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灯看罢不由一惊,忖道:“啊!原来是曲师伯!他怎么会来这?他找我又有什么事呢?”
心灯想了一阵,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连日来发生的奇事,弄得他心绪不宁,当下也就撇开,忖道:“反正他明天会来,到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却不必去想它!”
心灯想着,把僧衣脱掉,睡在了床上,他不禁又想到了藏塔的死,心中实在感到很痛惜,忖道:“真是可惜!这么一个得道高僧,由于一念之差,竟落得如此下场,看来一个人的修为,真是不容易啊!”
“我真想到‘牟卓雍湖’去一次,看看卓特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心灯脑中一路胡思乱想,直到三更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达赖喇嘛有手谕到来,大概有人走漏了藏塔死亡的真相,达赖竟不准塑金身,只命以最高的佛礼安葬,并在寺内筑一纪念性的香堂,由达赖亲笔题名为“藏塔堂”,这已经是难得的殊荣了!
布达拉宫按着达赖的指示去办理一切,由于达赖批示,绝食不必继续,所以小喇嘛们倒免了饥饿之苦,只是叠布诺及众长老,站在私人的立场上,自行禁食以表哀念。
天才初更时,心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想到曲星就要来了,便出了禅房,独自在金瓦殿下徘徊。
他脑中仍然放不下藏塔之死,和那本“蚕桑口诀”,他暗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他非要提前到“牟卓雍湖”去一次,把“蚕桑口诀”偷出来。
心灯想着这件事,他实在有点懊恼,因为“蚕桑口诀”一度曾落在他手里,可是又失去了!
由于病侠、冷古等人的遭遇,和依克、藏塔二人先后的惨死,使心灯对卓特巴产生了很大的仇恨,他竟这么想着:“那一天我也叫他在我的掌下流血!”
这个小和尚,尽管他已然有着一身出奇的功夫,可是十余年来,他连一只蚂蚁也未伤害,现在他竟有着伤人的念头,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转变啊?
心灯坐在寺内一株大树下,他正在痴想,突听身后有轻微的击掌之声,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曲星来了。
于是心灯连忙站起了身子,转身望去,果然是曲星,他约在三丈以外,轻轻的击着掌。
心灯连忙赶了过去,含笑施礼,说道:“曲师伯,我等了你半天了!”
曲星哑笑一声,低声说道:“我不是告诉你说二更一定来吗?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心灯一笑,说道:“我心里有点闷,所以出来散散心!”
曲星闻言笑着把心灯看了两眼,说道:“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们找个清静地方去!”
心灯答应一声,说道:“钟楼最静,我们到钟楼去可好?”
曲星闻言拍手称好,当下由心灯带路,二人展开身形,快似脱弦之箭,飞快的向钟楼扑去。
不一会儿,他们已然停身在钟楼之上了。
心灯问道:“曲师伯,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曲星用手摸了摸斑白的胡须,笑着说道:“你可记得慰病宴上,我与你师父说的话么?”
心灯闻言不解,摇了摇头道:“师伯,那天你们说了那么多话,我怎么会记得呢?”
曲星闻言呵呵笑道:“不是你记性不好,只是你不曾关心而已……你可记得你师父曾要我传你一样功夫么?”
心灯闻言一惊,这才想起了那日,席间曲星夸奖自己,而师父说了一句戏言,要他出来造就自己,却不料曲星认了真。
心灯尚未答言,曲星已然接着说道:“按说我的功夫,除了我本门弟子秦长山外,任何人我都是不肯传授的,不过在我初见你时,就生了爱才之心,加上后来看你表演了“三潭印月”等奇技,才感觉到你真正的是个奇才,所以我更要传授你一两种本门的绝技,把你造就成一个古今天下武林最高的人才,这就是我的一番意思,我完全是基于爱才之心,你尽可放心随我学艺。”
心灯听了越发觉得为难,他见曲星说得如此动听,心中不禁想到:“病师父以前曾经说过,他们传我本领,如果说是为了爱才,那是欺人自欺之说,那么难道曲星也是有什么目的不成?莫非他要我为他盗令符?可是他不是已经有了徒弟吗?”
曲星见心灯沉思不语,他竟错会了意,含笑拍了拍心灯的肩膀,说道:“你一定是担心你师父,这是不必的。冷古为人虽然怪异,可是他说话向来算数,绝无再改,所以你尽可以放心的跟我学。”
曲星说到这里,心灯接口道:“不是的!曲师伯,我不是为这个……”
曲星闻言颇为惊奇,问道:“啊——你不是为此,莫非还有什么别的难处么?且说给我听听!”
心灯不知如何说才好,因为曲星显得是这么热诚,他怎能说他不愿再学别门之技呢?
于是心灯只好胡乱说道:“曲师伯,我生性笨拙,加上禅课又重,只怕辜负了师伯的一番苦心……”
心灯话才说到这里,曲星已摇手阻止了他,面上现出不悦之色,说道:“小和尚,你太虚伪了!你的资质是上上乘,这是任何人都公认的。再说你现已蓄发还俗,头发都这么长了,还说什么禅课太忙?
“显然你是在推辞,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你考虑一下,像你这种人才,可以说是千年难得,你不要辜负了自己,如果能够得到各派各门最厉害的功夫,那不但是你本身之福,也是日后武林中的一段佳话。
“我走了,你如有意随我学艺,三日后来‘小平丘’会我,过时就不谈了!”
曲星说完,他双袖一拂,人若鸿雁,如风的越下钟楼,再一晃身,已然消失在黑夜里。
心灯扶着石栏,他惊愕地望着曲星的去处发呆,他简直不知道怎么好,心中不停的想道:“为什么这么多奇人都看中了我呢?秦长山、沈小石、池佛英、克布都不是极好的人才吗?他们为什么不去找,而偏偏要找我?”
“如果我再随曲星学功夫,那么我就有四个师父了,这还成什么话呢?要是以后铁蝶、卢妪、柳拂柳再要教我,那我的功夫不是多得用不完了吗?”
这些奇人,若是平常的人,就算跪他(她)十年,也未必能得他一顾,可是心灯却总是被动地,接受他们的强迫教育。
这时他扶着石拦,痴痴的发呆,曲星一番热诚,被他气得拂袖而去,对于这一点,心灯觉得很抱歉,可是他的内心却是非常痛苦的。
如果他不是出家人,他没有这些痛苦!如果他不在西藏,他也没有这些痛苦!如果冷古没有看中他,不传他武功的话,他也没有这种痛苦!如果……
可是一切都是事实,他没有一点侥悻,心灯只好默默地接受这一切发生在他身上的事物……
他默默的想道:“三天……难道三天以后,我又要拜一个师父?一个只见过面,没有一点感情的人?”
这种事心灯感觉到实在太难接受了!可是他是不是能不接受呢?
心灯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感喟着,一路摇着头,慢慢的顺着石阶而下,他忧郁得实在够受了!
当心灯才下了钟楼,突听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心灯,你回来!”
心灯一听不由惊喜交集,他飞快的奔回了钟楼,紧紧的拉着一个白发老人的双手——那是他的师父,枯竹老人冷古。
心灯委曲得直想哭,他不停地抱怨着:“师父,你好像不要我了!一直不来找我,而别的老人却天到晚来缠我,叫我跟他们学功夫……”
心灯话未说完,冷古已笑着道:“痴儿!你的情形我全知道,不用这么可怜兮兮的!本来武林中,以我的脾气最怪,可是近年来,我改变了很多,按说你背我与病侠学艺,如果按我早年的脾气,你们二人早就死在我掌下了!
“可是我突然想到,以你这分天赋,这身骨骼,确实是天下难寻的一块美玉,能够有这么多奇人看上了你,都愿意把他们生平之秘的绝学传授给你,这原是千载难逢的事,岂不较随我一人学艺好得多吗?
“当然,我知道你原来是一心向佛的,现在被武林之事牵惹着,必然感到痛苦和烦闷……
“可是人的生活方法有很多种,你不一定要过着你所坚持的生活,如果你接受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也许对你更有意义,最低限度,你应该有勇气去尝试一下……”
心灯听了冷古这番话,他觉得有点浑浑噩噩,不知道对或错,可是他总认为,学武对于他是一种额外的、精神上的负担!
冷古摸了一下胡子,继续说道:“刚才曲星与你谈话,我都听见了,老实说在我们这么多老人中,以曲星的思维最为精密,所创造出来的招式也最深奥,所可惜的是他体质较差,每当进入化境时,功力便难再进,距至善之境,总有些微的差别,这是非常可惜的!否则他的武功早就超过我了!
“现在他既然要传你功夫,你就不妨答应下来,如果能够得到他的绝艺,以你现在的底子和天赋,怕不就是傲视天下的奇才吗?
“至于曲星传你武艺,依我看来未必存有什么私心,因为他的徒弟秦长山,武功虽然不如你,可是相差也很有限,未必不能胜过卓特巴!……你三天以后,可迳往“小平丘’寻他,好好的学,对你是非常有益的!
“我最近因为在调查一件事情,每夜在‘色拉寺’及‘直拉宫’之间奔波,所以没有什么时间来看你,你不必着急,大约最多一个月,我就可以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在这一个月内,我一有空还是会来看你的……”
经过了冷古这一番开导,心灯的心情才比较好了一点,他茫然的点着头,说道:“好的!我去跟他学!不过……要是再有人要教我本事呢?”
冷古闻言哈哈大笑,用手摸着心灯的头说道:“好个小和尚,你学武学怕了吧?……你放心,我想大概不会有人教你了。卢老婆子生性奇怪,她不会如此做。铁婆子也不会想到你,何况她们自己都有了徒弟。至于柳拂柳,他向来最没有耐性,不会自找苦吃。所以据我想,以后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了!”
然而,事实证明了冷古的推测完全错误,这三个老怪物,也没有放过心灯,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心灯由冷古的话里,得到了很大的安慰,他想道:“不管怎么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就是天皇老子要教我,我也不跟他学了!”
就这样,心灯又开始了他学武课程新的一页,也促成了他日后扬名天下的奇功伟业……
这一天,是心灯去上课的头一天,他怀着一颗极不愿意的心情,可是他又不能不去,他一路走着,一路摇着头心中不住的想道:“真是痛苦啊!”
“小平丘”约距布达拉宫三里左右,是一名副其实的平头峰,寒林如宿,甚是幽静。
心灯来到了峰顶,举目四望,并无曲星的踪迹,心道:“这个老怪物,强迫人家学武,他自己还不来?”
心灯正在想着,突听有二人谈话之声,由远而近,举目望去,只见曲星及铁蝶联袂而来,沿途说笑。
心灯心中大为奇怪,忖道:“曲星不是要传我功夫么?他怎与铁蝶一起来了?真是奇怪!”
心灯想到这里,曲星及铁蝶已然看见了他,心灯耳旁听得铁蝶老远便笑道:“怎么样?我说这个孩子一定会来的!”
曲星闻言笑着连连点头。心灯见状忖道:“怪了!看样子曲星已经告诉她了?”
心灯正在纳闷,曲星及铁蝶已然来到近前,心灯连忙施礼问好。
曲星及铁蝶一一点头还礼,曲星笑着问道:“怎么样?小和尚,你想好了没有?”
心灯用眼看了铁蝶一眼,然后低声答道:“我想过了,所以才来的!”
曲星闻言哈哈大笑,抚掌道:“这样很好!你的选择既聪明而又正确!……现在先坐下来我们谈谈!”
说着三人同时在士地上坐了下来,心灯尚未开口,铁蝶已笑着道:“你曲师伯的武功自成一家,他肯把最得意的‘飞针绣掌’传授给你,真是天大的造化啊!”
心灯闻言只好连连点头,答道:“是的!弟子很高兴,也很幸运!”
其实他心中正在说:“谁希罕什么‘飞针绣掌’?别是花拳绣腿啊!”
心灯才想到这里,突听曲星哈哈大笑道:“小和尚,你可不能口是心非啊!”
这一句话把心灯说得面如红布,好在时已入夜,别人看不出来,他连忙说道:“弟子不敢!……出家人不打诳语。”
曲星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是真心就好!到时候别让人家说,是我强迫你学的,那就辜负了我这番爱才之意了!”
心灯闻言连声称是。曲星又接着说道:“心灯,你可知你铁师伯最得意的功夫是什么?”
心灯闻言一惊,嘴上答道:“我未曾追随过铁师伯,所以不知道,还请曲师伯告诉我!”
曲星捻须微笑,停歇了一下,接着说道:“你铁师伯一身奇技,而尤以轻功最好,驰誉江湖数十年,无人能过,她最得意的功夫是“露珠迸丝”,你想一滴露珠能有多重?而它迸出来的一丝水份,岂不是更轻了?你铁师伯就有这么轻!”
心灯闻言大吃一惊,他绝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等功夫,忍不住用着惊奇和怀疑的目光,望了铁蝶一眼。
铁蝶微微一笑,说道:“曲老儿的话不错!当我提起气时,确实是这么轻,你想不到吧?”
心灯闻言吓了一跳,知道铁蝶所说是实,不禁张大了一双眼睛,说道:“啊!师伯!那你不是像神仙一样了?”
铁蝶听心灯如此一说,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道:“神仙倒不至于,不过这事不是假的,少时我可以表演给你看!”
心灯闻言简直不敢相信,因为这是太不可能了,他望了望曲星,又望了望铁蝶,忖道:“他们有这么高的功夫,到底是怎么练的呢?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曲星笑望着他,心中觉得好笑,他望了望天色,笑着对心灯道:“心灯,少时你铁师伯表演时,你就可以亲眼看见了,真个是天下少有的啊!”
心灯闻言点了点头,可是他却不知铁蝶为何要来?为何要对他说这些话?
铁蝶用手掠了掠头上的白发,她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容,对心灯道:“心灯!你的功夫已经非常高了!不要多,只要五年就可以赶上我们了!”
心灯闻言心中虽然高兴,可是他却有点不信,笑着摇了摇头,答道:“师伯!你真是开玩笑,我还差得远呢!只怕这一辈子也赶不上你们!”
铁蝶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这个小和尚,将来一定会超越自己这一辈的任何一个人,就连冷古等人也在内,是一千年来难见的人才。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心灯!你师父教过你些什么轻功?”
心灯略一思索,笑着答道:“师父教过我很多,像‘踏泉采花’、‘登沙功舟’、‘青蝉游’等。”
铁蝶闻言暗暗心惊,因为心灯所说的这种功夫,都是轻功中最高的功夫!
普通是以“登萍踱水”、“八步赶蝉”等为最高,但较之上述仍大为逊色。
铁蝶心中吃惊,面上却不露出,因为她是有深心的,她笑了笑,说道:“你学过这些功夫,轻功已经是登堂入室了!难怪外面都说你对于学武最热心呢!”
心灯闻言心中颇为诧异,因为他近几年来虽然苦学了不少功夫,可是自己早已厌倦,铁蝶怎么还夸热心呢?
心灯想着,正要追问,耳旁又听铁蝶说道:“外面都说你嗜武如命,我初不信,后来看了你这身功夫,果然你苦练不怠,若不是有莫大的兴趣,焉能如此苦练?……本来么!一个人做事,只要使他感兴趣的,他会求之不厌的,你大概就是这样吧?”
心灯见铁蝶说得如此逼真,真个是哭笑不得,又不好否认,只好默默的点着头。
曲星在旁见铁蝶好似演戏般,用话在套心灯,不禁直觉好笑,忖道:“果然这个老婆子有一手,看来心灯待会是无法推辞的了!”
铁蝶又扯了半天废话,尽是说心灯如何爱武好学,这种坚毅的精神,她很佩服,只要肯用功,将来不难誉满天下,成为第一高手等语。
尤其她不知是胡扯还是误听来,竟说:“听说有一次冷古有一种功夫没传你,你竟跪下哭求了三天,这精神我很感动!”
心灯闻言啼笑皆非,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正待否认,铁蝶又说道:“唉……看见你们年青人如此好学,我们真是既高兴又惭愧,因为我们以前太偷懒了!”
“看你,小小年纪,已经身兼数家之长,听说你还准备把我们每个人的绝技都学去……”
心灯听到这里大惊失色,他这才恍然铁蝶为什么说这么多话,当下才要张口说话,铁蝶又笑着抢道:“没关系!你不要说了!……所以在我听到这个话后,我不等你开口,就先来找你,年青人肯学,我只有高兴,我向来不分门派,你看,从今天起,我就要用一个月时间,把‘露珠迸丝’教给你,你高兴吧?……不要道谢,我最讨厌这一套……”
铁蝶话如迸豆般,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灯听完不住的叫苦,他知道铁蝶这么说是故意的,自己如果推辞,必然使她下不了台,只得暗叹一口气,忖道:“也罢!既然是魔难,就一并解决了吧!”
心灯想着,苦笑着说道:“师伯,你真爱护我……”
铁蝶闻言笑得合不上嘴,她一半由于高兴,一半也是笑自己演的这场戏,竟把个坚持不再学技的小和尚,糊里糊涂的说服了!
曲星一直在旁含笑旁观,见心灯于无奈之下答允了随铁蝶学轻功,明明是中了圈套,偏偏口头还要称谢,尴尬之状,令人忍俊不已,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他才笑了两声,便被铁蝶一眼给瞪住了,她使了一下眼色,笑对心灯道:“头一个更次你随曲老儿学‘飞针绣掌’,后一更次随我学‘露珠迸丝’。现在时间不早,你们开始吧!……我回避一下。”
铁蝶说着双手一按地,身子已然飞出了十余丈,再一晃身,已然失去了踪影。
留下了这个哭笑不得的小和尚和曲星。
心灯忖道:“既然已成了定局,只好耐下心学吧!”
心灯想到这里,打起了精神,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望着曲星道:“曲师伯,你开始教吧!”
曲星点点头,由怀中取出了一块白绢,递给了心灯,心灯惊诧地打开一看,目光之下,只见绢上涂着无数黑点,约有一百以上,四分八列的布满了这张白绢。
心灯见状不解,不禁问道:“师伯,这些黑点是干什么的?”
曲星笑了笑,说道:“其中自有奥妙,不久你就会知道的,现在且不必问。”
曲星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白纸包,打开之后,原来是一根颇细的钢针,及一束白线,他又递予了心灯,说道:“你再详细看一看,布上面不是黑点,而是各种形状的图形,你现在要用针线把它们绣出来!”
心灯听到这里,不禁吓了一跳,忖道:“我是学武艺的,又不是学针线,为什么叫我绣花呢?”
曲星想是看出了心灯心意,他笑着道:“你现在什么也不要问,奇怪就放在心里,将来自然会明白!……现在我告诉你绣的次序,自上而下,先左后右,至于那些图案的绣法是,先绣长划,后绣短的,你现在就开始吧!”
心灯心中实在有些烦,可是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开始穿针。
心灯十几年,根本就没碰过针线,光穿个针眼就费了半天时间,人也出了一身汗,心中暗骂道:“真是!这是什么鬼玩意嘛!”
心灯再把白绢拿起,仔细一看,他目力本佳,这一细看,果见那些黑点均是小小的图案,有的三角形,有的四方,有的星状!……构造虽然简单,可是为数太多,黑压压的一片,简直令人头昏目眩。
那一百多个小图案,有的相隔极远,有的并肩而立,高低相差,有时根本就看不出来。
心灯拿在手中,直看了半天,才比较出一个最高而并最靠右边的图案。
这图案的形状是由三条直线交插而成,其中一道较长,心灯又费了半天事,才判定出长短次序,开始绣下了第一针。
这个苦于可大了,心灯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个小图案绣好,手上不知被针刺了多少下,他又急又燥,虽然是在秋夜,也流了一身大汗。
绣好了一个,心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又全神贯注的去找,看第二次应该绣哪一个。
好不容易找到了第二个,是个长方形,于是心灯就像慈母绣游子衣般的,是那么谨慎地工作着。
只是心灯却没有慈母的那种甜蜜、骄傲的情绪,他只感觉到烦燥、愤怒和忙乱。
这一根小小的钢针,这一霎时在他手中竟有万钧之重,累得他汗流浃背,恨不得把在旁闭目养神的曲星一把抓死。
偏是那些线条颇短,心灯才绣好了两个图形,线已经不够了,他不得不再换一根。
等到一个更次过去,他才绣好了五个半。曲星睁开了眼睛,笑道:“好了!时间已经到了,你把绣的拿给我看看!”
心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好像送瘟神般的,连针线一起送到曲星手中。
曲星接过了白绢,他仔细的看了一下,笑道:“绣得还不错,次序也没有错。你今天第一次就有此成绩,我已经很满意了!”
曲星说着,慢吞吞的,把那些物件叠好,放入了怀中,对心灯道:“今天我的功课结束了,明天准时再来!”
他说完站了起来,甩了甩袖子,人如惊鸿,已然失去了影踪。
心灯绣了一阵花,直觉头昏目眩,心头作恶,当下站起了身子,来回的散着步。
心灯才觉得舒服一些,另外一个魔鬼又来了!
铁蝶远远的走来,她老远便道:“心灯!听说你成绩很好啊!你觉得怎么样?”
铁蝶说着已然到了心灯面前,她的身法实在太快了!
心灯闻言未答,铁蝶又问道:“心灯!我问你,你觉得怎么样?”
心灯强忍着那股莫名的怒火,答道:“我觉得要吐!”
铁蝶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她想想也觉滑稽,一个出家的小和尚,深更半夜的,被拉在野地里绣花,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铁蝶笑着,又说道:“这是初学的现象,不必害怕!……你想想看,一种出奇的天下神技,哪有这么容易学得来的?所以经过了这次经验,你应该知道,天下的事,没有一件是侥悻的!”
“就拿你们出家人来说,成佛是一件容易事吗?所以你不必烦燥,好好的耐下心,等你学成奇技之后,不是一件可喜的事吗?”
铁蝶的声音很委婉动听,像是一个慈母般安慰着心灯,心灯本就对铁蝶极好,闻言不由大为感动,低声说道:“是的,师伯!你的话很对!我既然已经学了,就一定尽最大的力量把它学好。”
铁蝶闻言颇为高兴,她点头道:“对!这才是好孩子!”
心灯委曲了半天,这时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却不料他的笑容还来不及扩展时,便被铁蝶一句话给打了回去。
原来铁蝶说的是:“好了!休息过了,该上我的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