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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侠听见心灯应了,不由得一阵兴奋,双手扶着心灯的肩头,用力地将心灯推了起来,叫道:“你……你真的答应了?不要骗我?”

心灯流得满脸眼泪,泣道:“病师父!我不骗你,我绝对不骗你”

病侠听罢,哈哈笑了起来,但是他声音过于沙哑,听来已是有气无声,心灯害怕之下,连忙伸出右手,替病侠顺气推穴,口中连声道:“病师父!你不要笑了,我害怕……”

病侠停止了笑声,把心灯的手推开道:“没关系!你不用怕!”

说着自心灯怀中挣了起来,笑道:“明天休息一天,由后天开始,你再到洞里去找我,这一次我一定耐心教你,其实你一点也不笨,就怪我太性急了,脾气不好。”

说着他侧身出殿,带起了几声怪咳,心灯扶着殿门,看着他苍老、衰弱、单薄、狐独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不由得又淌下了两行眼泪。心想:“后天起,我又要回到苦海去了!”

翌日,色拉寺有僧人“清禄”喇嘛来,携来了一道达赖手谕,由莫古喇嘛当众宣读,大意谓达赖在色拉寺主政,不克分身,现布达拉寺事务暂由莫古代理,十日后将选派高僧前来主持,届时达赖亦将亲至训示等语。

布达拉寺这才算恢复了先前情况,众喇嘛又开始了正常生活——当然这并不包括心灯在内,因为他并未受戒,更何况他还有一年就要还俗了。

现在的心灯,与以往完全成了两个人,往日全寺七千余喇嘛中,以心灯最为活泼和调皮,可是现在,他却成了最苦修喇嘛,只要有一点时间,他便在焚香念经,似乎在利用这最后的一年,努力的充实他的佛学。

第二天夜晚,月昏星疏,心灯怀了一颗死寂的心,再度回到了地洞中。病侠这次对心灯果然客气多了,紧紧拉着心灯的手,不厌其烦地传授心灯“大乘般若神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十天过去了,布达拉寺换了“叠而诺”大师主政,众喇嘛忙乱了一番。

心灯的生活过得很平静,他白天念经,晚上学艺,“大乘般若神功”口诀他早已会背,并且全部理解了,心灯虽然未入江湖一步,可是由于枯竹老人的全力栽培,他那身武功足够震惊江湖了。

自他习了“大乘般若神功”后,深觉这是一种极高的修生保命,万毒不侵的武林奇学,当下不由沾沾自喜,知道自己这种功夫学成,内功才真个是登堂入室,较前高深百十倍矣!

这日夜晚,心灯照例入洞,现在他地势已熟,虽然视觉还是不清,但已较前易行多了。

心灯坐下之后,病侠道:“好了!大乘般若神功你总算会了,现在你要经过七劫,然后般若神功便可自然应用出来,现在你跟我走。”

心灯听到这里,觉得病侠已在移动,当下连忙在后面向内转去,那知转了两个弯,心灯便觉脚下寒湿,原来竟有一片积水,约有数寸之深,已经淹到了足踝,这水奇寒,浸得心灯双脚如冰。

心灯正在惊异,听得病侠道:“现在你坐在水中,一直坐到七天七夜,这水奇寒,你必然受不了,但你要默念般若神功,按照怯寒方法去做。什么时候觉得身上寒意全消,温暖如春时,这第一劫便算过了。当然最少也要七昼夜,这七昼夜,我按时与你送食物,不至让你饥寒交迫就是了。”

心灯听罢不由吓了一大跳,心知这个罪一定不好受,可是自己只是会背般若神功,若不经磨练,仍是等于不会一样,当下只好硬着头皮道:“病师父,我什么时间开始呢?”

病侠答道:“哪还用问?当然就是现在开始呀。”

心灯咬了一下牙,心道:“管他的,昔日我佛历尽百劫才成金身,我是佛门弟子,现在正是我苦修之时。”

心灯想到这里,又听病侠道:“你现在开始吧!坐的姿式随便你,以舒适为原则。本来我是不能让你冒这个险的,可是你记性虽然不好,悟性却是极高,加上你又有这身卓越的功夫,所以我一点也不为你担心,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使命的。”

心灯闻言只好盘膝坐在水中,才坐下不久,只觉透体奇寒,全身战抖,因病侠又说过不准用内功御寒,只得听其自然。

怪的是这时不过是夏末,心灯坐了片刻,只觉得不可支持,几乎连血脉都要结冰一样,当下按照般若神功所授,以“神”“气”为主,将“意志”消除,拼命去忘记所处的环境及自身的存在。

但一任心灯如此,那奇寒仍是丝亳未曾减少,全身穴孔大张,寒气一阵阵的逼了进来,当下只有强拼。

到了第五日上,心灯感觉寒冷少减,神可守舍,意念之间,体内自生温暖,痛苦大减。

再过一日,心灯痛苦全失,只要自己意念所及,立可驱寒生温,心知这一劫过后,自己已是百寒不侵之体了。

到了最后一日,心灯干脆闭目人定,病侠与他送食物时,他竟未惊觉。病侠见状用手一摸心灯胸口,只觉温暖如春,当时不由大喜过望,知道这第一段功夫算是成功了。

再以后便是“风”、“热”、“痛”、“饥”、“乏”五劫,每劫均是七天,怪的是这个小黑洞中,竟然是无奇不有,心灯均能一一通过,“任”“督”两穴早已打通,成了金刚不坏之体了。

心灯第六劫完时,病侠笑道:“心灯!你真是个奇才,连我才不过通过三劫,你已过了六劫,现在还有最后一劫‘心劫’,也就是七劫当中最厉害的一劫了,可是你平日习禅颇勤,想来也是无甚问题的,你回去休息三天再来吧。”

心灯这时也是高兴异常,谢过病侠出洞而去。心灯已然在洞中待了四十二天,这时出洞,自己一打量,简直已经不像人了。可是他习得神功,却中满心欢喜。

心灯回寺之后,少不得又是一阵骚动,但他却很巧妙地应付过去了。

过了三天,心灯再度回到石洞来,他进洞之后,不觉立刻奇怪起来。

原来那石洞本是漆黑如墨,可是这时却不知由何处透入光亮,心灯只觉满目清晰,心中大为奇怪,想道:“现在是夜晚,洞内又未点灯,这光线由何而来呢?”

心灯想着已然走到原处,只见病侠坐靠在洞壁上,身旁还有那堆朽骨,当时连忙行礼道:“师父!这洞今天怎么这么亮?现在是半夜,是由哪里透进来的光呢?”

话未说完突见病侠双目大睁,笑道:“真的?你真看得很清楚?”

心灯忙不迭地答道:“是的!我看得很清楚,就是比白天昏暗一些。”

病侠听罢哈哈大笑道:“好了!你再渡过‘心劫’,便成了金刚不坏之体的活菩萨了!”

心灯不解问故,病侠笑道:“这个洞还是与你来时一样,你能看得这么清楚,全是‘大乘般若神功’之力,万万不是练武人的夜眼所可比的……”

心灯听了亦是喜不自胜,又见病侠笑道:“你现在坐下,听我吹箫可也!”

心灯知道这是最后一关,益发不敢大意,闻言忙道:“好!我坐好你就吹罢。”

病侠这时由袍袖中,取出一枚细如小指,长约七寸的竹管,对心灯道:“不论是练武的人,或是修道的人,凡是到了最高的境界便会产生‘心魔’,如果能够渡过这一关,虽不一定超凡入圣但也必为天下奇人,且看你的造化吧!你俗名‘正庸’,法名心灯,我倒希望你能守着这两个名字就行了!”

心灯闻言连连答应,当下就地坐好,两目垂廉,神气凝聚,六合归一,耳中听得一声极低的箫声,起自天涯,那箫声细如游丝,若断若续,随风飘逸而来。

心灯但觉箫声低沉凄凉,如怨妇夜泣,孤子哭坟,又如杜鹃啼血,巴峡猿啼,凄凄惨惨,不断的在自己耳旁萦炁着,自己的一颗心,随着那悲惨绝伦的箫音上下起伏,正感神助之际,箫声突然转变了。

箫音既转,化凄凉为悲愤,变哀婉为哀鸣,犹如敌寇进军,杀家掠人,血雨腥风,遍野哀鸿,妻子哀号,百姓召魂,真个是惨绝人寰,不忍卒听。

心灯正在悲绝之时,箫音又转,曲调转为活泼,如飞燕之掠波,蜻蜓之拍翼,百花盛开,香光似锦,珠落玉盘,叮咚之声,令人心旷神怡不能自已。

这时箫声突然停止,而心灯那颗沸腾的心,仍然在上下翻腾,满空飞舞,他似乎听得遥远的地方,有他的亲人在召唤他,一霎时,壮土的宝剑,佳人的红粉,英雄的甲胄,君主的威严都在他的眼前、胸际、心中交错地飞舞着。

突听一声凄绝的哀叫,把所有的幻想都惊跑了,他眼前恢复了一片黑暗,可是他的耳中,却听得一声极遥远的呼唤:“儿啊!儿啊……”

他是谁的儿子?他的母亲是谁?在哪里?死了还是活着?他的父亲呢?是谁拆散了他们?……

这些可怕而又渺茫的问题,像潮水一样,涌集在他的脑际,连他的灵魂都在不停的追问着他。

这些可怕、混杂的问题,突然被一声娇妩的曼音所驱走了,那个娇媚,柔弱的声音,是那么的动人,那么的勾魂,懒慵慵的,娇滴滴的,香喷喷的……

过多的绮思又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惊骇、恐惧,但却又含着兴奋和期待,此刻,他愿意接受毁灾,而去贪图那片刻的享受了。

这些都是心灯所产生的心魔,病侠目不转睛地坐在他的身旁,他看着心灯面色青红不定,头上的汗像黄豆般,全身都湿透了。

病侠紧张万分,可是他却爱莫能助,他心中不停的默祷着:“为了我,为了这孩子,让他平安的渡过这七天吧……天!”

到了第四天,病侠见心灯的情形不像先前那么糟,知道险境已然过了一半,不由放了心,抹了一下额角上的汗,自语道:“苦了这个孩子,好厉害的天劫!我当初几乎为此神形俱灭,这个孩子倒能平安……”

他本来传授心灯般若神功,便是一个极大的冒险,他是在拿心灯的性命、灵魂打睹。现在他已安心,因为他已经赢了。

到了第六天,心灯的情形已然恢复了正常,好似睡了一般,呼吸相当的沉静。至此病侠才算放下了整个的心,他放松了身子,靠在那壁上,又开始他那要命的急喘了。

第七天的子夜,心灯悠悠的醒来。他如同得了场大病,只觉浑身疲乏,酸痛不已,真气似乎都散了,当下连忙试着运了一下气,元气虽然仍在,但已散而不聚,这种情形,在不会武功之人是觉不出来的,但心灯内外功均已极高,立刻觉察出来,虽然知道无甚大碍,但也要好好的体息几天了。

心灯坐着不敢动,看看病侠靠在墙上,双目紧闭一言不发,似乎是睡着了,当下道:“病师父,我已经渡过这一劫了。”

心灯说话已是有气无声,比病侠好不了多少,病侠陪着心灯累了两个月,大功告成,正在养神,听见心灯说话,知道他已醒来,不由大喜,连忙睁开双眼,见心灯虽然神态疲累,但双目如电,分明数月之间,内功练气已到顶峰,心中那分狂喜就无法形容了。

病侠笑道:“你现在不要说话,你此番所习是佛门正宗‘般若神功’,其境界之高,得之不易,谅你已然有所了解,若非你武功早有根基,又是出家之人,具有慧根,加上你又是元阳之体,否则你早就完了!”

心灯听罢也觉心惊不已,他知道自己已然练成了一种防身的奇功,可是他又焉知,今日之得,竟化解了他以后的诸多磨难呢!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病侠也看得出心灯是在兴奋和安慰中,笑道:“你现在该不会怪我了吧?你想想看,你学成了这身功夫,对你参禅学佛又有什么妨碍呢?”

心灯想起自己在侧殿时,拒病侠于千里之外,开了千古未有之例,倒成了师父恳求弟子学艺。现在听病侠如此一说,不由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忙道:“病师父……我对不起你……”

病侠连连摇头道:“不要说这些话,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我原定六个月的时间,来传你这套功夫,谁知到今天不过三个月,你已然大功靠成,真个可喜可贺,现在你不要妄动,在此调息,到明天此时,你就可以回去了!”

心灯不再说话,连连点头。病侠又道:“你回去以后,暂时就不要来了,我现在要离开此地,一个月后我们再见吧!”

说着他支撑着站起了身子,心灯见病侠要走,不由吃了惊,忙道:“师父!你……你不要走!”

病侠见状微微一笑,伸手摸着心灯的头道:“痴儿!你以前赶我都赶不走,如今我自动要走,你倒留起我来,哈哈……”

说着哑着嗓子笑了起来。心灯又道:“师父!你不要走……让弟子尽点心……”

病侠停止了笑,正色道:“你有这番心很好,我要的就是你这番心,我会回来的,你现在不要纠缠我,一个月以后到这里来见我。还有,我已经说过,以后不要叫我师父,像以前一样,叫我病师父,不然你那亲师父可要吃醋了。”

心灯闻言道:“不会的!我师父最疼我,你既然传了我功夫,我当然要叫你师父……”

话未说完病侠笑道:“冷古疼你,他可不疼我,我是惹不起他的……好了,你不要再啰嗦了,按我说的话去做,我去了。”

病侠说完,又向心灯点点头,含笑而去。心灯看着他苍老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时,他心中一酸,几乎流下泪来,可是他的脸上原有的笑容还未消失……

心灯回到寺里已经三天了,他念经、练武同时并行,他知道自己既然与武术结了缘,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未来这场劫难的,他现在念的经,不是为了修行、成佛,而是在为他自己的未来消灾啊!

但是无论他未来的命运如何变化,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使是还了俗,他总有一天还要回来,当他再度回来的时候,他是不会离开佛门了!

这晚心灯由侧殿中出来,由于季节的变化,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边地空旷,寒凉极甚,心灯抬头看了看明月,心道:“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心灯想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似乎对这个寺院太依恋了。

心灯正在想着,突觉背后劲风奇大,不由大吃一惊,他忙垫步,“乘风追浪”,身子平着出去一丈多远,尚未回头,便听得身后一声怪笑,声如夜鸟,不由大吃一惊,正待回头,劲风又至。

心灯心中大为惊吓,心道:“专门杀和尚的人来了!”

他来不及回头,又往前跃了出去,这一次心灯可就笨了。原来那人一击未中,二次便下了手脚,心灯才跃出一丈远,突觉头顶风起,一条灰暗的身影,双手如爪,已然向自己当头抓来。

心灯一惊,双掌向前虚推,把身子向后飘移七尺,躲开了来人双掌,沉着嗓子叫道:“施主!你莫纠缠我。”

那人轻飘飘落在心灯身前,心灯举目望去,只见那人光头秃顶,年约七旬,生得方面大耳,身材甚是魁梧。

那老怪落在心灯身前,哈哈一笑道:“小和尚!怪不得中原奇人全奔了拉萨,原来有你这个小怪物。我老头子何妨凑个热闹?”

心灯听他说话,心中大是不解,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道:“老施主!你说的话我不太懂,小僧是出家人,你还有什么放不过的?”

老怪闻言哈哈一笑道:“倒像个出家人,可是你别害怕,我此来并无恶意,只有一件事情……”

心灯见他面色不正,料定不是什么正派人物,急于脱离,闻言忙道:“施主有何事见教?尚请即速告知,小僧还有未了之事,急待办理呢?”

那人闻言又是怪笑几声,伸长了颈子,将心灯上下细看了阵才道:“好个小和尚,就你这身根骨,便是我生平仅见。你先不要急着问我,你可知我是什么人吗?”

心灯摇头道:“恕小僧寡陋,着实不识施主。”

那老怪哼哼冷笑两声道:“我姓万名潜,在江湖上人称‘夜鬼’。”

心灯听到这里不由一惊,心道:“就他这外号,一定不是好人,我要摆脱他才好。”

万潜继续道:“果然你是自幼出家,江湖上的事谅你也不知。我在玉树时,便听人传说,布达拉宫有奇书,有奇僧,二者得一,便可了断数十年前江湖上的一件大事。所以我寻了来,因为那件事与我也有关……”

万潜说到这里,心灯心道:“怪不得病侠、卢姬都到这里来,原来还有隐秘呢。”

万潜又接道:“我到此已七天,布达拉寺的七千多僧人,全被我看遍了,未见一个出奇之人,那部传说中的奇书,我推断已不在寺中了,因为你们寺里发生了血案,我便知事情有了变化了。”

心灯听到这里,心道:“这老家伙倒很聪明呢!”

万潜继续说道:“我知道这里已经有好几个老朋友了,我看你武功奇高,不必问你定有名师传授,少说也有十年之久了。”

心灯听罢暗惊,心想:“这老怪物好厉害的眼光,他连我学了几年功夫都知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人物?”

那夜鬼万潜神态甚是轻松,好像与心灯谈天一样,用着不快不慢的调子道:“我不问你师父是谁?但我想他十年前就来到拉萨,传你武艺,或是不为那件事,……如果说他也为那事才传你功夫,那他的用心也就太深了。现在我不要多说,就是说了你一时也不会明白,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

心灯听到这里,不由一皱眉,问道:“万施主有什么问题,请说罢!”

万潜犹豫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虽然你这身武功,除了老辈外,在江湖上算是顶尖人物,可是你的进展并不止此,你可愿意多学几样出奇的功夫?”

心灯听了大惊,心道:“又来了!又有人要教我武艺了。”

心灯这时对学艺之事,早已心惊肉跳,现在听万潜又要传自己功夫,不由吓得连连摇头道:“万施主,小僧是佛门中人,你快快不要害我。”

万潜闻言双目一瞪,声色俱厉的喝道:“住口!我夜鬼做事向来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话未说完,心灯已双手合十,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你用‘生’“死’来威协我出家人,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请问施主,何谓‘生’?又何谓“死’?生死本是一相啊!”

万潜见心灯不但不惧,反而向自己讲起经来,不由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喝道:“小和尚!我再问你一句,你答不答应从我学艺?”

心灯仍然昂立不惧,朗声道:“施主,我是佛门弟子,不学那些凶杀之事的!”

万潜闻言喋喋一声怪笑道:“好个利口的小喇嘛,你口口声声佛门弟子,我倒要看看你这颗心里有多少佛?……”

他说着右掌扬处,一股绝大的劲力向心灯当胸打来。心灯双袖一拂,退出了一丈,他一转身,如飞的向寺外奔去。

原来心灯知道自己不动手不成,在寺内怕惊动了喇嘛多有不便,所以假装奔逃,到了寺外再与他一拼。

万潜不知心灯心意,只当他害怕逃跑,见状得意地笑了几声,从容地由后追了下来,他心想:“且容他到了寺外我再收拾他,到时不怕他不从,倘若我收了他,倘若他把事办成了……”

他想着不由得心神颠狂起来,喋喋地笑个不住。心灯在前头也不回,只是如飞地跑着,他并没有什么恐惧的感觉,他只觉得很烦恼,所以愿意立刻把事情解决。

心灯跑到了以往枯竹老人传艺之处,便停了下来,回身道:“施主!你不必追了,小僧在此候教。”

万潜万没有料到心灯不是畏逃,居然还有与自己过手的勇气,当时不但不怒,反而更为喜爱心灯,哈哈一笑道:“小和尚!你果然要得,好!我就陪你玩玩。”

说罢只见他双掌错处,身如惊鸿,一个庞大的身影,夹着一股劲风,向心灯当头扑到,二指如电,往心灯喉下“天空穴”便点。

心灯不敢大意,“移步走宫”,身子已然斜出五尺,躲开了万潜二指,右掌猛翻,“巧打山梅”,掌心带着雄厚的内力,向万潜肩头按下。

万潜一击不中,对方掌已递到,劲力大得出奇,几乎不在自己之下,不由暗吃一惊,心道:“好厉害的小和尚,他师父是谁呢?”

他脑中想着,心灯右掌堪堪已经打上,万潜左臂突沉,向外猛吐,“寒江试钓”,五指如钩向心灯胁下抓来。

就在万潜沉臂换式之时,心灯也早将手臂收回。原来他这招是虚实并用,容到万潜手指向心灯胁下抓来时,他猛沉掌,“瑟琶划线”,掌缘向万潜脉门切来。

万潜口中“哟!”了一声,倏地收掌,另出右掌“沧海寻珠”,二指疾如闪电地向心灯双目挖来。

心灯见他招式既毒又狠,功力又高,不由心中吃惊,自己也不知是否能应付得下来,当时只得全力拼斗。

二人这一打开,只见衣风人影,翻腾纵跃,寒月之下远远望去,直如星丸跳掷,又如两只巨鹰,声势真个惊人!

这时在一枝高大的树桠上,坐着一个怪物,含笑看着他们的扑打。

霎那之时,已是二十余招,尚未分出高下,万潜盛怒之下,施出全力,可是心灯仍能从容应付,丝毫未走下风,看样子好像未施全力呢。

万潜做梦也想不到,与自己动手的这个小和尚,竟是奇人冷古苦传十年的爱徒,又是病侠骆江元的衣钵传人。

万潜越打越急,他已流下了大颗的汗,看看心灯,含笑迎敌,肥大的僧衣飘来飘去,一双赤裸的脚,在地面上移动如飞,快得好像在低空飞行一样。

二人正在酣战之时,突听一声极难听的长笑,起自头顶,吓得二人各自闪开,抬头向上望去。

月光之下,只见一枝细小的树桠上,坐着一个黑衣老妇,她长发披肩,伸长了颈子,大张着嘴,哈哈狂笑不已。

心灯一见,认得正是卢妪,万潜好似受了极大惊骇,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低声道:“原来你是她……”

话未说完,卢妪笑声突止,睁着一只闪闪发光的独眼,低头道:“夜鬼!你要不了这小和尚的魂吧?”

万潜闻言,颤声答道:“卢姑!……我不知道是你的……”

话才到此,卢妪怪声道:“夜鬼!你不要瞎多心,这小和尚不是我徒弟,可是他师父比我还有来头,你要是让他知道了,怕不把你撕成千瓣……”

万潜听罢心中暗幸,想道:“谢谢天!幸亏不是她徒弟,不然我这条老命可就完了。”

卢妪高高在上,接道:“你干什么来我全知道,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功夫太差,连小和尚都打不过,你还要收他为徒?再说要了结那件事,也未必就是心灯一人之力所可办成,连我均未收他为徒,你还妄想些什么?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万潜只是不住地点头称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心灯见状想道:“果然师父说的不错,江湖上人没有不怕她的。”

卢妪见万潜如此模样,似乎看不惯,喝道:“你不要这么鞠躬哈腰的,我看不惯,你给我好好的站着。”

那夜鬼万潜闻言,好似如奉纶旨,立刻把身子站直了,心灯见状直觉好笑,心道:“这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卢妪见他站好后,继续道:“你也快七十了,自身的功夫又差,还妄想些什么?难道你还想从‘青窟’中摸点什么?你想得也太天真了,你想想,老一辈的那一个不比你强,你哥哥是何等功夫?你又是何等功夫?你太妄想了,太妄想了!”

万潜被卢妪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连回答都不敢。卢妪继续道:“我也懒得跟你啰嗦,你赶快离开西藏,回新疆去吧!沙漠很大,没有人会去找你,连你的仇人都懒得去找你。好了,你去吧!”

万潜听了如蒙大赦,忙道:“谢谢卢姑的教诲,我这次回新疆,如若不然……”

卢妪早已不耐,摇手道:“好了!好了!快滚吧!你一向发誓赌咒跟吃白菜一样,别再气我了。”

这几句话说得万潜更是难堪,心灯在旁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才一出声,卢妪又一声怪叫道:“不要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心灯被斥,大不是味,卢妪这时见万潜还在一旁,不由骂道:“你还不滚?”

万潜这才惊觉,忙答了声,转身而去,满腹闷气,不由低声用新疆话骂道:“巴利格得儿!(他妈的!)……”

他才骂到这,竟杀猪般的怪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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