自走到桑羽青的面前。

桑羽青很是诧异,抬目望了望她,说道:“姑娘有什么见教呢?”

白婵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用着很平静的口吻说道:“没有什么事,只是我一个人闷得很,想找你说说话。”

桑羽青虽然很兴奋,但是由他脸上,一丝也看不出来。

他依然没有站起来,只点了点头,说道:“姑娘请坐吧。”

但是附近并没有第二张椅子,白婵对桑羽青冷漠的神态很是诧异。

恰好这时小二送香茶上来,桑测青回头道:“与白姑娘送个座来。”

小二答应而去,一刻工夫送来一张椅子同热茶一杯,白婵就在桑羽青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们相距不过五六尺,桑羽青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温香,心头不由一荡。

他从来不曾与女性接触过,这时一个天仙化大般的女孩子,就坐在他的身旁,使他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桑羽青只有把目光,射在那只精巧的小茶壶上,一言不发。

白婵则显得大方得多,她静静的观察着这个年轻人,也是默默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白婵打破了沉寂,道:“我记得你昨夜告诉我,你叫青燕,我希望你能把姓名告诉我,以后也好称呼。”

桑羽青抬目望着她,略为沉吟,但还是说道:“我姓桑!”

白婵笑道:“那么我以后就称你桑少侠了。”

桑羽青未曾答言,少顷,突然说道:“姑娘要往何处去?”

白婵答道:“现在还不一定,我许了很多愿,要沿江去还愿呢。”

桑羽青闻言心中一动,忖道:“如此看来,可真是一条路呢!”

这时白婵已然问道:“桑少侠,你是到哪里去?”

桑羽青微微一笑,说道:“说来巧得很,我与舍师弟初来江南,最大的愿望便是朝山晋庙,看来我们要走在一起呢!”

白婵长长的睫毛闪动了几下说道:“是吗?倒看不出你们也是信佛之人呢!”

桑羽青道:“非但信佛,而且虔诚得很呢!”

他们停顿下来,各自测度着对方的心意。

过了一下,白婵突然问道:“桑少侠,这金陵的大小庙宇,你都游遍了么?”

桑羽青一笑道:“连土地庙我都进过香了。”

白婵笑道:“如此看来,你们比我还要虔诚呢!”

才说到这里,突然听到楼下一片吵闹之声。

桑羽青剑眉微皱说道:“白姑娘,我们下去看看如何?”

他不用看就知道,在楼下吵闹的准是小猴儿,除了他没有别人。

白婵似乎也想到了,她浅浅一笑,说道:“好吧,我们下去看看。”

这时楼下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只听得小猴儿的尖嗓子,大声的叫道:“怎么?出家人就这么不讲理么?告诉你,金陵不是小地方,一样可以送你到官府。”

桑羽青剑眉微皱,心中暗骂:“这小猴儿真个讨厌!”

随听宏声道士气极而抖的声音说道:“这……这是什么话?你凭什么送我到官府……”

他似乎气到极点而说不出话来。

白婵望了桑羽青一眼,笑道:“好像是你的小兄弟呢!”

桑羽青点头道:“这个孩子,专门给我找麻烦。”

说着二人已经下楼来了,只见小猴儿拉着宏声道士的衣服,拚命的往外拖,口中叱道:“走!跟我到官府去。”

那宏声道士脸都气白了,一个劲儿的挣扎,跺脚叫道:“凭什么……喂,你放手好不好?”

小猴儿却摇头道:“不好,今天非要办你这个恶道。”

桑羽青走下楼来,沉声道:“小猴儿,你要干什么?”

小猴儿见桑羽青下来,他立时停止了撒野,但是一只手还拉住宏声道士的胸襟上,几个布扣全被他拉断,露出了胸脯。

他大声的叫道:“师哥,他……他是个恶道……”

宏声道士用力的扳开小猴儿的手,大声叫道:“放手,快放手,你要是再不放手……”

小猴儿立时叫道:“不放怎么样?你这出家人还敢打人么?”

宏声道士气得很,浓眉高扬,可是看热闹的人很多,所以他强忍着不敢动手。

桑羽青叱道:“快放手,怎么可以对出家人如此无礼?”

小猴儿这才把手放开,拦住门口道:“你敢跑,你跑我就抓你!”

宏声道士已是面无人色,闻言暴跳道:“哇!我凭什么要跑?我又没作贼!”

这时桑羽青已经分开众人,走到宏声道士面前,单掌施礼,说道:“道长请息怒,这孩子年纪小小不懂事,还请道长多多原谅。”

宏声道士愤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吁吁道:“好,这是你家的孩子,我倒要河问,他凭什么这么欺负我出家人?”

小猴儿在旁叫道:“什么?我欺负你了……”

桑羽青回头叱道:“你别开口。”

小猴儿则好似委曲得很,闭口不语,桑羽青又对宏声道士道:“但不知为了何事,与舍弟发生纠纷?”

宏声道士叫道:“你问他呀,我真被他弄得莫明其妙,真是……”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桑羽青回头道:“小猴儿,到底怎么回事?”

小猴儿眨了眨眼睛,竟也说不出原因来,他摇摇头,说道:“他自己都说不出来,还问我作什么?反正算我倒霉,就当我踩了一脚狗屎好了,呸!”

他说着,在宏声道士面前吐了一口口水,又踩了一脚,然后蹬蹬的跑上了楼。

众人都被他惹得大笑,宏声道士气得要发作,正要开声,白婵已走近道:“道长不必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我还有些事要请教道长呢!”

宏声道士无可奈何,连声叹着气,随白婵上楼而去,众人也就慢慢散开。

桑羽青虽然暗笑宏声道士受窘,但是想到小猴儿刚才的疯狂情形,也觉得气人,忖道:“这小子越来越野,真得要好好管教才行。”

他想着上了楼,才走到房门口,便见小猴儿探头探脑的,问道:“那杂毛老道走了没有?”

桑羽青不答,迳自走到房内,把门关好。

小猴儿见桑羽青面色不善,立时规矩下来。

桑羽青坐在窗前,很平静的说道:“现在告诉我,刚才是怎么回事?”

小猴儿畏怯怯的说道:“是……是这么回事,你叫我跟踪他。”

桑羽青闻言险些笑了起来,他不得不绷着脸,说道:“这是哪一家的规矩,人家不让你跟,你就要送人家到官府?”

小猴儿想了想,自己也笑了起来,但他很快的止住笑,一双大眼望着桑羽青一言不发。

桑羽青哼了一声,说道:“哼!你还笑?稍后再算账,现在你把全部的经过告诉我。”

小猴儿说道:“我出去之后,暗中跟随他,相距约有两艾多远,一直跟他到前山……”

说到这里,望了一下椅子说道:“我可不可以坐下来说?跑了一个上午,真是累死了!”

桑羽青气笑不得,说道:“好!你坐下来说!”

小猴儿坐了下来,又喝了一口水,用手揉着自己的小腿,好像真是累坏了似的。

桑羽青也不理他,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小猴儿可也不敢耽误太久,他立时接着说道:“谁知道那臭老道精得跟兔子一样,他知道我在跟踪他,竟满山的乱转,一直转到现在!”

桑羽青道:“就在这‘栖霞山’内转么?”

小猴儿道:“可不是吗!开始我还不知道,后来越看越不对,才知道这老杂毛给我耍阴!”

他说到这里,好似很生气,站了起来接道:“他妈的!这老杂毛一直转了两个时辰,竟又转回来了,我还没有发火,他竟回头问我为什么老跟着他,我就说山又不是他开的,凭什么不准我走?就这么吵了起来,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桑羽青沉吟了一下,说道:“小猴儿!你追踪他被他发觉,只因他早已对我们有了注意,所以我不能为此罚你,不过……我们行走江湖,虽然嫉恶如仇、行侠仗义,但是我们总要记住,虽可杀人,但不可辱人,所以你刚才戏弄那个道士,很是不应该!”

小猴儿一言不发,脸上的神情有些不服气,桑羽青又接着说道:“也许各人的脾气不同,有很多正派的人物,总爱戏弄对方,我却是认为不对,好在这不是大错,所以我要罚你站一个时辰,下次再有这种情形,还是罚站一个时辰,现在你到墙角去站好!”

小猴儿一言不发,还自走到墙角站好,桑羽青又道:“我知道你一定不高兴,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即使是万恶不赦之人,也不要戏他!”

小猴儿喃喃道:“我又不是戏弄他,是借故取他一件东西!”

桑羽青一怔道:“什么东西?”

小猴儿由身上取出一块小竹牌,说道:“就是这个!”

桑羽青接了过来,一看之后,不禁双眉飞扬,说道:“啊!你这一趟是立了大功!”

桑羽青双目射出了一种异常的光芒,注视着手中所握的绿色竹牌。

他手中的那块小竹牌,大约两寸见方,漆成了墨绿色,两面都磨得非常光亮,正面刻着一弯新月,反面则是一朵祥云。

小猴儿回过头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桑羽青用着一种异常的声调说道:“这块竹牌上所刻的符号,都是东凡和尚的代号!”

小猴儿叫道:“啊!如此说来,宏声道士果然与他是一伙的!”

桑羽青站了起来,冷笑着说道:“哼!东凡和尚,总算找到你的线索,只要你不死,我桑羽青复仇之日将至矣!”

他语声悲愤之中,又充满了兴奋。

这块竹牌的出现,至少证实了东凡和尚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

小猴儿见自己立了功,立时站不下去了,他嘻笑着说道:“幸亏我有急智,差一点就把这条线索放过呢!”

桑羽青心中好笑,把竹牌放入怀中,笑着道:“我作事自是赏罚分明,你立了功我自然要奖赏你,不过要等受罚完了再说。”

小猴儿知道,要想不站这一个时辰是办不到的,立时拉下了脸,一言不发。

桑羽青也不理他,迳自走出了房门,思索着复仇之事。

一个时辰过后,桑羽青还在沉思,小猴儿走出房来。

受罚之后,他的火气也很快的消了,跑到桑羽青面前,问道:“师哥,你还在想什么?”

桑羽青道:“你来得正好,从现在起,你要好好的盯着宏声道士……”

话未说完,小猴儿已摇头道:“我还敢盯他?刚才站得我两条腿还酸呢!”

桑羽青白了他一眼,笑道:“好了,以后我不再罚你就是,你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由我盯着白姑娘,只要他们稍有异动,我们立时可以知道。”

小猴儿想了一下,说道:“那一为什么不由我盯白姑娘,你去盯……”

说到这里自己停了下来,摇头道:“好吧,算我倒霉,盯那个臭老道!”

说罢匆匆而去,桑羽青忖道:“但愿白婵与他们是敌非友,否则她岂不也成了我的敌人?”

少时,小猴儿匆匆跑了上来,叫道:“糟啦,他们已经走了!”

桑羽青一惊,忙道:“谁走了?”

小猴儿道:“一个时展以前,白姑娘算清了店钱,和那个道士一块儿走了!”

桑羽青顿足道:“唉!近在咫尺竟让他们走了……我们快追!”

二人回到房中,整理好东西,下楼算账。

小二很快的把两匹骏马牵出,桑羽青问柜台道:“你可知白姑娘到哪里去了?我有紧要的事忘了告诉她!”

掌柜的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好像听她说要坐船,八成是奔了下关吧!”

桑羽青拱拳称谢,立时腾身上马,拨转马头,飞赶而去。

小猴儿策马追上,叫道“下关在哪里呀?”

桑羽青道:“是金陵的大码头,我们要赶快追,否则船走了,我们连上行下行都不知道!”

这两匹快马在“栖霞山”道上,驰骋如飞,霎时冲下山来。

桑羽青勒住了马,向着路边一家高挂酒帘的酒店问道:“小哥!借问一声,刚才可有个白衣姑娘,和一个道士由此经过了么?”

小伙计道:“对了!去了一个时辰,往左边去的!”

桑羽青称谢之后,飞马追去,边道:“不错!左边正是往下关去,希望他们开船之前我们能够追上!”

于是,这两骑快马,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在秋凉的道路上,飞奔而去,惹得路人停足观望。

哪消半个时辰,已然快到下关,由于“下关”是一大码头,百货陈集,人潮甚众,所以桑羽青及小猴儿,不得不放慢了马。

他们虽然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这里沿着江边,只见大小船只无数,都排在了岸边,有的上货,有的下货,苦力们叫叫嚷嚷,吵成了一片。

小猴儿道:“乖乖,这么多船,叫我们到哪里去找?”

桑羽青已把这附近观察一遍,说道:“这里全是货船,我们到前面去找!”

小猴儿:“我来开路!”

他带马向前,立时扯开了嗓子大叫道:“喂!让路!让路!

撞死人不赔命!”

桑羽青不禁苦笑摇头,对于这个孩子,却是一点办法没有。

那拥挤的人群,被小猴儿的大叫所惊动,一个个怒目相视,但是见到他们两人人壮马健,一表非凡,桑羽青肩头又插着一柄古剑时,也都无言的纷纷让开了。

这么一来,二人可将速度放快,片刻之后,已经走出了这片拥挤之地,来到了上游。

这一片江岸,多是客船停泊之地,所以不似方才那么拥挤。

桑羽青把马勒住,放眼过去,见江边上少说也停了有二三十艘客船,有的正在放帆欲航

桑羽青对小猴儿道:“你快去打听一下,白姑娘可是在此上船?”

小猴儿答应一声,策马而去,不一会的工夫便跑了回来,说道:“是啦!他们说一个穿白衣的姑娘和两个道士都在这儿上船的!”

桑羽青道:“啊!船准是开了,你可曾问他们往哪道而去?”

小猴儿道:“问过了,他们说是往西而去,多半是去安徽呢!”

桑羽青道:“我们快雇船!”

他翻身下马,牵到江边,很快的雇好了一艘中型帆船。

船上除了桑羽青、小猴儿外,另外还有两个撑船的小伙子,都是年轻力壮,另外有一个烧饭的老头。

这时正好顺风,桑羽青等上了船,把两匹骏马拴在船后,立时催道:“小哥,快开船!”

那小伙子笑道:“我兄弟办货去,马上就开!”

桑羽青也不便表示太急,对小猴儿道:“我们进舱去,免得惹人注意。”

小猴儿答应着,与桑羽青同时进入舱内,见是一炕一桌,虽然小了些,但是倒还清洁。

小猴儿立时脱鞋上炕,躺了下来,笑道:“昨夜没有睡好,今天可要好好睡他一觉。”

桑羽青不理会他,坐在了窗前,把窗户启开一半,向江岸望去。

江岸边,熙熙攘攘,喧哗之声阵阵传来,有的船夫用着大绳索,拉着载货太多的船,“吭唷!吭唷!”叫个不停。

不一会的功夫,便见掌船的伙计抱了一批食用之物赶了过来。

他们立时准备开船,就在船只正要离岸之时,突然一阵鸾铃之声,随风传来。

桑羽青便觉眼前一亮,只见一匹雪白的骏马急驰而来。

到了岸边,那匹骏马蓦然勒住,前蹄高扬,发出了一阵长嘶。

马上坐着一个年轻壮士,年约二十三四,他穿着一件浅青色的劲装,上身披了一件血红色的薄毛抖篷。

这种穿着打扮大为刺目,加上他长得一表人才,立时吸引了大批人的注意。

他迳向桑羽青这只小船叫道:“喂!掌船的!”

掌船的答声应道:“客人可有什么事么?”

那红衣的年轻人道:“听说你这条船要上安徽去,可否带我一程?”

桑羽青闻言心中一动,忖道:“啊!竟有人先寻上门来了。”

小猴儿一骨碌爬起来,说道:“我去看是谁……”

桑羽青已叱道:“你别去,睡你的觉吧!”

小猴儿气得又躺了下来,便听舟子道:“对不起,小爷,我们这船已经包出去了。”

那红衣人停了一下,说道:“那我只好另外雇船了。”

说罢勒转马头而去,这时桑羽青所坐的这只小船,已经离岸而去,舟子扯上了帆,很快的向西航去。

桑羽青由窗口见那红衣的年轻人,正在向别家的舟子商量,并且遥遥的指着自己的这条船。

这一年多来桑羽青虽是寻仇,但也管了不少闲事,难免得罪了很多人。

他忖道:“这年轻人必找我来寻仇的。”

小猴儿问道:“师哥,他怎么知道我们的船到安徽?”

桑羽青摇头道:“不知道,看来我们还要在江面上见面。”

小猴儿闻言又兴奋起来,他坐起身子,双手抱着膝,说道:“在江面上打架倒是蛮好玩的,前年在钱塘江打得好过瘾,要不是师父骂我,那几个老家伙早给淹死了。”

桑羽青望了他一眼,说道:“你一天到晚就想打架,真是猴性难改。”

说着把窗户合上,舱内立时显得很是昏暗,小猴儿打了个呵欠,睡了下来,说道:“天黑了,我可真要睡了。”

桑羽青道:“我们此去危险重重,现在白日倒无所谓,夜晚行船就难免有变,趁着白天我们好好睡一觉吧!”

说罢之后,把舟子叫进来吩咐了一阵,在小猴儿身旁睡了下来。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将黄昏,二人才先后醒来,白姑娘的那只船还没追着。

舱中点上了灯,舟子进舱请示道:“小爷,前面有个避风湾,今天夜里可要在这儿休息?”

桑羽青思索了一下,说道:“现在距天黑还有一会,少时再决定吧!”

舟子答应而去,小猴儿睡足之后精神来了,出了舱,站在船头与舟子聊天。

少顷,忽听他叫道:“师哥,快来看,那小子追上我们来了。”

一语甫毕,桑羽青已经挑帘而出,走到了小猴儿身旁,向后望去。

只见朦朦重雾之中,水面上有一点灯光,摇摇晃晃,破浪而来。

小猴儿鼓着面腮,骂道:“他妈的,好大的胆,居然敢跟起我们来了,师哥,叫他们停船,等着这小子!”

桑羽青笑了笑,说道:“何必急在这一时,反正这一趟水路,保你有架打就是了。”

这时船已转入一条窄小的水道,两旁寒林耸立。

桑羽青回头望了望,笑道:“看来我们已追上白姑娘了。”

小猴儿转身望时,见朦朦江色之中,数十丈外停泊着一只小船,由于天色昏暗,水雾又重,只依稀看见一盏昏灯,和淡淡的船影。

桑羽青对舟子道:“我们靠边停了下来吧!”

划船的舟子,已经感觉出载上了不平凡的客人,一个个提心吊胆,口中叨念着,但愿不要在船上出事。

他们把船停泊好,拴在一株白杨树上,然后坐在船板上喝起酒来。

桑羽青及小猴儿下了船,见这一带岸边辽阔异常,但是树木很多,也显得出奇的幽静。

桑羽青一直望着那遥遥的一盏灯光,说道:“大概真是白姑娘那只船了。”

小猴儿立时说道:“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桑羽青摇头道:“不必!”

他又回头望时,见后面那只小船,也隔着数十丈,在岸边停泊下来。

桑羽青微笑道:“说不定人家还会来探我们呢!”

小猴儿哼了一声道:“哼!他若敢来,我就把他打下河去喂王八。”

桑羽青见他如此急躁,真个笑气不得,二人在岸边谈不了一会,天色便黑了。

夜寒甚冷,那三个舟子最然饮了酒,也不耐寒冷,与桑羽青打个招呼,挤到后舱睡觉去了。

寒风阵阵,吹得林木发出了阵阵呼啸,显得冷清寂寥,小猴儿吸了一下鼻子道:“我还是到舱里舒服些!”

说着匆匆的跑到了舱里,桑羽青道:“不准燃灯!”

小猴儿答应一声,并且把船头的风灯也熄灭了,四下立时一片漆黑。

桑羽青一个人在黑夜中徘徊,凛冽的寒风阵阵袭来,桑羽青虽有一身奇技,也觉得有些凉兮兮的感觉。

他在黑暗之中,坐在一株大树之上,左右的望着那两艘小舟。

桑羽青静静的等待,他知道必定会有人来。

良久,天色已然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并且开始落下了朦朦细雨,浙浙沥沥,益增寒凉。

桑羽青好似木雕也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但如此,他还闭上了双目,好似老僧人入定一般。

突然,一声轻微的声响,起自小船。

桑羽青缓缓把眼睁开,虽然在这种情况下,他仍能清晰的望出一两丈远。

只见一个极清淡的黑影,由小船上,轻轻的跃了下来。

桑羽青一眼就看出,正是小猴儿。

他心中暗忖道:“我正要你跑这一趟呢。”

小猴儿猴头猴脑的张望了半天,当他的目光向桑羽青扫来之时,桑羽青却故意把头扭开,佯作不觉。

小猴儿犹豫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的向前面那艘停船方向而去。

他身手轻得像是一片树叶一般,为了怕桑羽青发觉阻止,所以走得极慢。

桑羽青心中忖道:“好小猴儿,凭你还能把我闪过去?”

想到这里,再望见小猴儿那付怪样,不觉好笑之至。

小猴儿费了好半天的工夫,才移出去四五丈,这才把身法放快了些,很快的消失在暗影中。

小猴儿走了之后,桑羽青忖道:“我且在此等那年轻人。”

十余年来的含悲忍痛,养成了他无比的耐力,即使在最危难的时候,他也能镇定如恒。

他算定了那红衣的青年要来探舟,所以先寻了一个隐秘的地方等候。

小猴儿无声的去远了,桑羽青目力再好,也无法望得见。

但是,别看他平时对小猴儿特别严厉,实际上他对小猴儿的武功、机智,都有绝对的信心,所以才放心的让他而去。

秋虫低鸣,夜凉如水,这情景正如桑羽青久蛰的、悲痛的心一样。

从他稚龄之年,目睹父母惨死,他便学会了如何隐灭悲痛,这十余年来,悲痛已经在他心底,化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如今他已学成了一身奇技,走上了复仇之途。

但心头的悲愤与日俱增,那股巨大的力量,也将在他仇人出现时而发泄出来。

远处开始有轻微的声响了,桑羽青睁亮的双目转了过去。

但是他并没有看见什么,因为距离太远了,只能由声音来判断,那人正是向这边而来。

桑羽青微微一笑,心中想道:“哼!你果然来了。”

他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候。

不一会的工夫,一条修长的黑影,扑进了两丈之内。

他身子半侧,隐在一株白杨树后,但是桑羽青却看得很清楚。

只见他一身劲装,身上还披着那件斗篷。

桑羽青不禁觉得奇怪,忖道:“三更半夜,他披着这件斗篷作什么?”

夜行人好象是极度的小心,他站在那颗树后,静静的等了半天,显出了他非常的有耐性。

但是桑羽青比他更有耐性,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静看下文。

夜行人站了半天,没有什么动静,那些舟子均匀的鼾声,由后舱传出,令人也分不出到底是谁发出的。

他微微的移动了一下,由树后转了出来,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也发出了光芒。

桑羽青心中一动,忖道:“如此看来,这年轻人的功力不浅呢。”

这时,那夜行人已经向小舟移动,他脚步很轻,但是速度非常快。

眨眼之间,他已经来到了小船之旁。

他略为犹豫一下,终于上了船,缓缓的向桑羽青所居的船舱移动。

桑羽青微微冷笑,忖遒:“哼!你胆子也太大了。”

夜行人很快的把耳朵贴在了窗纸上,这时桑羽青已轻轻的站了起来,移出了五六尺,躲在一排大树之后。

他折下了两三节小树枝,只见那夜行人已经离开了窗下。

他似乎很奇怪,因为舱中一些声音也没有。

大凡武功最强之人,只要有人呼吸,便立时可以听得出来。

他在窗下犹豫了一下,转过了身,竟然大胆的去掀那一扇窗户。

桑羽青心道:“你好大胆。”

他右臂略扬,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一根树枝立时飞出,带着轻微的破空之声,向夜行人的后脑打去。

桑羽青发了这一节树枝之后,立时变了自己的位置,因为他看出了这夜行人超绝的功夫,而不愿与他这么快就对面。

那夜行人果有所警,他身躯猛一侧,“噗!”的一声轻响,那节枯枝已经破窗而入。

桑羽青并未再发出第二枝,那夜行人果然不凡,他身躯一晃,如同一只夜鸟一般,向桑羽青先前停身之处飞扑过来。

只不过一眼的时间,他已经飞到了那株白杨树下,向四周察看,单掌护身,搜寻敌踪。

桑羽青暗暗点头,忖道:“他‘听风追踪’的功夫,果然是一流的。”

这时水雾更浓,吹之不散,桑羽青只依稀可以看到他淡淡的身影,比先前还要模糊得多。

这种情形对桑羽青更是有利,因为他知道对方的行迹,而对方却极难发现他。

夜行人在这一处地方略为巡视,立时越出了一丈以外,不作久留。

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极有经验的江湖客。

就在他尚未转身之时,桑羽青的第二节枯枝又发了出来,直奔夜行人后腰。

像方才一样,桑羽青发出这节枯枝之后,立时变换了藏身之处。

那夜行人一声轻叱,回身一掌把那节枯枝扫开,他沉声道:“朋友,我叶剑瀛来此是诚心结交的,你不要误会了。”

桑羽青并不搭理他,这时寒雾更浓,相隔一丈多远,桑羽青若非知道他立身之处,几乎根本看不见他。

叶剑瀛说罢,等了一下,不见回音,他又接着说道:“朋友,也许我叶剑瀛行径不对,不过我确是一片诚心,请出面一叙如何?”

桑羽青仍然不答,他并且缓缓的向左移开了数尺,藏于浓雾之中。

叶剑瀛微微咳一声,正要说话,桑羽青的第三节枯枝又发了出去。

这一次他用的劲力略大,直奔叶剑瀛头部。

叶剑瀛很快的发觉了,他颇为愤怒,身子一晃,闪出五六尺,一掌劈开打来的枯枝。

他用着不悦的口吻说道:“朋友,这是待客之礼么?”

在夜行认说话之后,桑羽青记住了他的位置,又退出了一丈多远,他用着冰冷的声音说道:“朋友,若无特别的事故请你回船吧!”

叶剑瀛循声缓缓移动,口中却说道:“小弟独行寂寥,极欲与阁下结交,虽显冒昧,但请念在小弟一片诚意,请出面一见。”

他边说边行,朝桑羽青发话之处很快的走去。

但是桑羽青早已到了河边,说道:“在下拙于应对,仁兄请回船吧。”

叶剑瀛大吃一惊,因为他发现这么一会的工夫,对方已经到了河边,并且未发出丝毫声息,他冷笑一声道:“仁兄有这一身绝妙的功夫,小弟更是不见不行了。”

一语甫毕,身如旋风一般扑向了江边,神速已极。

但是仍然扑了个空,桑羽青的声音又发林中,说道:“你寻找不着,不必强求了。”

叶剑瀛好不恼怒,由囊中摸出了三粒铁莲子。

叶剑瀛手中紧紧的扣着三粒铁莲子,说道:“你拒人忒甚了,我叶剑瀛并无所求,不过想交你这个朋友……”

说到这里,猛一扬手,“刷”的一声轻响,一点银星,快如闪电一般的,即向桑羽青发话之处打去。

叶剑瀛算计着,即使打不着对方,至少也可查出对方的位置。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枚铁莲子发出之后,竟是毫无下落。

随着便听左侧一丈多远的林中,传出一声轻笑,一个低沉的声音锐道:“叶壮士,交友这么交么?”

叶剑瀛羞怒交集,冷笑道:“你刚才不是发了三次暗器么?”

那低沉的声音又道:“我明白了,这是礼尚往来,我等你的后手呢!”

叶剑瀛道:“哼!好得很……”

一语未毕,第二枚铁莲子破空而出,就在他那铁莲子才出手时,耳边忽的听得一阵风声。

叶剑濠忖道:“这次又白费了。”

果然,第二枚暗器出手,仍是毫无下文,耳旁又响起桑羽青的声音,由右后方传了过来道:“叶兄好俊的功夫,浓雾之中,竟是不差分毫。”

叶剑瀛大为震惊,忖道:“啊!他竟有这么快的身手,我叶剑瀛今天算是遇见对手了。”

他冷笑着说道:“你不要急,还有第三手……”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下来,耳朵果然听得一阵轻风,向右后方移动。

叶剑瀛再不迟疑,才喝道:“打!”

桑羽青果然是向右方移动,他才跨出了五六尺,突然一点疾劲的破空之声,向自己胸前打到。

他方一怔,一点银星呼啸而来,桑羽青不愿闪躲,一翻腕子,二指如电,已经把那粒铁莲子捏在手中。

桑羽青微微一笑,说道:“果然不同凡响,仁兄请回,改日我登舟拜访!”

那叶剑瀛却笑道:“我天生就是怪性子,今天想见你,就非见不成。”

桑羽青闻言颇为不悦,说道:“叶兄,不必自强,我今夜实在不愿接待任何客人,请你回舟休息吧!”

叶剑瀛笑道:“我只求见你一面,留点交情,难道这也于理不合么?”

他说话的口气很是平和,令人弄不清他的来意。

桑羽青道:“今夜恕不奉陪,我言出无改,你再相逼就不是朋友了。”

叶剑瀛笑道:“哈哈,我这人就是好奇,你越神秘,我越想看看你。”

桑羽青冷冷笑道:“只怕难从你的意愿吧!”

叶剑瀛笑道:“反正深夜无聊,我们就在雾中捉迷藏如何?”

桑羽青冷冷道:“任凭尊便。”

才说到这里,远处一阵喝叱之声,随风传了过来。

桑羽青一惊,忖道:“莫非小猴儿出了事?”

想到这里,他无心再与叶剑瀛胡缠,身形一晃,鬼魅般的冒着浓雾向前赶去。

桑羽青这条船,与那艘船只,相距只有数十丈,所以不一会的工夫,桑羽青已经赶到了。

由于雾太浓,走出几步去就看不清楚,但是桑羽青目力不凡,能够看得远些。

走近之后,果然听见小猴儿的喝叱声,他骂道:“妈的,今天不把你喂王八才怪。”

桑羽青虽然心中奇怪,但见小猴儿不是与白婵动手,便放心了。

他寻到了河边,足尖一点,轻如落叶一般,落在了停泊的那只船上。

这一艘船比桑羽青所乘的船只要大上一倍,船头本来一直挂着两盏“气死风灯”,不知何时熄灭。

桑羽青走到船旁,他拉起了窗户,聚神运目望去,船舱中却是无人。

他一连把两间舱房都查看了,除了四个舟子沉睡未醒外,根本就空无一人。

桑羽青颇为诺异,忖道:“莫非白姑娘所乘的不是这条船么?”

方想到这里,突听到一声闷哼,像是有人受了伤似的,随听小猴儿道:“这次我看你怎么咬舌头吧!”

桑羽青急忙跨了上船舷,准备赶去时,突然有一阵急风扑面,桑羽青身子一晃,已然越到了船头上去。

就在同一时间,一条模糊的身影,纵上了先前桑羽青停身之处。

夜深雾浓,桑羽青也看不清是什么人,只依稀可以判断出,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袍。

在这种情形下,对方既不说话,桑羽青也于脆一声不响,静立船头。

那人停身之后,略为犹豫一下,身形一晃如同一只夜鸟一般,带着一片风声,向桑羽青扑了过来。

当他距离桑羽青还有三尺时,突然发出了右掌,一阵破空之声,向桑羽青前胸拍到。

桑羽青感到一股强劲的掌力压来,当然不敢轻视,身形微微向后一错,那人的右掌贴着他的前胸滑过。

桑羽青毫不迟疑,右掌猛翻“朱龙夺环”,食、拇二指,向那人的腕子捏来。

他这一招表面看来轻松平常,实际暗含极厉害的招式,单就是二指之力,便可摧金碎石。

那人慌忙把身子一带,滑向一旁,右臂也顺势抽了回去。

但是桑羽青垫上半步,化点为击,五指紧并,掌心外吐,一股绝大劲力,向那人的背心击去。

那人万料不到桑羽青换招如此之快,大吃一惊,慌忙之中,拚命的把身子向右一扭,总算勉强让开了这一式。

但是桑羽青这一记凌厉的掌力,也微微扫中了他的后腰,使得他一连奔出去两步,才能把身子拿稳。

他似乎大吃一惊,说道:“哟!好厉害……”

桑羽青动起手来,更是不容对方喘息,所以不容他说完这句话,身子又欺了过去。

他一言不发,二指如电,向那人双眉之间的“眉长穴”点到。这一式又快又狠,那人魂魄出窍般的开口大叫道:“啊唷……”

桑羽青二指已然快接触到了,他拚命的向后退出半步,总算把这一招让开。

但是桑羽青身手如电,他不动手则已,动起手来便是疾风暴雨,绝不容对方有喘息的余地!

所以那人一口气还未复过来,桑羽青招式又变,右掌向下猛沉,五指大张,向那人的心腹直拍过来!

那人吓得魂飞天外,又是拚命一蹬,身子向后射去,恰好落在船边,再多用一点力就要掉入江中了。

这一次他落下之后,怕桑羽青连环进攻,所以才一落地,立时又向左前方纵出了五六尺。

惊魂乍定之际,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桑羽青静静的站在船头上,一动也未动。

原来桑羽青由于以往的经验,不愿逼他太紧,防的是怕他再来个嚼舌而亡。

同时,为了想试探是否还有人在暗中窥伺,所以留了些余地。

那人惊魂甫定,用手指着这雾中的奇人,用着冷颤的声音说道:“你……你是甚么人?”

桑羽青闻言好笑,忖道:“这人忒也糊涂,弄不清我是谁就贸然下手。”

但是听他的口音,并非宏声道士,桑羽青干脆一言不发。

那人自知万不是桑羽青的对手,但是看情形逃也不成,也就怔在那里。

桑羽青也不逼他,二人默默相对,谁也没有举动。

这时岸上又传出了一声尖细的哨声,桑羽青心中一动,忖道:“看来他们这次来的人倒还是不少呢。”

随又听见小猴儿的喝叱之声,和阵阵破空穿越之声,甚是混乱。

那人竟想趁乱而逃,可是他身形才一晃动,桑羽青已经拦在了他身前,冷笑道:“想逃?”

那人咬牙道:“好,我与你拚了。”

一语甫毕,双掌如电,分别向桑羽青的面部及前胸打来。

桑羽青向后退开半步,那人扑了个空,已知道不好,来不及抽掌时,桑羽青二指已然向他腰际点来。

那人慌忙向右一闪,再度跨到了船舷上。

他虽然闪开了腰际,但是并未能全部躲开,桑羽青二指一滑,已然点到了那人右大腿根的“白海穴”上。

“白海穴”为人体一大麻穴,那人啊唷一声,翻下了船落在岸边,溅得水花四射。

桑羽青正准备下船擒他,突听小猴儿老远叫道:“小子!你好厉害,居然还能逃!……”

桑羽青心中一动,忖道:“小猴儿虽然功力差些,但是搞人之时,必是点穴,那人居然能自闭穴道……”

方想到这里,不远之处有人急奔之声。

桑羽青虽然目力奇异,也望不见有人。

好在岸边水浅,桑羽青不虑那人会淹死,于是身形一晃,腾身而起,出去了七八丈远。

桑羽青赶到之时,却不见人影,突然一阵急风,由背后扑来。

这人掌风凌厉,非比寻常,桑羽青吃了一惊,身子一转,让了过去。

他目光一瞥之下,见一个极其灵活的人影扑来。

桑羽青在他第二招未发之时,已经沉声说道:“小猴儿,是我!”

原来那人正是小猴儿,只见他慌忙收了掌,说道:“师哥你……”

桑羽青压低了嗓门喝道:“小声!”

小猴儿立时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刚才抓了一个准备带回去的,谁知又有人偷袭,我应付两下,那人竟逃了!”

桑羽青道:“你可点了他的穴道?”

小猴儿忙道:“当然,我点了他‘志堂穴’。”

桑羽青一惊。问道:“‘大乘’还是‘小乘’?”

小猴儿道:“我怕伤着他,所以用的是‘小乘’手法。”

桑羽青点点头说道:“这难怪了!”

原来石尘子所传点穴法乃是武林绝技,有“大乘指”、“小乘指”之分。

那大汉若是被“大乘指”点中,除了本门人物外,江湖上任何人均无法解救。

“小乘指”则比较轻些。

但是能解开“小乘指”的人,江湖上也是寥寥无几。

桑羽青道:“必是有人暗中救他,否则他有功力解得开‘小乘指’,也不会被你点中了。”

小猴儿点头道:“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桑羽青微微一笑,说道:“不用急,我们沿着江边去找,只要有一些儿动静,也逃不过我的耳朵的!”

他说得非常自信,但是小猴儿对他有这种信心,口中嘟喃道:“我若是抓住那小子,把他腿打断,看他再能逃!”

桑羽青问道:“他是怎么样的人?”

小猴儿道:“并不是出家人。”

桑羽青点点头说道:“以此看来,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

他们沿着江边,缓缓向前行走,说话的声音非常之低。但是他们的注意力,却丝毫没有放松,即使是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桑羽青心中却在纳闷,忖道:“奇怪!怎么会不见白姑娘?”

小猴儿心中也是这么想,可是没说出来。

这时突听二三十丈外,发出一声惨叫,寒夜之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桑羽青及小猴儿如触急电一般,双双如飞赶去。

只不过几个起落,桑羽青已经赶到了,只见地上躺着一人。

桑羽青弯身在他胸前一摸,已是毫无气息了这时小猴儿也赶了过来,问道:“怎么样?”

桑羽青道:“死了!”

小猴儿弯身细看,说道:“啊!这就是刚才被我点穴的人。”

桑羽青缓缓道:“既然救了他为何又要杀他?此事可真有点莫名其妙!”

小猴儿道:“且看他是怎么死的。”

说着取出了火摺子,便要打燃,却被桑羽青拦了下来,轻说道:“小心不能用火……”

话说到此,却听得远林之中,有些微响,桑羽青微微冷笑,说道:“你在此等我,我去捉拿凶手去!”

语音方歇,人如怒箭般的射了出去。

小猴儿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条淡影,如同幽灵一般,很快的跑进了这片白杨树林中。

桑羽青停下了身子,向小猴儿作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两下包抄。

小猴儿会意,点了点头,立时向左方绕了过去。

桑羽青则取右中方,轻身提气,向里逼进。

林木之中,雾气更重,浑朦一片,简直分不出东南西北来。

桑羽青艺高胆大,毫不介意的向内逼进。

片刻之后,他已经把这片林子走了一半,仍是毫无发现。

再走了不远,竟与小猴儿会合了。

小猴儿停了下来,低声道:“看样子寻他不着了。”

桑羽青道:“这漫天大雾,算是救了他。”

小猴儿怒道:“我不信寻他不着,师哥,我们再找!”

桑羽青伸手拉住了他,说道:“省回些力气吧!不是冤家不聚头,既有今日,必有明日,我们回去。”

于是他们折出了这片林子,寻到了刚才那具尸体。

桑羽青弯身把他搜索一遍,除了些零星暗器外,毫无所获。

小猴儿道:“这具尸体怎么办?”

桑羽青思索了下道:“此人必然作恶多端,才落得暴尸荒野;此类事情太多,我们虽然顾不过来,但是碰上了,总不能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他由肩上抽出了“青光剑”,一声轻微的龙吟之声,在风夜中轻啸着。

桑羽青单手握着这柄青光闪闪的宝剑一阵急掘,已然掘开了七尺多一个大坑。

小猴儿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他把那具冰冷的尸体,放在了洞穴中,然后用土掩好。

前后不过片刻工夫,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座新坟。

桑羽青把宝剑入鞘,说道:“走!回船去。”

他们很快的回到船上,船上倒是清静无扰,那三个舟子仍在呼呼大睡。

小猴儿道:“这三个蠢猪,若被人杀了都不知道。”

二人进入舱内,桑羽青说道:“你且把方才的情形告诉我!”

小猴儿低声道:“我刚才偷偷溜出去,你不要生气!”

桑羽青笑道:“是我故意让你去的,不然你才一出舱我就把你抓回来了。”

小猴儿吐了一下舌头道:“还是你厉害!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桑羽青道:“废话少说,且说说你探舟的经过。”

小猴儿道:“我刚才越想越奇怪,白姑娘怎么会跟那个道士在一起,所以我想去看看,谁知道船上没有人,我才到的时候还有灯光,看得很清楚。”

桑羽青皱眉道:“如此说来,我们跟错船了?”

小猴儿道:“恐怕不会吧!因为我正要下船时,看见白影一闪,好像是白姑娘,她的轻功可真不错。”

桑羽青剑眉一扬,问道:“后来怎么样?”

小猴儿道:“我立时追了下去,因为雾太大,看不清楚,只看见一团白影,我就一直跟下去,可是突然有人在暗中向我动手……”

桑羽青道:“于是你就叫嚷起来了,是么?”

小猴儿面上一红,好在舱中漆黑,无人看见,他接着说道:“我与他动起手来,他的功夫还不错,没有一会的功夫,好像很多人跑来跑去,后来又听见你在船上跟人动手。”

桑羽青道:“你的耳朵倒怪尖!如此说来,你始终没有正面见过白姑娘和那个道士?”

小猴儿点头道:“是的,不过……我想我们总不至于跟错了船。”

桑羽青略为思索,说道:“反正明天天亮,我们就可以查清楚了。”

小猴儿又爬在船舱窗户上,向外窥探不已。

桑羽青道:“休息吧!”

说着解下了宝剑,躺上了炕,小猴儿道:“少时他们再来怎么办?”

桑羽青冷笑道:“难道为了怕着他们来,我们就不睡觉么?”

小猴儿吸了一下鼻子,又冷笑了一声,说道:“哼!谁怕他们?”

说着立时上炕,各自思索着心事。

江潮阵阵,秋风凌厉,小舟不住的摇晃。

秋江夜泊,涛声阵阵,这情景很是悲凉,更何况是伤心人呢!

白天睡了一天,桑羽青及小猴儿都睡不着,翻来覆去。

由于夜雾太重,二人衣服均已潮湿,于是把外衣除下,盖上一条毛毯,立时温暖异常。

小猴儿嗯了一声道:“嗯——这种气氛下,睡觉最舒服了,可惜又睡不着。”

桑羽青笑道:“若是睡着了,岂不辜负了这种情调?”

二人谈着闲话,不知过了多久,渐有睡意。

这时,突然一曲低沉的箫音,遥遥的传了过来。

夜深人静,这一曲箫音,悠悠传来,真个是凄绝悲怆,令人欲泪。

桑羽青及小猴儿不觉都坐了起来,静静的聆听着。

箫音婉转,在秋风中断续传来,呜呜咽咽,好似悲妇夜泣,又似孤儿悲唱,听来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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