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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他们畅谈了良久,铁蝶向门外看了看天色,她笑着对柳拂柳道:“柳老道,刚才我们轮流献技,正在最紧张的时候,你一来就扯起闲话了,现在时间不多,我看你赶快露一手吧!”

柳拂柳闻言抚髯含笑,点头道:“不错!我说过我要露两手,只是我还不知道,你们还有儿位没下场子呢?”

铁蝶闻言道:“还有我,枯竹老人……她!”

铁蝶说到这里,只用手指了卢妪一下,说了一个“她!”字,这种神态立时使卢妪变得暴怒起来,她怪眉一竖,喝道:“你……狗婆子……!”

下面话未讲出,冷古早已站起了身子,大声道:“天都快亮了,你们要吵到外面去吵吧!”

冷古这一句话,才算阻止了她们的争吵,她们二人三只精光四射的眼睛,狠狠的接触一下,很快的移开——那是毫无疑问的,她们早晚会有一场恶狠的大战!

柳拂柳也看出她们之间的情形,于是他立时站起来,手中提着酒壶,大踏步走出了三大步,笑对众人道:“我来晚了!既然赶上……”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墙上贴的字,摇晃了一下大脑袋,接着说道:“……既然赶上了‘群仙慰病联欢大会’,少不得要献献丑,现在请各位每人把酒杯拿在手中,由我敬各位一杯酒吧!”

众人闻言各人将酒杯拿在手中,柳拂柳转脸对心灯、克布等人又说道:“你们这几个孩子,也把酒杯拿好!”

心灯闻言忙道:“这个……弟子们不敢当……”

心灯话未说完,沈小石早已拍手道:“好呀!咱们也喝他一杯。你们西藏喇嘛又不忌荤酒,你装什么蒜呢!”

沈小石这几句话,说得众人均笑了起来。铁蝶嘴角挂着笑意,瞪了他一眼笑骂道:“小石!不许这么没规矩!”

这种责备往往比鼓励、夸奖还有效,于是沈小石一晃脑袋,正想再说几句俏皮话,但他才一张嘴,便被卢妪那只精光四射的怪眼给吓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在场的人是冷古、卢妪、曲星、万蛟、铁蝶、骆江元、心灯、池佛英、克布、秦长山、沈小石十一个人,除了病侠外,每一个人都把酒杯拿在手中,静看柳拂柳如何敬酒。

柳拂柳将酒壶放在地上,自己又退了三步,盘膝坐在地上,他缓缓地扬起了右臂,手掌一开一合之间,那酒壶盖子立时受到一股绝大的吸力,飞扬而起,落在了柳拂柳的掌心里。

这一手功夫叫“隔空吸石”,虽不见得是最高的功夫,但最少也要有数十年精练的功夫才成。

柳拂柳把壶盖翻过,轻轻的放在地下,他伸长了脖子,隔空看了一阵,又摇着大脑袋,自语道:“酒不够了,你们少喝点吧!”

又是卢妪沉不住气,她怪声叫道:“唉呀!你一进来就摇脑袋,摇到现在还不停,把我的头都摇昏了!”

柳拂柳闻言笑道:“这个没办法,我就是喜欢摇脑袋,我看铁蝶的徒弟好像和我有同好,是不是?沈小石。”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小沈说的,沈小石闻言喜得直摇脑袋,连连说道:“对!对!我是有这毛病。一点不错!……”

众人见这老小二宝,均是忍俊不已。卢妪越看越不顺眼,立时把她那唯一的一只眼睛也闭上了!

柳拂柳这时向四周看了看,笑对病侠道:“骆老儿,我先敬你!”

他话才说完,徐伸右掌,隔空高举,掌心向下,轻轻的一按。

只听得“波!”的一声轻响,立时由壶口中飞出了一条白线,宛如一条水龙般,成长弧形,隔空向病侠射来。

那一线美酒,到了病侠面前,立时落在了他身前的酒杯里,恰好半杯,竟连一丝酒也未溅出。

群小一齐鼓掌,病侠立时用眼睛表示谢意,示意克布端酒,克布立时服侍着病侠,把这半杯酒喝完。

于是柳拂柳依次的敬酒,十一个人都敬完了,他这才站起身子,把酒壶提了起来,笑着自语道:“敬完了你们,我自己也该喝一点了!”

他说着仰起了头,把壶嘴倒倾,摇了半天,却是连一滴酒也没有了!

柳拂柳又习惯地摇着头,自语道:“酒被你们分完了,自己倒没落着喝,唉!真是何苦……”

他说着走了回来,把空壶往桌上一放,仰着脸道:“现在该你们哪一位了?”

冷古正要答话,却见铁蝶站起微笑道:“我来好了!”

她说着用手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白发,缓缓地走了出来,在群老之中。心灯对铁蝶印象最好,这时见她起来,不由得颇为兴奋,低声对沈小石道:“沈兄,铁师伯不知道表演些什么啊?”

沈小石闻言,笑着道:“我师父呀,功夫才好呢!现在没功夫,改天我好好的跟你谈谈,要谈三天三夜呢!”

心灯闻言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再问一句,沈小石起码要吹上一盏茶的时间。

铁蝶的手一直藏在衣袖里,这时她隔着长袖,提过了另外一把酒壶,满满酌上了一杯酒,双手紧紧的握着,笑对柳拂柳道:“柳老道,你刚才辛苦了,我这杯酒就算是敬你的吧!”

柳拂柳笑着称谢,伸手便要接过,铁蝶却一笑道:“且慢!我先把酒热了再说!”

说罢她双手把那杯酒轻轻的搓将起来,只见那酒杯在铁蝶的双掌之间,的溜溜地打转,快得出奇,可是那满溢杯口的酒,却连一滴也未洒出。

片刻之后,铁蝶把酒杯放在柳拂柳的面前,已然是热气腾腾,酒香四溢,如同滚沸一般。

柳拂柳见状笑道:“喂!铁婆子,这么烫的酒叫我怎么喝呀?”

铁蝶笑道:“别忙!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你再喝!”

她说完不等众人说话,长袖拂处,已然失去了她的踪影。

卢妪由鼻中哼了一声道:“哼!看这老婆子搞什么鬼!谅她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众人也不知铁蝶何往,当下也不在意,随意的交谈着。

心灯见状不解,正要问沈小石,突觉鼻际一阵温香,耳旁已听得沈小石叫道:“好香!什么味?……”

心灯转头一看,原来池佛英已然移了过来,那温香就是由她身上所起,心中正是又惊又喜,轻轻的叫道:“佛英?……”

佛英也轻轻的答应一声,说道:“你这些日子可好?”

心灯连忙点头,回答:“我好!你呢?怎么好久没看见你了?”

佛英侧眼看了卢妪一眼,只见她正与冷古谈话,未曾注意这边,当下哼了一声,把声音放得极低说道:“哼!还不是这个老婆子,最近逼我练功夫,直把我累死了!我老想溜出来找你玩,可是她盯得太紧!……”

心灯闻言心中有一种甜蜜的感觉,他没有答话,只是痴痴地望着佛英那块面纱。

佛英停了一下接着道:“你到底还要在庙里住多久?怎么还不还俗嘛!”

心灯闻言一惊,因为他很怕听“还俗”这两个字,当时低声的回答道:“快了!明年中秋!”

佛英闻言算了一下日子,接着说道:“等你还俗以后,我们就可以常常在一起玩了!”

心灯闻言尚未回答,沈小石已笑着道:“你们在谈什么呀?声音这么小!”

沈小石的声音又粗又大,卢妪闻言往这边看了一眼,寒着脸说道:“佛英!你回来坐!”

佛英无奈答应一声,愤愤的向沈小石低骂了一声:“傻小子!……”

她说完便回到卢妪身旁坐下,沈小石睁大了一双小眼,不解地问心灯道:“她为什么骂我?我也没招惹她!”

心灯听了真是气笑不得,便学着池佛英的口气,也骂了他一句:“傻小子!”

这一次沈小石可生了气,他正想大叫,突见门口清风过处,铁蝶已然含笑而入,她把双手套在袖子里,笑吟吟的走到柳拂柳身前。

柳拂柳问道:“铁婆子,你到哪去了?”

铁蝶微微一笑,说道:“现在酒大概不烫嘴了,你可以喝了吧?”

柳拂柳闻言,用手摸了一下酒杯,果然温热适手,已不像先前那么热烫,当下满腹疑惑的举杯而尽。

铁蝶见他把酒喝了,这才笑着道:“我到喇嘛庙跑了一趟,和叠布诺喇嘛论了一段经……”

心灯等人闻言不由大惊,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铁蝶竟然由布达拉宫回来,并且与叠布诺喇嘛论了一段经。

就连群老也不免有些惊异,卢妪更是把只怪眼翻了一阵,冷冷说道:“你既去过了布达拉宫,想必你不会空手回来,袖子里有什么就拿出来吧!作什么态!”

铁蝶闻言面色一沉,冷然道:“你才作态!狗老婆子!……”

眼看她二人又要吵起来,柳拂柳忙道:“好了,你们真是麻烦……铁婆子,你就拿出来吧!再耽误天就要亮了!”

铁蝶这才忍住了怒火,在袖中取出了一张自绢,展示之下,原来是布达拉宫主持叠布诺喇嘛亲书的一段“行宗论”,并落了铁蝶的上款。

众人见那字迹未干,墨色犹新,当下更是深信不疑,纷纷赞美铁蝶之轻功,已到入化之境。

铁蝶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接受着众人的赞美,她得意地向卢妪一瞥,后者正在用没有牙的牙床,轻咬着嘴唇……

冷古看看天色,见时间已然不早。当下说道:“时间可不早了,我来吧!”

冷古说完话,才要站起身子!卢妪突然说道:“我先来!……”

她说着用手把垂在额前的长发,一齐甩向脑后,显出了她狭窄的天庭,和一只怪目,另一边则是一个肉色的大坑,愈加显得恐怖悸人。

她伸出了枯瘦的手掌,把长袖掖了掖,五指尖尖,带着长指甲,其自如玉,恰似一只鸡瓜般,哪里像是人类的躯体?

她并了手指,轻轻的提起了一条未经动箸的整鱼,微微的抖动一下,把汤汁抖落了许多,说道:“我懒得动,可不愿意跑这么远找老和尚写字,就玩玩这条死鱼吧!……”

铁蝶听她话中仍在隐刺自己,当下忍住,记在心中,不由对她更生仇恨之心,以至于后来,在一切故事都解决之后,她们仍然免不了一场凶狠的厮杀,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卢妪说着,她二指轻弹之间,那条鱼已然脱手飞出,高约一丈,向下落来。

就在那条鱼落到离地七八尺时,突见卢妪左掌一扬,那条鱼好似被绳子吊在半空一样,平空的打起转来,愈转愈急,闪出了一圈酱紫色的光华。

那条鱼随着卢妪的手势,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满空打转,灵活已极。

卢妪转了一阵,突听卢妪低声喝道:“鱼肉喂了鸟儿吧!……”

卢妪说完了话,猛见她右掌突出。一股疾劲的掌力平空而出,整个的打在那条鱼上。

怪的是这么猛的掌力,竟未把鱼打飞,那条鱼仍然悬空飞转,其势不减,但原来酱紫色的光圈。已然变成了一圈白色光华,甚是耀眼。

众人再定睛一看,不由得不心服了!

原来那条鱼肉已全飞尽,只剩下一条完整的鱼骨,在那里打围,如此凌厉的掌力,竟未伤了鱼骨分毫,这等功夫,真个是天下第一流的了!

就连冷古看罢也不由心惊,忖道:“这婆子好厉害的‘两相掌力’啊!”

卢妪左手再一招,那鱼骨已然飞回,轻轻的落在了盘中。

卢妪怪笑一声,说道:“这不比吃得干净么?”

众人立时发出了一阵惊赞,连铁蝶也不禁说了一声:“好功夫……”

池佛英在旁,喜得直拍手,拉着卢妪的衣袖笑道:“师父,你本事真大!将来一定要教给我‘打鱼肉’啊!”

卢妪闻言笑骂道:“丫头,这等内家最高的‘两相掌力’,你竟然叫成‘打鱼肉’,也不怕人家笑话么?”

佛英被她说得脸上一红,低头不语。

这时天已四更,冷古见只剩了自己,当下缓缓地站起,慢吞吞地道:“坐得太久了,我得出去散散步!”

他说着拖拖拉拉地由石门中出去,众人皆知其中定有文章,于是他们一个个静静的等着,要看看这天下侠王要表演些什么绝技。

心灯更是充满了希望,他相信冷古所表演的,必定是更绝妙的功夫,可以令这些老人吃惊,也会更加的尊敬冷古。

沈小石却不明白就里,憨憨的向铁蝶道:“师父!该冷师伯表演,他怎么跑了……我猜他一定没本事……”

沈小石话才说到这里,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后脑上早被铁蝶打了一掌,只听得她怒骂道:“小猴崽子,你哪儿来这么多话?”

沈小石被打得小眼一翻,怒气冲冲的走向一旁,口中嘟嘟着道:“又打人!在家里什么都好,只要一出来你就变了,专门儿爱当着人打我!……真是!中招不中招,不中招给一马勺!……”

(笔者按:此为北平土语,“招”者招惹也!这句话的意思是:平常好像很禁得起招惹,可是一经不起招惹,抓着什么就打人!)

铁蝶闻言气得又想骂人,正在这时,却听得一阵急促的燕子叫声,众人大为奇怪,一齐抬头望去。

只见冷古含笑而人,在他头顶半尺之处,盘飞着十只燕子,它们用力的翻扑着翅膀,却是飞不出五尺以外。

众小一见不由大为惊喜,众老也是有些意外。冷古含笑道:“我捉燕子给你们看!”

他话才说完,那十只燕子立时振翅四飞,满室环绕,吱吱连声。

冷古当门而立,也未见他有任何动作,可是那十只燕子,却是怎么也飞不出去。

冷古又对众人道:“我要在十招之内,把这十只燕子捉回,可是我这十招全在空中,如果落下,或借了别物就不算了!”

冷古说罢,他抬头望了望,那十只燕子东南西北,乱飞一通,距离拉得极大。

冷古突的一声长啸,声惊四座!

随着这声长啸,只见他身起如箭,第一招“捕风捉影”,已然有一只燕子抓在了他的掌心里。

紧接着他追着另一只燕“龙行九天”,恰似一只天鹰般,横着出去五尺,第二只燕子也入了他的掌心。

这时只见他临空飞行一般,偌大一个身子,如同一团飞云,才左忽右,倏上突下,有时一纵三尺,有时一纵两丈,每次换一招式,每次也必然有一只燕子落入他的掌心。

前后不过一霎那的功夫,冷古已然十招施毕,落了下来。

众人见他笑吟吟的,平伸着双掌,每只手掌上落着五只燕子,翻扑挣扎,却是飞不起来。

这一手功夫真个是神乎其技,惊人欲绝,众人无不赞佩。

冷古又笑了笑,对着掌中的燕子说道:“你们辛苦了!”

他说罢,双掌向门外一伸,那十只燕子立时振翅高飞,吱吱而去。

他们这一群奇人,各人显露了一手惊绝的功夫,可是由于功夫的不同,所以也很难分出高下来。

这时献技已毕,天边已有曙色,冷古回坐之后,众人便提议散会,这时突听克布叫道:“各位师伯,我师父有话呢!”

于是众人纷纷走过,将病侠围在中央。只见病侠用眼睛,把他们一个个轮流地看了一阵,又看了心灯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一张自纸上。

心灯见状问道:“病师父,你可是要这张白纸?”

病师父作了一个答复,心灯立时将白纸取过,在病侠目光的指示下,双手平张着白纸,放在病侠眼前三尺之处。

众人见状大是不解,不知病侠要做些什么。

这时病侠却把双目闭上,只见他眼皮一阵阵地颤动,心灯手中那张自纸,也随着颤动起来。

众人见状大奇,须臾便见病侠睁开了眼睛,心灯举起了手中的白纸,只见上面好似用针扎成了很多的空眼。

再细一看,原来是:“谢谢大家,我很高兴”八个字,众人一看不禁大为惊讶,他们万料不到病侠垂毙之躯,竟然还有如此功力,把内气逼在眼毛上射出,刺成了这八个字。

心灯及克布更是感动,抱着病侠流起泪来,他们心中充满了敬佩和欣喜,他们太敬爱这个沉病的老人了!

于是,这一个干载难适,而又极富人情味的聚会,就在晨风拂树时结束了。

他们一个个的离去,直到这个石屋中又剩下克布和病侠为止,一切恢复了以往,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病侠感到很疲倦,他慢慢地瞌上了眼睛,在心里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秋月扬辉,夜静多时,布达拉宫也没了经卷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幽静与和穆……

心灯在月下复习完了三派的武学,他坐在了石凳上,用双腕托着脸,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明月。

他想道:“秋月一到我就要走了!真是苦!这么多事情要我去办!……还有我自己的事情。我既然还俗,就应该找到自己的父母,可是我的父母在哪里呢?……

他们一定不会在西藏!不然他们一定会来看我!也许……也许他们死了……”

心灯想到这里,他觉得很害怕,生和死对于他,本来是不会产生任何威胁的,可是当他想到自己的父母时,禁不住竞流下了眼泪来。

这是人类的天性,心灯虽然对他的父母,丝毫没有记忆,可是这份伟大的“亲情”,仍然充塞在他的心怀里,使他放不下这份奇异的感情。

心灯正在莫名地伤感,却听得远处有人移动,转动之下,只见墨林娜在三丈以外向自己点手。

心灯惊喜交集,他不知道这个姑娘,这么晚还来找他干什么,可是他却觉得,此刻他非常需要和她谈谈。

于是他连忙用僧衣拭了一下眼泪,飞快地跑了过去。

心灯放低了声音道:“墨林娜,这么晚了,你还来找我,难道你有什么事吗?……”

墨林娜巧笑着道:“当然有事情,你跟我来!”

她说罢翻身而去,轻盈无比。

心灯连忙追上,二人并肩而行,墨林娜问道:“你为什么哭?”

心灯闻言面上一红,忙道:“哪里?我哪里哭了?”

墨林娜抚嘴一笑,说道:“我刚才看见你擦眼泪,你还说你没哭呢!”

心灯闯言知道赖不过,只好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在想我的父母……”

墨林娜听到这里,她突地止住了步。心灯也跟着停下,奇道:“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

墨林娜一双美丽的眼睛,充满了惊异的光影,说道:“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你的父母在哪里?你以前为什么要出家?”

墨林娜的话,引起了小和尚的伤感,他黯然地摇摇头,说道:“我父母十七年前就把我送到这,那时我才一岁,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墨林娜明亮的大眼睛眨动一下,轻轻的说道:“可怜!……那你明年还俗以后到哪去呢?”

心灯茫然地摇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大概要在西藏再果一年,办一些事情,然后就离开这里,到中原去找我父母……”

墨林娜听到这里,不由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用着颤抖的声音道:“那……你以后还回不回西藏?”

心灯思索了一下,答道:“我会回来!无论我找不找得到,我一定会回来的!”

墨林娜闻言,这才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可是这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她轻轻的说道:“走!”

说完这个字,她又翻身而去。

心灯追上,他觉得这个姑娘很奇怪,忖道:“她好像很关心我,奇怪?”

于是他们不再说话,默默的奔驰着,不一会便出了布达拉宫,墨林娜向左拐去,她的身形放得更快了!

心灯追着她,不解地问道:“我们到底到哪里呀?看你跑得这么快!”

墨林娜扭回了头,笑着说:“你不要急着问,我今天带你去看一个人!”

心灯奇道:“谁?他是谁?”

墨大娜笑着轻打他一掌,说道:“你还要问!马上就可以看着了!”

墨林娜说着已然到了一片土坡,她停下身子,向四周望了望,奇怪地说:“怪了!人怎么没有了?”

心灯实在纳闷,忍不住问道:“到底是谁呀?弄得我糊里糊涂的!”

墨林娜不答她的话,自语道:“真奇怪!跑到哪去了?……不管她!我们先坐下谈谈,她大概马上就来了!”

说着她便坐在了土坡上,心灯无奈,只好跟着坐下,墨林娜抬头看了看月亮,笑着说:“好亮的月亮啊!”

心灯见她突地冒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得啼笑皆非,笑道:“当然亮呀!要不然怎么叫月亮?”

墨林娜却不以为然,睁大了眼睛辩道:“谁说的?前几天的月亮就一点也不亮,黄黄的,那像今天这么银白?”

心灯知道如果自己唱反调,墨林娜定是不停嘴争辩,当下“唔”了一声便未说话。

墨林娜见他不语,不由问道:“咦!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心灯扬起了脸道:“墨林娜,你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要来?这样真把我闷死了!”

墨林娜一阵轻笑,用手指着他道:“你呀,真是一点耐性也没有,还是个出家人呢!……告诉你好了,是我的小娘,她要看看你!”

心灯吓了一大跳,忙道:“你的小娘?什么叫小娘?……她为什么要看我?”

墨林娜笑道:“小娘就是我爹爹的小老婆,我不是告诉你吗?我有两个母亲的!”

心灯闻言就道:“啊……她为什么要看我呢?”

墨林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和她一谈,她就说要来看你……呶!你看,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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